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司機送孫雨綾回到公寓門前,她坐在一台長廂轎車內,車內還有她的經紀人胡婉姿,以及她的兩位助理。
司機?經紀人?助理?听起來多離譜,但事實擺在眼前,她還沒成為明星,該有的派頭已經都有了。
胡婉姿以親切的聲音問︰「孫小姐,要不要我陪妳上去?」
「叫我阿綾就好了。」孫雨綾不習慣被當成大小姐。「我自己上去,請你們等我。」
胡婉姿點點頭,仍是那柔和的語氣。「有什麼問題就打我的手機,知道嗎?」
「知道。」她的身分已經不同,她是「星空娛樂集團」的簽約藝人,她該听公司的話、听經紀人的話,更該听總裁的話。
楊振邦……想到那個男人,她一陣顫抖,忽冷忽熱,或許這是種咒語,不知何時才能解開?
司機替她打開車門,孫雨綾走下車,告訴自己,已經沒有回頭的路,她必須走上樓,完成告別。
爬上五樓頂,她拿鑰匙打開屋門,只見所有人都在,包括大鳥、阿宏、扣子、白威和小蝶,看他們臉上的表情,顯然一切都不需多說了。
「阿綾……」小蝶第一個走上前,代替所有人發問。「妳要走了?」
孫雨綾點個頭,沒有第二句話好說,說什麼都不對。
「妳不會再回來?」小蝶又問。
她再次點頭,喉嚨發緊,想開口也發不出聲音。
「妳決定……離開我們了?」
她點了第三次頭,緊咬下唇,不讓哽咽流露。
終于得到答案,眾人雖失望、感傷,卻也只得接受這事實。
「這世界上本來就分分合合,有聚有散,有一天我們會看到妳在電視上表演,那也很好呀!」小蝶很快就釋懷了。「我看樓下有車子在等妳,我來幫妳收拾行李。」
「謝謝……」孫雨綾由衷感激,小蝶是如此善良溫柔,就像她的親姊姊。
她的東西本來就不多,衣服只有牛仔褲、T恤和外套,沒有瓶瓶罐罐的保養品、化妝品,十幾分鐘後,她已經整理出一個不大不小的運動背包,這就是她一年來的家當。
「阿綾,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不過我覺得妳真的很單純,唱歌也很棒,就是有時候想太多了。」小蝶一邊幫忙收拾,一邊像個姊姊叮嚀著。「每個人都有自己該走的路,妳不過是先走一步,大家遲早也要各奔東西,只要珍惜這些相處的日子,就夠了。」
小蝶看得出來,阿綾已經快要哭了,瞧她呆呆望著牆角,眼神渙散,嘴角緊抿,其實她比誰都難過。
「嗯……」孫雨綾強忍住淚,命令自己給小蝶一個微笑,「我祝妳跟大鳥百年好合,等你們結婚時,一定要通知我……」
「我也不知會不會有那一天?到時我會盡量通知到妳的。」小蝶歪頭笑了一笑,人生真的很難說,情人可能變朋友,麻雀也可能變鳳凰。
孫雨綾收拾好行李,一點都不重,她卻覺得幾乎背不動,走出房間,她對眾人道別︰「我走了,希望以後再見面,仍是會打招呼的朋友。」
「阿綾,」一向沈默的扣子,這時卻先開了金口。「我看好妳,我對妳有信心,好好做給我們看吧!」
「謝謝、謝謝……」孫雨綾沒想到能得到扣子的祝福,感動又感激。
「很可惜,我不會祝福妳的!」白威激動地大聲說道,臉上表情已經扭曲。
「拜托!你冷靜一點!」大鳥抓住白威的肩膀。
阿宏也趕緊上前勸他。「怎麼說大家都是朋友一場,不要弄得這麼僵,好聚好散。」
白威甩開好友的手,哽咽道︰「叫我怎麼冷靜?我這麼愛她,現在她就要離開我了!」
室內一陣靜默,大伙兒都了解,白威表面爽朗大方,其實比誰都要敏感縴細,他對孫雨綾的用情之深,旁觀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白威……我……我……」在場最受震撼的自然是孫雨綾,听他當眾表白,情感之強烈教她心驚。
她一直認定白威是她最好的朋友,雖然他有時很嘮叨、很愛管,她只當是他個性太熱心,偶爾大家起哄把他們湊成一對,她也不以為意,像她這種沒女人味的竹竿,怎麼可能引起他的興趣?
而今,在這告別的時刻,白威選擇表露心意,只讓她更堅定決心,既然她愛不了、給不起,若再留下,對白威才是最殘忍。
「我……」孫雨綾作個深呼吸,強自鎮定地開口道︰「一年來多謝大家的照顧,這份情我會記在心底,如果日後相逢,你們願意跟我打個招呼,我會很感謝,如果不願意,我也不能奢求。」
說完,孫雨綾深深一鞠躬,轉身走出這個家。
家?她曾經擁有一個家嗎?在她爸媽離婚後,從來沒有一個地方讓她住一年以上,總是來去匆匆,所以她的行李不多,離開的時候不會太沉重,不會舍不得。
像抹游魂,她飄到了樓下,那輛黑色轎車正等著她。
胡婉姿沒多說什麼,指示司機開車離開,孫雨綾的表情不用問也明白,一切只能靜待時間治療。
孫雨綾靜靜望著窗外,原本什麼也不能感覺、不能思考,忽然一凝神,發現車子開到了陽明山,在一段迂回山路後,出現在眼前的,不正是楊振邦的別墅嗎?
「胡姊,我們要見楊……楊總裁嗎?」她忍不住聲音的顫抖。
「妳一個人進去,我們就送妳到這兒。」胡婉姿的微笑很輕松,又似乎很神秘。
「喔……」孫雨綾不知自己該怎麼想、該怎麼反應,她的腦袋已亂成一團漿糊。
拿行李下了車,每走一步路,都像自投羅網,都像飛蛾撲火,腳步沉重又飄忽,心里有個聲音叫她轉身逃走,另一個聲音卻叫她勇往直前。
屋門自動開了,楊振邦站在門口,對她伸出手──
「過來。」
他是在喊狗或是小孩?她彷佛被催眠了,走上前,把自己的手交給他,不管未來是天堂或地獄,只要在這雙眼的凝視中,她什麼都願意。
是著了魔還是中了邪?她不想分辨,也無須分辨,總之這是她選的路。
「請問……你要我來這兒做什麼?」她忐忑不安問。
他接過她的行李,隨手放在桌上,宣布道︰「以後這就是妳的住處,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只要妳人住進來。」
是的,他擅自決定了她的住處,連胡特助听到時都藏不住驚訝,還多問了一句「真的嗎?」
其實連他自己也有點難以相信,公司雖有義務照顧旗下藝人,卻不曾有人因此入住他的房子,要說明原因的話,可能是因為她看起來很需要一個家,因為她躺在他床上很適合……
反正他還有一棟海邊別墅,這里讓給她也沒差,他不想質詢自己了,事情就該這麼辦。
「嗄?」孫雨綾強烈懷疑自己的耳朵,指著自己的鼻子問︰「我要住在這里?」
「妳不喜歡?」他反問。
「不,我喜歡!」應該說是太喜歡了,她環顧四周,發覺夢還沒醒,夢正要開始,無論是惡夢美夢,她都有夢。
「那好,」楊振邦點點頭。果然他沒料錯,她喜歡這棟他也很喜歡的房子。「來,拿著。」
他把鑰匙交到她手中,順便模模她的頭,這似乎成了一種習慣,她看來像無家可歸的小貓,讓他情不自禁的想模模她。
「那你……你呢?」她期期艾艾地問,羞澀的表情像個矜持少女。
「我不打擾妳,有空我會來看妳。」他臉部表情輕松,眼中卻沒那麼輕松。
「喔……」他把這房子讓給了她,他自己卻要離開,這算什麼?忽然間她有種被放棄的感覺,不久前她才放棄了朋友們,現在就有報應了嗎?
他不是沒看出她的期待,但他要自己拉開距離,一來是踫公司的商品絕非明智之舉,二來是他的那毛病,雖不至于立即致命,但醫生也不敢預料哪天會惡化。
為了栽培她成為巨星,他會給她最好的教育和照顧,卻不可再逾越了規矩。
「首先,妳要念完高中,現在的大明星也需要基本學歷。」
「是。」她已無路可退,他說什麼她都得做。
「還有,妳要戒煙,至于戒酒,從明天開始就可以。」
這什麼意思?今天不用戒酒嗎?她迷惘看著他,那雙黑眸令她困惑又好奇。
他拿出一瓶白蘭地,也就是之前他請她喝的那一瓶。「把這瓶酒喝完,明天起,妳就是個沒有過去、沒有回憶的人,懂了嗎?」
「懂……」她似懂非懂的點個頭。
「乖。」他再次模模她的頭,然後走向大門,頭也不回。
有些事點到為止就好,他已為她鋪好未來的康莊大道,她只要發揮實力便能達成願望,這就是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系,除此之外,他只能給她祝福。
大門被關上了,孫雨綾仍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動彈。她有種無奈的預感,這背影將刻在她心版上,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回憶。
這房子很美,卻有點太大了,她蜷縮在沙發上,一杯接一杯,試圖灌醉自己。
白蘭地香醇醉人,但她越喝越清醒,眼淚不請自來,往事洶涌起伏,這一晚,她必須醉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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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活展開了,孫雨綾開始上課,除了舞蹈、歌唱、肢體、表演等,還包括正規的高中課程。
學歷對歌手也是必要的,去年她從高中輟學,等于只有國中文憑,楊振邦要求她必須念完高中,無論如何就是要取得文憑。
面對比自己小一、兩歲的同學,她選擇低調以對,不想多做解釋,時間久了大家也失去好奇心,反正這個轉學生就是愛耍神秘,每天有轎車接送,听說住在陽明山上,八成是個家教嚴謹的大小姐吧。
孫雨綾身旁多了好幾個人,從司機、助理到經紀人,每天接送她上下學,監督她的課業和學習,不只考試要考得好,唱歌跳舞更要有進步。
胡婉姿給她安排了緊湊的課程,一大早由音樂老師帶領,練習發聲和開嗓,用過營養師設計的早餐後,由司機送她去學校上課,放學後則是舞蹈課、鋼琴課,甚至得上美容美姿課。
每天晚上十一點上床,隔天早上六點起床,她的生活規律得像老人家。
別墅門外,一直有保鑣輪流駐守,她很安全也很孤立,這世上沒有人靠近得了她。
胡婉姿是她唯一可以商量的對象,除了音樂方面的課程、師資,還有服裝、打扮等女性話題,她總是像個大姊姊給她最佳建議。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孫雨綾不曾再見過楊振邦。
其實說長也不長,幾個月而已,卻給她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已從她的生活中蒸發了,一切都上了軌道,他沒有必要再特別關照她了,不是嗎?
但為何,她的心會像缺了一小塊拼圖,總隱約傳來一陣失落的痛?
生活不是不充實,只是充實之間又少了點什麼,她彷佛在期待一場戲劇的開幕,內心擠滿了莫名的期待和蚤動,但可會有人和她演出對手戲?還是她一個人唱獨腳戲?
對于每件事情,她盡力去做到做好,不是不快樂,但也不是快樂。
雖然沒有太多空檔去胡思亂想,但某些想法就是會不由自主來敲她的腦袋,她好想知道陽明山上的霧散了沒有?今晚看得到流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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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一個寧靜的深夜,孫雨綾坐在鋼琴前面,自彈自唱,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卻是個陌生的號碼。
是誰呢?她疑惑地盯著手機螢幕。除了經紀人、助理,司機、保鑣、老師,還有誰知道她的電話?也許是打錯的?
「喂?」考慮半晌,她還是接了起來。
電話那端傳來一個沈穩的聲音。「最近有沒有乖乖听話?」
老天,是楊振邦!不用思考、不用猜測,她馬上就認出這睽違已久的聲音。
他那態度和語氣,彷佛他們常這樣聊天,可知她呼吸都要暫停了,多少感受一起涌上,又想哭又想笑,卻又不能流露痕跡。
百轉千回之後,她也只是淡淡回答︰「有,可是我不喜歡念書。」
「為了妳的夢,妳必須先做很多妳不喜歡的事,懂嗎?」
她懂,她當然懂,這段時間以來,她乖乖念書,戒煙戒酒,不得罪別人也不讓人靠近,專心致志地充實自己,都是為了夢,卻也是為了他……
她沈默了幾秒,終于還是壓抑不住心中想法,月兌口問道︰「你……一直都很忙嗎?」
「……嗯。」楊振邦明白她話中涵義,半年多來他對她不聞不問,卻在今晚突然來電,連他自己都覺突兀,找不到合理解釋。
因為頭痛?因為失眠?還是因為想念?他難以自圓其說,幾乎想立刻掛斷電話,這真是蠢得可以。
孫雨綾也沈默了,她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兩人又算是什麼關系?
這時他卻開了口。「唱首歌給我听,好不好?」
「啊?」她有沒有听錯?
「我有點頭痛,想听妳唱歌。」幸好隔著電話,而非面對面,否則他尷尬的神色一定藏不住,多幼稚的要求,又不是小孩子要听催眠曲,可笑至極。
但在多日失眠後,他滿腦子只有這念頭,就是想听她的聲音,想被她的歌聲撫慰,就算這很傻,他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聰明不到哪里去。
「好……」她立刻妥協了,因為他聲音中的疲憊與期盼,讓她心疼到無可壓抑。
幽幽地、輕輕地,她唱起一首歌,一首老到只有傻瓜還會記得的歌──
紅顏若是只為一段情,就讓一生只為這段情
一生只愛一個人,一世只懷一種愁
縴縴小手讓你握著,把它握成你的袖
縴縴小手讓你握著,解你的愁,你的憂……
楊振邦閉上雙眼,細細聆听,刺痛的感覺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舒緩與平靜,讓他甚至想跟著哼唱。
身為星空娛樂集團的總裁,他想要听誰唱歌,幾乎都不是問題,但沒有人能讓他平靜下來,除了孫雨綾,沒有人能夠。
不管她唱什麼歌,不管他是否听過,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美好,像第一次感受陽光和微風,只想躺在草地上,任由天地將他擁抱,多麼溫柔多麼自然。
唱完整首歌,她才停下問︰「你頭痛好點了嗎?」
「妳不要停,繼續唱給我听。」他情不自禁地這麼說。
他發現一個從未了解的自己,原來在他理智的外表下,住著一個任性的孩子,即使對父母也不會撒嬌的他,卻會對這女孩產生眷戀。
事情非常不妙,他卻擋不住局勢,既不能也不想。
「好,你慢慢听,我繼續唱。」凡是他的願望,她都想極力達成,這是只有一個听眾的演唱會,只有歌手沒有伴奏,她就為他而唱。
有個童話,是關于國王和夜鶯的,她願做那只夜鶯,即使被關在籠中,只要國王還想听她唱歌,她就會唱到花都開了,也會唱到花都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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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孫雨綾依然準時上學,沒人看出她的異狀,她嘴角輕揚,眼神溫柔,藏著一個說不出的秘密,原來初戀是會讓人這樣的。
同時她也想起白威,他對她那麼好,她卻沒有太多感覺,或許她就是活該,硬是要去追尋那難以捉模的,但無論如何,那是她心頭狂跳的原因,她無法控制自己。
晚上的歌唱課前,胡婉姿帶晚餐來看她,談了幾句話之後,胡婉姿疑惑地問︰「妳怎麼了?臉上有黑眼圈,聲音也有點沙啞。」
「我很好。」孫雨綾微笑回答,她好得不得了,就快飛上天了。
同是女人,胡婉姿嗅出了一點什麼。「如果談戀愛了,要跟我報告。」
「是!」孫雨綾做個行禮手勢。
「戀愛是養分,可以讓妳更美、更亮,但不要把自己弄得黯淡了,知道嗎?即使黯淡了也要吸引人,那才是妳真正的本事。」
胡婉姿把自己的經驗談說給她听,有人戀愛就有人失戀,她該看開一點,放手後才能迎向新戀情。
「嗯。」孫雨綾默默咀嚼這些話,其實她不只一次想過,或許胡姊也喜歡楊振邦?所以才有感而發?
但她不敢多問,怕說穿了彼此尷尬,更何況她跟楊振邦之間,也不知算哪種關系?
「來,吃飯吧!」胡婉姿替她打開餐盒,那是營養師特別設計的養生餐,可以開嗓、清肺,又提供了成長需要的熱量和養分,除了不太好吃以外沒有任何缺點。
以往孫雨綾絕不吃這些健康食品,她怎麼可能是那種乖寶寶?更別說還動不動就用煙酒來戕害自己的喉嚨。但現在,為了站上舞台,她什麼也得做。
胡婉姿看孫雨綾一口一口吃飯,細嚼慢咽,跟剛開始的痛苦模樣相差甚多,這孩子一天天長大,磨掉了銳氣和不安,變得更閃閃發亮了。
難怪總裁會對她另眼相看,不只讓出房子給她住,還隨時要了解她的近況,每周都要看學習報告,這兩人想必是有所交集,不是旁人能過問的,因此胡婉姿告訴自己,該是看開的時候了。
「阿綾,妳一定會變成大明星的。」胡婉姿模模她的頭,真誠祝福。
「是!」孫雨綾給經紀人一個大大的笑容,她相信她會的。
每個日子都忙碌、充實而緊湊,孫雨綾從早到晚沒時間多想,唯有在回到家後,面對太寬敞的空間、太漫長的夜晚,才會瞪著手機螢幕,等待某個號碼再次出現。
楊振邦的來電並不定時,也不經常,總在她放棄希望後,電話聲突然就響了,他的聲音總帶點疲憊,渴盼她的歌聲安慰。
「我該唱搖籃曲嗎?」有時她會開玩笑地問。
「應該不錯。」他什麼都想听,只要是她唱的歌。
「你常頭痛?有沒有看過醫生?」她覺得奇怪,有錢人應該都很愛惜生命,怎麼他卻不太怕死的樣子?
「不是很嚴重,只是一種習慣。」他不想多做解釋,有些事只需自己明白,不用對全世界宣布。
即使他父母也不清楚他的狀況,他們長年在國外巡回表演,只當他工作壓力過大,才會不時頭痛,這秘密他一個人藏得很好,不想與任何人分享或分擔。
可為什麼?在他自覺脆弱的時候,總會想打電話給她,听听她的聲音,就能恢復精神,甚至變成一種依賴,久久不打就渾身不對勁。
孫雨綾還是不懂。「你好奇怪,連頭痛都可以是習慣。」
他自嘲一笑。「我本來就不是正常人,但妳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兩個怪胎,剛好湊成一對。」她開玩笑的說,說完後卻覺得不是玩笑,其實她常常這麼想,非常認真的想,他們有可能成為一對嗎?
他也同時感受到這氣氛,轉個話題說︰「唱歌吧!」
「嗯……」她選了幾首情歌,不用看歌詞就能熟練唱出,為了唱給他听,她早已練習多時。
誰知,他听完她唱的歌之後,居然沈思了起來。
「怎麼了?我唱得不好听?」通常她很快就會得到他的贊美,那是她唱歌的動力呀!
「妳唱歌越來越有感情了。」他停頓一下。「可以讓我知道原因嗎?」
「啊?」她完全愣住,他問的什麼怪問題,她唱得有感情都不行呀?她有必要向他報告秘訣何在嗎?更何況她自己都還沒搞清楚,到底她對他是怎樣的感情……
「是不是和哪一個樂手談起戀愛了?快告訴我。」他鑽起牛角尖,口氣又沖又酸。
「才沒有呢!你無聊。」就算有又關他什麼事?他又不在她身邊!
「沒有嗎?那到底是為什麼?」他壓抑不住自己的頑固和無聊,追根究柢像個吃醋的情人。
其實他完全掌控她的生活,胡持助每周都會呈上報告,巨細靡遺,連她有哪些朋友、同學都一清二楚,他能百分百確定,她忙到根本沒時間談戀愛,若有風吹草動,也一定會被他得知。
他沒想過自己的佔有欲這麼強,每次看到胡特助那明了一切的微笑,他總告訴自己,這都是商業考量,培養巨星就像撫養小孩,任何細節都要注意。
孫雨綾皺起眉頭,又不是在訊問犯人,這男人怎麼像法官似的?她忍不住回問︰「你憑什麼管我?」
「我希望妳暫時不要談戀愛,以免妨礙妳的各方面發展,妳當然可以多交朋友,不過妳還在學習階段,等事業有成後再來談感情也不晚。」他 哩啪啦說了一串自己也不怎麼信服的話,末了還要加上一句︰「妳是我重金投資的商品,我要管得可多了。」
借口是人找出來的,他發覺自己挺有天分,每次靠近她總有一串借口,連胡亂發脾氣都變得正當。
孫雨綾心頭一陣酸楚,他就非得這麼冷漠無情,把他們說成只有利益關系嗎?
「不用你躁心,反正……反正我沒在跟別人戀愛就是了!」就算她是在戀愛中,唯一對象也是他,這教她怎麼說出口?說不定只是她一廂情願……
「那最好。」他確定她不會對他說謊,從一開始她就是個誠實的女孩,愛怞煙喝酒也不裝蒜,甚至沒想過什麼叫誘惑,什麼叫攀權附貴。
「我要去睡覺了,晚安。」干脆以後都不要唱歌給他听,省得他處處找碴,可惡!
「等等。」他忽然不想就這麼掛上電話,咳嗽一聲說︰「呃,我想……我應該為我剛才的態度道歉。」
嚴格說來,他沒真正談過戀愛,二十歲以前他太傲氣,二十歲以後他太低調,自從發現自己的病況,他更不認為有必要談啥戀愛,可莫名其妙的,現在他表現得像個初戀少年。
道歉?他這人也會道歉的嗎?她簡直受寵若驚,呆了一下才回答︰「喔……那……那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果然還是她,沒有心機沒有迂回,楊振邦窩心地想。不像有些女人喜歡乘機拉高姿態,說不定還要虧一下、損一下才能滿意。
「我很高興,妳唱歌越來越有進步了。」
「嗯……那我再唱一首給你听?」剛才的決心已被拋到九霄雲外,只要他一句肯定,就能讓她飛上天,不管這是不是戀愛,她已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