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江猶豫了半晌,沒有勇氣按門鈴。
也許──總覺得也許進去後會發現大谷母親躺在血泊中的尸體。
但是,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按了門鈴。結果很快地。
「來了。」
里面傳來大谷母親的聲音。
謝天謝地……。弓江撫著胸口,終于松了一口氣。
「──哎呀,是弓江小姐啊?」
大谷的母親手上拿著飯匙站在門口。
「進來吧,我正在做小努的便當。」
「打擾了!」
弓江進入屋內,走進廚房。
「你今天休假?」
「是的。」
弓江把袋子放在椅子上。
「怎麼樣!這味道不錯吧?」
大谷的母親在鍋子里攪拌著。
「好棒的味道……」
「為了符合小努的胃口,可真辛苦呢?」大谷的母親說道。
弓江往流理台上看了一眼,上面有一把菜刀閃閃發亮。
「弓江小姐,你幫我拿一下便當盒,好不好!」
大谷的母親背對著弓江說道,「平常用的那一個,你應該知道吧?」
「好。」
弓江再次經歷了夢中的一切。
是的。也許這是命中注定的,人類的力量無法更改,無法逃避的命運……。
「找到了嗎?」
大谷吶母親回頭問道,「你怎麼了!那把菜刀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什麼。」
弓江急忙把菜刀放下,「您要找便當盒,是嗎?──找到了,喏──」
「謝謝。你要出去嗎?」
「沒有……。其實是不放心調查的工作,想到局里上班。」
「小努不是叫你休息嗎?那你就得休息才行。如果你願意的話,幫我看家,好不好!」
「在這里嗎?」
「是啊。有個刑警替我看家,我就可以放心了。」
「好的。」
「那就拜托你了。」
說著大谷的母親熟練地把便當塞進袋子里,然後走到里面的房間,準備出門的東西,然後又很快地折回廚房,說︰
「萬事拜托了。」
「好的。──請慢走。」
大谷的母親一出門,弓江便在廚房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到底想干什麼?手上拿著菜刀!
不可能?再怎麼說我都不曾有過殺害大谷他母親的念頭。對,絕對不會!
弓江盡力干撫自己的倩緒。很想逃離這種不安的情緒。
走進客廳,弓江把身子丟在沙發上。
當心情稍微平復下來,一股睡意又籠上心頭。
昏昏沈沈地……。弓江再度在沙發上睡著了。
接著──不知道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電話鈐響了,弓江接起電話。
「喂!」
「鏟除障礙。」
電話那端傳來男人沈穩的聲音。
「是。」
「這是個好機會。」
「唔?」
「你一個人在憎恨的人的家里。是拿到對方平時穿戴在身上的東西的絕好機會。」
是的,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可是……」
「你還在猶豫什麼?」
「這樣做好嗎?」
「當然?」
男人說道,「而且還可以保護自己。」
「保護自己?……」
「你所憎恨的對象已經拿到你珍視的東西了。」
「你說什麼?」
「你打開皮包看一下就知道了。你經常使用的那支原子筆不見了,對方準備用那支筆來消減障礙物!換句話說,對方正準備殺你。」
「亂講!」
「是真的。──你了解了嗎?這是正當防衛。」
「正當防衛?……」
「去拿吧!對方的重要物品。──消滅你的障礙!」
電話掛斷了。──弓江放下電話,再度陷入迷迷糊糊的狀態不一會見便醒過來,弓江反射性地打開皮包,找了一下。
「一派胡言!」
但是,原子筆的確不見了。
無論如何,不可能……。
大谷的母親對弓江下符咒?不可能──弓江站起來走到廚房,打開放小東西的小怞屜。結果里面──竟然有一張名片──「幸福之館」的名片。
這不是夢!大谷的母親也到那里去了!
弓江搖搖晃晃地回到客廳,渾身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
──正當防衛。
這句話一直在弓江的腦海里盤旋……。
「──真是貫客臨門。」
沙奇一看到大谷,揚了揚眉毛說道,「你是大谷組長吧?」
「抱歉打擾您工作。」
大谷說道,然後環視著「幸福之館」里沙奇的房間。
「你覺得如何?」
沙奇微笑道,「每天有很多少女到我這里來向我傾訴她們的心事。」
「我也是有心事。」
大谷在沙發上坐下來。
「美雪。──給客人泡杯紅茶。」
不知道什麼時候,美雪已經在房間里。
「我女兒,美雪。這位是大谷組長。」
「你好。」
大谷對眼前的這位美少女微笑了一下。
美雪靜靜地走出房間。幾乎連腳步聲都听不到。
「──今天怎麼沒看見令堂!」
沙奇問道。大谷有點臉紅地說道︰
「我媽真是傷腦筋,老是把我當孩子看。」
「父母都是這樣的。」沙奇說道。
「對了──」
大谷稍微坐直身子,說︰「你認識佃旬子嗎?她是你這里的客人。」
沙奇稍微想了一下,說︰
「這個嘛……。每天到我這里來的人實在很多,所以──。佃旬子是嗎!啊,我想起來了。
她是個高中生,每次都是三個同學一起來的。」
「沒錯。」
「我完全想起來了。呃,我們談話的內容都是一些極其天真的話題,談過之後她就回去了……。那女孩發生了什麼事嗎?」
「自殺。」
「怎麼會這樣!」
沙奇的臉上籠上一層陰影。「為什麼又──」
「這是件很悲慘的案子。」
大谷一五一十地把賓戶殺妻弒子之後自殺的原委向他說明之後,沙奇點點頭,說︰
「這件案子我在報上看過。然後是那位女學生自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什麼時候美雪已經來到沙奇身邊。
「真可憐,她一定是相當痛苦。」
美雪邊說邊把茶杯放在大谷面前。
「謝謝。──對了,佃旬子的袋子里有你這里的名片。」
「啊,應該是吧一般女孩身上都會帶著好幾張這類東西。」
「但是,佃旬子的情形似乎不是這樣。」
大谷說道,「她的朋友很明白地作證表示︰佃旬子只有要到這里來的時候才會帶著名片。」
「哦。」
「那天她沒到這里來嗎?」
「美雪,去拿登記簿來。」
「是。」
美雪很快地拿著檔案夾回到房間。
「──沒來耶!」
「嗯。──應該是沒來才對。組長先生,很抱歉,她那天並沒有到這里來。如果來了,我一定會設法阻止的。」
「這樣啊!」
大谷點點頭道,「但是,這件事實在很奇怪。她明明打算到這里來而帶著名片出門的,可是卻跑到學校上吊自殺。──她為什麼會改變主意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
沙奇搖搖頭道。
「她也許是認為即使到這來也是于事無補,或者──」
「或者!組長的意思是──」
「在來這里的途中發生了什麼事。」大谷說道。
「比如說?」
「這個嘛──我們正要著手調查。」
大谷說道,「我想再請教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對這位女士有沒有印象?」
大谷扣出照片拿給沙奇。
「請你仔細看。年紀稍輕的時候的照片。」
「這個嘛……」
沙奇倚著頭想了一下,說︰「好像沒有印象。」
「這位女士是賓戶老師的太太。」
「啊,──就是被丈夫殺死的那位!」
「是的。實在很悲慘。或許那孩子確實是其他男人的孩子,可是……這代價未免太過殘酷了!」
「我也有同感。──不過,你怎麼會認為我認識這位女士呢?」
沙奇把照片交還給大谷。大谷把照片放進口袋之後,說︰
「事實上,我們已經用電腦把歹徒用來脅迫死者的照片的灰燼復原了。那是一張一男一女躺在床上的照片。雖然無法看清楚男人的臉。但是,照片的角落部份沒有燒掉,經過放大比對之後,知道那是男人的外套。」
「哦。可是光憑一件外套──」
「照片上可以看到外套的里襯。」
大谷繼續說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大谷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翻開里襯給沙奇看。
「這里繡有名字。經過放大之後,看出上面繚的是「吉川」。」
過了半晌。
「──吉川,是嗎?」
沙奇問道,「可是這姓很普通呀!」
「沒錯。但是,貴館的事務課長吉川先生不明原因地自殺身亡,而且身上還有一把槍。此外,跟吉川發生關系的賓戶老師的妻子連續被人以照片脅迫。同時,把照片交給賓戶老師的女學生佃旬子又自殺身亡。佃旬子原本打算到你這里來的。可是似乎在半路上又改變了心意。──你不認為這一連串的事件很不可思議嗎?」
「听你這一說,我倒是深有同感。」
沙奇說道,「但是,這也有可能只是巧合啊!」
「的確。──不過我們是在非巧合的前提之下進行調查的工作。」
「希望我能略盡綿薄之力。」
「請務必幫忙。」
沙奇和大谷之間有一股緊張的氣氛。
「──你不知道吉川和那位女士過往甚密的事嗎?」
「不知道……。吉川已經有個年輕的太太了呀,我一直認為不可能。」
「原來如此。──或許是另有其人。現在我們正針對賓戶老師他太太所交往的對象進行調查。無論當事人如何隱藏,總會有人看見的。」
「或許吧。」
「那,我告辭了。」
大谷站起來說道,「───再見,如果你想到什麼線索的話,請跟我們連絡。」
「辛苦了。」
沙奇說道,「你連一口紅茶都沒喝哪!」
「真是抱歉,今天因為工作的關系已經喝了好多飲料。」
大谷微笑了一下,然後往外走。
外面有一大群少女正在排隊等候。大谷走下樓。
剛剛踏出大樓,這時候「──組長先生!」
有個聲音喊著,大谷回頭一看。
美雪正小跑步地往自己的方向跟來。
「有什麼事嗎?」
「呃──我听到你跟家父的談話了。」
美雪呼吸有點急促地說道,「我……我父親……」
「你父親!」
「我爸爸跟──吉川先生的太太──那個──很親密。」
「原來如此。」
「我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但是,吉川先生在外面有女人,而我爸爸跟吉川奈奈子也……。
由于是一位少婦,而吉川先生又太忙了,引起他太太的不滿。每次見面總會東抱怨西抱怨的。」
「奈奈子女士現在仍然跟……?」
「我爸爸嗎?──大概吧?」
美雪點頭道「我爸爸說今天晚上有應酬,但我認為是要去跟奈奈子小姐見面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
大谷微笑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
美雪臉上突然出現兩朵紅暈,說︰
「因為我喜歡大谷先生你這樣的人。」
「那真是萬分榮幸。」
「那,我回去了。」
美雪折回原路跑回去。大谷目送著。隨即聳聳肩,然後信步往前走去。
口袋里的照片。沙奇已經模過那張賓戶老師他太太的照片了。
上面底該有沙奇的指紋才對。──我倒要看看沙奇到底是何方神聖?
12馬「你怎麼了!」女人問道。
女人慵懶地躺在床上。
「我該回去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山仲說著,系好領帶。
「這我當然知道。」
女人說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你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平常不會這麼帶勁兒的呀!」
山仲笑了一下,說︰
「精力過剩吧!要不要再戰一回!」
「那太浪費了。」
女人笑道,「──歡迎再來啊!」
「嗯。」
說著,山仲從皮夾中怞出幾張萬圓鈔票放在桌上。「──去買點東西吧。」
「謝啦。要不要叫計程車!」
「不用了。我自己叫就行了。」
山仲邊穿外套邊說道。
「現在幾點?」
「十二點。哦不,快十二點半了。」
山仲把風衣掛在手上,說,「我走了。」
「不送了。我已經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女人在床上揮揮手道……
山仲大步離去。
夜晚的道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四周一片靜謐。
山仲已經完全恢復過來了。
白天的那個「幻听」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已不足以放在心上了。
擁著女人,盡情地燃燒體內的精力,現在已經感到神清氣爽了。也許這種做法太單純了,但是無所謂,重要的是可以證明自己的身體很好。
披著風衣,輕快地走在稍嫌寒冷的夜路上。
不知不覺的,山仲忽然有種吹口哨的沖動,雖然技術並不怎樣高明。
早知道應該讓武田在這里等我的。
但是──稍微走一下也不錯。夜風也挺舒服的。
大廈林立在兩側的道路上,自己的腳步聲在四周回響著。登,登,登……。
嘶──地後面傳來一個怪聲,山仲回頭一看!
那里──有一匹馬!
山仲柔了好幾次眼楮,用力地搖搖頭,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今天下午在公司的走廊也看見過。當然啦,這種東西有可能是幻覺或是其他的的……不是真實的。
這種地方不可能有馬嘛!
「消失!」
山仲大吼,「走開!我才不怕咧!」
馬變成兩匹。呼呼地邊吐氣邊定定地望著山仲。
「滾一邊去!」
山仲吼過之後便率性地轉過身大步往前走。
噠噠噠……。馬逐慚向自己逼近。
不要放在心上。──那是幻覺,不管它。
山仲加快腳步往前走。
噠噠噠……。背後的馬蹄聲排山倒海般地向自己襲來。
回頭一看,山仲楞住了。
大概有一,二十匹的馬成群結隊地向自己沖過來,山仲頓時感到一陣天搖地動。
山仲拚命地往前跑。
「救命啊!」
山仲邊跑邊喊,「來人啊,救命啊!」
噠噠噠……。後面的馬蹄聲不斷地向自己逼近。
山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心髒快跳出來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
「救命!──」
山仲往卡車奔去。
一陣煞車的聲音。「咚」地一聲,山仲的身體彈向半空中,然後在數公尺遠的地方掉了下來。
卡車司機慌忙地從車上下來,奔向倒在地上的山仲。
「喂!──振作點!怎麼……喂,你要不要緊啊?」
司機大聲城道。山仲微微地張開眼楮,說︰
「馬……」
「什麼馬?」
「馬追過來了……」
山仲如囈語般地說著,然後渾身失去力氣地癱了下來。
「你說馬怎麼了?」
司機環視著四周。
夜路上寂靜無比,連個人影也沒有。
倉林文代走進大樓的走廊,伸了伸懶腰。
最近特別忙。──雖然女兒良子很能體諒而松了一口氣,但是還是累積了太多的疲憊。
探視了一下信箱。里面有一個白色信封。
不是郵寄品,而是有人直接放到信箱里。是宣傳廣告單!但是信封上確實以文書處理機印著「倉林文代」的字樣。
文代進了電梯。
又想起來了。那個姓江田的男子。
「到此結束吧?」
提出這項要求的是文代。
考慮到是自己提出這項要求的,所以不能再邀江田。──再說,也不知道江田的電話號碼。
翻過家里所有的名片,就是沒有江田這個人。當然,其中有些已經被自己隨手丟掉了,江田的名片大概也在那里面吧!
當然啦,如果想跟江田連絡,也不是沒有辦法。也可以向主辦那場宴會的單位洽詢。只要知道他的工作地點,要找他並不困難。
但是,文代猶豫了。──一來怕自己無法自拔,二來如果自己這麼熱切,也許反而會使江田對自己敬而遠之。
是的,也許把它當作僅只一次的回憶比較好……。
「──我回來了。」
一進門,文代說道。
「你回來啦!」
剛洗完澡,身上圍著浴巾的良子走出來道。
「你怎麼這副打扮!會感冒的!」文代笑著說道。
「你要不要洗澡,水還很熱的喲。」
「嗯。也可以啊。」文代說道。
走進房間,月兌下套裝,松了一口氣。──坐在床沿,柔柔肩膀。
對。──應該先去洗個澡才對。
突然,白色的信封映入眼廉。
文代拆開信封,從信封里掉出來的是︰
血色迅速從文代臉上褪去。
怎麼會這樣……。這種東西怎麼會……為什麼?
「媽媽!」
良子走進房間。
文代急忙把照片塞到毯子底下。
「怎麼了!」
「明天學校有個募款活動。給我三千圓。」
「啊……。你去廚房怞屜里的錢包拿,好不好!」
「嗯。可以拿嗎?」
「可以啊?」
「那,我多拿一千圓,午餐費不太夠。」
「嗯。好。」
等穿著睡衣的良子一離開房間,文代再次悄悄地拿出照片。
這不是在做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己被拍在照片里。在床上,被男人擁抱著,男人的臉也非常清晰。
那個男人──那個藝人,因心照病發作而猝死的田崎建介……。
同時,文代也注意到白色信封里還有一張像是信件的字條。
打開一看,上面用文書處理機打出的文字寫著︰
「迄些照片如采被你女兒發現,對她而言,可能是一個很大的打擊。照片,還有底片,以兩百萬固交換。一周後再與你連絡。」
「組長!」
弓江出聲喊道。
「喲,你來了!」
大谷笑咪咪地說邊,「──怎麼樣!稍微休息了沒有!」
「嗯,多多少少。」弓江點點頭道。
弓江一直隱忍著積壓在胸口的苦悶。
「真是奇怪!」
大谷坐在桌前邊看報告邊說道。
「明明是沖出來撞上卡車而當場死亡,可是臨死之前卻喊著「馬追來了」。」
「馬?」
「卡車司機說他听得很清楚。可是在街上根本不可能有馬,而且現場連個人影都沒有。」
弓江看著死者的名字,突然皴緊眉頭。
「山仲……」
「嗯,山仲忠志。有什麼不對嗎?」
「沒……。好像在哪里听過這名字。」
弓江努力地思索著,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抱歉,實在想不起來。」
「等查明他的身分之後大概就想得起來吧!依他身上的名片看來,好像是某家公司的處長。
到過情婦的住所之後,在回家的途中被卡車撞死。」
「處長……。對了!」
弓江終于想起來了,「這個人是俱子的上司。」
「俱子!」
「是。──她是我的朋友。可是……好像……」
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頭疼,弓江痛得站不穩腳步。
「喂,你不要緊吧?」
「沒什麼……。我沒關系。」
弓江噓了一口氣,喃喃說道︰「原子筆……」
「你說什麼?」
「唔?」
「哦,你剛剛說了一句原子筆什麼的。」
「這樣啊?」
弓江楞楞地望著大谷。
原子筆。──到底是什麼呢?
對了。丟掉了。原子筆丟掉了!
弓江輕輕地用手按著袋子。
正當防御。沒錯。
就在這時候……
「小努!」
有個極其洪亮的聲音喊道。大谷的母親一來到辦公室,立刻高高地舉起包裹,說「我給你送便當來了!」
15後悔的時刻是誰先發現的呢?
當江藤俱子穿著黑色套裝走向簽名處的時候,眾集在那里的公司員工交頭接耳地談論著。
當然,這是死者的追悼會會場,沒有人高聲談論,但彼此間的低語超過五個或十個以上的時候,總會引人側耳傾听的。
「她竟然還敢來……」
「她會以哪種表情給處長上香呢?」
但是,往者已矣。我現在是來給山仲的遺容上香的。──這有什麼奇怪的呢?俱子心想。
俱子注意到站在簽名處的那些女孩後面的武田,但卻避免眼光和他接觸地直接走進山仲的家。
房子里鋪著塑膠布,好讓到訪的人穿著鞋子直接進屋。
在簽名的時候毫不猶豫的俱子,當看到山仲的棺木和遺照的那一剎那,竟然沒有勇氣往前走。
真的,死了!
俱子努力告訴自己這不算什麼。是的,自作自受,就是這麼回事兒。
毫不以為意地傷害別人,蹂躪別人的男人,只好在現實的社會中接受報應。
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助了一臂之力而已……。
俱子直直地走到遺照正面,上香,然後合掌析禱。線香的煙薰得俱子眼楮有點痛。
俱子往旁邊走兩,三步,來到遺族的面前,低頭說道︰「請節哀順變。以前受到你先生很多照顧。」
照顧。──俱子並不是存心嘲諷而這麼說的。雖然听起來感覺很諷刺。
但是,當俱子一抬頭……。俱子第一次見到山仲的妻子。
未亡人似乎什麼也沒听見,只是以空洞而茫然的眼神愣愣地望著俱子,如機器人般,機械式地重復著︰
「不敢當。」
未亡人的身旁坐著一個女孩。──看起來好像是個高中生,穿著黑色的洋裝,身體微伏地坐著。放在膝蓋上的兩只手像是要把手帕撕裂似地一個勁兒地往兩邊拉扯。
紅腫的眼楮令俱子的身子感到一震。
「──真遺憾,實在很意外。」
就像是被身後來上香的另一個客人的聲音往前推似地,俱子趕緊離去。
走出屋外,俱子無法走向公司員工眾集的正門。
退到側門,繞過後院。一走進細小的道路,俱子數度倚在圍牆上嘆氣。
俱子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受到如此大的打擊。本來是準備來譏笑山仲的。
本來想對著山仲的遺照,問他飽嘗多少驚嚇之後才邁向死亡之路的!本來還打算對再也無法回答的山仲好好譏笑一番的。可是……
當俱子看到山仲的未亡人眼淚早已哭乾樣子,還有拚命忍住淚水,手中緊緊抓住手帕的那個少女那雙顫抖的小手……。
這不是俱子所預期的。
俱子想都沒想過竟然有人會為了那個卑劣的男人的死亡而哭得肝腸寸斷。
反正,他在家大概也不會珍惜妻女吧!所以,他的妻子,女兒也不會為山仲的死感到傷心才對,俱子一直這麼認為……。
可是,──事實卻不然。
那個未亡人和少女的悲嘆是活生生的事實。至少,山仲在家里大概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吧!
就算那只是在演戲……。
「──江藤小姐。」
一回神,俱子這才發現武田已經站在自己身旁。
「武田先生……」
「你不要緊吧!臉色不太好噢?」
「嗯……」
俱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剛才看到處長太太,還有他女兒的樣子……心里覺得好難過。」
「處長在家里倒是表現得很好,一直扮演著好爸爸,好丈夫。」
武田說道,「而且我也幫著捏造了許多謊。」
「可是──」
「這次的意外也是從情婦的住所回來的時倏發生的。處長夫人心里也很明白。」
「意外?」
俱子問道,「是意外嗎?」
武田困惑地說道︰
「是呀!被卡車撞死的。或者……你──」
「沒什麼。我要走了。我會立刻消失,你不用擔心。」
「嗯,那,呃……」
武田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馬上就要出殯了。反正你都已經來了,我看你還是等會見再回去比較不會引人注目。」
「謝謝你。」
俱子點頭道,「我照你的話做。」
武田急步走回屋內。
俱子相信山仲的妻子即使知道丈夫在外頭有女人也仍然深愛著自己的丈夫。
而自己──只因為山仲背棄了自己,便認為自己有權利殺死山仲。其實,那有什麼權利?
天哪!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一切都已經已經太晚了,太晚了!
俱子用雙手捂著臉龐,心里感到非常痛苦。
「──對不起。」
大谷喊住前面的女人。
「唔?」
身穿黑色洋裝,正準備離去的女人臉色略顯蒼白。
「我是刑警。──你是江藤俱子小姐吧!」
「是的。」
「開于山仲忠志的死,有幾點令我感到很狐疑。」
大谷說道,「听說你跟他以前曾經過往甚密。」
俱子默默地點點頭。
「呃,我並非有意批評這件事。只是……。山仲先生突然沖到卡車前面。可是,卻又不像是自殺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
「听說山仲先生臨死的時候口里還哺哺喊著「馬邊過來了」。──對于這句話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線索?」
「這個嘛……」
俱子伏著臉,搖搖頭道。
「因為在市區里不可能有真的馬出現,因此,我認為有可能另有含意。──比如,是某人的匿稱之類的。你有沒有听山仲先生提起過?」
「這個嘛……我倒沒有印象。」
俱子搖搖頭道,「我可以離開了嗎?」
「請便。──啊,我想起來了。」
大谷說道,「听說你跟小月是好朋友!」
「你是指弓江──香月弓江嗎?」
「是的。她是我的部屬。是一個能力很強的女孩。」
大谷說道,「本來她今天應該也一塊兒過來的。可是臨時頭痛,所以……」
「弓江……頭痛!要不要緊!」
俱子憂心地問道。
「她太勞累了。又是睡眠不足什麼的,全都擠在一塊兒了。我想應該沒事才對。她是個堅強的女孩。」
俱子抿嘴一笑,說︰
「代我轉告她請多保重。」
「謝謝你。我一定把話帶到。」大谷說道。
「呃……弓江她,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的事!」
「你是說?……」
「嗯。比如說,我很可疑之類的。」
「這倒沒听她提過。而且,你怎麼看都不像嘛。」
大谷說著,開懷地笑了……
她在介意某些事情。
俱子給大谷這個印象。
也許是殺了山仲,或者,即使不是,但至少對山仲這種奇特的「死」,也知道某些內情。
大谷目送著俱子急切地消失在閑散的街道上。
「──組長!」
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是弓江。
「什麼事,你好點了嗎?」
「是的。對不起,耽誤了工作。」
雖然臉色還有點蒼白,但答話的聲音卻精神十足。
「我剛剛跟你朋友談了一會兒。」
「你是說俱子?──她是個很認真,上進的女孩。」
弓江說道,「有沒有查出什麼線索!」
「沒有。看起來好像只能當作意外事故處理了。「馬追上來了」這句話確實令人懷疑,可是,也不能光憑這一點就判定是殺人事件呀!」
「是啊!」弓江點頭道。
「沙奇.岩的指紋,有沒有查出什麼?」
大谷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
「沒有。好像沒什麼前科的樣子。現在正在調查他的身分。」
「我總覺得他是個可疑的人物。」
大谷邊坐進駕駛座邊說道。
「要去哪里!」弓江坐在助手席上問道。
「嗯。──我想想看。」
大谷把手放在駕駛盤上說道。
「死掉的人還真不少。──如果把那個偶像歌手田崎建介也算進去的話。」
「「幸福之館」的事務課長吉川也是。」
「然後是那個學校教員賓戶老師,被賓戶殺死的妻子和小孩。──女學生佃旬子。接著是山仲……」
接下來呢?下一個遇害的會是誰呢!弓江心想。
「但是,這其中確實可以算上殺人事件的只有佃旬子這一件。至于賓戶的妻子,由于凶手已經知道是誰,所以應該除外。」
「是的。田崎建介心髒病發作,吉川自殺,山仲意外車禍死亡。」
「每一件都以「幸福之館」為軸,有所關連。可是一涉及到該館是否構成犯罪的問題時,卻又很難掌握證據。」
說著,大谷嘆了一口氣。
「可是──就算只有佃旬子一個人──」
「當然也要將凶手繩之以法。」
大谷輕輕地拍拍弓江的肩膀,說,「為了應付突發的狀況,你也得好好把病治好噢!」
「我已經沒事了。」
弓江朝大谷微笑了一下。
「嗯。臉色確實好多了。有沒有發嬈!」
說著,大谷用手掌模模弓江的額頭,「──好像沒有。」
「要不要診查一下其他地方!」
「要。」
大谷用嘴唇量了量弓江嘴唇的熱度……。
車上的電話突然鈴聲大作,兩個人慌忙分開來。雖然沒人看見,但弓江卻羞紅了臉。
「──大概是我媽吧。──喂,喂。──媽咪啊,有什麼事嗎?」
大谷嘆了一口氣道,「──不,我不知道。我怎麼會把那種東西送給別人呢?對嘛!」
弓江听到電話里傳來大谷他母親如雷貫耳的聲音,強忍住笑。
「唔!現在!我一個人呀。──嗯。我正要去接小月。──對了,晚鈑可能要晚點吃。
嗯,我知道了啦,媽咪。」
大谷掛斷電話,「哎呀呀,這下子可賺到一點時間了。」
「伯母丟了什麼東西嗎?」弓江問道。
「她說她經常戴的那副眼鏡不見了,我看她八成是戴著眼鏡找眼鏡。」
「噢,有這種事!……」弓江笑道。
「走,我現在要去接你了。」
說著,大谷發動引掌。
「要去哪里呢?」
「哪里都行,只要是能夠獨處的地方都行。」
大谷開動車子。
「──組長。」
想了一下,弓江喊道。
「什麼事?」
「我們去見倉林良子小姐好不好?」
「那女孩?為什麼?」
「不管實際情況如何,但她確實相信符咒這種事而對田崎建介下咒。雖然沙奇極力否認,但她確直依沙奇的指示行事才對。我想問問她這方面的事。」
「原來如此。」
大谷點頭道,「這麼一來,屬于我們的甜蜜時光不就……」
「只好下次再說嘛!」
「好吧。」
大谷笑道,「那女孩住在哪里?」
「你等一下。」
弓江打開皮包,正準備拿出記事簿的時候,停了下來。
「──怎麼了?」
「沒……沒什麼。──」
弓江打開記事本,告訴大谷倉林良子家的地址。
「那,我們全速前進。」
大概沒有被發現吧,剛剛不安的情緒。
弓江一邊把記事本放回皮包,一邊悄悄地探了一下里面,手模到的是如假包換的眼鏡。
眼鏡什麼時候到我皮包的呢?難道是我放進去的嗎?
──這是正當防衛!
有個聲音在弓江心中響著。
「──喂!」
江藤俱子說道,「我是……江藤俱子。──我剛剛去參加過葬禮。──嗯,山仲的,我錯了。──不,我不該那麼做可是……。我錯了。──我該怎麼辦!我……照這樣下去……。
我必須贖罪。──不,我知道。可是……」
俱子的聲音顫抖著。
「我真是不可原諒!」
俱子掛斷電話,奔出電話亭。
嗶嗶嗶!退出的電話卡留在電話上,不斷地響著。
有個人靜靜地抽出電話卡。
那個人緊跟在腳步踉蹌的俱子身後。
16被召喚出去「媽!」
良子探頭望著客廳,一臉的驚訝,「你要去哪里?」
「唔?」
文代這才回過神來,「良子,你洗好澡了?」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
良子莫可奈何地說道,「你沒在听啊?」
「這樣啊?──是這樣嗎?」
文代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
良子不可思議地望著打點好準備出門的母親。
「你要去工作嗎?」
「是啊。──朋友有事要跟我連絡,我正在等電話。」
非比尋常。──倉林良子一眼就看穿母親的神情跟平常迥然不同。
上次母親在外面跟男人過夜回來的時候也是「非比尋常」,可是今天晚上卻跟那天不一樣。
好像有點慌亂,沉不住氣,甚至顯得有點驚懼。
「媽媽,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用擔心。早點睡。」
「才九點耶!」良子笑道。
「這樣啊……九點。」
文代望著時鐘說道。
電話響了。良子正想接起電話,說︰
「一定是找我的。」
「不許接!」
文代用近乎尖叫的聲音說道。──良子嚇了一跳。
「對不起。」
文代慌忙表示歉意,「一定是我正在等的電話。」
說著,文代去接起電話。
「──喂,倉林。是的。」
血色倏地從文代的臉上褪去。
文代用手指示良子離開客廳。良子雖然離開了客廳,但很難叫她不偷听。
「──是,準備好了。──地點是?──知道了。好的。──明白了。我這就出去。」
媽媽在跟誰講電話呢?
良子心里很清楚那不是工作的電話。只要看一眼媽媽那種如臨大敵的表情,誰都看得出這不是件平常的事情。
媽媽是一個不擅長隱藏情緒的人。
母親掛了電話。良子急忙奔入房間。
良子也急忙換衣服,準備出門。母親在門口正準備開門出去。
良子等大門門上,立刻沖出房間。
但是,等母親進了電梯之後才沖出走廊上的良子根本追不上。
一咬牙,開始從樓梯往下奔跑。途中曾經有幾次差點跌倒,但最後總算平安抵達一樓。
往大門口一望,母親正攔了一部計程車準備坐上去。
這下子只好放棄了。良子心想。
走出門口,目送著母親搭乘的計程車漸漸遠去,良子心中有股無法言喻的不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良子小姐,你怎麼了?」
後面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良子回頭一看,沙奇的女兒美雪站在自己身後。
「啊,美雪小姐。」
「剛剛上計程車的那位女士是你媽媽!」
「嗯,我媽今天有點怪怪的。」
說著,良子把目光移向一部紅色的進口車。
「喲,你好。」
從車窗探出頭來的是那天在宴會上認識的江田。
「我們想出去玩,順便過來邀你。」
美雪說道,「難得江田的呼叫器像現在這麼合作。」
「呃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幫我追一下我母親搭的那輛計程車!」良子說道。
「你那麼擔心嗎?」
「嗯……」
「可以啊!這件事就交給江田了。」
「包在我身上。」
江田說道,「喏,上來吧!」
良子跟著美雪上車,坐在後座。
「走嘍!」
江田喊了一聲,車子開始往前奔馳。
「追得上嗎?」
「應該沒問題,這條路是這一帶唯一的一條路。」
說著,江田加足馬力,不一會兒工夫計程車便出現在眼前。
「搞定了!怎麼樣?不賴吧!」
江田得意洋洋地說道。
「別吹啦。小心開車!別左顧右盼的。」
美雪說道。
「──抱歉,我太任性了。」良子說道。
「別這麼說。這種事,我挺有興趣的。」
良子看到已經追上母親搭的那部計程車,情緒總算比較穩定下來,只不過「這部車……是江田先生的嗎!」
「嗯,你怎麼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好棒。」
這部車,好像哦──。
簡直跟宴會完了的第二天早上送母親固來的那部紅色進口車一模一樣。
可是,不可能?
那時候江田因為工作的關系早早便離去,不可能遇到母親的。
「──你媽準備上哪里去呢?」
美雪說道。
「我媽這幾天神情滿奇怪的。只要電話鈐一響,就嚇得跟什麼似的。」
「這樣啊!那,我們跟在她後面,看看是怎麼回事。」
說著,美雪拍拍良子的肩膀,「別擔心。你媽那麼堅強,不會有問題的。」
「嗯……」
可是,那部車。──實在太像了。
如果,送母親回來的確實是江田,那……。
會有這種事嗎?
良子雖然很擔心母親的事情,但心里不免自問︰為什麼江田和美雪會這麼巧地在這個時候連袂出現,真的是踫巧嗎?
文代下了計程車。
這里就行了嗎──?真的嗎?
文代覺得不太相信,普通被脅迫勒索的時候,交錢的地點不都應該選在人煙稀少的偏僻地區嗎?
可是,文代卻走進一家以年輕人為對象的商店。店里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離然不是周末假日,可是卻擠滿了高中,大學生年紀的年輕人。
快九點四十分了。──到這里來的孩子們都幾點才回家呢?文代竟擔心起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來。
對了。我沒時間想這些問題。
文代在一樓繞著,尋找對方指定的「n」店。──眼前到處是令人眼花撩亂的景象。
震耳欲聾的音樂不絕于耳地在寬廣的走廊上回響著。現在的年輕人好像不听這種擾人的音樂心里便不舒坦的樣子。
文代繞了一圈,嘆了一口氣。──確實是一樓的一家名叫「n」店呀!
沒辦法。只好問一下在前面這家商店工作的女孩子。
穿著一件大花圍裙的女孩雖然有點迷惑,但仍點點頭道,「「n」是嗎?就在那里呀!」
順著少女手指的方向望去……。就在大門的正對面。一樓大廳的正中央,有個圓形的廣場,是一家咖啡廳。
在玻璃框里確實以金色的文字寫著「n」。
就在眼前,自己卻視而不見。文代紅著臉,難為情地道謝道︰「謝謝。」
「不客氣。太近了反而沒注意到。」
如果不是女店員善解人意的話語,文代會更為尷尬。
總而言之,先進去「n」店再說。──大概是快打烊了,里面滿空的──,文代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依照指示,文代必須在這個位置上等。
文代悄悄地打開皮包,檢查了一下內有二百萬圓的信封。
田崎建介……。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惡心。這是文代的經驗。
文代並沒有被田崎吸引的理由。可是……卻又不由自主地接受田崎的誘惑。大概是太累了吧!
但是,那個江田就不同了。江田極其溫柔。但田崎卻在佔有了文代之後便很露骨地表現出輕蔑的態度。大概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吧!
文代和田崎的關系只維持了兩次。田崎死的時候,文代感到渾身無力並不是對田崎的依戀,而只是松了一口氣,因為文代一直很不安,擔心自己和田琦的事萬一傳到女兒耳里就糟了。
不過,──良子對某人下咒的這件事令文代感到很震驚。因為文代擔心也許良子下咒的對象就是田崎建介。
良子會痛恨田崎到這種地步,那麼,田崎和良子之間必定「有過什麼」。
這麼一來。文代更是不能讓良子看見那些照片。
但是,真是不可思議。那種照片到底是什麼時候被拍下的呢?
文代實在想不起來……
「歡迎光臨。」
服務生將裝水的杯子放在眼前。
「啊請給我一杯咖啡。」
文代幾乎是無意識地點著。
「好的。」
──真害怕。
像現在這樣坐在這里等待勒索的人確實令文代感到害怕。但是,文代卻忘不了。忘不了江田!
想再見他一面,見一面,讓他擁著入眠……。
服務生把咖啡放在桌上。然後說︰
「還有這個。」
文代的眼前擺著一個信封。
文代困惑地抬起頭。
不是剛剛那個女服務生。
「我想你有東西要交給我吧?」
這個女孩子就是……文代楞住了。機械式地從皮包中拿出裝著二百萬日圓的信封。
「謝啦!」
服務生把信封放進圍裙的口袋里,然後快步離去。
這個意想不到的「對手」今文代楞了半晌……。突然回過神,文代打開桌上的信封。
同樣的照片和信。沒有底片。
文代急忙打開手中的信。
「底片得用較高的價錢來換。」
用文書處理機打的這行字好像在取笑文代一樣。
文代倏地站起來,到處尋找剛剛那個服務生,但對方早已不見蹤影。
怎麼會這樣?自己完全被對方玩弄于掌上。
對方打算繼續敲竹貢。但是,文代並不寬裕。連這兩百萬都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湊齊的。
如果反覆被對方敲詐下去的話,那……。
怎麼辦!文代兩只手捂住臉龐……。
有人在自己的對面坐了下來。.一抬頭,文代嚇了一跳。
「呃,你是……刑警小姐?」
「我叫香月弓江。」
「你好。呃你怎麼會到這里來!」
「我們跟蹤你女兒來的。」
「良子?」
「良子小姐好像跟蹤你到這里來了。」
弓江說道,「同行的有沙奇.岩的女兒美雪,和她那開著紅色轎車的男朋友。」
「紅色轎車?」文代問道。
「有什麼不對嗎?我在後面觀察你很久了。你被人勒索,對不對?」
對于弓江明確的語氣,文代覺得自己只好老實說了。
「事情是這樣的……」
文代一五一十地從和田崎的事情說起,然後懊惱地說道︰
「──我真是糊涂!……」
「真奇怪,怎麼會到了這時候才用以前的照片來向你勒索呢?」
弓江說道,「能不能借我看一下那些照片!」
「好的……」
文代紅著臉,從皮包中拿出照片。
弓江從口袋中拿出放大鏡仔細檢查那些照片。
「女方確實是你沒錯。」
弓江說道。」不過,男人的部份嘛──」
「你是說不是田崎!」
「臉的確是田崎。」弓江說道。
文代不明就里地盯著弓江。
「──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得出來。男方的臉是有人後來嵌上去的。」
「這麼說……」
「有人從田崎的照片中選了一張利用嵌入的方法合成這張照片。雖然做得很巧妙,但還是可以查得出來。」
文代渾身無力地嘆了一口氣。
「真是過分!可是至少,如果沒有你跟某人睡覺的照片,就沒有辦法合成這張照片了。
你有股有想起來什麼人!」
「這……」
文代沒有印象曾經跟哪個男人睡過。對。自己一直跟男人頗沒緣分。──在遇到江田之前。
江田,會是江田?
「想到沒有?」
「嗯……。只想起一個人。大概是……對了。」
照片中自己的發型。──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
「一個姓江田的男子。前幾天在宴會上認識……!」
「江田,是嗎?」
「嗯,一個身材修長,個性十分溫柔的男人。所以,當時內心充滿寂寞的我,不如不覺地就講到這里,文代突然倒抽了一口氣,焦急地問道︰「呃──你剛剛是不是說紅色的轎車!良子搭乘的那部車?」
「江田也是開紅色的車子。」
弓江倏地站起來,說︰「如果江田就是那個向你勒索的人,而美雪又是同黨的話,那良子小姐的安危就令人擔憂了!」
「良子。她會到哪里去呢?」
「請你先回家去。」
弓江說道,「也許對方會有連絡。剩下的事就交給警方,知道嗎?」
說著,弓江不等文代回答,便匆匆地向屋外跑去。
文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是江田,他?
我真是個大傻瓜!
「良子……」
文代急忙付了錢,然後幾乎用跑的離開那棟大樓。
17一擊「要怎麼處理這個女人?」
有人問道,「總不能一直把她綁在這里呀!……」
這是誰的聲音呢?俱子心想。
噢,在想這個問題之前,反倒是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是睡著了嗎?可是,為什麼渾身疼痛不堪呢?然後……隨著感覺逐漸恢復過來,俱子終于弄清楚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俱子試著移動身體。可是手腳卻動彈不得。
「喲!她好像醒了。」
俱子清清楚楚地听到有人在講話,「怎麼樣,滋味還不錯吧?」
俱子明白自己的手腳都被綁住了。同時也想起了這之前發生的事情。
「武田先生……」
俱子從地板上望著武田,「你為什麼這麼做?」
武田聳聳肩,說︰
「都是因為你。好不容易如願以償地干掉山仲處長,偏偏你說什麼要去向他的遺孀坦白。」
俱子完全想起來了。──晚上,俱子打了電話給山仲的遺孀。
然後說無論如何想跟她談談而去拜訪山仲家。──,就在他家的大門口,正準備按門鈴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面用浸了迷藥的布塊捂住俱子的臉,讓她昏迷……。
「武田先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嘛,萬一讓你跑到山仲的老婆那里把事情抖出來的話,我的麻煩就大了。」
說著,武田彎子看著俱子,「你遵照沙奇先生的指示,拿了處長的領帶夾用來下咒。這件事萬一被你泄露出去,那就大事不妙了!」
「你怎麼?──」
話說到嘴邊,俱子立刻改口道,「這麼說,你也做了什麼吧!那個人臨死前嘴里喊著「馬追上來了」,這也是──」
「我每天在處長的茶里摻一點迷幻藥。他應該為各種幻覺,幻听感到困擾不已才對。然後我又播放馬嘶的錄音帶讓他听。──效果滿分哪!」
武田笑道,「雖然卡車剛好開過來是踫巧。」
「你真狠呀!」
「你不是也很恨處長的嗎?」
「嗯。可是我錯了。」
「後悔已經太遲了。」
武田搖搖頭道。
「是的。已經來不及了。」
另外一個聲音說道。──俱子扭動了一體,循聲音望過去。
沙奇.岩坐在椅子上。
「我只是達成你的願望而已。不過,這是需要報酬的。」
沙奇說道。
俱子渾身發顫。──他們到底打算怎麼做?
「你跟山仲是情侶。你因為受不了失去情人的打擊而殉情身亡。」
沙奇說道,「如果你不喜歡這種安排,也可以變成我的人。」
俱子嚇得面無血色。──這才想起弓江的忠告。
天哪!自己怎麼會笨到這種程度呢?
「──你不想死吧?」
武田說道,「那,你就乖乖地照他的話做。」
「你不用說服她。」
沙奇說道,「我這里有很多種藥,也有所謂的毒品。」
俱子張大眼楮。
「要讓你中毒可是易如反掌,等你一犯了毒癮之後,就會變成我的手下,听我使喚。」
「我不要!我才不干呢!」
俱子使盡全身的力量反駁道。
「精神不錯嘛!」
沙奇笑道,「精神愈好,藥效就愈強。──有人來了。」
敲門聲。武田走過去開門,美雪站在門口。
「事情辦得怎麼樣?」
沙奇問道。
「兩百萬,一毛也不少。」
美雪把信封放在桌上,「接下來還可以敲個三百萬。然後是自殺,或是和她女兒一起自殺……」
「這種結局也挺有趣的。」
沙奇笑道︰「──喂,這個送錢來的女孩也和你一樣,是亂用藥物控制的其中之一。很可愛的喲!美雪,江田到哪里去了!」
「他給您送來一個禮物。」
說著,美雪退到一旁,江田掮著倉林良子走進來。
「她怎麼啦!」
「那天好像看到了我送她母親回去。」
「所以啦!我不是告訴過你紅色的車太招搖嗎?」
沙奇略有慍色地說道。
「她的神情有點怪,所以就利用催眠術問出來了。──我想大概不會有什麼妨礙才對。」
說著,江田把良子放到旁邊的沙發上。
「你們……!」
俱子好不容易坐了起來,「你們有什麼陰謀?」
「我是那些困擾中的孩子的心理顧問呀!」
沙奇悠哉地搖搖頭道,「那些孩子們都很老實。遇到可以信任的人便什麼都說。」
「沒錯。──父親在外面搞女人,母親的小白臉,每一個都是我們勒索的對象。」
美雪點了一支煙。
「偶爾也可以從學生口中得知某位老師好不容易終于生了一個小孩。這也可以提供我一些靈感。」
沙奇偷快地說道,「這主意不錯吧!」
「是的,爸爸是個天才。」
美雪把身子倚在沙奇身上,雙手搭在沙奇肩上繼續說道︰
「爸爸也是個催眠大師喲?」
催眠……弓江?俱子不寒而栗。
得趕快通知弓江遲了恐怕會演變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我們其中也有人飽受良心的苛責喲。──武田老弟!」
「是。」
「你該不會吧!有沒有興趣當我們的事務課長!」沙奇說道。
「我一定全力以赴。」武田微笑道。
「我就猜你會答應的。」
沙奇點點頭道,「但是,我想你心里一定很清楚,萬一你背叛了我,下場會跟以前的吉川一樣哦!」
「你指的是跳樓死亡的那個男人!」
「沒錯……。雖然很優秀,但終究無法勝任這個工作而向我提出辭職的要求。我把他的手表藏起來。我用催眠術叫他去找,並且暗示他手表在施工中的大樓工地里。吉川去找的時候便從樓上墜樓死亡。」
「好險哪!」
美雪說道,「他身上還帶著槍,準備狙擊爸爸呢?」
「請您相信我。」
武田鞠躬道,「當我看到處長產生幻覺而驚悚不已的樣子時,便覺得人生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快活的工作了。」
「你具有惡人的素質。」
沙奇笑道,「──喏,你看這個女孩,還有那個女人該怎麼處理?」
「倉林良子可以當作人質來榨取金錢。」
美雪說道,「當然啦,絕對不能讓她活著回去。」
「有道理。──江田,都是你開那部車才惹來這個麻煩。你自己收拾。把她們母女兩個一起干掉也可以。」
「那就這麼辦。她母親應該還很信任我才對。」
江田說道,「我可以再爽快一回,然後再一次解決。」
「抱歉……」
武田說道,「我的心願不知您考慮得怎麼樣了?」
「啊,你看我都忘了。」
沙奇點頭道,「你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就當作祝賀你榮登事務課長的賀禮吧?」
「真是感激不盡。」
武田咧嘴一笑,然後走向俱子。
從武田發亮的眼神中,俱子已經覺悟到將要發生什麼事情。
「別過來。我咬舌自盡,死給你看!」
「你好好享受吧!」
沙奇站起來說道,「我們到對面去。江田,把那女孩扛過來。」
「是!」
江田掮著良子,跟在沙奇和美雪後面往里面的房間走去。
房間里只剩下手腳都被綁起來的俱子和武田兩人。
「我們開始吧?」
武田慢慢地走向俱子。
俱子死命地瞪著武田,武田笑了一下,說︰
「你何必用那種瞧不起人的眼光看人呢?我又沒要對你動粗。──你知道嗎?那個江田是個殺手,殺人不眨眼的。呃,也許應該說他以殺人為樂。」
武田從上衣的袋子里掏出一個金屬盒,說︰「我也可以用這個喲。雖然我想盡可能地不用它。」
打開蓋子,武田拿出針筒,針頭閃著寒光,俱子一陣驚悚。
「你反抗也沒用。──我只要在你身上打上一針,你就沒輒了。不過呢。只要你答應我乖乖就範,我就不用這個。而且會憐香惜玉,好好疼你。」
「你!……」
「你選擇哪一種?」武田問道。
俱子拚命地往後退,但是一踫到牆壁就再也無處可逃了。
「真拿你沒辨法,我看只好用這個了。」
武田拿著針筒逼近俱子。
「不要?我不要!」
武田用腳踹了一下在地上翻滾,試圖月兌逃的俱子,俱子蜷曲著身體,痛苦地申吟著。
「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武田蹲下來望著俱子,忿恨地說道,「喏,來上一針,你會變得舒服得多。」
「求求你……。不要……」
俱子虛弱地嗚咽道,「我听你的就是了。……求求你!」
「真的?」
「真的……。我會照你的意思做……求求你!」
俱子抽抽答答地說道。──武田很快地笑了一下,說︰
「這才乖,從一開始就放老實點不就得了,那我就把這個收起來好了。」
把注射器放回盒子之後,武田的雙手便開始在俱子的胸部游移。俱子咬住嘴唇。
「在地板上真是不好辨事。」
武田喃喃說道,然後拉起俱子在沙發上坐下來。
「幫我解開繩子。」俱子說道。
「不行,我還沒完全信任你。」
武田說道,「你知道嗎?我從以前就喜歡你了。我一直認為你跟處長好,簡直是一朵花插在牛糞上。──本來就是!」
武田讓俱子在沙發上躺下來,只解開腳踝上的繩子。」手等一下再幫你解開。等你變成我的人之後。」
武田月兌掉上衣掛在旁近的椅子上,然後跨到俱子身上。
「──上衣!」俱子說道。
「唔!」
「上衣掉了。」
「這樣啊?」
武田挺起身體,回頭面向椅子。
俱子雙腳用力往武田的臀部踹了一腳。武田低吟了一聲脹紅了臉,跌坐在地上。
俱子雖然兩手被反綁在後面,但仍往門邊跑去,反手探尋著門把。
快!快呀!
「他媽的……」
武田好不容易終于站起身子。
轉開門把,門打開了。俱子飛也似地往外沖,但是──「這門只有從外面才打得開喲!」
眼前的江田說道。「真可惜。」
江田的手上握著一把刀。
「你他媽的!」
武田拐著腳走過來。
俱子很明白自己未來的命運。──這就是代價。讓山仲死于非命的代價。
閉上眼楮,俱子縱身往江田手上的刀子湊上去。刀子刺進俱子的月復部。
「──喂!」
江田張目結舌地望著俱子。
「臭婊子!」
江田近乎尖叫地喊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沙奇聞聲趕來。望著躺在地上的俱子,說︰
「是你殺了她?」
「是她自己沖過來的。」
江田說道,「該怎麼辦?」
「血擴散開來就不妙了!快拿東西來裹住她!」
「要從窗口把她扔出去嗎?」
美雪若無其事地說道,「她還活著喲!」
「可是……」
突然,地板一亮,有人開了門進來。
「不許動!」
大谷握著槍,壓低身子,尖聲喊道。
「跟我來!」
沙奇催促著美雪往里面的房間跑去。
江田拿著刀子刺向大谷,大谷敏捷地低下頭,然後扣扳機。江田因為大腿被射穿了,倒在地上痛得哇哇叫。
「別開槍!」
武田舉起雙手哀求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
弓江跑過來。
「組長!」
「這里就拜托你了。」
說完,大谷跑出房間。
這里是「幸福之館」所在的那棟大樓內部。諮商室的後面還有幾個房間。
「俱子!」
弓江看到躺在血泊中的俱子,嚇得臉都白了。
在江田手上戴上手銬之後,弓江急忙抱起俱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堅強一點!」
弓江用布按住俱子的傷口,說,「救護車馬上就來!」
武田想趁這時候偷偷溜走。
弓江整個注意力都放在俱子身上,因此並沒有注意到武田正準備逃走,武田躡手躡足地往樓梯的方向逃。
「哇塞!」
突然有個聲音響徹雲霄。
「哇?」
武田慘叫著從樓梯滾下去。
「伯母!」
弓江看到大谷的母親翩然來臨,睜大了眼楮。
「有一個人想要逃走,所以我就把他丟下去了。」
大谷的母親說道,「哎呀,她受傷了!」
「能不能麻煩您幫找看一下這里,我得盡快叫救護車才行。」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果然姜是老的辣,大谷的母親完全沒有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手足無措。「──躺在那邊哇哇叫的是!」
「犯人。」
「那就不管他。」
大谷的母親說道,「你快去!」
「是!」
弓江飛也似地跑下樓去,即使中途把武田踢得人仰馬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18抵抗原子筆……。
眼鏡……。正當防衛……。
是的。到底什麼呢?
有人這麼說過。
「正當防衛!」
那個人這麼說道……。
是誰呢?而且什麼時候說的呢?
為什麼要這麼說?
想不起來。──不起來。
「──小月。」
肩膀被輕輕地搖了一下,弓江突然回過神來。
「組長!」
弓江從座位上站起來,「她的情形怎麼樣?俱子──」
「沒關系,已經月兌離險境了。」
弓江大大地噓了一口氣,雙手放在胸前,說︰
「太好了!──俱子!」
醫院里已經曙光乍現。──護士小姐們已經忙進忙出地穿梭著。
「對不起,睡著了。」
「不,這是很自然的事,昨晚真是辛苦了。」
大谷拍拍弓江的肩膀說道,「我送你回去。」
「俱子能不能說話?」
「不行,她還沒有醒過來。」
大谷搖搖頭道,「等她醒了,我相信她一定會主動跟我們連絡的。」
「是的,我明白了。」
「我們走吧!」大谷催促著。
「組長,伯母呢?」
「她已經先回去了。衣服沾了很多血,弄髒了。」
「這樣啊。不過俱子是多虧了伯母幫忙,才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
「你也做得很好呀!」
「不,伯母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弓江衷心地說道。
大谷略微用力地摟著弓江的肩……。
走到外面,刺眼的陽光令弓江不自覺地眯起眼楮。其實現在還很早,陽光並不強,但此刻對弓江來說,就像是盛夏的陽光一樣地令人暈眩……。
「──不過,很可惜,沙奇和美雪逃走了。」
大谷邊開車邊說道,「如果再多等一會見,等一切布置完成之後再沖進去抓人……」
「可是,如果那麼做的話,俱子一定早就死了。──到時候我們兩個都沒有辦法規避責任喲!」
「這樣嗎?」
大谷微笑道,「──從那個江田口中,我們已經掌握了很多事情的真相。」
「佃旬子的死因呢?」弓江問。
「他已經招認了。是他勒死的。」大谷神情嚴肅地說道。
弓江閉起眼楮,嘆了一口氣。
好可憐,為什麼我們救不了她呢?
「田崎建介果然是江田前一陣子用會造成心髒負擔的藥把他常吃的藥掉換過的。吃了藥之後又喝酒跳舞,簡直就像自殺一樣。」
「吉川則是沙奇利用催眠術使他自殺身亡的。」
「此外,他們又用勒索倉林文代一樣的方式,在江田和其他女人睡覺的照片上嵌入那位教師的太太的臉,同時把男方的臉部故意弄得看不清楚是什麼人。然後用這些照片來勒索被害人。吉川由于無法忍受這種做法,所以才辭職。」大谷說道。
「山仲的事也因為武田的自白而水落石出。那個武田也真夠差勁。」大谷皺眉道。
「實在很想踹他一腳!」弓江說道。
「──但是,還好我們踫巧遇見倉林良子搭上那部紅色轎車離去。如果當時跟丟了,後果恐怕不堪涉想。」
大谷朝弓江微笑了一下,說,「多虧了你的建議,課長非常贊許你喲!」
「哪有……」
弓江仍然覺得心情沉重。如果早一點在那棟大樓的四周部署好警力,就不會讓沙奇他們有隙可逃。而且,如果早一步沖進去的話,俱子也不致于身受重傷。
「倉林良子已經送回家了嗎?」
「啊,她只是有點精神恍惚。她母親趕到醫院來接她,兩個人高高興興地手拉著手回家去了。」
「太好了……。良子已經知道了吧?她母親和──」
「田崎的事嗎?是的。不過,只要兩個人同心協力,一定能相互撫平那個傷口的。」
大谷說道,「──呃,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點東西?」
「不……我想回公寓休息一下。」弓江說道。
「這樣啊?那,你好好休息哦!」
「在我睡覺之前,能不能給我一個晚安吻?」
大弓當然樂于從命。
弓江一走進自己的房間,疲憊和終于救回俱子一條命的欣慰感今她困得幾乎張不開眼楮。
本來打算洗個操,然後再好好睡一覺的。但是實在已經精疲力竭了。
好不容易鑽進被窩,弓江立刻沉沉睡去。
做了一個夢。
不,應該說大概是一場夢吧!
大谷的母親把原子筆丟進火中。烈火中,原子筆逐漸膨脹,然後熔化……。
胸口好悶。壓迫感。
「你有權獲得幸福!」
誰!是誰在說話!
突然閑,胸口感覺輕松多了。眼前就像穿過隧道後的那一剎那般地明亮寬闊,那里有一對幸福的戀人。
那是誰呢?……我嗎?是的,是我!看起來真幸福。
相愛的兩個人只有兩個人。
一定只能兩個人。三個人世界一定不會幸福。是的。
「幸福必須自己爭取。」
是的,沒錯。幸福不會自己送上門。
「不用介意。這是正當防衛。對方正想置你于死地,在被殺之前,不如先下手,殺了對方!」
正當防衛。──我有這個權利?……
弓江緩緩地下床。
並沒有清醒過來的感覺。倒不如說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沒有睡著。就這樣……。
搖搖頭。
我到底是怎樣了?我得趕到組長家。
是的。有人叫我去。我必須去!
弓江開始打點自己。──站在鏡子前面仔細地梳理頭發。
你真是個大美人。非常可愛。
長得這麼美麗可愛卻無法獲得幸福,你不覺得太不公平?不是嗎?
弓江正準備出門,打開皮包。──眼鏡。
我可以用這個得到幸福。
弓江微笑道。然後腳步輕快地開門離去。
感覺上大谷的家好像一下子就到了。
這是一個晴朗清爽的日子。弓江覺得自己好像是出來郊游似地,感覺有點飄飄然。心情揄快極了……。
「──是你呀!」
大谷出來應門,說,「來啦,上來吧!」
「抱歉,沒通知你就自己跑來。」
「快別這麼說。──我媽正在做飯,你也一起吃吧?」
「好的。我饑腸轆轆的。」
弓江笑道。
「怎麼啦,誰呀?」大谷的母親從廚房走出來,「哎呀,是弓江小姐呀!」
「打擾了。」
「真的是滿打擾的。我正準備和小努吃飯耶。」
「媽咪!」
「我是開玩笑的啦!弓江小姐,要不要來幫忙!」
「好的。」
弓江把袋子放在客廳,然後走進廚房。
「你幫忙盛一下沙拉。我要煮義大利面。」
大谷的母親穿著圍裙說道。
「好。我先洗洗手。」
「好啊?」
弓江走到流理台,拿起香皂。
再怎麼洗也洗不掉泊在手上的血……。
是莎士比亞劇里的「馬克白」說的吧!
弓江的目光突然朝向瀝水籃。──尖銳的菜刀在籃子上閃著寒光。
與其說那是刀身在燈光下反射之後發出的光,倒不如說是刀子本身發出的光芒。
拿著我。
那支菜刀不斷地向弓江喊著。──眼前一陣昏花,弓江踉蹌了一下。
不行!我得堅強一點才行。大谷的母親會怎麼說我呀!
弓江小姐真是笨得可以。
弓江小姐真是不能信賴。
是一個配不上小努的人……。
不!沒這回事!
弓江伸出手去抓起菜刀,藏在身後。
「──你把沙拉盛在那個大碗里讓要吃的人可以自己拿。」
大谷的母親邊煮義大利面邊說道。
「好的。」
弓江站在調理台前。
大鍋里發出熱滾滾的聲音,眼前就是大谷的母親的背部。
可恨的人的背,一個想要妨礙我的幸福的背。
很簡單,只要我把菜刀往她的背部刺進去就行了。這樣,那個人就完全屬于我了。
我就可以一輩子跟我所深愛的人過著幸福的日子。
兩個人可以永遠幸福美滿地過日子……。
弓江反手抓起菜刀。慢慢地靠近大谷的母親。
可喜,可賀……。
完美的結局正等待著。
大谷的母親在鍋子里攪拌著。大概是因為熱的關系,還呼呼地吹著氣。
我馬上會幫你停止呼吸的,伯母。
可喜,可賀……。
只要這把刀貫穿你的心髒──不消幾秒鐘,一切都將結束。不會太痛苦的。而且,我就可以伏在愛人的胸前──。
弓江的體內高脹著緊張的情緒。
穩穩地,穩穩地握緊菜刀,刀刃不斷地顫抖著。
然後,弓江慢慢地畢起菜刀──。
「小努!」
非比尋常的叫聲。
大谷沖出客廳。
「媽咪!出了什麼事?」
弓江搖搖晃晃地抓住調理台。側月復被尖銳的菜刀刺傷的傷口皮開肉綻地迸出血來。
鏗當一聲,菜刀掉了下來。
「出了什麼事?」
大谷趕過來問道。
「弓江小姐用刀刺傷自己了!」
大谷的母親這會兒也亂了方寸。「血──」
「我……被人催眠……」弓江說道。
「你說什麼?」
「我想刺殺伯母……。但是──我極力反抗。為了破除催眠,唯有這樣……」
「你撐著點!」
「小努,快叫救護車!」
「組長沙奇一定在這附近──。在這附近?」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噠噠噠的跑步聲。
「是他們!」
大谷沖出廚房。──「──弓江小姐,你不要動。」
「對不起,我──」
「不要說話。沒關系,傷得不太重。」
大谷的母親讓弓江躺下來,說,「不要動哦!我馬上幫你處理一下。」
「伯母……!」
「如果你死了,那我就失去了一個吵架的對象,該會多無聊啊!」
大谷的母親說道。
這時候,屋外傳來因為緊急煞車而使車胎軋到地面所發出的聲音,然後又是「轟」地一聲爆炸聲。
「組長他!……伯母,你快去看看,萬一組長他出了什麼事,那……」
「不會的,如果小努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馬上知道的。」大谷的母親篤定地說道。
過了一會見,大谷回到屋里來。
「怎麼樣!救護車馬上來。」
「組長,剛剛那個聲音是──」
「沙奇他們想開車逃走,結果卻撞上了拖車,引爆了瓦斷……。已經沒救了。」
「那……」
「一切都結束了。」大谷點點頭道。
「不,還沒結束。」
大谷的母親說道。
「媽咪──」
「在弓江小姐的傷還沒痊愈以前,一切都還不算結束。我說的沒錯吧?」
大谷微笑了一下,站起來,說︰
「我到外面等救護車!」
說完,大谷便走出廚房……
尾聲「你的誠意令我感到很高興。──不過,我想我還是不去了,等下次還有機會。──我明天晚上有點事。──抱歉。」
倉林文代掛上電話,一回頭,「良子,嚇我一跳。你不要站在那兒听我講電話嘛!」
「人家只是不小心听到而已。」
良子反駁道,「剛剛是誰打來的電話?」
「工作上認識的人啦。──晚餐已經做好了。你幫我擺一下碗筷好嗎?」
「嗯……。媽,你明天有什麼事嗎?」
良子一退從櫃子里拿出碗筷,一邊問道。
「沒有啊!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剛剛不是說明天晚上有點忙嗎……!」
「啊!那是藉口。──我總不能跟對方說我不想約會吧?」
「對方是個有家室的人嗎?」
「不是,很早以前死了太太,單身。」
「那,他是一個腦滿腸肥,令人厭惡的家伙嘍!」
「沒的事。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好人。」
「噢!」良子點頭道。
「干嘛!」
「沒什麼。」良子搖搖頭。
「我受夠了。良子不也這麼認為嗎?」
說著,文代按下微波爐的開關。
「媽,里面根本沒放東西。」
「糟糕!」
文代羞紅了臉,慌忙切斷電源。
「我一定不會忘記的。良子會數落我。」
「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良子噘著嘴道,「我才不要被你埋怨,說都是因為我才錯失了一個好男人。」
「良子──」
「有什麼關系嘛!跟他吃頓飯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反而很高興有人能使媽媽看起來既年輕又漂亮呢!總比永遠抓著我不放好多了。」
「你這是什麼口氣嘛!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放心好了。」
說著,文代朝良子吐了吐舌頭。良子噗哧地笑了出來。
「──媽,你去打電話嘛!」
「□?」
「剛剛那個人。──還在公司,不是嗎?」
文代雖然有點困惑,但仍然幽幽地說道︰
「不過……也許他已經安排別的事情……」
「也許是跟其他的女人約好了呢?不快點的話就來不及了。」
文代望著良子,不一會兒便立刻跑向電話邊。
「──喂,──啊,我是倉林。剛剛很抱歉。呃……關于明天晚上的事學校有事會晚點固來,所以嗯,如果你方便的話,我也可以──」
良子聳聳肩,喃喃說道︰
「又拿我當藉口了真是傷腦筋耶!」
然後會心一笑。
做夢都沒想到我竟然會這樣地躺著……。
弓江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望著天花板發楞。
傷口雖然還有點痛,但已無大礙。只要再忍耐一陣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只是弓江的心里卻有一個很重的陰影。
最後雖然想辨法抵抗,防止了一場悲劇,這次那個沙奇很巧妙地切中弓江心中的「陰影」的部份。
那就是即使只是潛意識,但自己內心確實有著「想殺死」大谷他母親的念頭。這種念頭使弓江受到很大的打擊。
是否該繼續在大谷的手下做事呢?也許出院之後應該請調到其他單位比較好。
當然,如果這麼做,以後就不能跟大谷見面了……。
病房的門打開來,大谷探頭進來。
「組長。」
「咦?你還沒睡呀?」
大谷走進來問道。
「會客時間已經過了哦!」
弓江瞄著同房的病患道。
「什麼?我是來辨公事的耶!」
說著,大谷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並且在弓江的額上吻了一下。
「──你蹺班沒關系嗎?」
「這也是任務之一呀!」
「是嗎?」
「如果你不早點康復的話,將會影響到逮捕犯人的工作。所以啦,讓你恢復精神也是工作之「簡直強詞奪理!」
弓江笑了一下,「啊,好痛……!」
「要不要緊?你別笑嘛?」
「那你不要亂說笑嘛!」
弓江說道,「沙奇的身分查出來了沒有?」
「嗯。他的本名叫做板岩,以前好像是個小有名氣的催眠醫師。不過,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後來突然失蹤了。
「──許細的情形雅然不太清楚,不過听說他因為在做催眠實驗的時候非禮了一個女學生而被迫離職。」
「真的嗎?」
「他大概是為了籌募開設「幸福之館」的資金而販毒,之後便深陷泥淖,不可自拔的吧!」
「這樣啊!」
弓江心里有個結,「組長已經確定死者是沙奇和美雪了嗎?」
大谷想了一下,說︰
「沙奇是已經確定了。警方已經從車上采到指紋,經過比對之後證實那是沙奇的沒錯。只不過,美雪嘛……。我想大概錯不了吧?」
「可是,另外不是還有一個向倉林文代收錢的女孩子嗎?找到了沒?」
「不,現在還在找,但又不太清楚她的長相,而且,倉林文代也不太記得。」
「這個嘛……」
如果跟沙奇同車的是那個女孩的話,那?會不會是多慮了?
弓江不經意地望著護士開門進來,那位護士似乎有意壓低帽緣,趿著拖鞋,發出噠噠的聲響穿拖鞋!
「組長,危險!」
弓江從床上跳起來,撲向大谷。
護士摘下帽子是美雪。手上握著槍,扣上扳機,大谷坐的那張椅子翻倒在地上。
大谷和弓江一起滾落在地板上。
大谷手上有槍。「咻」地一聲銳響,美雪按著左肩,手上的槍掉落下來,人也踉蹌了幾步。
「他媽的!」
美雪面目猙獰地尖叫道,「我咒你不得好死!」
然後,美雪往正面的玻璃窗蹤身一躍。
一瞬間,玻璃散落一地,美雪的身影消失在窗戶的另一邊。
這里是五樓。──大谷急忙趕到窗邊。
弓江也忘了身上的疼痛,跟著跑過去。
「──倒在下面。」
大谷說道,「我看是沒救了。」
「組長……!」
大谷用力地喘著,說︰
「你救了我一命!」
弓江緊緊地抱住大谷。──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絕不,絕不!
「你們在干什麼?」
有個聲音說道,回頭一看,大谷的母親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
「媽咪,剛才──」
「怎麼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呢?而且還在窗戶上打了一個洞!會感冒的。你可不能藉故拖延住院的時間來吸引小努的注意噢!」
「遵命,伯母。」
說著,弓江踉蹌了一下。
傷口又再度出血了。大谷急急忙忙地沖出病房。
「來,抓著我的手。」
「伯母……真是抱歉。」
好不容易走到床邊,弓江緩緩地躺了下來,側月復的傷口滲出血來。
「弓江小姐。」
大谷的母親說道,「痛的時候你就想!只要忍耐一下,王子就會騎著白馬來。」
「王子……」
「是的。不過呢,母後也會跟在旁邊就是了。」
弓江笑了。──雖然傷口會痛,但弓江還是開心的笑了。
然後,弓江緊緊地握住大谷母親的手。
醫生和護士被大谷拉著直奔病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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