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癥候群」從不曾發生在趙書維身上,他總是一板一眼、公事公辦,絕不把假日情緒帶到工作日,該上班的時間就是要上班,怎能渾渾噩噩打混過日?
但他今天確實心神不寧、難以專注,就為了早上那個短短的吻頰,讓他到現在還大受影響,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
以前老爸的女友們也常抱他、親他,但那是在他還小的時候,十三歲起他就有力量抗拒蚤擾,不讓那些惡心的女人得逞。
可為什麼?唐晴萱又沒有三頭六臂,竟能對他做出親密動作?莫非她在飯菜中放了村藥,讓他一點一點中毒,因而無力招架?
唐晴萱果然是個魔法師,現在他只想問該怎麼解除魔咒?
糟了!萬一他對「繼母」動心,那豈不是亂輪?不只對不起老爸,還有可能父子決斗!不行、不行,他不能放任這慘劇上演,他必須堅強起來,以往從未有女人打動他的心,唐晴萱當然也不例外。
他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眼看下班時間即將到來,心中充滿了無力感,既不想去餐廳吃飯,又不想回家面對「繼母」,難不成他要搬去飯店住?那更悲慘,有家歸不得。
叩!叩!
敲門聲後,秘書蔣育承走了進來。
趙書維討厭女人是出了名的,身旁的秘書、助理、干部都是男性,幸好這是間電子公司,從業人員大多為男性,還沒鬧出違反「兩性平等法」的情況。
蔣育承走到桌前報告道︰「董事長,有位唐小姐找你。」
「什麼?千萬別放她進來!」趙書維冷汗直流,彷佛听到有恐龍接近。
蔣育承露出為難的表情,低聲道︰「她帶了你小時候的相片,還說她是你的繼母,我看還是讓她進來吧!」
那女人簡直是惡魔!趙書維忍住擇拳的沖動,咬牙切齒道︰「替我保密,別讓任何人知道。」
「是,請放心。不過坦白說,我很高興董事長終于交女朋友了。」蔣育承深感安慰。那位小姐竟然自稱繼母,把董事長當成兒子,真是太可愛了。
「我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趙書維慌忙否認,這種說法對他是嚴重侮辱。
蔣育承只是含笑不語,年輕人談戀愛難免害羞,尤其是趙書維平常就對女人敬而遠之,現在突然陷入愛河當然不會承認。
「算了,先叫她進來吧!」趙書維也不想越描越黑,總之速戰速決就對了。
「好的。」蔣育承帶著滿意的笑容離開。
沒多久,辦公室大門又被推開,唐晴萱大大方方地走進來,今天她的造型主題是「雪人」,除了全身衣裝雪白,還有絨毛球裝飾呢!
「哈!」她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如何?很有冬天的感覺吧?」
趙書維沒心情跟她哈拉,劈頭就問︰「妳怎麼會有我小時候的照片?」莫非她闖進他房里翻箱倒櫃?但他明明上了鎖,莫非她破門而入?
「你爸給我的呀!」她故作天真的微笑中帶著狡詐。「我作為你媽,當然要在皮夾里放你的照片。」
「那個混蛋!」他只能握拳咒罵,卻打不到遠在天邊的老爸。
「壞小子,別在背後說你爸的壞話!」她四下看了看,喜上眉梢道︰「原來我兒子這麼能干,管理這麼大的公司呀!」
「我在公司還要做人,還要帶領員工,不準妳說妳是我媽。」
「為什麼?我這個媽讓你很丟臉嗎?你竟然不肯認我!」晴萱雙手掩面,無限晞噓,有如連續劇的悲情女主角,蹲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現在這是什麼情形?這女人的演技如此高強,居然讓趙書維浮現罪惡感,彷佛真的看到一個身世可憐的母親,被忘恩負義的孩子拋在一邊。
「嗚嗚∼∼」晴萱邊吸鼻子邊走向門口。「我要找人來替我評評理,找剛才那位蔣秘書好了,他看起來就是個好好先生,才不像你這逆子,恨不得氣死你媽……」
「不,千萬別那麼做!」趙書維飛身一跳,及時擋在門口。「只要妳不說出去,我……我可以答應妳一個條件。」
「話可是你說的喔!」她的心情說變就變,一下從陰霾轉為晴朗,整個人跳了起來。「正好,我買了門票,媽咪帶你去玩耍!」
「什度門票?」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作了很蠢的決定?
「游樂園的星光門票啊!六點半以後進場都半價耶!我上網買的,很贊唄?」她喜孜孜地亮出兩張票,期待他夸獎她聰明又節儉。
他呆了一下才問︰「就這樣?」她不獅子大開口,也不乘機敲竹杠?
「不然呢?」她搬出一套教育理論。「你小時候一定很少去玩耍,長大以後才會變成無趣的男人,現在媽媽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改頭換面、重新做人。」
「好好好,要走就走,別碎碎念的。」比起昨天的「變裝秀」,去游樂園根本不算什麼,他該感激涕零才是。
「喔耶!」她跳起來要擁抱他,以表達無限歡欣。
「別靠近我!」他這回有所準備,不讓她輕易得逞,否則又引發什麼化學作用,可不是他這個「繼子」所能承擔的。
她嘟起小嘴抗議。「媽媽抱兒子有什麼不對?小氣鬼!」
「我就是不喜歡。」他走向辦公室大門,咳嗽一下順便說︰「蔣秘書和張叔、張嬸一樣,都以為妳是我的女朋友,我看暫時就瞞著他們好了。」
「你寧可讓人家以為我是你的馬子,就是不肯承認我是你媽?」
「沒錯。」她看起來實在不像個母親,他也無法將她當成母親。
「算了!做媽的有什麼不能忍呢?」晴萱雙手一擺,像母親包容兒子的任性一般。
他懶得跟她抬杠。「再不走的話我就要回家了。」
「說走就走!」她跑上前挽住他的手,嘴角噙著得意的笑。「既然我們現在的角色是情侶,就該演得象樣一點,對吧?」
兩人手挽著手走出辦公室,包括秘書蔣育承在內,員工們都睜大眼瞪著這一幕,向來清心寡欲的董事長居然動了凡心,看來這位小姐就是注定的「白雪公主」啦!
趙書維明知這一來必引起流言蜚語,不過交了女朋友總比有個小繼母好一點,隨便其它人愛怎麼傳就怎麼傳。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麼他竟胸口小鹿亂撞?該不會他中了愛神的箭,這分明是亂點鴛鴦譜嘛∼∼
兩人來到游樂園,已是華燈初上,舉目望去仍滿是找樂子的人們,趙書維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對身旁的「大魔頭」問道︰「我們要玩什麼?」
「我想玩……那個!」晴萱伸手指向雲霄飛車,三百六十度大旋轉,一邊尖叫一邊歡笑,典型的花錢找罪受。
「那就排隊吧!」趙書維聳了聳肩,反正對他都一樣,游戲只是游戲。
「真的可以嗎?」她反而不敢確定,這發展會不會太順利了?以往被視為絕對禁忌的事情,突然解禁了還真不習慣。
「有什麼不可以?票是妳買的,說要來的人也是妳。」他看告示牌上寫著「孕婦、高血壓、心髒病患者不宜搭乘」,但她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妥,至少他是這麼認為。
「可是……我從來沒坐過雲霄飛車。」
「為什麼?」他以為像她這麼瘋狂的人,一定都玩些極限游戲,畢竟她隨便就當上人家的繼母,還可順便扮演女朋友,絕對不是普通人。
她雙手壓在胸口,恬著唇角說︰「我怕心髒跳出來,太刺激了。」
「年紀輕輕的,膽子這麼小?」他忽生一股英雄氣概,這幾天總是被她踩在腳下,剛好趁此機會挫挫她的銳氣。「我來幫妳訓練!」
感染到他的熱勁,她不覺就有了勇氣,應聲道︰「Let'sGo!出發∼∼」
排隊半小時後,兩人如願以償搭上雲霄飛車,系好安全帶,緩緩出發,瞬間加速,感受上天下地的極限,只有短短的十分鐘,卻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旅程。
「謝謝各位來賓,請由出口離開。」服務人員替乘客打開門,游客們有些大呼過癮,有些重心下穩,但大部分都笑得很開懷。
「好久沒玩了,雖然要排隊,不過很值得。」趙書維伸展雙臂,意猶未盡的問︰「要不要再來一次?」
原本以為他會得到肯定的答案,不料卻見她臉色蒼白地說︰「抱歉……借我靠一下,我好像快站不住了。」
「妳這麼虛弱?沒事吧?」他又想起她的健康狀況,果真是有病在身嗎?
她隨口找個理由。「我的平衡感不太好,搭火車也會頭暈……」
「先坐下來。」他扶她坐到長椅上。「慢慢深呼吸,放輕松點。」
「謝謝……」她無法再掩飾,靠在他肩上喘息。
瞧她失去平常囂張的氣焰、脆弱一如小綿羊,他忽然心跳加快,體溫升高,覺得有責任要好好保護她,否則她好像隨時會清失似的。
「妳需不需要吃藥?」他想起她那瓶藥,或許是救命丹。
「不,我想吃糖,前面有賣棉花糖耶!」她試著擠出微笑,看到排隊的人群眾多,在他來回的時間內,應該就夠她恢復平靜了。
「好,妳在這等著。」這位小姐的想法果真跟別人不同,他幾百年沒買過棉花糖了,但如果能讓她覺得好一點,他甚至願意買米老鼠氣球!
趙書維一走開,晴萱立刻從背包拿出藥瓶,迅速吞下其中兩顆,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她相信自己熬得過去,她可以的!
從小每次來到游樂園,她只能坐旋轉木馬或咖啡杯,雲霄飛車是絕對被禁止的,家人們怕她受不了刺激,一點風險都不願嘗試。
過度的保護讓她有如玻璃公主,踫觸不到外界也不被真正了解,直到溫室再也關不住她。就在手術前兩周,她逃走了,選擇放縱自我。
想象中,只要坐過雲霄飛車,即使心髒真的會蹦出胸口,即使下一秒鐘就要失去呼吸,她這輩子都沒有遺憾了。
不一會兒,趙書維拿了三支棉花糖回來,顯得有點羞澀又有點好笑,解釋道︰
「我不曉得妳要哪一種顏色,只好都買了。」
看到白的、粉紅的、粉藍的棉花糖,晴萱露出燦爛笑容說︰「我都要!」
那笑容太過燦爛,甚至讓趙書維心動了一下,不是輕輕緩緩的那種,而是深深重重的感覺,要命,這真是要命,他竟對自己的繼母動心了!
一回家,趙書維立刻扶唐晴萱進房。「妳該好好休息。」
「我沒事,你別窮緊張。」她從小習慣被人關懷,卻不太習慣他的關懷,他不是一向對人都冷淡疏遠的嗎?冰山融化的速度不可能這麼快的。
「快躺下!」他相當堅持。「我去倒杯熱水給妳。」
「好吧。」不論他是出于同情或焦慮,她很高興看他冷硬的臉龐稍有變化,這才像個活生生的人嘛!
沒多久,趙書維端進一個托盤,上面有一壺熱水,還有人參精、枇杷膏、腸胃藥、頭痛藥、感冒藥,他也不知到底管不管用,反正都拿來讓她選就是了。
晴萱一看就笑起來。「你以為我是垃圾桶,什麼都能吞?」
「妳到底好-點沒?」他臉上一陣發燙,他也知道自己很蠢,卻無法克制。
「好多了,你放心吧!」她端起水杯喝幾口,哄著他說︰「水能解百毒,這下我全身的毒素都排光啦!」
他豈會听下出她說笑的語氣?訕訕的不知該回答什麼,眼光移到桌上的相框。他一眼就看得出來,相片中的四人有血緣關系,擁有同樣明亮的眼神。
「他們是妳的家人?」
她的嗓音變柔了。「嗯,這是我爸、我媽和我弟,這是十年前的照片了。」
「妳真幸福。」不像他沒有母親,也沒有兄弟姊妹。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也是有壓力的,我的身高才一六五,在我家算是發育不良,依照我爸媽的體型,我至少要有一八○,我弟繼承了我那部分,他是個超過兩百公分的巨人,籃球打得嚇嚇叫。」
她嘴里抱怨弟弟四肢過于發達,但其實他心地善良、老實憨厚,讓她打從心底疼愛。
「兩百公分?妳爸媽真會養孩子。」他覺得自己一七八已經夠高了,沒想到她弟弟如此高大。
「你知道我的名字有什麼意思嗎?」她忽然想跟他多聊些,今晚是多麼不一樣,她坐了雲霄飛車卻還活著,那就該做點瘋狂的事。
他搖搖頭,他不善于猜謎。
三這名字是我外公取的,晴代表雨過天晴,所以我的英文名叫Sunny,萱則是指萱草,代表母親隨時在我身邊。我出生後沒多久,我媽因為血崩而緊急手術,我則是呼吸衰竭住進加護病房,那天我爸等于死過了兩次。」或許她是下該出生的,她曾有過這想法,只是從未說出口,那對愛她的父母太傷了。
「的確是很可怕的經驗。」如果是他,可能要嚇出心髒病。
「我弟小我六歲,當初我媽懷他的時候,全家都大力反對,只有我傻呼呼地贊成,下曉得到底有多危險。」
「我要是妳爸也會反對。」想起過世的母親,他願付出一切去挽回。
她一臉笑吟吟的,早知道他會這麼說。「可惜反對無效!我媽看起來很溫柔,其實比誰都固執,當地順利生下我弟,我爸的頭發大概白了一半。」
「那妳不就是全家最關心的對象?妳媽證明了她的意志力,妳弟長得像頭蠻牛,就只有妳從小健康欠隹?」他可以想象,她絕對是家中的小天使兼小惡魔,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卻又忍不住要保護她。
晴萱呆了一下,看不出他的推理能力挺強的!于是她收起脆弱的表情,故作輕松地說道︰「不過是些小毛病,他們太神經質了。」
「所以妳才離開?」他想起老爸說她離家出走的事,或許是這原因。
「才不是呢!」她吸吸鼻子,假裝委屈訴苦。「因為他們逼我去參加選美,光宗耀祖,但是我生性保守,不敢穿比基尼現身,才會暫時閃避風頭,等我超過參賽年齡,應該就可以回家了。」
「又在瞎掰。」他已經分辨得出她何時認真、何時說笑。多奇妙,才相處幾天的時間,他卻有種能了解她的感覺。
「我不跟你玩了!一點都不好玩!」她翻身過去要睡覺,再說下去她怕泄漏秘密,甚至情緒崩潰。
「在妳想回家以前,就把這當自己家。」話一說出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卻又找不到收回的理由。
是呀,為什麼要收回那句話?她住在這兒有什麼不好?下久前他仍享受獨居的自由,此刻卻不只接受了她的存在,甚至期盼能留她多久就留多久。
俗話說人心難測,但他怕是自己的心最難測,說變就變,無能為力。
沉默片刻後,他替她蓋好被、關上燈,沒注意到她肩膀一顫。那是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其實她好想家,好想爸媽和弟弟,可是她不能回頭,她要把這場夢作完……
這晚,趙書維翻出最喜歡的歷史小說,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似乎有什麼變化正在發生,而且發生在他內心深處,無法忽略也無法壓抑……
第二天早上,唐晴萱恢復了精神,一邊哼歌一邊準備早餐,趙書維起床一見到她,立刻皺眉問道︰「妳不是不舒服嗎?多休息一下,我自己弄就好。」
「傻瓜!你不了解,做媽的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讓孩子吃得飽飽的。」她沒忘記,他七歲那年失去了母親,她只願能給他多些溫暖,就像他昨晚說的,她要把這當自己家。
看她笑容愉悅,他不忍阻擋,轉問道︰「張叔和張嬸呢?」
「他們一早來打過招呼,已經搭車回南部了。」她端上健康又美味的菜色。「快吃,別發呆。」
在她溫柔的堅持下,他乖乖吃完早餐,臨走前叮嚀她。「別弄得自己太累,多保重。」
「又不是生離死別,你緊張什麼?我會等你回家的,放心吧!沒安全感的小孩。」她看得出來,在他冷淡外表下有顆善良的心,不愧是她選定的戀愛對象,值得與他一搏。
「我會早點回來的。」他只能這麼回答,想為她做點什麼卻沒有主意。
上班時間內,他仍像往常一樣工作,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心不在焉,而是在某人的身上,某個他不該牽腸掛肚的人。
他的個性原本就戀家,下班後不泡夜店也不逛大街,直接回家吃飯看書睡覺,現在有人在家等他,他更覺歸心似箭。
「咳!」下班前五分鐘,他清清喉嚨,對秘書蔣育承提出了一個問題。「假如……我是說假如……你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該怎麼辦?」
「不該愛的人?例如別人的老婆嗎?」蔣育承臉色稍變,謹慎藏好心中的詫異。這是他第一次听董事長提起私事,而且一提就是勁爆話題。
「嗯,情況很類似。」更巧的是,那個別人正是他老爸。
「這叫不輪之戀,現在很流行的樣子。」蔣育承想到那位白雪般的小姐,難道她是別人的老婆?董事長就是為此煩惱嗎?
「不輪……」趙書維喃喃念著這兩字,心想豈止不輪,根本是亂輪!
「我的建議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先了解對方的心意,是否有意願跟你一起改變,不用管什麼輪理道德,如果你們的感情夠堅定,一樣可以追求幸福。」
蔣育承這麼說是有私心的,董事長好不容易才找到對象,萬一失去這次機會,不曉得要再等幾十年,只怕到時更難有所行動,感情還是要趁年輕時去闖一闖!
「你說得有道理。」趙書維再三點頭,若有所思。
「加油!」蔣育承給他最深的祝福。
當晚趙書維回到家,迎面而來的是草莓造型的唐晴萱。說來也真怪,自從為她動心後,看她穿什麼怪衣服都覺可愛,倘若是第一次見面,恐怕他不只要退避三舍,還會逃之夭夭。
「歡迎回家∼∼要先吃晚飯還是先吃草莓?」晴萱故意邪氣地問道,她知道拘謹的他一定會選擇晚飯,
他遲疑了幾秒鐘才開口︰「草莓要怎麼吃?」該先洗淨還是剝皮?從頭或從腳開始?也許從那張小嘴最適合。
她瞪著他彷佛從來不認識他一樣,最後做出結論。「你發燒了,你生病了!快躺到床上,我去叫救護車。」
沒錯,除非腦袋出問題,否則他不可能說這種俏皮話,太不像他了。
「我開個玩笑而已。」他喉嚨干干的,為自己的想象而臉紅。
「呼∼∼」她大大喘口氣。「這次算我被你打敗,你了不起!」
「我先去洗澡,再用晚餐。」是的,他得用力刷洗,洗掉那些奇妙的念頭。
「這程序還差不多。」
餐桌上仍是讓人舍不得停筷的菜色,但趙書維心中有話,必須邊吃邊說︰「聊聊妳跟我爸認識的過程吧!我很想知道。」
「我們是在賭城認識的,一見鐘情,閃電結婚,夠浪漫吧?」晴萱隨口回答,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因為她一見鐘情的對象是照片中的趙書維,雖然他長得一副古板書生樣,但她就是很想親自會會他。
他壓根兒不相信有這種事。「可以再說詳細一點嗎?」
「所謂的命中注定,有緣千里來相會,我想你是不會了解的。」否則她干麼大老遠飛來見他?還繞了一大圈,裝作是他繼母,以卸下他對女人的心防。
他確實不了解,這超過他的理解範圍。「可是你們才剛結婚,他就丟下妳去南極,還把我這麼大的繼子托給妳照顧,難道妳一點都不介意?」
「愛一個人就要接受對方的一切。」
算她厲害,他搖頭無言,徹底投降。
「那你呢?」她也想知道他的感情觀。「你最深刻的戀愛是什麼時候?」
「我沒談過戀愛。有些女人會接近我,但是我不想接受。」以前他並不覺得遺憾,沒有愛情的生活一樣可過。
「說不定你適合跟男人談戀愛喔!」她吐吐舌說。
「在書店里,有男人向我搭訕過,可惜我也沒興趣。」聊聊書還可以,若要聊到床上免談,他沖動不起來。
她的耐性都快被磨光了。「你這人還真難搞!到底要怎樣的對象才能讓你動心?、」
他沉默了幾秒。「我在想……或許繼母是個不錯的選擇。」
「啥?,』她有沒有听錯?,
「我的外表一直都太正經,內心卻可能有極端差異,需要非常不可思議的對象,才能讓我動心。」這就是他自我分析的結果,換言之,他是個人格分裂的家伙。
晴萱啞口無言了,這傻瓜說得真有道理,可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愛上繼母可是非常嚴重的事喔!他能冒險到什麼程度?她要不要跟他賭一下呢?
一個能和父親爭奪女人的男人,是否也能和老天爭奪愛人的生命?她突然有點恍惚了,她的希望就在他身上嗎?
「總之,妳不要做我的繼母,也不要做我爸的老婆,如果你們真的結過婚,那就快離婚吧!」
「為什麼?」她被挑起興趣,他憑什麼叫她棄夫?他真有如此勇猛?
「因為……你們不適合。」他想起秘書蔣育承的叮嚀,先穩扎穩打比較好,畢竟他不明白她的心意,是否也跟他一樣心神蕩漾著?
「我們適合與否,不是別人所能決定的。」她對他有點生氣,喜歡她就直說嘛!突然轉彎是什麼意思?不夠意思!
「晚餐吃完了,我想吃草莓。」他想起今晚安排的順序,她那身草莓裙裝似乎很可口。
「在冰箱,自己去拿。」她倒是沒想那麼多,悶哼一聲,轉頭不看他。
他站起來,走到冰箱前打開門,卻什麼也沒拿,關上門走向她,面無表情地宣布--
「我想吃的是這顆草莓。」
承認吧!他對自己說,壓抑不是辦法,解放才是正道,一整個晚上的迂回轉折,都為了這顆「人形草莓」,除了一親芳澤別無所求。
「啊?」她呆呆坐在椅上,整個人被他拉起,沒有預告沒有準備,就那樣被他封住了嘴唇,那比草莓更紅艷的雙唇,比任何美食都要吸引他。
我的天∼∼她昏沉沉地想著,他確實在吃她,一口又一口,一遍又一遍,反復品味,或許沒什麼經驗技巧,但他是個美食主義者,很懂得如何品嘗佳肴。
十分鐘後,她輕輕推開他,這比搭雲霄飛車更讓人暈眩︰心跳也完全不听使喚了。
「為什麼吻我?」她雙眼迷蒙,雙唇粉女敕。
「不知道,大概是瘋了。」不,不是大概,他很確定,自己已經瘋了。
這家伙太遜了!這種理由既不浪漫也不坦白,她要的是勇敢將她奪走的騎士,而非吻過之後說不出愛語的膽小鬼。
「我要告訴你爸!」她給他一巴掌,轉身走進房間。
趙書維站在原地,模模自己的臉頰,又熱又燙,但那還比不上他的心,火燒得難受,原來當一個男人想要一個女人,就是這種火山爆發的感覺。
這晚,兩人沒有任何睡意,輾轉反側,想去敲對方的門,想等對方來敲門,直到黎明陽光照進屋內,那敲門聲響仍未傳來,只有幽幽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