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十多名官兵正押著一輛囚車往京城的方向走去。官兵們看起來都有些疲累了,而囚車上的人犯卻是精神奕奕。
那囚犯滿臉橫肉,細小的眼楮陰楮不定地閃爍著,全身被鐵鏈鎖緊,除了手銬外,還上了腳煉,可見得這個人犯的凶殘。他所穿的囚衣背後已寫上他將受到的刑罰──死。
他是一個死刑犯!
突然,一陣飛鏢射來,鏢里含有劇毒,中鏢的官兵紛紛倒地不起,剩下的官兵也遭到隨後而來的大漢們攻擊,不一會兒的工夫,官兵們全都被滅,數名大漢齊力打開了囚車,十分恭敬的請出了那名囚犯,解開他的束縛,一伙人輕松得意的揚長而去。
盡管外頭天氣寒冷,但在震遠侯爺府里卻感受不到一絲的寒意。
任逍遙在府里住了下來,還從書房搬回了主屋,他和小憐的相處是一天比一天和諧愉快,雖仍是喜怒不形于色,但也不像以前那般的嚴厲嚇人。
小憐也漸漸的不再害怕任逍遙,縱使兩人的觀點未能完全一致,偶有沖突爭執,但她明白,只要柔聲對任逍遙解釋,他都能接受。白天的時間任逍遙不是在書房里辦公,就是出門巡視旗下的產業。
小憐則是早上看書,下午向管大夫學習醫術。不過,晚上的時間任逍遙就一定要小憐陪在身旁。他若在書房忙事,小憐就在他身側看書、撫琴,若任逍遙在場上練功、練劍,小憐也陪在一邊遞茶水、送汗巾,她沒有怨言,做得十分開心。
這種情形讓王媽非常歡喜,僕役們也高興侯爺終于回到府邸長住,使整個震遠侯爺府充滿了生氣。
任逍遙一手抱著小憐從馬背上下來,他已幫助小憐克服了對馬兒的恐懼,除了下令馬廄里不準掛有馬鞭外,還讓小憐與他共騎馳雷,讓她不再那麼討厭馬!但小憐還是只敢和任逍遙同騎一匹馬。
小憐腳一落地,任逍遙就拉起她的手說道︰「跟我來。」
走入馬房,他帶著小憐來到一匹淺棕色的小馬前面。
「這匹馬以後就是你的了。」他模著馬兒的頭笑道。
小憐看著略矮她幾-的小馬,怯怯地伸手模它一下,見小馬安靜溫馴的不反抗,便接過任逍遙手里的糖,大膽地喂它。小馬不怕生的開心吃著,小憐也高興得笑-了眼,仰頭對任逍遙道謝。
任逍遙只是摟緊她,淡笑不語,直等到小憐喂完了糖才一同離開馬房。
小憐回到房里,見桌上放著一封信,立刻興奮的拆信觀看,是李嬤嬤的回信。
看完信後,她反而是秀眉深鎖。李嬤嬤的回信中除了問候之外,還非常關心小憐的生活情況,信中問她過得好不好?又寫明大家都很想念她,這讓小憐好懷念她們,更加想回千金坊看看。但是,這就需要征求任逍遙的同意了!
晚上,任逍遙在房里看書,小憐則在一旁撫琴,琴音很是悅耳,但已經斷斷續續彈錯了好幾個音,她心不在焉,琴音又再次變了調。
「別彈了,你過來吧。」任逍遙放下手上的書本,對著小憐招手。
小憐柔順地站起,走到他身邊,語氣有些歉意,「對不起!」
任逍遙搖頭,將她拉入懷里,皺眉問︰「我不是要你道歉,你心不在焉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小憐欲言又止。
「別隱瞞,老實告訴我,我會為你解決。」他面容嚴肅地抬起她的小臉再問一次。
「我想回千金坊一趟!」她離開他懷抱,拿出了李嬤嬤的信給任逍遙看。「李嬤嬤從小扶養我長大,我在千金坊也住了十六年,那兒就如同我的家一般,自從我出嫁後就未曾回去過,我好想念李嬤嬤她們,想回千金坊看看。」小憐望著任逍遙,祈求他能答應。
「你真的想回千金坊?」任逍遙將信放在一旁,沉聲問道。
小憐輕輕地點點頭,「我真的好想李嬤嬤,也想千金坊中的姊妹們!我明白,以一個侯爺夫人的身分是不應該到那種地方,這個要求或許有些過分,但是我可以打扮成另一種模樣啊,我也會盡量小心不給你惹-煩的。我可以去嗎?」
小憐鮮少有求人的時候,如今為了回千金坊,她小心翼翼請求的模樣令任逍遙心折,這也代表著小憐不會因自己現在的富貴而想隱藏過去,也不以自己的出身為恥,她的善良和念舊讓任逍遙佩服,自己真的是在紙醉金迷的聲色場所中找到寶了。
他又將小憐擁入懷中,沒說什麼,只是細細地吻她。
小憐承受著他的吻,心里不免起了疑問。為何倪千柔會說他從不吻女人?任逍遙每天都吻自己,這彷佛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小憐忙將思緒拉回,能否去千金坊才是要事,趁他吻自己的空隙,她再問一次︰「我……」
任逍遙卻用吻封住了她的嘴,一會兒才放開小憐。
「我會安排,安排好就帶你去千金坊。」
任逍遙答應得如此爽快令小憐有些錯愕。
「真的?謝謝你,謝謝你!」她高興地摟住了他頸子直道謝。
任逍遙邪氣一笑,「你可以用更好的方法來謝我!」他毫不猶豫地抱起了小憐,大步往床鋪走去。
今天的千金坊異常的冷清,沒有一位客人上門,不過,遒不是坊里的生意差到如此,而是有人包下了整個千金坊。
將近晌午時分,一頂雅致的轎子在千金坊門前停住,任逍遙騎馬跟在轎旁,他先下馬,再扶小憐出轎子,兩人一同走入了千金坊。
李嬤嬤老早就等在門口張望,看到了任逍遙和小憐,高興地迎向前打招呼,「侯爺、夫人大駕光臨,直是千金坊的榮幸啊!」
「李嬤嬤,小憐好想你!」小憐忙握住了李嬤嬤的手,既激動又開心。
李嬤嬤牽著小憐的手將她與任逍遙請入大廳里,忙著倒茶張羅。
小憐笑著阻止,「李嬤嬤,我們都不是客人,不用這麼費心。」
李嬤嬤對小憐笑笑,但望著任逍遙的眼神還是有些惶恐不安,她不自在地立在一旁。
任逍遙明-在心里,轉頭對小憐說道︰「我出去辦事,你就留在這兒用午膳吧!也可以借機多和李嬤嬤聊聊,下午我再來接你回府。」
小憐握著任逍遙的手點點頭,非常感謝他的貼心。
任逍遙拍拍她的小手,淡笑地起身離開,留下了兩名侍衛保護小憐。
小憐趕緊扶著李嬤嬤坐下,開懷她笑道︰「嬤嬤現在可以安心坐下了吧!」
李嬤嬤一坐下,千金坊里的姊妹們也全涌到小憐身旁,七嘴八舌的搶著和小憐說話。
李嬤嬤揮手要她們安靜,安慰地拉著小憐的手仔細看著她,嘖噴稱奇她笑著,「你變得這麼漂亮,讓嬤嬤都快認不出來了!看侯爺對你的樣子,他一定很疼你吧!見你過得幸福,嬤嬤也開心了。」
「謝謝嬤嬤的關心,小憐過得很好,嬤嬤你好不好?千金坊情形如何?」小憐關切地問著李嬤嬤,又看看站在四周的姊妹們。
「千金坊還不是同以前一樣,嬤嬤也是老樣子,只是你不在身邊,讓我很不習慣罷了。」
小憐的來訪,讓坊里的姑娘們乘機休息一天,也借著這個機會,大伙得以聚在大廳里開心的閑聊。她們忙著訴說對小憐的思念,又嘰嘰喳喳地談起自小憐離開後,千金坊里所發生的點滴趣事,更迫切想知道小憐在侯府里的生活情況,頻頻追問任逍遙對她如何、兩人相處的情形……一時之間,說話、談笑聲不斷,使得整個廳里熱鬧非凡,洋溢著歡樂!
倪千柔懶洋洋的起床,高聲喚著丫頭,叫了好半天也沒人應,遂不悅地步出房門,卻听到前廳里傳來了熱鬧的談笑聲,她好奇地走向前去觀看。不看還好,這一看卻教她怒火中燒,恨得咬牙切齒。
小憐與眾姊妹們聊得起勁,正在開心時,一個尖銳的叫聲插入──
「忘恩負義的丫頭,你也敢回來?」
大家被叫聲嚇了一跳,全都轉頭望著倪千柔,不知道她是何時進入大廳的,只見她正一臉憤怒地瞪著小憐。
小憐看到她,忙起身施禮問候,「倪姑娘!」
「你沒有資格叫我,也不配回來!是不是任逍遙不要你了,所以又回到千金坊來了呢?」倪千柔面色不善、尖酸刻薄地問道。
「柔兒,別胡說八道。」李嬤嬤急急喝止倪千柔。
「嬤嬤,你怕什麼?任逍遙已經不來千金坊了,這個可惡的丫頭又被趕了回來,我還用對她客氣嗎?」倪千柔指著小憐,語氣里有著極端的恨意。
李嬤嬤趕緊沖到倪千柔身邊,拉下她指著小憐的手勸道︰「今日休息一天,你回房吧!這里沒你的事。」
倪千柔用力推開李嬤嬤,生氣地叫道︰「我不回去,我要教訓這丫頭!」說完,走上前伸手就想打小憐。
兩名侍衛立刻擋在小憐身前,而倪千柔也馬上被眾人給制住。
小憐看著正在奮力掙扎的倪千柔,于心不忍地開口︰「她只是誤會我,解釋清楚就沒事了,你們放開她吧!」
大家放開了倪千柔,小憐也吩咐侍衛返到一旁,她想對倪千柔好語解釋,但倪千柔仍是不屑地剛過臉去,根本無意听小憐說話。
見到這情形,李嬤嬤明白若不把話說清楚,倪千柔永遠都會恨小憐。
她站出來無奈地說道︰「柔兒,娶小憐完全是任逍遙自己的意思,你怎能怪小憐?她也沒有被趕出侯爺府,小憐今天是回來看我們的,還是侯爺親自送她來這里的!我花費心血苦苦勸了你這麼多次,你也應該明白了吧!」
李嬤嬤的話讓倪千柔愣了一會兒,她這才注意到小憐的改變。小憐看起來絕不像是不如意的模樣,反而有了貴夫人的風範,任逍遙真的會喜歡上小憐嗎?倪千柔不相信,她都辦不到的事,憑小憐又怎能得到任逍遙的真心對待?
注視著小憐,倪千柔傲慢地問︰「是任逍遙本人送你來這里?那他人呢?他今天也包下整個千金坊嗎?」
小憐見倪千柔已經冷靜下來,也很高興地回答她的問話︰「侯爺送我來之後,他就出去辦事了。不過,他還會再回來。他包下整個千金坊,只是為了讓我和嬤嬤及眾姊妹們能夠好好的聚聚!」
小憐提到任逍遙時的愉悅神情令倪千柔非常刺目,不過能再見到他,也讓倪千柔非常的高興,只要再看到他,她就有信心能再奪回任逍遙的心,她可要好好裝扮自己來面對任逍遙。
倪千柔沒再說什麼,昂首轉身離開了大廳。
李嬤嬤如釋重負地吁口氣,和小憐對看一眼,兩人都以為倪千柔終于想通了,復又繼續愉快地談笑。
小憐在千金坊中和李嬤嬤她們一同用午膳。餐後,倪千柔派人來請小憐到她房中敘敘。
李嬤嬤有些擔心的阻止小憐前去,小憐反而笑笑地要李嬤嬤放寬心,並保證不會有事。遣開兩名侍衛,人就前往倪千柔的房間。
倪千柔打扮得艷麗動人,她嬌媚有禮的請小憐坐下,以試探的語氣問道︰「見你這樣,任逍遙定是待你很好?」
小憐明白倪千柔對任逍遙一片真情,而自己得到了原本屬于她的一切,小憐心中也有些歉疚。為了不刺激倪千柔,小憐輕描淡寫地回道︰「還好,侯爺待人就是如此。」
倪千柔見小憐不願多談,私自判定任逍遙必是沒有真心對待小憐,他會娶小憐定有其它的目的,也有些同情起小憐來,遂放緩了臉色,以閑聊的口吻說︰「任逍遙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脾氣、作風都與眾不同,既強硬又霸氣,但卻又令人折服。我相信世上沒有一個女子能真正得到他的愛,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將心思放在男女感情上,喜歡上他注定要受折磨,我就是一個好例子,希望你不會步上我的後塵。」那語氣好似在勸著小憐,但倪千柔的眼神依然充滿著敵意。
小憐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一笑置之。
倪千柔深沉輕笑著,竟開始說起了自己與任逍遙之前有過的親密私事,她一臉陶醉的述說往日甜蜜,卻令小憐坐立不安,心中隱隱有股酸意在竄升,莫非這就是嫉妒?
小憐如坐針氈,無法再听下去,忍不住站起身來,對倪千柔道聲抱歉後,便匆匆告辭離去。
倪千柔看著小憐的背影,萬分得意的浮起笑臉。她刻意加油添醋地把任逍遙和自己的事說給小憐听,無非是要小憐知難而退。誰也不能和她搶任逍遙,她一定要再次得到任逍遙的寵愛,倘若她真的得不到,她也不會讓任何人得逞!
小憐直跑到花園才停下來喘口氣,她知道倪千柔和任逍遙的恩愛早已成為過去了,但為何自己還會如此在乎?而任逍遙不會愛上任何人又如何?自己為什麼要覺得傷心?小憐雖這麼想,卻又忍不住難過起來,自己該不會愛上他了吧?這念頭讓小憐呆立住,震驚得久久無法回神。
當初她是多麼的懼怕任逍遙,然在經過李文和李武的綁架事件後,讓小憐有了勇氣去反抗他的霸道,以及他自以為是的決定,不會那麼一味的害怕、逃避他。但不知自何時起,她卻又開始順從他、听他的話,讓原是有名無實的夫妻變成了有著親密關系的尋常夫婦,如膠似漆地生活著。
小憐從未想過自己和任逍遙這種夫妻生活能持續多久?在他眼中,他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她能不能得到他的心?他會不會愛上自己?小憐不願想這些問題。不過,她永遠是任逍遙的結發妻子,小憐明白這個地位是不會更改的!她也只能如此的安慰自己!
「我不能愛上任逍遙,也絕不會愛上他!」小憐下定決心似地在心中大嚷著。愛上他便是萬劫不復的開始,她非常明白這點。
沒錯,任何女子都無法得到任逍遙的愛!
李嬤嬤找到正坐在花園中沉思的小憐,連忙搖醒她,「小憐,侯爺來接你了,你快到大廳吧!」
小憐擠出一抹笑容點頭,起身前往大廳。
李嬤嬤見小憐臉色黯然,禁不住關心地問︰「你怎麼了?剛才還好端端的,是不是柔兒對你說了難听的話?」
「嬤嬤,不是的,你多心了。」小憐否認。
「不是就好,走吧,別讓侯爺久等了。」她領著小憐走回大廳。
任逍遙正在廳里等著接小憐回府,一陣濃郁的香味傳來,倪千柔出現了。
她雙目含情、五百地肴著任逍遙,他依舊同以往般英挺不凡、氣勢凌人。倪千柔蓮步款款地走到任逍遙身前,柔聲輕問︰「你好嗎?」
任逍遙冷冷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她緩緩的在他身旁坐下,身子漸漸靠近了他,想再次偎入他懷中,用柔情化去任逍遙臉上的寒霜。
任逍遙嚴厲的眼神立刻讓倪千柔心驚地停下動作。她哀怨委屈地問道︰「難道你對我沒有一絲的想念嗎?」
任逍遙仍是一臉的冷漠,根本不準備回答她任何問題。
倪千柔萬般柔情地拉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黏膩的撒嬌,「我相信你不會真是如此無情的!你忘了我們相處時的甜蜜嗎?我們共度歡樂時光時,你還曾對我說──」
「住口!」任逍遙大聲打斷了倪千柔的話。
小憐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地看著這一切。
任逍遙無情的怞出被倪千柔捉著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站起身來對小憐淡然地說︰「我們走吧!」
這下子倪千柔才真正明白,任逍遙對她不但沒有一絲感情,也無半點眷戀。在羞辱憤恨下,她報復般地對著小憐大叫︰「你看清楚了吧?他是如何對待一個死心塌地愛他的女人,愛上他就注定要受苦,因為他沒有心也沒有愛,永遠不會愛上任何人!你擁有的只是一個空殼無心的丈夫,你若聰明的話,就永遠別喜歡上他。愛上他,你將會終生後悔!」
任逍遙鐵青著一張臉轉身怒視倪千柔,駭人的怒意讓她雙腳一軟跌在地上。
「別殺我,不要殺我……」她受驚似的直嚷嚷。
小憐上前拉住了任逍遙的手,臉色十分平靜,「我們該回去了。」
任逍遙皺眉盯著小憐看了一會兒,接著,不吭一聲地走出大門。
小憐向李嬤嬤話別,李嬤嬤雖有話想說,卻不知如何啟齒,小憐故作不在意地淺淺一笑,又向倪千柔道別後,才離開了千金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