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拉斯船長歷險記--第二十三章浮冰的進攻
第二十三章浮冰的進攻
哈特拉斯指揮船拋錨之後,回到他的船艙里,拿起地圖,仔細研究起來︰他所在的緯度是76°57′,經度是99°20′,這就是說離77°還有3′。就是在這個地方,愛德華-比爾徹爵士第一次在「先驅」號和「救助」號上越冬。就是在這個地方,他用雪橇和船進行探險;他發現了圓桌島,南高爾努阿依群島,維多利亞半島和比爾徹海峽。他到了北緯78°以遠的地方,看到海岸向東南傾斜。海岸看起來應該同瓊斯海峽相連,這個海峽的入口同巴芬灣相對。但在西北部,正相反,「有一片暢通無阻的海洋,」他的報告上這麼說,「一望無際。」
哈特拉斯激動地看著海圖上的這個地區,一大片白色區域出現在這些陌生的地區,他的眼楮一直盯著這片沒有浮冰的極地區域。
「有這麼多的證據,」他自言自語地說,「有斯圖亞特的敘述,本尼的敘述,比爾徹的敘述,無可置疑!應該是這個樣子,這些勇敢的水手們看到了,親眼看到了!能懷疑他們說的話嗎?不能!——但是,如果這片暢通無阻的海洋,由于冬天提前到來,變成……但不會,這些發現已經過去了好些年;這片海域存在一我會找到它的,我會看到它的!」
哈特拉斯又登上了艉樓。濃霧包圍了「前進」號;從甲板上勉強可以看到桅桿頂端。但哈特拉斯讓浮冰引航員從喜鵲窩里下來,取代了他;他想利用天空的一線光亮,觀察東北的地平線。
山敦不失時機地對中尉說︰
「唉,沃爾!這片海洋暢通無阻嗎?」——
「您說的有道理,山敦,」沃爾回答,「我們桶里只有可用六個星期的煤了。」——
「醫生又找到某種科學方法,」山敦回答,「讓我們沒有燃料也可以取暖。我听說用火可以制冰;沒準他會用冰給我們生火。」
山敦回到他的船艙里,聳了聳肩。
第二天,8月20日,霧氣散開了一會兒。人們看到哈特拉斯,高踞在上,目光急切地注視著地平線;然後他又下來了,一句話沒說,只是命令向前開;但很容易看出他的希望最後一次落了空。
「前進」號起錨,搖搖晃晃地向北駛去。由于它非常疲憊,第二層帆和第三層帆的桅桁以及所有的帆纜索具被拋到了底部;桅桿已經應付不了局面了;不再指望風向會有何變化,因為彎彎曲曲的航路使它不再會有什麼作用;海上到處生出白色的大塊的痕跡,像油脂一樣;這是即將發生大範圍結冰的預兆;風力剛開始減弱,大海幾乎立刻波濤洶涌;但是風再次吹起的時候,新浮冰就破碎消融了。傍晚氣溫降至-7℃。
當船來到一條死胡同的頂端,它就用羊頭撞錘開足馬力沖向它遇到的障礙物。有幾次大家都以為它一動不動了;但是浮冰出人意料的移動為它開闢了一條新路,它大膽地沖了上去;在它停下的那段時間,蒸氣從排氣閥排了出來,遇到冷空氣便凝結起來,化作雪落到甲板上。船停下不動還有一個原因︰浮冰有時阻住了螺旋槳的葉片,它們無比堅固,發動機做什麼也不能把它們完全弄碎;只有把發動機倒轉過來,向後退,派人用杠桿和橇棍把螺旋槳弄出來;這樣做不僅困難重重,而且令人疲憊不堪,又耽擱了時間。
13天內一直如此;「前進」號沿著本尼海峽費力地前進。船員們小心嘀咕,但還是服從命令;他們明白此時走回頭路是不可能的。向北進比向南退的危險小,應該考慮過冬了。
水手們彼此之間討論這種新的形勢,一天,他們甚至與理查德-山敦談論這件事,他們很明白他是贊同他們的。後者不顧他作為軍官的職責,不怕別人在他面前議論船長的權威。
「您的意思,山敦先生,」格里珀問他,「我們再不能走退路了?」——
「現在太晚了,」山敦回答——
「那麼,」另一個水手又說,「我們只能考慮過冬了?」——
「這是我們唯一的辦法!人家不願意相信我……」——
「下次!」佩恩答,他已經恢復了日常工作,「人家就會相信您的。」——
「因為我不是領導者……」山敦反駁道——
「誰知道呢?」佩恩表示異議。「約翰-哈特拉斯願走多遠就走多遠,但別人不必跟著他。」——
「只要想想,」格里珀又說,「他第一次航海到巴芬海和那些跟他一起去的人!」——
「‘永別’號,」克里夫頓說,「就是在他的率領下在斯匹次卑爾根海域失事的!」——
「只有他一個人回來了,」格里珀回答——
「他一個人帶著他的狗,」克里夫頓反駁道——
「我們不願意為這個人隨心所欲而犧牲自己,」佩恩補充道——
「也不願意丟下我們好不容易掙得的報酬!」
提到這一點的無疑是克里夫頓。
「我們一旦越過了78°,」他補充道,「我們離得不遠了,每個人可以掙到9375法郎,6×8°!」——
「但是,」格里珀回答,「如果我們不帶船長回來,就失去這些錢了嗎?」——
「不,」克里夫頓回答,「只要證明非回來不可。」——
「可是船長……畢竟……」——
「放心好了,格里珀,」佩恩回答,「我們會有一個船長,一個好的船長,山敦先生知道。當一個船長發瘋了,就把他廢了,另外任命一個。不是嗎,山敦先生?」——
「我的朋友們,」山敦躲躲閃閃地回答,「你們在我身上會發現一顆忠實的心。但還是等待事態的發展吧。」
哈特拉斯的頭腦里斗爭非常激烈。他堅定不移、精力充沛,總是充滿信心,勇往直前。總之,如果他不曾指揮他的船的前進方向,他的船表現得會非常英勇;他用五個月走過的路程,別的航海者要走兩三年!哈特拉斯現在發現只有過冬了;但這種情況不會嚇倒堅強和堅定的心靈,歷盡艱辛、飽經磨難的心靈;勇敢而鍛煉得很堅強的心靈!詹姆斯-羅斯爵士和邁克-克魯爾難道沒在北極地區過了三個冬天嗎?既然已經這麼做過,難道不能再做下去嗎?
「但是,」哈特拉斯重復,「做得更多,如果需要的話!啊!」他遺憾地對醫生說,「我為什麼沒能進入巴芬海北部的史密斯海峽呢,要不我現在就到了極點了!」——
「好!」醫生不動聲色地回答,他會在需要的時候生出信心來,「我們會到的,船長,會到99經度,而不是75°,這是真的,但這又有什麼重要呢?如果條條大路通羅馬,條條經線通北極更是確信無疑了。」
8月31日,氣溫達到-10℃。航海季節結束的時候到了;「前進」號將艾克斯毛斯島拋在右舷,三天後,經過了圓桌島,這個島在比爾徹海峽之中。在不太久遠的年代,大概通過這個海峽可以到達巴芬海,這時不能做此打算,這片海域完全被浮冰堵塞了,不可能為「前進」號提供一點水流;以後的八個月要面對這一望無際、一動不動的冰田。
幸運的是,還可以向北再走幾分,條件是要用大滾筒碾碎新的浮冰或者用鞭炮把它們擊碎,讓人感到害怕的是,在低溫的條件下,大氣非常平靜,因為道路很快就合攏了,連逆風也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一個平靜的夜晚,一切都凍結了。
但是,「前進」號處在當前的情況下是不能越冬了,它四面受到風、冰山、海峽的偏流的夾擊;首要的事情是找到一個安全的棲身之處;哈特拉斯希望到新科爾努依海岸去,在阿爾伯特岬角之處的地方找到一個足以遮風擋雨的海灣。他頑強地向北航行。
但是9月8日,一個連續不斷的、無法進入的、無法超越的浮冰群橫亙在他北上的道路當中;氣溫降到了-12℃。哈特拉斯焦急地尋找出路、但是沒有用,他多次讓他的船冒險,以非凡的才智進行冒險的舉動。人們可以說他冒失,欠考慮,瘋狂,盲目;但是,作為一個好水手,他是當之無愧的;而且屬于最杰出的!
「前進」號的情況真的變得相當危險;因為,大海在它後面合攏了,幾小時之內,浮冰異常堅固,人們可以在上面跑來跑去,拖船,非常安全。
哈特拉斯無法繞開障礙,決心從正面轟擊;他用了力量最大的爆破筒,裝有八到十磅的火藥;人們開始在厚厚的浮冰上面鑿孔;在孔里裝滿積雪,小心翼翼地將爆破筒放在一個平行的位置上,以便能炸開最大面積的浮冰;接著點燃了導火線,導火線由馬來樹膠管保護起來。
人們開始爆破浮冰群,因為不能把它鋸開,鋸子立刻就沾在上面。無論如何,哈特拉斯指望明天經過這里。
但是,夜里刮起了狂風;大海在浮冰表層下面涌動起來,浮冰像被潛水艇搖晃起來,領航員恐怖的聲音傳了過來︰
「注意後方!注意後方!」
哈特拉斯朝指定的方向看了看,他在黃昏的余輝下看到的景象非常恐怖。
一個高高的浮冰群向北席卷過來,像雪崩一樣飛快地奔向大船。
「所有人都到甲板上來!」船長喊道。
這座移動的冰山只有半海里遠了;浮冰涌動著,互相趕超,像被可怕的颶風席卷的沙粒一樣互相撞擊;空中回蕩著可怕的聲響。
「這就是,克勞伯尼先生,」約翰遜對醫生說,「對我們威脅最大的危險。」——
「是的,」醫生平靜地回答,「這真夠可怕的。」——
「我們需要抗擊的一次真正的襲擊,」水手長又說——
「總之,就像大洪水之前的一群巨獸,人們原以為它們是住在北極的!它們互相驅趕著!它們急著當跑得最快的。」——
「而且,」約翰遜補充說,「它們當中有的拿著尖利的長矛,我勸您還是抵抗吧,克勞伯尼先生。」——
「這是真正的圍城!」醫生喊道︰「好,我們到城牆上去吧!」
他趕緊到船尾,全體船員都拿著鐵鏟,鐵桿,橇棍,準備抵御這可怕的進攻。
雪崩來了,佔據了高處,它席卷而來的浮冰在周圍堆積起來︰按照哈特拉斯的命令,用船首的大炮轟擊,擊破這具有威脅力的陣線。但它來了,撲到了船上;傳來了一聲斷裂聲,因為船右舷的髖部被撞,船殼的一部分斷裂了。
「誰也不許動!」哈特拉斯喊道,「注意浮冰!」
浮冰帶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攀援而上;重達數擔的浮冰撲向船的舷牆;最小的騰起的也有桅樓那麼高,像利箭一樣落了下來,擊碎了側支索,切碎了索具。船員們被這數不清的敵人搞得焦頭爛額,它們這種氣勢足以壓碎100條像「前進」號這樣的船只。每個人都盡力阻擋這些入侵的石頭,不止一個水手受到利箭的傷害,其中包括伯爾頓,他的左肩全被扎爛了。聲音異常恐怖。達克在這新型的敵人面前狂吠著。黑夜增加了形勢的恐怖,遮掩不住這些瘋狂的石頭,它們在空中發出最後的星星點點的白光。
哈特拉斯的命令一直在這奇怪的、不可想象的、超自然的、人與浮冰的斗爭中回響著。船屈服于這巨大的壓力,向左舷傾斜過去,大桅桁的一端已經靠在冰原上,有壓碎桅桿的危險。
哈特拉斯明白這種危險;這種時候很恐怖;船有徹底翻轉的可能,桅桿會被卷走。
一個巨大的冰塊,有船那麼大,沿著船殼升起來;它以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升起來,它逐漸上升,已經超過了艉樓;如果它撲向「前進」號,那就全完了;它很快就立了起來,它的高度超過了第三層帆的桅桁,它的底部開始搖晃起來。
所有的人都發出了驚恐的叫聲。每個人都涌向右舷上。
但是在這時候,船完全升起來。人們感到它抬高了,在一段無法估量的時間內,它在空中飄浮,然而它下降了,重又落到浮冰上,在那里,它搖晃了一下,船殼板裂開了。發生了什麼?
它被上漲的潮水托了起來、又被從後面相撞的冰塊推了出去,越過了無法越過的浮冰群。一分鐘過去了,這一分鐘如同一個世紀,經過這奇特的航行之後,它落在障礙物的另一端。在一片冰田之上;它的重量使得冰田下沉,船隨即恢復了原狀。
「越過了浮冰群!」約翰遜喊道,他撲到船首。
「贊美上帝!」哈特拉斯回答。
然而,船還是在一片浮冰中間,浮冰將船從四周包圍起來,盡管龍骨在水中,它還是沒法動;但是,如果它一動不動,冰場就帶著它一起動。
「我們偏航了,船長!」約翰遜喊道——
「隨它去吧!」哈特拉斯回答。
難道,還有可能抗拒這種拖拉嗎?
白晝來臨了,非常清楚,由于海底潛流的影響,冰田迅速向北漂移,這移動的冰山載著「前進」號,「前進」號牢牢地固定在冰田中央,人們看不到邊際;哈特拉斯預計會發生一場災難,船很可能被從一邊拋出去或被浮冰撞碎,他讓人在甲板上放了大量的食物,宿營的工具和船員們的被子;他依照邁克-克魯爾船長在同樣的情況下的所作所為,讓人在船的周圍圍上了一圈充氣的吊床,好讓它不受太大的損害;很快浮冰在-14℃氣溫的影響下堆積起來,船被一堵冰牆圍住了,只露出了桅桿。
七天以來,它都在這樣航行;阿爾伯特海角構成了新一高爾努依的西端,9月20日這個岬角被迅速掠過,很快就消失了;人們注意到冰田從這時候起開始向東航行,它這樣要到什麼地方去?要在什麼地方停下?誰能知道呢?
船員們等待著,觀望著。最終,9月15日,夜里三點左右,冰田無疑與另一個冰田相撞,突然停住了;船劇烈地搖晃起來;哈特拉斯這一天已經測定了位置,他看了看地圖,他在北方,看不到任何陸地,經度是95°35′,緯度是78°15′,在這個地區的中心,在這片陌生海洋的中心,地理學家們認為寒冷之極就在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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