晶子醒了。
幾點?──看了一眼床鋪旁邊的時鐘,兩點多一點點。當然是半夜。晶子嘆了一口氣。
以前──住院之前,明明沒什麼重要的事,也經常到兩點才睡。當然,十七歲的少女通常都會熬夜,因為听收音機的深夜廣播,所以晶子並非過著不正常的生活。這種心髒病,跟熬夜並無特別關系。
半夜兩點吧?──在這種時間醒來,還是住院之後頭一遭。
每天晚上一過十點自然就會想睡,早上大約六點左右醒來。
偶爾散散步,做檢查……。每天都沒什麼變化,不過,不可思議的,晶子並不覺得無聊。
醫院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連在這里流逝的時間都興外界不同。一點也不覺得一天同樣有二十四個小時。
不過──偶爾像這樣在半夜醒來,也是一種不錯的感覺。因為明天不會有特別讓人煩心的事。
其他的病人似乎都還在睡夢中。──晶子慢慢下床。
想上洗手間。為了不吵醒同病房的人,輕輕地用腳尋找拖鞋。──大概是在這一邊……。
找到了。
拖鞋不知道踩到什麼硬硬的東西,晶子慌忙把腳抬起來。是什麼?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蹲子,晶子用手模索。撿起來一看──。
「是鑰匙練。」
怎麼會掉在這個地方?
雖然燈光昏暗,不過眼楮已經適應了,所以知道那是個西洋棋的棋子。
馬頭的形狀大概是騎士吧!
這個東西是誰遺失的呢?是涼子嗎?說不定就是她。媽媽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東西……。
晶子把它放進小桌子的怞屜內,輕輕不發出腳步聲地小心走出病房。
「──咦。」
剛好遇上一位走過來的護士。
「怎麼了?」
有阪千壽的好朋友,山形久江──是她,沒錯。
千壽開玩笑似嘲弄著說她是︰
「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
真的是一個感覺溫文儒雅,像愛做夢少女般的人。
「醒來了。」
晶子說,「正好要去廁所。」
「這樣子啊。最好不要勉強睡覺。因為反而會睡不著,焦躁。」
「好的。上夜班嗎?」
「是的。已經習慣了。不過還是會累的。」
「剛剛,有救護車的聲音」
「對啊。喝酒,吵架,杯子破掉割傷了腳。」
久江蹙著眉頭說道。
「傷得嚴重嗎?」
「很探,血流很多,有點危急,但總算度過危險……。不過是自己喝得爛醉,吵架受傷被送來,不值得同情。」
久江笑著說,「你父親喝酒嗎?」
「只陪客人喝。在家絕對不喝。」
「這樣比較好。發泄似地喝,也無法解除壓力。結果兩方面的壓力便對肝髒造成傷害。肝病很可怕的。──雖然你還不用擔心。」
「那是指目前。」
「是啊!」
久江笑道,「有什麼事的話叫我。」
「好的。──晚安。」
晶子的拖鞋在走廊上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音,逐慚遠去。
上完廁所,正要回病房的晶子,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通往太平梯的門,停下腳步。
有點開著。
一直都是關得緊緊的……。晶子自已的個性是,必須確實確定門是開著或開著,否則就全身不對勁,因此特別在意太平門為什麼是開著的。
這種時間,應該不會有人進出。當然,我沒有必要在意。說不定是因為有什麼事情,所以才開著。但是──如果有事情才開著的話,應該要開得更大,不是嗎?只打開幾公分,感覺就是很不自然。
要回病房,但仍然掛意在心的晶子,走向那個門的方向。
如果自已把門關起來,是不是不太好?
要不要對久江說呢──。
從門的小隙縫,偷偷瞄了一下里面。稍微看得見水泥樓梯。
晶子覺得似乎听到□□□□的聲音。──是什麼呢?
再稍微把門打開一些。然後,探出頭突然,一股強悍的力量,抓住晶子的手臂。──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待晶子回過神來,已經被人從背後緊緊抱住,嘴巴也被手捂住了。
「安靜!」
低沈,帶著殺氣的聲音,就在耳際,「不許出聲。──懂嗎?」
沒有回答的余地。晶子只是啞然,但絲毫不感到害怕。
「你知道嗎?」
男子的聲音,變成很普通的語調。
「如果出聲,就殺了你。」
用左手緊緊捂住晶子的嘴巴,男子把握在右手上的東西,拿在晶子跟前晃動十幾公分的刀子。那種刀光閃閃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玩具。
「用這個割開喉嚨的話,就再也不能說話和呼吸了。你明白嗎?」
嘴巴被捂住,無法回答。晶子上下點頭答應。
「好。──大概是還不想死吧!」
晶子再一次點頭。
「在這里住院嗎?」男子問。
晶子點頭。男子輕輕把捂住嘴巴的手移開。
「大聲叫的話,一秒鐘之內就讓你離開這個世界。」
晶子終于有害怕的感覺。心撲通撲通地跳,膝蓋也不停地發抖。
不過,很奇怪。──明明很恐怖,卻還是難以置信地看著感到害怕的自已。
「多大?」男子問。
晶子完全看不見從後面抱住自己的男子的模樣。當然,晶子也不敢往後看。
「年齡嗎?」
「嗯。」
「十七。」晶子小聲說。
「為什麼住院?」
「嗯……心髒病。」
晶子想,為什麼一定要回答這個問題。但是,眼前的刀子是百分之百真實的。
「很年輕嘛!」
男子用有點嘲弄的口氣說。「是不是有個叫山形久江的護士?」
「什麼?」
晶子嚇一跳。
「知道吧?」
「嗯……」
「今天上夜班嗎?」
「是……的。」
「在哪里?」
「不知道。」
晶子說,「因為很忙──可能到處巡視。」
「原來如此。可是,到處巡視也應該會在這個走廊來來去去吧!」
「嗯……」
「好。從這里偷偷看走廊。」
「耶?」
「如果山形久江經過的話,出聲叫住她。」
「可是──」
「照我的話做。只要把她叫來這里就可以了。」
男子把門關到只可以用一只眼楮看的寬度。
「好。──乖乖的听話!」
男子放開手。晶子慢慢回頭。
大大的口罩,太陽眼鏡。──臉雖然幾乎都看不見,不過給晶子的印象是他似乎非常年輕。
「我不想傷你。」
男子說,「懂嗎?」
晶子點頭。──打開門,可以逃得掉吧?
「不要動歪腦筋。」
男子似乎看出品子的想法似地說,「這把刀子比你的腳還快。」
咻的一聲,白色的刀光閃過晶子面前。──晶子睡衣的鈕扣被劃掉一顆,彈到地板上。
線被割斷!晶子用兩手捂住前面的睡衣,臉色發白。
「腳步聲。──看一下。」
晶子把眼楮對準隙縫,看經過面前的護士。
「──不是她。」
「是嗎?不要說謊。」
這個男子打算對山形久江怎麼樣呢?晶子感到背部汗水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