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啊?」菀婷緊鎖著眉頭切切地問。
他們已經走出帳篷好一會兒了,正沿著美麗的運河散步。
「你還在想算命的事啊?」黃偉廉訝異地望著她,一臉好笑的神情,「你不是說只是好奇來探探究竟的嗎!怎麼這會兒那麼在意啊!」
「可是……」她懊惱地播播頭,「她說的事都八九不離十耶!」
「你是指?」黃偉廉故作疑惑地問,但嘴角卻神秘地笑了。
「唉!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她自顧自地嘆了口氣,「可是,到底是什麼風暴啊?為什麼無風無浪又擁有一切呢?」她還在碎碎念。
黃偉廉看她一副想破頭的模樣,簡直忍不住要擊掌大笑起來。
「你不要庸人自擾了好不好?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他故意淡然地說。
「你不覺得奇怪嗚?命運既然可以被算出來,那就表示人已經無法改變命運了。」她根本不理他的風涼話,自顧自地說著,「可她又說什麼抉擇不抉擇的,那不是互相矛盾嗎?」她那副認真的樣子,就好像在思索什麼人生重大難題似的。
「咦?想不到你還滿聰明嘛!」他揚起眉。
「你是真的不信,還是愛面子假裝的?」菀婷警覺地看了他一眼。
「你說呢?」黃偉廉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好!那我告訴你一件事,看你還會不會那麼老神在在、自命清高!」她挑釁地仰著頭看他。
「個性好強、愛恨分明、厭惡束縛、天生叛逆!」他裝模作樣地學著說,「唉!你該不會是想說這個吧?你這身怪模怪樣的打扮,是怎樣的性格隨便猜也猜得出來。」
「什麼怪模怪樣?」菀婷低頭全身上下瞧著自己。
「你說說看,這是什麼?」他一把抓住她的「發帶」問道。
「這……你有……聞到……什麼味道嗎?」她搔著頭皮問。
原來,她為了給自己那頭馬尾來點色彩,竟然把五彩襪給綁到頭上去。
「又不是耶誕節,你干嗎掛一串襪子啊?」黃偉廉笑著問她。
「喂,現在講究環保,什麼東西都要多功能、多用途,你懂不懂啊?」她一臉的理直氣壯。
「是是是!從腳底變成頭頂,還真是多功能呢!只有你想得出來!」他好笑地輕捏她的臉頰。「喔,對了,剛才你是想說什麼來著?」他問。
「對喔!差點給你偏離主題了。我問你,」她突然賊賊一笑。「你哥哥黃偉漢現在人在台灣對不對?」她問,表情很有自信。
「是啊!你怎麼知道?」黃偉廉驚訝地看著她。
「何止知道,我還跟他相了親呢!」她撇著嘴說。
「相親?」他抖著唇不敢相信地瞪著她。
「你那夸張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她對他的反應很不滿意。「我配不上他嗎?」
「不是、不是!」他忙不迭地否認。「是我哥啦!他……他是……」
「他是同性戀?嘿嘿,我就知道!」她好不得意。
「同……性戀?咳……」他像被自己的口水給噎住似的猛咳起來。
「你怎麼了?」菀婷趕快拍拍他的背。「哪里不舒服嗎?」
「你……從哪里……發現的?」他勉強抬起頭問道。
「你不要那麼訝異嘛!」她對他驚詫的反應感到相當滿意。「想騙我?哪有那麼容易!他那副怪怪的模樣,我一看就明白。」
「怪怪?」黃偉廉也怪怪地看著她。頭一次听一個「怪人」在批評人家怪怪的,這感覺很奇怪,真不知道怪的是誰呢!
「是啊!很怪的。」菀婷忙不迭地點頭。「我想……他就是東,因為他在東半球,而你呢,就是西,因為英國在西半球,對!一定是這樣!哇塞,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她高興地闔不攏嘴。
黃偉廉納悶地問︰「什麼東啊西的?你在自言自語嗎?」
「哎呀!你怎麼那麼笨呢?你和你哥哥長得非常像,對不對?」她問。
「對啊!你不是也看過他長大了的模樣?」他答道。
「所以,吉普賽人才說她看到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只是風格不同。說的就是你們兩兄弟啊!」她按捺著性子,有模有樣地像在對小學生講解。
「你是說,我們兄弟倆會為你合牆?」他眼楮一亮,但下一秒,他又滿臉疑惑,「可是,你不是已經知道他……嗯……」他搔搔臉,不知道怎麼接口。
「所以我才想不透啊!」她柳眉全攏了起來,一副備受困擾的模樣。
他故意刺探道︰「那你難道沒什麼後補的,像是南或北的?」
「有也不告訴你!」菀婷送他一個死魚眼。「不過,說正經的,我是真的很同情你哥哥。」
她突然變得慈眉善目起來。
「同情?為什麼?他可是我家惟一的財產繼承人呢!也許……你可以為了這個,不惜代價要我哥娶你喔!那可是一輩子花也花不完的龐大資產!」黃偉廉眼神銳利地看她一眼。
「拜托!我是那種拜金的女人嗎?」她對他的譏諷很不以為然,「可是,為什麼你不能分享呢?反正,他一個人也用不完啊。」她天真地問。
「你才拜托呢!世界上有人嫌錢太多嗎?」模他給她一個白眼。
「也對!算我問錯話,我是說,反正你也是……」
「她的兒子?」他挑起一邊眉,「在她眼里,我想……已經不是了!」他淡淡地說。
「為什麼?」菀婷感到納悶。
但他無意回答,只是眉頭深鎖。
「我一看就知道她是個狠角色!」她又是自言自語。
「誰是狠角色?」他問。
「你恐怖的娘啊!」她張著大眼說道,「不是兒子就不是兒子,對這種母親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她自以為是地安撫著他。
真想不透這女人是怎麼看待世事的?
黃偉廉好奇地問︰「怎麼說?」
「你娘管你哥哥管得可緊呢!難怪他總是一副抑郁寡歡的模樣,如果,她知道他是個同志……」她全身抖了起來,「哇!肯定鬧得天下大亂、雞犬不寧!」
「不會那麼嚴重啦!她很愛他,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他身上。」黃偉廉臉色黯然地說。
「所以更容不得他有一絲逾越啊!凡事都要依照她的安排來行事,美其名叫愛,我看啊,這叫親情勒索!」菀婷憤憤不平道。
「可是,她真的很躁心我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要不是因為我當時太年輕、太叛逆,而且又血氣方剛的,才把事情弄得如此僵……」他臉色陰沉,欲言又止。
「拜托!還好你年輕時夠叛逆、夠血氣方剛,否則……」她搖起頭來,「想想看,如果你也變成你哥哥那副呆板的模樣……哇……」她全身又是一陣哆嗦。
「我寧願我是他!」黃偉廉低聲地說。
???
天又黑了!英國因為緯度高,太陽早早就打烊了。
黃偉廉和菀婷剛才已經一起在餐館里吃過晚飯,此刻他們正閑閑地待在房里,兩人看似悠閑,可空氣里又緊張地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神秘情緒。
「我……你今天晚上不出門嗎?」菀婷抬頭問他,兩手尷尬地統著衣擺。
黃偉廉從進門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亮著一雙眼默默地打量她的一舉一動,害她坐也不是,站也不安,像頭上無端長了兩只角似的。
「今晚不想出去了。」他簡短地回答道,一雙眼還是不肯放過她。
「那……我們要干嗎?」一問完話,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話暗示性太濃,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我是說……今天晚上……我想看點書。」她趕緊又接口。
「看書?」黃偉廉詫異地揚起眉,「我從來都不曉得你是個用功的孩子。」他低聲笑道。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著呢!」她邊說邊裝模作樣地拿起一本書。
「說得也是!雖然我們曾經一起長大,可後來也經歷那麼多年才又踫在一起,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了。」他的嗓音低沉,像絲絨般魅惑。
絲絨般的聲音飄然拂過她耳畔,令她開始心神不寧,心跳也莫名地加快。
「嗯!」她心不在焉地答應,目光卻無意識地落在書本上不曾移動。其實,她隱隱期待著某件事的發生……
終于,他走過來,伸手拿走了她的書本。
「來,告訴我,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捧著她的小臉,輕聲地問。
「壞人!」菀婷嬌嗔地回道。
「壞人?」他挑起一邊眉,更顯得玩世不恭,「既然我那麼規矩,都還落得這樣的評語……那麼,我就讓你瞧瞧什麼才叫真正的壞蛋。」
他兩手突然加重力道,將她的小臉拉近。
菀婷一顆心簡直要跳出來,她不敢看他,只能羞澀地垂下眼,欲拒還迎。
可那唇並沒有落下。她疑惑地抬眼看他,卻發現他的表情像謎一般。
她懊惱地蹙起眉峰。
誰知下一刻,他的雙唇突然像一陳颶風,火熱地掃過她嬌艷欲滴的小嘴,她忍不住吟哦起來,沉醉在一股高漲的里。
在她還來不及後悔自己大膽的舉動時,她的手已經月兌離大腦的控制,直覺地扯開他上衣的鈕,雙手急急地觸撫著他強壯的胸膛。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麼,只覺得身體深處似有一股急待發泄的洪流。她被他熱烈的吻攪得心蕩神馳。
他的手終于探進她毛衣里,指尖帶電地滑過她每一寸肌膚,動作熟練而性感,令她不覺微微搖顫……
不理會她的抗議,他輕輕推開她。
下一瞬間,她的酒紅色毛衣已經掉落在地上,黑色褲襪也被褪去。
菀婷嬌羞地緊緊抱著他,眼楮不敢睜開。
雙手托起她豐盈的胸,滿臉的已然無法掩飾,他將臉埋了進去……
「啊……」她無助地聲吟、扭動著身軀,只覺得此刻自己的體內有一束不斷往上竄的火柱,使她煎熬,也讓她歡愉……
???
「早安!」
听到男人沉穩的嗓音,菀婷長長的睫毛眨了兩下,眼楮到底還是不敢睜開。
她……難道她……真的跟他……那不是春夢一場?
她倏地滿臉通紅。
「頭一次看到有人睡覺還會臉紅耶!」黃偉廉在她耳畔打趣地說,溫熱的呼息播得她全身一陣酥麻。
「起床啦!太陽曬嘍!」他不死心,一邊低聲呢喃,一邊還用他高挺的鼻子磨贈她的臉和頸項,攪得她心神蕩漾。
她只好睜開眼,然後,就望進了一潭深邃的漩渦里。
他雙眼亮粲粲地看著她,表情還殘留著昨夜的激情與淚縱。
「酡紅的臉蛋!」他手指輕輕劃過她粉女敕的臉頰,「就像一朵盛開的牡丹……」他柔聲地說。
菀婷閃避著他灼燙的目光。
她有一絲懊惱,可內心又充滿激蕩的柔情蜜意,內心五味雜陳、百感交集。突然,一個念頭像雷劈似的重重劃過她的小腦袋。
「會不會懷孕?」她驚恐地高呼起來。
「現在才問,不覺得太晚了嗎?」黃偉廉邪惡地笑了。
「那……怎麼辦啊?這下慘了,我完全沒有當母親的準備!不行、不行!」她慌亂地爬起身,開始煩躁不安地踱步,一會兒握拳跳腳、一會兒搔頭咬牙。
「快回到床上來!」他悶著聲說道,眼楮里已然有兩簇火苗。
「什麼?」她扭頭不解地瞪視他,眉頭全擠在一塊兒了。
「快回到床上來!」他又重復說了一遍,嗓音更形低沉,可目光已經老實不客氣地在她身上來回梭巡。
菀婷跟著垂下視線,霎時恍然大悟。
她竟然對自己的渾然不察。
像火燒似的,她一躍又鑽進被子里。
「你……你出去!」她對著他嘟嚷,兩頰像著了火似的滾燙,兩手則緊緊拉著被子。
「為什麼要我出去?我也是人,當然也怕冷啊!」黃偉廉枕著手臂氣定神閑地回道。被子被她扯去一大半,讓他露出雄偉的軀干。
他那躺著的半果姿態,充滿撩人的遐想。
「那你……幫我把……衣服……」視線掃過狼藉的地板,使她不得不頓了一下,「拿過來!」她的頭幾乎快垂到胸前。
他卻突然把臉湊近。「昨晚你好像沒那麼害躁喔!」黃偉廉用手輕輕支起她的下巴,兩眼灼灼地望著她。
一股男人特有的麝香,輕輕吹拂過她臉龐,讓她全身一陣酥軟。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是什麼……」他揚著下巴,視線定在床邊地板的一角,那里有個「殘留物」。「既然,我都用了‘那個’,你怎麼還問我懷不懷孕這個傻問題呢?」
菀婷這才想起昨晚他怪異的舉動。當他們正渾身火熱時,他突然停下動作,從袋子里掏出一小包東西。
她沒費心去看仔細,當時的她只是情不自禁地閉著眼,盡情享受那種全身著火又通體舒暢的奇妙感覺。
難道,他早就想打她的主意?還是,他根本就風流成性,竟然連「隨身包」都有了?
菀婷幽幽地瞪他,眉毛不馴地揚了起來。
「干嗎這樣看我?我可是為了保護你啊!」他振振有詞地說。
「到底拿還是不拿?」她憤恨地問。沒有懷孕的陰影使她偷偷地松了口氣,但明白自己可能只是他一夜風流的對象,又讓她很泄氣。
「不拿!」他很干脆地回答。「經過昨晚……我想我再也沒機會稱你一聲‘大嫂’了,是不?」他眯起雙眼,意味深長地說。
擾人的氣息又拂面而來,和她的交纏在一起。
他的瞳孔里,終于只剩下赤果果的……
???
菀婷一大早歡天喜地的去領她的新護照,然後,就趕著從輪敦市區一路搭地鐵回來。
這個禮拜以來,他們幾乎形影不離,除了幾次短暫扮演「湯姆」稍稍露臉外,她都倚偎在男女情愛里,她頭一次嘗到做為女人的快樂。
像初嘗禁果的小女孩,她沉浸在一種迷亂又魅惑的氛圍里。
她從來就不是深謀遠慮的人,遇到感情這檔事,當然還是只靠直覺,完全憑感覺行事,哪里有快樂就往哪里去;哪兒讓她痛苦,她就逃得比誰都快。花招雖多,卻從沒一樣是明智之舉,直讓人替她捏把冷汗。
她騙黃偉廉說要去買女人的私人衣物,怎樣都不讓他跟來。
他並沒有堅持,只是似笑非笑地望著她,表情高深莫測。
菀婷下了地鐵後才走幾步路就到了巷口,一看前面景象,不由得讓她愣在原地。
黃偉廉正一派瀟灑地跨騎在哈雷機車上,後座竟然載著舉止親昵的美麗子。她的血盆大口正笑得狂妄,兩只胳臂也像章魚的觸角般緊緊纏在他的腰。
菀婷還來不及忖想他們之間的關系,下一秒鐘,美麗子的唇已經落在他後頸項上。
黃偉廉似乎微微瑟縮了一下,但那是她自己的想象,因為他並沒有抗議。
他們向屋里的人輕輕揮了手,然後,機車就像一陣旋風呼嘯而過。
菀婷一顆心霎時跌落谷底。
為什麼會這樣?
她想大喊,可又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覺得心里好痛、好痛,一口抑郁沉在心底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她在心里喊著,不馴的峨眉倔強地攏起來,但垂下的眼瞼卻絲毫也隱藏不了內心的痛苦。
接著,她竟然當街嚎啕大哭起來。半晌,菀婷踏著堅定的腳步回到「湯姆」的房間,一臉決裂。房里的梳妝鏡前,映著一個憤恨難平的身影。她將長發甩到胸前,然後,舉起剪刀——沒兩下,她一頭秀麗的長發全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