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行商在基地政治霸權的擴張過程中,經常扮演開路先鋒,向廣漠的邊區滲透。他們一出門便是經年累月,駕駛的破船綴滿手工修焊的爛補釘;他們說不上怎麼老實,但勇氣……由此,這些人營造了一個,比四王國由冒牌宗教支撐的專制政體更為長久的帝國……關於這些偉大而孤獨的人,永遠有說不完的故事。他們心中常存一個半笑半真的座右銘,是引自韓定的一句格言︰「絕不讓道德觀念阻止你做對的事!」。
現在要分辨那些故事有憑有據或是生安白造,相當的困難;要說毫不夸大是絕無可能之事……銀河百科全書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彭曄慈剛陶醉在沐浴的塊感當中,收信機就響了––證明了銀河邊區黑暗艱苦的空間里,流傳的那句老話︰電傳和沐浴設備總是不共戴天。
好在一艘沒給交運太多雜七雜八貨物的獨立商船上,這方面是蠻舒服的。
就說洗澡吧,在二乘四尺的小窩里,還能夠有熱水供應。距離駕駛台十尺,彭曄慈可以清楚听到收信機斷斷續續的嗒嗒聲……沾著一身泡沫,發出一聲怒吼,他走出去調整音量;三小時後,另一艘商船靠到邊上,一個面露微笑的年輕人走過兩船之間的空氣閘。
彭曄慈推上他最好的椅子,自己坐到駕駛座上。
「你做了什麼好事?姓勾的!」他惡狠狠地說︰「從基地一路追我?」
勾烈拿出一支雪茄,穩穩搖頭︰「我?少來了。我只是湊巧在交郵日第二天,到格里托四號著陸的傻瓜罷了。他們派我把這個帶給你。」
閃亮的小圓球換了手,勾烈加上一句︰「親啟,最高機密,不能透過次太空傳送。我是這麼推測啦。至少,那是私人膠卷,除了你本人以外,沒有人能打開。」
彭曄慈注視著膠卷,滿心不悅︰「看得出來。而且我也從沒看見這種東西裝過好消息。」
圓球在他手中展開,薄而透明的膠帶直挺挺冒出來。他用雙眼快速掃過訊息,因為等帶子的末端冒出來以後,前端就開始變褐起皺;一分半鐘以後,整條帶子變黑,寸寸斷絕。
彭曄慈喃喃怨道︰「噢,銀河啊!」
勾烈靜靜接口道︰「我能幫得上忙嗎?還是太秘密了,不能讓我知道?」
「說說不要緊,反正你也是公會里的人。我得到亞斯崗去。」
「那地方?出了什麼事?」
「他們逮捕了一個行商。可別說出去。」
勾烈大驚,憤然道︰「逮捕!那是違反協定的!」
「罪名是干預地方政治。」
「哦!他這麼做嗎?」勾烈沈思道︰「那行商是誰?我認識嗎?」
「不!」彭曄慈高聲說。勾烈領會了言外之意,也就不再多問。
彭曄慈起身寒著臉凝視景窗,對著稜鏡外形的霧般銀河囁嚅,神情猛惡,突然間大吼道︰「媽的個亂七八糟!我都快達不成配額了。」
勾烈腦中光芒一閃︰「嗨,老兄,亞斯崗是禁地埃」
「沒錯。你在亞斯崗連支削筆刀都賣不出去,他們什麼核子設備都不買。
到那兒去就死定了,我的配額這下劫數難逃。」
「非插手不可嗎?」
彭曄慈茫然搖頭︰「我認得那倒楣蛋,不能棄朋友於不顧。怎麼說的?
我心永屬銀河聖靈,道之所在欣然赴義。」
勾烈愕然道︰「啊?」
彭曄慈看了他一眼,不客氣地一笑︰「可忘了,你沒念過『聖靈寶典』吧?」
勾烈慍道︰「听都沒听過。」
「嗯,要是你受過宗教訓練就會讀到。」
「宗教訓練?你說教會?」勾烈驚得目瞪口呆。
「恐怕是的。那是我深藏心底的秘密恥辱,雖然那些蛋頭大師很讓我受不了;他們一等到理由充份,就把我趕了出來,送進基地上的俗家學校。啊,對了,我該動身了。你今年的配額怎麼樣?」
勾烈把雪茄掐熄,整了整小帽︰「這趟是最後一批貨,就要搞定了。」
「小子真走運。」在勾烈離去後許久,彭曄慈坐在椅中沉思,愁眉深鎖,一動也不動。
這麼說,高洛夫是在亞斯崗––而且還被關了起來!
壞透了!事實比表面上看起來糟得多。輕描淡寫不動聲色,把好奇的小伙子打發走是一回事,面對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因為彭曄慈湊巧是知道行商長高洛夫真正身份的少數幾個人之一。高洛夫根本不是商人,差了個十萬八千里;他是基地的特務!——
我的眼楮叫做迷惑,我的心情叫做失落,我的願望叫做解月兌,我的眼淚叫做訴說。
按捺不住叫做脆弱,吶喊很久叫做沉默,承受不了叫做寂寞,我的現在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