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全體人員集合
七九七年一月一日
新年!
還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好的一年,但不管怎樣,是新的一年。整個要塞陷入狂歡的蚤動中。
在還是舊的一年的時候,舞會以楊提督的演講展開序幕。僅僅只有兩秒,「各位,痛快的享受吧!」因此平民的代表,一個想走政治家路線的中年男性,在兩秒演說之後,也只好縮短他的長舌。然後煙火在貫穿的圓柱形空間爆發後,開香檳、樂隊演奏開始,之後就只能听到大片吵雜的聲音而已了。
這里那里發出完全不同的歌聲,互相把啤酒和香檳澆在頭上、跳舞、擁抱、開玩笑式的打架、丟紙片、交際舞、毫無意義的大叫、在彈簧墊上跳躍、拍手、穿著衣服跳進游泳池、花炮的聲音、氣球、已經完全亂成一團。
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在前線的軍人,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迎接下一個新年。象亞姆立札會戰那樣的事再發生的話,出戰的人有七成無法生還。所以在還活著的時候,盡量打、盡量鬧,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最開始我是跟在楊提督身邊,兩手拿看裝了果汁的紙杯和火雞派的紙盤;但混在人潮中才一轉眼,等我回過神來時,是和波布蘭少校在一起,從貫穿的圓柱形空間的最高一層,朝下面的廣場紙片。靠在合金制的扶手上,上半身完全伸出去,少校大吼著對我說話,因為用普通的音量根本听不到。
「哪,尤里安,爬到這種高的地方,朝下界俯視……」
「想飛嗎?」
「不,誰會想就這樣跳下去嘛。」
「爰怎麼想任憑各人的自由,但請不要采取實際行動。」
「我會盡力的。」
不知道波布蘭少校努力的結果如何,但幸好沒出現摔死的人。一會兒我們開始往下走,在樓梯中途波布蘭少校和紅發的年輕女郎彼此情投意合,不知道躲到那里去了。我則是在慘遭蹂躪的廣場和楊提督再會。
「您還好嗎?提督。」
「總算還活著。對了,肚子餓不餓?」
「非常餓。」
為了不再分開,兩個人手緊緊牽好,偷偷跑進其中一處攤位,叫了盤意大利面,但由于會連累旁人的扔派大戰開戰,所以又慌慌張張地逃了出去。在大混亂中悠悠散步的高尼夫少校,揮手向我們打招呼,當場迎頭被啤酒從頭淋下來,但是他悠然的態度卻依然沒有動搖。先寇布準將在人群的外側,完全不理睬我們,自顧的和黑發女性接吻。亞典波羅很有精神的,在彈簧墊上,一只手拿啤酒瓶和女性跳舞。如果有男的要上來換舞伴的話,就一拳過去,一轉眼間已經把三個人打下彈簧墊。由于實在太歷害,不由得就為他鼓掌起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醉了,在他和第四個人交手前,自己就先從彈簧墊上掉下來,真是不能看。
和格林希爾上尉在人群中見面,好象從剛才就一直在找楊提督和我。她將一個喝醉了要抱過來的大塊頭士兵,照防身術教本上寫的步驟把他擺平,另一只手把一個被壓扁了一半的紙袋交給我。里頭的蛋糕和烤雞都被壓得亂七八糟不成原形,但這卻是我今天唯一吃到的東西。
七九七年第一個夜晚,很快就要過去了。
今年最初的二十三小時半非常「和平」,而且很愉快。
七九七年一月二日
新年休假的第二天,是什麼也不做無所事事的一天,我每年都是這麼想。
精力都在前一天用光了還沒補充好,吃的東西都是新年舞會剩下來的,昨天完全沒感覺的大量疲勞,充滿了全身,從頭到腳每一根縴維中,沒有什麼食欲,玩游戲精神也無法集中。
去年在行星海尼森的雷杰那山歡渡白色新年和滑雪之樂。一月一日的零時,三千名滑雪者手持火把從滑雪坡道往下,那情景之美,令人為之屏息。
楊提督原本是手拿著酒杯,坐在暖爐前看書,當混在三千人中的我在玻璃窗外揮動火把的時候,提督也對我揚了揚酒杯。
「那時候真是年輕。」
開這種如果出自他人中的話,會令人很不高興的玩笑,楊提督橫躺在沙發上瀏覽著書。只是瀏覽,根本沒在看。我也是坐在桌前什麼事也不做,讓時間這麼流過。只需用一行「什麼事也沒有」就可一筆帶過的一天。
七九七年一月三日
在軍官俱樂部的角落等楊提督時,立體電視中,反戰派議員潔西卡。愛德華女士的身影出現在新年集會的新聞。
「唉,那個潔西卡。愛德華……人真的不會知道何時自己人生道路會有什麼樣的變化呢。」
亞典波羅提督這麼深深感嘆著。不能被稱為瘀青的瘀青還殘留在臉上,這大概是前天動武的痕跡吧。他的對手可能不是只有瘀青就能了事的。在愛德華女士還是軍官學校學生們的「青春同伴」時候的事,亞典波羅提督當然也很清楚。
當時,楊提督對愛德華女士好象是超過一般朋友之間的感情。向亞典波羅提督詢問這件事時︰「的確沒錯,如果潔西卡。愛德華和楊提督正式交往的話,不會讓人非常吃驚。但與其說他們是情人,還不如說比較象是對親密的好友。」
這個我也想象得到。楊提督是沒有辦法象波布蘭少校那樣快速熟練地(這是他自己這麼說的)玩戀愛游戲,而且最重要的,他要是能明白自己本身的感情的話,那才是天大的怪事,關于這一點,我看提督在這十年之中,完全一點進步也沒有。但我卻最喜歡他這一點。
話說回來,亞典波羅提督本身又是如何呢?偷藏「有害書籍」想出各種方法欺瞞討厭的教官的這種事,他會提到些愛德華女士幫助他們的情形,但一提到他自己的情形的話,就變得吞吞吐吐。雖然外表來很瀟,但也許程度和楊提督不相上下也說不定。
七九七年一月四日
我也搞不太清楚為什麼會變成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必須為我們送晚餐來的這種情況。所以回到家以後,楊提督一直坐立不安。
「要副官做晚餐,會不會被人說是公私不分呢?」
這種台詞,真該讓那些認為楊提督會以伊謝爾輪要塞為據點,漸漸形成軍閥的人听听呢!提督在享受卡介輪夫人的拿手好菜時,是一點也不客氣,但對象換成格林希爾上尉好象就不太一樣。不過,上尉的烹飪手藝如何還不太清楚……。
以結論說來,格林希爾上尉拿來的洋蔥牛肉、白魚甘藍菜卷、還有雞蛋沙啦,都好吃的叫人嚇一跳。但是吃完之後,在廚房洗盤子時,上尉說了實話︰「老實說這些都不是我做的,而是餐倌做的。我只是把菜拿到這里來而已。」
這麼一說,的確是有餐館燒的菜的味道。一邊洗碗,格林希爾上尉一面嘆氣。
「當然,我原來也想自己做的。但是勉強自己去做,結果就象是在有杰服粒子的地方丟火花進去一樣。」
「不喜歡烹飪嗎?」
「也許吧,比起烹飪來說,其他想做的事還有一大堆呢。」
同盟軍最了不起的才女也有不拿手的事,令我覺得與其說是感到奇怪,還不如說是覺得很有親切感。我想起在去年十二月我發燒的時候,也听她說過類似的事。
「尤里安,想要做出好吃的菜會很麻煩嗎?」
「也沒有多麻煩啊。我也只是照食譜上教的步驟去做而已。」
「我也是照著書做的啊。是材料選得不好嗎?」
……人的能力以分成發信和受信兩種。發信部分就相當于創造能力,受信部分則是包括記憶、理解、處理能力和批評事物的這種鑒賞能力。這種區分也許不是在任何情況都是正確的,但令人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以軍隊來說,副官最需要的就是受信能力。從格林希爾上尉身上,能很明顯的看出來。楊提督個人的能力透過格林希爾上尉,就能夠將楊艦隊全體的能力加以增幅。格林希爾上尉對楊提督和楊艦隊來說,是絕對不可缺少的人物。因此我認為,只是不太會燒菜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她本人不這麼認為就是了。
向格林希爾上尉道謝,在她回去了之後,楊提督用手指輕輕點了我的額頭,笑著對我說:「事後共犯哪!」。楊提督好象有點察覺到我從中搞了點鬼,我只有抓抓頭笑了起來。
「女性不必每一個都是烹飪高手。住在宇宙中的四OO億人,有四OO億種個性、四OO億個善或惡、四OO億的憎惡以及愛情、四OO億人的四OO億個人生」--楊提督一定會這麼說的。楊提督曾經教導我,自我和個性是比任何東西都貴重的。
「所有的人類是統一精神體的一部分,必須擁有幾乎相同的思考、有同樣的感覺、有相同價值觀的情況下,人類才能達成進化。」
當倡導這種方式的宗教家出現在立體電視上時,楊提督表現出一副不以為然的不愉快表情,並低聲自語--別開玩笑了,就連古代的奴隸也有在心里反抗主人的自由,要全部的人想同一件事、有想同的感覺,這豈不是精神的群體主義發揮到極至了嗎!
「最近我得找個時間回請格林希爾上尉才行。」
提督做了這樣的結論。
七九七年一月五日
進入帝國方面收集情報的衛星,接收帝國民用通信波,所以能夠看到帝國國營電台播送的畫面。
所謂的國營電台,即使是在民主國家來說,也是一點也沒有趣。但在軍官俱樂部里所有的人都不能把視線移開,那是因為新聞畫面上出現的是羅嚴克拉姆侯爵。
「這個嘛,以鑒賞觀點來說,那個金發的小弟是難得一見的好材料。」
這對波布蘭少校來說,可說是最高的贊辭了。亞典波羅提督則回答說︰「和這個觀賞用的材料作戰,被打到體無完膚的軍隊,在宇宙中也是存在的。」
大家互相對望而苦笑起來。現在在座有很多都是由于羅嚴克拉姆侯爵的緣故,在亞姆立札和亞斯提會戰中有過慘痛遭遇的人。
「在那豪奢的黃金色頭發之下,有著在這五世紀間最高的軍事頭腦。如果我能晚一百年左右出生的話,能站在中立的立場來記述他的傳記就好了。」
我曾听過提督這麼說,而且不只一次兩次。我知道這個叫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敵國提督,是如此地抓住了楊提督的人。
對于在我這種年齡就擁有能獨當一面的地位和才能的人,我實在相當嫉妒。
但是,當看到「將水晶用銀制的雕刻出來的」(這是楊提督的形容)他的身影時,就完全只能為之嘆息了。上天也會賦與一個人三、四種恩惠。羅嚴克拉姆侯爵向群眾揮手的姿態、幕僚們緊隨著走上台的姿態,不論哪一種都象是名畫中的模特兒似的。
「提督,您認為寫過去的歷史會比寫同時代的歷史要來的好嗎?」
「這是當然了。處在那個時代那個地方的人,絕對比不上幾十年,幾百年之後研究歷史的人,能夠更冷靜、客觀、正確、並在多方面把握住事情的本質。」
我時常在想,楊提督對于事情、對人類及社會所造成的影響遠比事情本身要更加的重視。
「是啊,尤里安。你不妨想想看,宇宙有多麼的廣大,而人類又是多麼的渺小,這是對人類本身自我認識的第一項課題。」
我不象提督那樣的關心歷史。如果身為弟子的話,真可說是個不肖的弟子,我想要是我不想當軍人而想當歷史學家的話,提督一定會很高興。
但是如果我只是為了讓提督高興才這麼說的話,提督可能反而會非常悲哀。到底要怎樣做才好呢?我常常會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要我寫楊提督同時代的傳記的話,我想一定只有熱情能充分的表達出來。
七九七年一月六日
為了上次的回禮,請格林希爾上尉來家里,開一個小小的晚宴。飯後舉行立體西洋棋對抗賽,結果格林希爾上尉一勝一和局,我也是一勝一和局。
第三個人的戰績,我想也用不著說了。提示一句---不是一勝一和局。
七九七年一月七日
這個下午先寇布準將開始教我肉搏戰技。從基本的三種---徒手、戰斧、戰斗刀開始,以後再慢慢進行到實際應用技能,但是︰「實際上說來,啤酒瓶和皮帶比較有用的場合還比較多一點。」
「是戰爭斗方面嗎?」
「私人的戰斗方面。」
因此,我請教他目前擅長的技術中,哪一種最為有用,先寇布準將就馬上回答︰「那當然是嚇人的技木。如果你想學的話我就集中各種各樣教你。」
「是,以後可能會拜托您,但是希望能學到的是……。」
「想從基礎著手嗎,好吧。」
所以今天讓我見識了基礎的大門門。除了測驗肌力、爆發力、視力、反射速度、耐久力之外,換上借我的迷彩服,拿著火藥式的輕機槍,徒步行進五公里,水中步行三十公尺,再超越二十五個障礙之後,我已經連站也站不起來了。回家之後,接受提督的好意,也不做晚餐就直接倒在床上。睡過了一陣之後,深夜里爬起來,在身上涂好藥才寫下這段日記。希望在短時間內,能早日習慣這段訓練課程。
七九七年一月八日
今天是「詭計大師華爾特。馮。先寇布日」。沒費多少力氣,非常順利地就把事情解決了,所以會讓人覺得沒什麼。但如果拖長了只要錯了一步,事情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由于昨天玩得太厲害了,所以到處的肌肉和關節都還在抗議。但是我仍然在送楊提督到司令部之後,就到防御指揮官的辦公室去了。
一大早先寇布準將就和部下玩撲克牌,看到我就說︰「啊呀,你還活著啊!」在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之前,有個下士跑進來。
「先寇布準將,不得了了!」
「什麼事?是楊司令官喝醉了把格林希爾上尉壓倒在地嗎?」
「這……不是這種事……」
「那是波布蘭為過去的種種罪過悔改,而說要去當修道士嗎?」
兩種都不是。我想可能是毒品中毒的關系,交卸了夜間勤職務的士兵,在平民經營的店里亂鬧,捉住要去吃早飯的軍官當人質的事件。
「這是一年中大約發生一萬次左右,一點創意也沒有的事件嘛。為什麼要特地跑來叫我?交給憲兵去辦就可以了啊。」
「憲兵的可林斯上尉成為人質了。」
先寇布準將听到這個好象非常高興。他最近常常罵憲兵。什麼無能啦、沒種啦、只會欺負弱者啦、沒用只會糟蹋糧食之類的,大罵特罵。
「是憲兵拿我當眼中釘的。前些時候,說我是‘會走路的傷風敗俗’這種沒憑沒據的誹謗。對那種人根本不用講什麼道義,我還比較同情被了鹽的蛞蝓呢!」
最後先寇布準將還是到現場去了,包圍住店的士兵人牆中,楊提督也混在其間,向準將和我招手。
「能麻煩你嗎?準將。」
「我要提出勞動交換條件。」
「怎樣的條件?」
「這個嘛……危險補貼、執勤時間外勞動補貼、中斷休假導致的精神痛苦補償費、原來可以到手的賭撲克牌的賭資損失,大概就是這些。」
「這種原則上應該由受益者負擔。我只能在名譽方面,向貴官表達感謝之意。」
「哈,是勛章嗎?」
「不不,是將每年的一月作日定為「先寇布日」來紀念貴官的勇氣與俠義精神,當作伊謝爾輪的慶祝日。」
「這個嘛,這件事我們以後再慢慢談吧。」
犯人由店內走了出來。一只手攫住憲兵軍官的頭部,另外一只手拿著戰斗刀指住他。先寇布準將用輕蔑的氣說︰「一點藝術感也沒有的姿式。」但總也不能用腳再去拿著一把槍吧。
準將的部下們大聲奚落著犯人。
「沒用的家伙!我們不知道你的生日,卻知道你的死期就是今天啊!」
「喂!別胡亂剽竊啊,那是我特別準備有一天要對帝國軍的大人物說的台詞啊。」
「薔薇騎士」連隊的人,有著不比前任隊長差,而且還更有建設性的性格的樣子。萬幸的是,沒有「太危險了,你到敵方去吧!」這種見識高超的台詞跑出來。犯人好象也叫了些什麼,但不太了解他在講什麼。由于他出到店外,天花板或地板這種角度就變成死角,由上方或橫方向的狙擊變成不可能了。
「那就由正面攻擊吧。」
以前單槍匹馬壓制伊謝爾輪要塞的司令室時是不是也是這樣呢?完全無動于衷的樣子。
先寇布準將朝頭上看了一會兒,花了三十秒再想了一下,然後再看看我的臉。
「尤里安,來上一課實戰教育吧。」
然後就在我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一些話。這些話的內容,我還是用敘述實際發生的經過來代替吧。
為了拖時間,準將要稍微和犯人周旋一下。所以準將單獨一個人,從包圍圈中走出來。
「首先,一對一不是比較好談話嗎?」
「想說什麼的話,先把你的槍丟掉!」
「好吧。」
十足是故意的動作,準將從腰間把熱線槍拔出來向上開槍,然後他就站在被射穿的天花板正下方。其他士兵也照犯人的要求退得遠遠的。
「那麼,這樣可以了吧。可以好好談談不是嗎?!」
「哼,想說什麼?」
「是關于你就象去勢的豬一樣沒用的這件事!」
「……」
這之後的對話,換成在根河帝國的話一定會送交電檢單位挨剪的,听說似乎是連種馬听了都會臉紅的台詞,一籮筐一籮筐的傾瀉而出,我的耳朵完全听不到,豁出去的犯人,看到自己有武器,而準將沒有,且其他的士兵都距離很遠,于是就一只手仍然緊抓著人質,另一只手揮著小刀,朝準將刺過去。
這個時候,正是沒和大家在一起,單獨跑到上一層樓的我所等待的時刻。只見一把荷電粒子來福槍,從十公尺長的垂直圓洞中落下,筆直落入準將的手中。
準將的手只稍微動一下,變成毆打用武器的來福槍,結結突實地打中沖過來的犯人臉頰。犯人平飛了將近三公尺才落地,人質也一起摔倒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控制的好!尤里安。」
準將看到了我,擺出一副演員式的敬禮姿式。
楊提督則是一副認輸的表情搖搖頭。然後就看見恢復精神的憲兵們,一窩蜂擁上還倒在地上的犯人。
其後沒多久,我送了一瓶最高級的白蘭地到先寇布準將的辦公室。這是楊提督當作神技的觀賞費,要我送過去的。準將很滿意的收下,我就趁機提出我的問題。
「如果先被擊中,那就必死無疑了。您有這種覺悟嗎?」
先寇布準將就象是與神同在那麼平靜地回答我︰「這種擔心全是不必要的。不等壽命終結就先死的這種傻事我是不會做的。」
楊提督的幕僚們,在我所知的範圍內,每個人講話都很夸大。至少是說了一百,實際只會做五十一左右而已。為什麼這樣的人們會被集中起來呢可靠是可靠,但是可千萬別失去控制了。這個要求以我現在的立場來說,是相當孩子氣的。而且老實說,就是有快失去控制的味道,才比較有趣。卡介輪少將如果來了的話,那個人一定是扮演制止的角色,而且現在也還有姆萊少將在。我沒有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的必要。
能和楊提督的精神波長配合得上,對我來說是再高興不過的事。並且,能知楊提督的部下相處得很融洽,也是令人高興的事。
七九七年一月九日
和平的一天。也就是說和昨天不同,沒什麼特別可寫的事。憲兵總部對昨天的事件,訊問和調查工作還在繼續進行中的樣子,但這不是我能干涉的事。為了買藥出門,整理書房的架,好好清掃家里,品味一下善良市民的生活。
七九七年一月一O日
今天也是比較平靜的一天。
去幫提督買大吉嶺產的紅茶,結果發現這里賣的比海尼森貴了二成,正一肚子不高興時,到了波布蘭少校。他一副無聊的樣子。
「沒有戰斗、沒有殺人、沒有打架什麼的,居然連爭執都沒有。再加上這兩天也沒找到什麼美女。我是為什麼才當軍人的,真是搞不懂。」
仔細想想,這種發言想當的可怕。
「做做訓練怎麼樣?」
「訓練太多的話,到實戰的時候直覺會變鈍的。」
「會這樣嗎?」(我當然是很懷疑的吻)「而且,再怎樣訓練,反正也是趕不上我的。結果只會增加他們的自卑感而已。」
一只腳翹在自助餐廳的桌子上,波布蘭少校一邊吹牛,一邊把手里拿著的紙包推到我這邊。
「巧克力酒糖,吃不吃?」
「多謝,我就收下了。不過少校,你喜歡吃巧克力酒糖嗎?」
「就是不喜歡才會分給你。喜歡的話就一個人獨享了。」
精彩的理論。如果是原來打算釣女孩子用的小道具的話,讓我吃了的確相當遺憾,不過倒是不用客氣可以收下了。少校自已也無聊地把紙剝開,把酒糖放進嘴里。我是吃了三個就到極限了。我們就在酒糖的小山前慢慢聊天。以前就一直想問的事,我趁這個機會提出來。
「波布蘭少校,覺得上司---楊提督怎麼樣?」
「嗯……你以為我會願意屈居除了楊威利以外的司令官之下嗎?」
我馬上在旁邊搖頭。少校的綠色眼楮中浮起了笑意。
「以他的能力強度來說,大概就是象亞歷山大。比克古爺爺那樣,但這對我來說還是委屈了一點,會覺得有點大材小用的顧慮。但在楊威利之下,就不會有這種感覺。我很樂意在楊提督的麾下,這里是我自己所選擇要待的地方。」
「---這是我自己這麼認為,但心理學家可能會有不同的說法。」
「哪種說法?」
「伊謝爾輪美女很多!」
回去之後從袋中把巧克力酒糖全部拿出來。一只手拿著書跑到廚來偷看的楊提督,用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酒糖的小山傻在那里。
「提督要不要也吃一點?」
「這樣好了,我只要里面的威士忌就好了,外面的巧克力都給你。」
當然,我鄭重的謝絕了。
七九七年一月一一日
從海尼森托運的行李終于送到了,所以楊提督非常的不高興。這麼說也講令人覺得很奇怪,但我還是省略經過,直接記述原因和結果就好了。
這些行李是我們從海尼森出發前委托軍方的運輸服務部門送來的,由于電腦的失誤,結果運到相差將近一OO光年的地方去,將近有兩個月的時間查不出它們的下落。這樣遲遲的抵達,距延遲抵達的期限卻還有三天,所以連一元的補償金也領不到。會不高興實在也是應該的。
「算了,總算是平安到達了,就別計較吧!」
我這麼打圓場,但是提督馬上揮手搖頭。
「不!在還沒打開檢查之前,還不知道是不是平安送達。尤里安,幫我一起檢查。」
因此晚餐後就開始拆箱子了。
行李的大部分都是書,大約有三OOO本左右。所以那些空房間都有客了。整理當中,我拿出立體相簿。打開一看,出現了兩手抱著壺,開心地笑著的娶兒。這就是楊威利幼年時期的模樣。
「你在看什麼?」
「提督,你小的時候好可愛喔。」
「希望你不要用過去式說。不過話又說回來,快點整理吧。」
其實,我實在好羨慕提督。我嬰兒時代和小時候的照片一張都沒有,全部被祖母處理掉了。和媽媽一起照的照片,全部被燒掉;和爸爸一起照的,則不知道被祖母收藏到那里去,在祖母去世之後根本就找不到了。父親的婚姻,祖母到死都不原諒。連孩子的我,都被她視為「把兒子奪走的女人所生的小孩」。
我想祖母也是有她的理由在,但是現在我仍然無法理解。敏茲家是參加國父海尼森「一萬光年長征」的名門家系,而母親只是從帝國逃亡而來的平民子孫,這就是祖母以母親為奇恥大辱的理由。我認為這種想法,豈不是和那些異常重視血統及門第的帝國貴族們沒什麼兩樣嗎?拿祖先來自夸,豈不只是證明了子孫的無能而已嗎!
要想全部整理好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大略整理一下,然後睡覺前喝杯茶休息休息。
「楊提督的祖先是什麼樣的人?」
對這個問題,提督的回答是︰「這個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十億多年以前,大概是在地球的原始海洋中,象水母一樣浮啊浮啊的游泳吧。」
這實在不象是想當歷史學者的人應當說的話。
七年一月一二日
對伊謝爾輪要塞的前方,也就是帝國方面很和平---比較恰當的說法是沒有戰事--的狀態一直持續著,反而是後方有些蚤動。
前天,听到軍方委托輸送物資的貨物船被宇宙海賊襲擊,所有的貨物全被搶走的新聞時,還真是嚇了一跳。楊提督象是很感動似地交抱著手說︰「宇宙海賊嗎?真是令人覺得非常懷念呢。」
「不是針對保險金的詐欺手段嗎?」
這是先寇布準將的意見。
「不,我看是有更深的緣故。」
亞典波羅提督則是這麼說。听起來不太象是預想,而是願望似的。也許是我越來越不安好心也說不定。
七九七年一月一三日
為了調查及逮捕傳聞中的宇宙海賊,決定派遣石炮一O艘,偵察母艦五艘,再加上四艘驅逐艦到後方去,指揮官是亞典波羅提督。這次也兼艦隊運動的訓練,要離開要塞三天左右,好象也要順便去護衛卡介輪少將搭乘的運輸船的樣子。
---听到這個消息的波布蘭少校,可能認為這是打發無聊的最好機會,就拉了高尼夫少校和我去請求準予同行。姆菜少將用他那分不出那里是黑色那里是白色的眼珠瞪了我們一下,久久沒有回答。由于這巧是在楊提督和格林希爾上尉剛剛出去視察二十個炮台的地點時,所以波布蘭少校才會向最難纏的對象提出申請。參謀長的回答如下︰「我覺得讓你們三個人去做,就算是最嚴肅的問題,也會變成笑話一樣。
這對解決問題來說,實在不太好。就是這樣。」
「這是一種偽見。這邊的兩個還比較沒話講,但是我,不對,下官是從呱呱落地開始,就以加倍的誠實天性而引以為傲---」「但非常遺憾,從那之後就徹底的被改變了呢。參謀長,非常抱歉佔用您的時間,告退了。」
平靜地說完話,高尼夫少校半推半拉地把我拉出去,波布蘭少校看情勢不利,就敬個禮飛也似地跑出司令部。
在外面的咖啡店里听他們兩個的交談,好象是高尼夫少校小聲的對我說︰「其實從飛行學校時代起,波布蘭就被說是六無主義的巨頭。」
「六無主義?」
「無思慮、無差別、無頭腦、無節躁、無責任、無反省……」
「忘記最要緊的了!無神論和無欲、無敵。」
喝光了第三杯咖啡,波布蘭少校在旁邊插嘴。
「那加起就總共是九無主義吧。」
「對朋友一點也沒有道義的家伙,從來沒想過幫我一點嗎?」
「朋友?是誰啊?」
這時,兩人的表情真是非常夠看。
傍晚,回到宿舍的楊提督,意味深長地對我說︰「是不是又被波布蘭唆使去做什麼了,尤里安?剛才姆菜少將告訴我,尤里安交朋友最好要選擇一下呢。」
「朋友?是誰啊?」
原來很想這麼回答,但實在學不來高尼夫少校的語調,只好作罷。老實說說,對于能被說是「波布蘭少校的朋友」,我感到十分高興。
晚餐後,把紅茶端到提督的桌上時,順便聊了一會兒的天。我問提督︰。
「提督,你會不會後悔來到伊謝爾輪要塞?」
「為什麼會這麼問?」
「大家都說,與其在最前線,提督還是比較適合在後方統轄指揮全軍的。」
「你說的大家,大概就是先寇布、亞典波羅、波布蘭這一群人吧。不能因為這群人聲音大、態度硬,就認定他們是多數派啊。」
「可是,我也常常這麼想的。」
「好啊,等你當了國防委員長的時候,再任命我這種了不起的職位吧。」
提督笑著說,我才安心下來。因為我知道這不是我可以過問的事,原本以為一定會挨罵的。這種事,如果是象格林希爾上尉說的話,還比較無所謂,但我的話就太放肆了。
我想,我心里在想什麼,楊提督一定都清楚,所以他才沒有罵我,逐漸地慢慢讓自己了解有多不成熟。
「不管怎麼說,我很中意伊謝爾輪。況且這里沒有上司,也沒有那些爭權利的政客。有例行公事的時候,不必听長篇大論的演講就可以了事。這里與其說是地獄還不如說比較接近天堂」「而且居民都象天使一樣?」
「天使?那些家伙嗎?」
最先講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一想到先寇布準將頭上有黃金色的光環在閃閃發光,波布蘭少校背後有著白色翅膀的光景之後,我爆笑出來。
剛開始是一副認真覺得不舒服表情的楊提督也跟著笑了出來,結果我笑得根本停不下來,兩個人都笑得倒下了。
笑累了回到自己房間,寫這個日記時又繼續大笑。先寇布準將和波布蘭少校如果不是天使而是惡魔的話,會更奇怪。兩個人一定會互扯對方的尾巴的。希望明天見到那些人時,不要笑出來才好。
七九七年一月一四日
去年十二月中旬開始,差不多有四個星期,從幽靈蚤動開始一連串發生的各種事件,听說似乎全部都相互有關連。也就是說,有個後方和前線勾結侵佔軍用物資的組織存在。為了查出這個組織的內部,好象展開了暗中偵察的活動。但結果如何,我則是完全不知道。
在路上到波布蘭少校和平民的年輕女性走在一起。當然已經不是生面孔了,但一想起昨晚和楊提督的對話,忍不住爆笑出來。對我茸茸肩膀的波布蘭少校,什麼也不知道的還對我眨眼楮,我只能用兩只手緊緊壓住臉的下半部很快地跑過去。他一定覺得我是個奇怪的家伙,但實在是沒辦法。
七九七年一月一五日
卡介輪一家乘坐的運輸船,沒發生事故也沒遇上宇宙海賊的襲擊,已經和去迎接的亞典波羅提督會合了。明天,會照預定時間抵達。楊提督明明對他的平安到非常高興,嘴里卻說……「夫人和小姐們沒事就好了。她們可是一點罪過也沒有的。」
七九七年一月一六日
卡介輪一家終于到達伊謝爾輪了。十三時四分,我代表楊提督前往要塞宇宙港的六號門
去迎接。
「喲,勞駕來迎接了。」
少將的笑臉好令人懷念。夫人和兩位小姐看來也都很好。
「尤里安也來了,我就放心多了。身為先住者可以麻煩你在各方加以指導。」
被這麼說我實在是惶恐之至。
由于夫人說「反正是要去伊謝爾輪的」所以一切家庭用具全部打包寄存在海尼森宇宙港的貨櫃儲藏室,只帶最低限度的行李前往下一個就任地點。
「結果到了那邊打開行李一看,連威士忌酒杯都沒帶呢。」
「那麼就一直禁酒了嗎?」
「怎麼會。就用紙杯喝了,比較沒氣氛就是」喝酒的執著,就是如此。
楊提督稱我是「家事和整理的能手」以提督的水準看來,也許的確是如此,但我看卡介輪夫人則象是「白魔女」好象只要手指一彈,家庭器具、用具全部就自動回到它的所在位置上去似的。今天早上我這麼說的時候,楊提督就猛點頭。
「一定是這樣沒錯。夫人是白魔女,丈夫則是黑魔道士。因為魔法大戰輸了,所以從此以後,才在他家里當僕人的。」
這麼一說,我又想起前天的笑話了。有惡魔和魔道士什麼的,伊謝爾輪也越來越生氣勃勃的,今後大概根本沒有讓幽靈出現的余地。
我帶路送卡介輪一家到離楊家大約一百公尺距離的宿舍去。房間數相同,起居室兼餐廳則大上將近有一倍之多。現在雖然還只是空洞洞的,但只要過了一個晚上,一定會變成一個漂亮的家。
「那麼,礙手礙腳的人請在晚餐之前不要回來。」
夫人這麼說,就把卡介輪少將和我赴出去。莎洛特。菲利線站在玄關一只手牽著妹妹,一只手揮著,目送我們離去。
到了司令部,形式上舉行就任交接,少將把要塞事務總監的任命公文接過來。而能將打雜的工作全部塞到干練專家手中,楊提督也是一副高興的模樣。
總之,這樣一來楊艦隊的幕僚陣容完全照理想(?)的到齊了。可說符其實成為宇宙最強的戰斗集團。
「在亞斯提、亞姆立札會戰中都活過來了,就不能再繼續輸下去。」楊這些話雖然只是表面上說的話(因為這個艦隊的確還沒有以艦隊戰的形式作戰過)但我認為這不但是事實,而且會繼續下去。
希望在我能獨當一面之前,楊提督當然不用說,其他的人也能平安無事才好。對我來說,楊艦隊不只是單純的軍隊內部構成的機能集團而已。
伊謝爾輪也不是單純的要塞。卡介輪少將能非常欣悅地在以前軍官學校的學弟手下工作。這樣的人際關系,這種氣氛,我認為這就是伊謝爾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