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
一片好長好長的夢,
幽幽的看不盡頭,
勉強睜開眼,
以為會看到熟悉的人事物,
卻只發現孤獨與寂寞。
上午十一點,雨藍終於睜開眼,發現身旁的男人仍然熟睡。
多可愛的一張臉,她輕輕撫過他的每處線條,內心涌現好多好多溫柔,她希望記住這一刻,深深切切的記住,永遠都不要被時間的河流沖淡。
終於,她下床穿衣,留下一張紙條——
我先回家去,下午三點來找你。
悄悄走出房間,她像個剛偷走寶物的小偷,有種喜不自勝的雀躍感。
坐上吉普車,如同往常般開在寬廣的路上,海風還是那樣親熱的吻著她,今天和昨天並沒有任何不同,她卻已經不是原本的她了。
她是不完整的,因為她將自己的一部分獻給了他,但她同時也是完整的,因為他也將自己的一部分獻給了她。
當雨藍回到家,家里空空的沒人在,幸好如此,否則,她可能會不知該如何面對,雖然她不是第一次在外過夜,卻還是第一次和情人過夜。
她走進浴室,先徹底的洗了個澡,發現自己身上有許多吻痕,那都是愛的印記。
半小時後,她圍著浴巾打開衣櫥,換上她僅有的一件洋裝,當初之所以會買下它,是因為在那藍色的棉布上,綴有白色的雲朵,這絕妙的組合讓她無法拒絕。
看看鏡里的自己,紅發依舊、雀斑依舊、靈動的眼神也依舊,卻又似乎有些不一樣的地方,畢竟不久前,她才從女孩變成女人。
走到屋外,她沿著小徑來到沙灘上,選了一處涼爽樹蔭坐下,這時她需要獨處、需要吹吹風,讓心中澎湃的情感平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銀色手機響了,「叮鈴鈴……叮鈴鈴……」
一接起,她就听到情人的聲音,「我好想你。」
「不會吧?才分開沒多久而已。」她拿他真沒辦法。
「醒來的時候發現你走了,我好寂寞。」白浩廷那低低的嗓音,根本就是在撒嬌。
她覺得自己像個老媽,面對著一個欠人教訓的小孩。「傻瓜,我等會兒就過去找你,你先洗個澡,叫點東西吃。」
他終於要到了糖果,興奮地道︰「嗯!那你要快點來喔!」
掛上電話,雨藍再次呼吸清涼的空氣,告訴自己這就是戀愛了、這就是投降了,她對自己投降,也對命運投降,她真的愛上了一個傻氣十足的男人。
☆☆☆
二十分鐘後,雨藍開車來到凱撒飯店,大步走向情人的房間,路過大廳時,嚴玉伶正要向她打招呼,告訴她說浩廷的爸媽也來了。
但嚴玉伶想了想還是作罷,因為雨藍的臉上彷佛寫著——戀愛中,請勿打擾,那就讓他們好好的戀愛去吧!
沒多久,雨藍走到豪華套房前,俐落的敲了兩聲門,「叩叩!」不知道那傻子在做什麼?她心底甜甜的等待著。
「誰啊?」開門的人竟然是宮潔如,而且只穿著一件白色浴袍,萬分溫柔的說︰「趙小姐,你找浩廷嗎?他還在洗澡耶!」
宇宙在一瞬間崩潰,眼前只剩一片昏黑,雨藍接連倒退兩步,幾乎找不到聲音,「不,我敲錯門了……」
「你臉色不大好,沒事吧?」宮潔如眨著大眼,又擔心、又溫柔的問。
「沒事,當然沒事……」雨藍用力擠出話來,盡管她覺得自己就要窒息,卻不願在這女人面前示弱,哪怕只有一點點也不願。
「那就好。」宮潔如露出最甜的笑,「謝謝你一直照顧浩廷,不過,現在我請了長假來陪他,以後就不用麻煩你了。」
「OK!我知道了……」雨藍轉過身,邁出僵硬的第一步,隨即用力奔跑起來。
她必須離開,她必須離開這骯髒的、無恥的、傷人的地方,她什麼都不要感覺、什麼都不要知道,她只想完全消失。
忽然看見雨藍跑過大廳,嚴玉伶在櫃台後喊著︰「雨藍,你怎麼了?」
雨藍沒有回答,只是死命跑出凱撒飯店,藍天還是那麼藍、大海還是那麼大,她卻已經不是她了。有誰能告訴她,為何地球還在轉動、為何鳥兒還在歌唱?難道他們都不知道這是世界末日嗎?
☆☆☆
在這同時,白浩廷換過衣服走出浴室,原本以為雨藍應該快到了,卻赫然發現宮潔如在房里,他立刻瞪大眼楮問︰「你怎麼會在這里?」
「不歡迎我嗎?」宮潔如微微打開浴衣,露出白女敕的肩膀。
他絲毫不為所動,「這到底怎麼回事?誰讓你進來的?」
「你別問那麼多了,反正……我是你的……隨便你想怎樣都可以。」她伸出雙手擁住他,就不信她的魅力比不上那個紅毛丫頭。
「我對你沒興趣,請你牢牢記住,不要再做這種蠢事。」白浩廷堅定的推開她,心頭浮上不祥的念頭,「剛才有人來敲門嗎?是不是有人看到你在我房里?」
如此的羞辱太過分,促使宮潔如故意裝迷糊,反正她也沒什麼好損失的了。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我得了暫時性失憶癥耶!」
「該死!一定出事了!」他推開房門,飛快地跑到大廳,內心不斷向上天祈禱,希望雨藍不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畫面。
嚴玉伶正覺得納悶,走上前問︰「浩廷,你跟雨藍吵架了嗎?剛才她看起來好像很難過的樣子,我叫她也不應,就跑到外面去了。」
「糟糕!」白浩廷不願想像那最惡劣的情況,「我去找她!」
一出大門,他看到雨藍站在前方不遠處,那背影微微顫抖,正是無聲的哭泣、安靜的爆發。
「雨藍,你听我說!」他必須力挽狂瀾,他必須將劇本改寫!
听到身後的呼喊,雨藍拔腿就跑,用盡所有力氣,哪怕她根本就沒力氣了,她還有最後一口氣、最後一點自尊!她不要在他面前哭,她不要讓他看到她心碎!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就此隨風消失、就此跳進海洋的懷抱,只要能忘記她曾看過的丑惡、忘記她曾瘋狂的愛過!
或許老天真的听到了她的願望,就在那人來人往的墾丁路上,一台飆馳的黑色跑車來不及減速,即使駕駛者猛踩煞車,還是避免不了悲劇的發生,終於撞上了那位身穿藍色洋裝的天使。
「雨藍——」
這淒厲的呼喚久久回蕩在空中,彷佛粉碎的玻璃,再也復原不了……
☆☆☆☆☆☆☆☆☆
這是哪兒?好黑好暗,她是不是在深海中潛水?但她怎麼沒帶著氧氣筒呢?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痛苦,反而能放任自己隨波逐流,就此流浪在無邊的藍色汪洋中。
令她困擾的是,有個哀傷的聲音忽遠忽近,不斷的在她耳邊吶喊,雨藍!雨藍!那是誰的名字?會是她的名字嗎?多好听的名字啊……
彷佛過了好幾個世紀,當她終於有力量眨眼,讓這世界逐漸進入視線時,她看到了白白的牆壁、亮亮的燈光,還有好多人站在她身旁,以一種近乎絕望的表情看著她。
趙柏宏和邱舒眉一看到寶貝女兒醒來,忍不住喜極而泣,頻頻問道︰「雨藍,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趙可威和趙可揚兩兄弟也都哇哇大哭,「老姊!你快把我們嚇死了。」
至於白浩廷,他直挺挺站在床角,拚命忍住欣喜的淚水。
然而,面對這些關懷她、擔心她的人,她只能以破碎的聲音問︰「你們……是誰呀?我……我又是誰?我怎麼會在這里?」
「啥,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難道說……」趙可威才一開口,趙可揚就接著說下去,「老姊該不會是喪失記憶了吧?」
白浩廷睜大眼楮,定定的望著他心愛的人,突然有種世界即將崩壞的預感。
「不可能的!雨藍,我們是你的爸媽呀!」
「老姊,你別鬧了,這一點都不好笑。」
家屬們情緒激動,病房里噪音過度,盡責的護士不得不出面千涉,「你們先出去,讓病人好好休息。」
「我們要問清楚,雨藍不會忘了我們的,這怎麼可以?!」
不管他們如何抗議,所有的人還是都被推出病房!在震驚惶恐之餘,轉了方向沖到診療室,他們需要立刻得到解答。
醫生正在研究腦部X光片,加上家屬們詳細的說明,他很快就作出了結論。
「失憶癥?!」趙柏宏和邱舒眉同時驚喊,像是從來沒听過這個名詞。
「沒錯。」說話的歐建升是一位腦科權威醫生,冷靜地解釋道︰「病人的腦部受到劇烈撞擊,造成腦中記憶區的損害,可能會失去片段或大量記憶。」
白浩廷站在一旁,咬緊下唇,命令自己不能在此刻發作,盡管他憤怒、他懊悔、他自責,但他必須先听完醫生的話。
「那就是說,老姊……忘了我們……也忘了一切?」趙可威雙腿一軟。
趙可揚連忙扶住他的肩膀,怞噎著說︰「老姊會想起來的,她一定會的!」
歐建升卻又宣布道︰「她身上還有一些骨折和擦傷,先住院觀察兩個星期,這段期間可能會有失眠、頭痛、情緒不穩等現象,你們可以拿一些照片刺激她的記憶,但至於何時會完全恢復,仍是未知數。」
醫生這番話就像是判了無期徒刑,他們頭頂上的陽光瞬間被烏雲遮蓋住。
有誰能想像得到,那個愛笑愛鬧的雨藍竟成了陌生人……不!應該說他們對她而言都成了陌生人……?得到結論後,眾人走出診療室,每個人心頭都沉重無比。安靜許久的白浩廷終於開口,「伯父、伯母,這都是我的錯,我會負起一切責任。」
趙柏宏和邱舒眉都看得出來,這年輕人對他們女兒一往情深,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也不是他願意的,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吧!
「你別太自責,我們只要好好照顧雨藍,相信她會慢慢好起來的。」邱舒眉拍拍準女婿的肩膀,心里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趙柏宏則鼓勵道︰「患難見真情,這時候我們得堅強點,嗯?」
長廊上傳來一陣緊急的腳步聲,原來是嚴玉伶和劉旺坤來了,除此之外,還有白易涵和林芷吟,他們都听說了這場車禍的發生。
嚴玉伶一看到他們就抓著問︰「怎麼樣?雨藍沒事吧?」
「骨折和擦傷都沒有大礙,但是……」趙柏宏實在說不下去,邱舒眉才接著說完,「她失去記憶,誰都不認得了……」
「什麼?」劉旺坤差點下巴月兌臼,「這怎麼可能?又不是在演電影!」白易涵和林芷吟一听,臉色立刻刷白,肩膀更是顫抖。
就在眾人長吁短嘆之際,護士剛好走出病房,叮嚀道︰「病人已經睡著了,你們安靜一點,不要吵醒她。」
於是,大家靜靜的走入病房,圍站在病床四周,看著雨藍安詳的睡臉,卻不敢出聲將她叫醒,因為她根本不認得任何人。
面對此情此景,嚴玉伶深吸口氣,靠在劉旺坤的肩上無聲地啜泣。
趙可威和趙可揚早就紅了雙眼,邱舒眉更是淚水不斷,趙柏宏只能擁住妻子和孩子們,以寬厚的手臂支撐這個家庭。
「爸、媽,我有話想跟你們談談。」白浩廷語氣低沉,率先走出病房。
白易涵和林芷吟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彼此對看了一眼,滿懷不安的跟著走出去。沒多久,他們走到樓梯旁,白浩廷打開安全門,讓這場對話更為私密。
一開頭,白浩廷就不加隱瞞,直接問道︰「爸、媽,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們把我房間的鑰匙拿給了宮潔如,對吧?」
白易涵和林芷吟都默不作聲,承認也不是,否認更不是。
「我問過嚴阿姨了,她說你們去找她拿備用鑰匙,我想,宮潔如就是因此才能進我房間,剛好那時我在浴室洗澡,那一幕卻被雨藍發現了,才會讓她現在……」
說到這里,白浩廷已然哽咽,緊緊握住了拳頭,卻無處發泄這份痛楚。
心軟的白易涵嘆口氣,無限懊悔,「浩廷,對不起,我們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
「你們不用對我道歉,你們應該對雨藍道歉,但是,再多的道歉也挽回不了……」有誰能知道,那個原本健康活潑的雨藍,是不是還會再次對他展開笑容?
林芷吟畢竟實際些,開口問︰「現在怎麼辦呢?難道你要用一輩子對她負責?」
「那當然,我愛她,不管她記不記得我,我永遠都愛她。」
「浩廷,」林芷吟忍不住大聲起來,「她只是個鄉下丫頭,她的背景和身分根本配不上你,雖然是我們間接害她發生車禍的,但給她適當賠償也就夠了,不值得你為她犧牲一輩子啊!」
白易涵也跟進勸告,「潔如對你一番深情,你就不能回心轉意嗎?」
「不要再說了!」白浩廷突然大吼,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他的父母有多荒謬、多可笑,他們不會懂得這份真情,他們忘了自己年輕時的單純,只會用現實條件作考量,卻不知那並不等於幸福。
極為沉重的,也極為肯定的,浩廷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們愛我、疼我,但我已下定決心,我要辭職,我要在屏東自己創業,我要守在雨藍的身邊!」
白易涵驚喊起來,「什麼?你才剛升上總經理,你的前途無可限量,你竟然要把自己委屈在這種鄉下地方?」
林芷吟更是痛罵,「你會後悔的,那丫頭不值得你這麼做!」
白浩廷閉上了雙眼,默默思索了幾秒鐘,隨後又睜開雙眼低啞地道︰「爸、媽,或許我們的緣分已經到了終點。」
白易涵霎時刷白了臉,「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們不能接受雨藍成為我的妻子,那很抱歉,我必須站在保護她的立場,不再跟你們有任何往來。」
「浩廷!」林芷吟怒吼起來,這遠遠超過了她的忍耐範圍。
然而,白浩廷心意已決,「我不知道你們還會用什麼行動、言語來傷害她,除非你們能真誠的善待她,否則,我不會再見你們。」
「你這逆子!你竟然為了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女人……」
白浩廷跪下雙膝,在踫到地面時發出重響,「爸、媽,請原諒我的不孝!我已經作出了選擇,我要一輩子照顧雨藍、保護雨藍。」
「走,我們走!」林芷吟拉住丈夫的手臂,「就當我們沒有這兒子!」
白易涵丟下最後一句話,「你自己看著辦,你一定會回來求我們的。」
望著父母遠去的背影,白浩廷握緊雙拳,告訴自己從今以後,他的人生意義將是為雨藍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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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雨藍睡到中午才醒來,她似乎作了一場很長的夢,才從迂迥的迷宮走出來,又走進茫茫的大草原,不知前方將通往何處。
睜開眼,身旁依舊圍繞著關心她的人們,他們看起來都很憂愁的樣子,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一一喊出他們的名字。
然而,不管對於任何人,雨藍一開口,都只有同樣的問題,「你是誰?」
趙柏宏和邱舒眉交握雙手,不太自然的自我介紹,「我們……是你爸媽。」
「哦!」雨藍輕輕點頭,或許是那健康的膚色、或許是那相似的五官,她對他們有種熟悉的親切感,「我想應該也是,爸、媽。」
再次听到女兒的呼喚,趙柏宏擦擦淚,笑道︰「你這丫頭!就會讓人擔心。」
趙可威和趙可揚則故意擠出鬼臉,「我們是你老弟,超級帥哥趙可威和超級大帥哥趙可揚!記不記得?」
「我一定常揍你們吧!」雨藍立刻皺眉回答。
眾人哈哈一笑,彷佛回到原本的世界。
接著,嚴玉伶指著自己說︰「我是嚴阿姨,我在凱撒飯店做事,你送快遞的時候常來找我玩。」
劉旺坤也順便說︰「雨藍啊!我是阿坤叔,在鵝鸞鼻公園旁邊開冰果室的,我的椰子啦、西瓜啦!都是拜托你送來的。」
雨藍好奇的研究他們,一個高雅溫柔、一個土氣憨厚,但兩人之間卻有種微妙的親密感,於是,她直接問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有染呀?」
嚴玉伶臉一紅,「還不都是你撮合的,害我晚節不保。」
劉旺坤則大笑起來,「這麼說起來,我還欠雨藍一個大紅包說。」
眾人都一一獲得雨藍的「認證」,但白浩廷這關就沒那麼容易過了,雨藍對他既不熟悉,也沒有親切感,莫名其妙的問︰「那你呢?你又是誰?」
白浩廷內心隱隱作痛,不敢相信她真的把他給忘了,盡管他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難以接受這事實。她就這麼拋下了他們的愛情、他們的誓言,難道只有他一個人還記得那些美麗的回憶?
深吸口氣,他握起她的雙手,柔聲道︰「我叫白浩廷,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們就快結婚了。」
「不會吧?!」雨藍立刻收回手,不改心直口快的個性,「你是我最討厭的那種典型耶!看起來弱不禁風,又一副男同性戀的樣子,我怎麼可能會答應跟你結婚?」
支支冷箭,都直接命中心髒,白浩廷咬著牙硬忍了下來。
啊哈!看來這小倆口有得吵了。趙柏宏拉起妻子的手,決定立刻退場,「雨藍,我們田里還有活要忙,晚上再來看你。」
邱舒眉緊張不已,千萬交代著說︰「乖女兒,別對人家太狠啊!」
「老姊,我們是請假過來的,現在要去上課了。」趙可威和趙可揚抓起書包,眼中流露出無限的同情,「姊夫,請多保重!」
嚴玉伶和劉旺坤看情況不對,心想,應該把時間留給他們小倆口,便手牽著手說︰「我們要去約會,改天再帶水果過來。」
沒兩分鐘,病房里只剩下雨藍和白浩廷,氣氛也變得沉重起來。
「你不相信嗎?我有證據的。」他拿出一疊照片,那都是他和雨藍出游的紀錄,在每個鏡頭中,雨藍的笑容總是燦爛無比,比陽光更耀眼,比天空更開朗。
雨藍看得連連驚呼,照片里的人真的是她,但又一點都不像是她,彷佛她有一個雙胞胎姊妹,那種感覺亂怪異的。
「老天,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我還抱你、親你耶!」她以為自己喜歡的應該是運動型的男生,又黑又壯,又開朗又幽默才對啊!
「因為……我們是一對非常相愛的情侶。」其實,那還是不久以前的回憶,白浩廷心中卻滿是感觸,彷佛已經過了好幾十年。
「不會吧?這種台詞好嗯喔!」雨藍吐吐舌頭,又有點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我一听就覺得頭皮發麻!」
「沒關系。」他告訴自己一切都需要時間,「我會等你想起來的。」
「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呢?」
「無所謂,我還是會守在你身邊。」他對自己發誓過,除了她,今生不再戀愛。
他真是個怪人!雨藍心底默默的想著,卻不願多說什麼。這家伙看起來很容易受傷的樣子,她還是積點德,別再虐待他了吧!
白浩廷收起相片,換個話題說︰「對了,醫生說你要住院兩個星期,等情況穩定下來才能出院。」
「啥?那很無聊耶!」窗外傳來陣陣海風的味道,不斷誘惑著她、召喚著她,這種大好天氣怎能待在醫院呢?
他早料到她會有這反應,畢竟,她是那麼好動的一個人,「我會一直陪著你,你想要做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是嗎?雨藍內心疑問著,雖然她還不太認識這家伙,但憑直覺也看得出來他又老實、又無趣,能有什麼新鮮花樣呢?
「那就說說我們認識的過程吧!我怎麼會愛上你的?」想想還真是不可思議,她跟他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呀!
「這個嘛……」他不是那種很會表達的人,要他敘述起來,還真是不容易。
「該不會你也失去記憶了吧?」她開玩笑的問。
「當然沒有,我只是……」他拍拍自己的腦袋,羞澀的笑道︰「自己想著想著就覺得很甜蜜,以前的你真的好可愛。」
「那我還是別听好了,跟你談戀愛的是以前的我,又不是現在的我!」說來也真怪,她居然對自己有點生氣起來。
「你就是你,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千言萬語,他得先整理出個頭緒來,「我本來在一家電腦公司工作,患了憂郁癥才南下度假,嚴阿姨是我媽媽的好朋友,她希望我能好轉起來,就跟你約定說,只要你能讓我笑,她就答應你一個願望。」
「然後呢?」多奇妙的開頭啊!她開始有點興趣了。
「你為了撮合嚴阿姨和阿坤叔去約會,就答應了這任務,每天都找我陪你去跑快遞,我們慢慢變成了好朋友,你還勸我說一定要吃藥,要努力對抗憂郁癥。有一次,你誤會我和別的女生在一起,我們兩個開車在路上比賽,最後我追你追到海邊,對你表白我的心意,然後,我們就成為情侶了。」
「哦——」她點點頭,心中只有一個問題,「喂!那你的憂郁癥好了沒?你會不會很容易就難過啊?」
白浩廷微笑了,果然她還是她,善良而敏銳的她。
「我听了你的話,每天都乖乖吃藥,事實上,我已經不太感覺到自己的憂郁癥了,因為我最重要的就是你,只要你快樂,我就會快樂。」
有沒有搞錯?這家伙也未免太負責了吧?她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得勸道︰「不要這樣啦!你這麼痴情很傻的耶!」
「我以前很聰明,卻活得不快樂,現在我變傻了,卻很快樂。」
「是嗎?」她真搞不懂,這是什麼邏輯?
「你什麼都別擔心,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看著他誠摯的雙眸,她相信他會對她很好很好,但是,她會不會讓他受傷呢?
那她就不知道了,因為她最抓不住的人就是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