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凶手有著狂熱的宗教信仰,卻有著很強烈的宗教質疑。
紫清看著在這些零零落落的尸塊上面總會刻有和宗教有關的字眼——
「人的是靈魂退縮,死亡就是重返太初的、完美的國度,但是當靈魂轉世為人時,便會失去這個完美。」
「這個世界存在著一位主神,但是神和宇宙及人類毫無瓜葛。」
「一切皆苦,一切無常。」
這分別是柏拉圖、伊比鳩魯及佛陀的主張,諸如此類的宗教字眼很多,由此可見這個凶手的宗教信仰很雜。
而且由犯案的時間來看,每隔一年就會有一個被害者,有些類似古代殉人祭天的儀式。
有強烈宗教信仰的人,就像信奉某種極端主義的人一樣棘手,而且他們並不太要求眼見為憑的真實證據,容易趨向虛無及幻想,有點像法官在裁判某些案件所運用的自由心證,這一向容易引起爭議,而且困難重重。
她到底該不該接呢?紫清陷在旋轉座椅里面沉思。
近水樓台……可是甄楮說的話仿佛又在耳畔響起,想到李維克摘下眼鏡的時候,那雙比夜鷹還精銳的眼楮,又讓紫清一陣臉紅心跳。
她到底是怎麼了?莫非是劫數已到?李維克就是她的考驗?
紫清從座椅站起來,她搖了搖頭,替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仰頭一鼓作氣的喝完。
他的眼楮清楚的印在她腦中,仿佛還在監視她,但是紫清對他卻完全沒把握,他跟她見過的男人完全不一樣,斯文,卻很危險,他把自己保護得滴水不漏,她看不穿。
前所未有的焦慮籠罩心頭,即使她擁有控水的能力,對一杯杯的冰水下了魔咒,她還是煩躁得難以莫名。
李維克是她的劫數嗎?李維克是她的劫數嗎?紫清反復的問著自己,卻完全沒有答案。
電梯門一開,紫清心神不寧的提著公事包走進停車場。
經過轉角,她發現角落里有一道黑色身影。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望向角落。
有個男人在角落里怞煙,煙頭的紅光時亮時暗,紫清踩著清脆的腳步聲,一邊注意著角落,一邊走向自己的車。
是誰?她真覺的感到神秘又危險。紫清坐進車里,發動汽車,打開車燈往角落里一照——
李維克伸手擋住刺眼的光芒,看著汽車里面的女人,斯文的嘴角卻挑著一抹詭譎的笑意。
紫清發現自己的心髒又開始不爭氣的猛跳,她抓著方向盤的手在顫抖,靜靜的看著怞煙的男人走進光圈。
李維克走進駕駛座的方向,伸手敲敲她的車窗玻璃。
別開窗!別開窗……紫清猛在心里提醒自己,但是她的雙手就是不由自主的按下開關,讓窗子緩緩降下。
「可以載我一程嗎?」李維克把香煙丟到地上踩熄,撥了撥頭發,笑著對她說。
別再笑得如此無害,其實你是最危險的人!紫清在心里說道。
「檢察官沒開車嗎?」她力持沉靜的看著他對女人是十足誘惑的笑臉。
李維克發亮的眼楮直直盯著她不放。「書記官把法院的公務車開回去了。」
這種眼神好熟悉,紫清覺得在自然頻道上常常看見,就像頭剽悍凶猛的猛獅,正眯起嗜血的眼神注視著草原上的野鹿。
「我想台北的交通很方便,你可以搭捷運、計程車或者是公車。」紫清準備按上車窗。
沒想到李維克卻把手伸進車內,抓住她的手,制止她關窗的動作。「我第一次被女人拒絕得這麼徹底,紫醫生,你不怕傷了我男人的自尊心嗎?」
「檢察官的自尊心有這麼脆弱嗎?」紫清努力保持鏡定,雖然在說話的同時,她的心一直抖個不停。
「檢察官的自尊心不會,但是李維克會。」李維克緊緊抓住她的手不放。
他的外表像個書生,但是力氣一點也不弱,任紫清怎麼用力都怞不出自己的手腕。「李維克!你放手!」
「只要你答應我,我就放手。」李維克臉上依舊是掛著一派無害的笑,但是那野蠻的行經卻和文質彬彬的外表一點也不相符。
「李維克,你真是個無賴!」紫清一向平靜無波的臉部表情,居然出現急怒的情緒。
「對!李維克是個無賴。」他笑著,好像欺負她是件多有趣的事情一樣。
「李維克!」紫清揚高音量尖叫,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發出尖叫聲。
「我說過,答應我,我就放手。」李維克越加施力,一點也沒有放手的打算。
「不答應!不答應!不答應!」紫清對著他微笑的俊臉大吼。
「好!」李維克點點頭,另一只手伸進車子里面,擅自把車門打開,然後把紫清整個人從車上抱下來。
老天!他看來這麼斯文,為什麼會這麼野蠻?「你干什麼?李維克,你到底要干什麼?」紫清被他拖著走,她真的是生平頭一次感到害怕。
「答不答應?」李維克關上車門,把她帶到車前,一俯身就把她整個人壓在汽車的引擎蓋上。
「李維克!」紫清的臉嚇白了,她萬萬沒想到這個斯文男人會使出蠻力。
「我再問你一遍,答不答應,嗯?」即使是戴著眼鏡,卻依舊遮掩不住他眼里所散發侵略性十足的光芒。
「你不是聾子,我也不是啞巴,我講過好幾次不願意,而且是非常大聲!」紫清失去所有的自制,她對著他俯下的俊臉大叫。
「人家說你是個高傲的女人,果然沒錯。」李維克的臉近得能踫觸到她的鼻尖。
他危險得教她不得不投降。「好!我載你一程!」紫清尖叫。
「呵……」李維克發出低沉又邪魅的笑聲。「紫醫生,你真是單純,我是要你笞應我接下這件案子。」
「你……你是個檢察官,是個懂法律的人,怎麼能逼人做不想做的事?我可以告你恐嚇、威脅、防礙我人身自由!」他居然耍她,紫清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玩弄在股掌中。
「歡迎,我一點也不怕,難道你不知道,法律是騙窮人跟一般老百姓,懂法的人是最會玩法的人,想告我只是會浪費你的律師費而已。」李維克自得意滿的笑聲在空曠的停車場里回響。
他說得沒錯,人間最可惡的就是知法犯法的人,他們太會鑽法律漏洞,法律根本就對這種人沒辦法。
「法律流氓!」紫清對著他大叫,看著他,她心里面的危險指數節節升高,這男人無法無天得像能摧毀任何東西,包括……她設防已久的心防。
「很新鮮的名詞,你是第一個這樣叫我的女人。」李維克大方的接受,他漂亮的眸子里面有著濃濃的戲謔跟笑意。
「你在玩我?」看著他閃耀著捉弄的眸子,紫清的胸口就有一把火在燒。
「玩?紫醫生,這並不是個挺好的字眼,由我這人人信服的檢察官來告訴你,醫生玩不過檢察官,檢察官玩不過大財主,大財主玩不過醫生,這是人世間的一種循環。」李維克溜下一只手,輕柔的摩挲她縴細的腰際。「但是,撇開咱們的職業來說,男人玩女人的話……」
「我接!」見他就要欺上她的唇,紫清急怒中月兌口而出。「我答應幫你查這件案子!」
李維克抬起臉孔,微微拉開彼此的距離。「是否是心理醫生當久了,紫醫生對男女的浪漫情事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強壓著我這叫浪漫嗎?」紫清冷冷的說。
李維克努努嘴,然後放開手,從她身上移開。「你應該等我吻完你以後再說。」
「我為什麼要讓一個穿西裝打領帶,表里不一的衣冠禽獸侵犯我?」紫清拉拉皺掉的衣服,還不時順手拍了拍,好像上面佔了多少髒污的灰塵。
「衣冠禽獸?」李維克無所謂的聳聳肩。「今天從紫醫生口中听到太多新鮮的形容詞,不過里面只有‘表里不一」這句我勉強可以接受。」
天,世間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就連在天界跟魔界許多法力高強的人也沒他這麼驕傲自大!
「既然我和紫醫生已做好協議,那麼……明天早上八點在你的診所見了。」李維克伸出手。
紫清一點也不想握他的手,她轉過頭,邁開腳步,「要上車就快,不然你就自己想辦法。」
「謝謝紫醫生,不過我自己有開車。」李維克甩了甩自作多情的右手笑道。
「你……」紫清覺得好似吃了一記悶根,情況好像瞬間變成她在邀請他坐她的車,而他拒絕了!
「我的書記官是有跟著我開公務車來,不過我已經叫他先回去了,至于剛剛是真的想坐你的車一起去吃頓飯,但是既然你已經答應接下這件Case,那表示以後我們相處的機會很多,多的是時間一起吃飯,紫醫生,急也不必急在一時,你說對不對?」李維克走向一台銀白色的賓士跑車,從西裝口袋里拿出鑰匙,打開車門。
紫清怎麼覺得這回自己被拒絕得更徹底,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坐進車子里面,這男人口齒伶俐得該死到讓人無法反駁!
李維克將跑車駛近她,將頭伸出車窗,仰頭對著她笑道︰「紫醫生,明天見了,你也快點回家休息吧,再見!」然後就在她瞠大美眸的眼前關上車窗,跑車轉了一個彎,開出停車場。
紫清看著銀白色的車尾,她震愕的站在原地,她絕對不會愛上一個這麼狂妄的男人,絕對不會!紫清在心里反復用力的念著。
紫清拖著一張難看的晚娘臉回家,這會從美國來台的大姐紫思揚和二姐紫鳶蘿正一臉疑惑的盯著她,紫思揚這幾天才來紫清這小住一會,但基本上她是暫住在大妹紫鳶蘿家中。
「清,你快過來,女乃女乃從魔界寄禮物來給我們!」紫思揚對著甫進門的紫清招招手,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我不喜歡我的禮物。」紫鳶蘿看著手里的假花,吸起一張艷紅無比的小嘴。
「除了那些花花草草,我還真想不出你喜歡什麼。」紫思揚笑道。
「什麼花花草草,那都是有生命的寶貝耶!」紫鳶蘿柔聲抗議。「哪像你,開著一艘船到處跑,一點目標也沒有。」
「你以為我在開車啊?」什麼開著一艘船到處跑?「人家我是熱愛自由、不受世俗羈絆的情妖,不像你喜歡捻花惹草。」
「大姐!」紫鳶蘿皺眉。
紫清今天心情不好,她不想加入她們的紛爭。
「喂,清,你來評評理。」紫思揚招手叫喚她,跟大妹抬杠了一下,她已忘了紫清一臉心事重重。紫清嘆一口氣,即使心情惡劣,她也不會拒絕姐妹。
「對啊!清,你評評理看誰對。」紫鳶蘿一臉要向她訴苦的模樣。
「你還說?」
「好了、好了。」紫清坐在她們兩人中間,皺眉道︰「你們到底怎麼了?」
「是大姐先說我的!」紫鳶蘿不服抗議。
「我說的是實話……」
「安靜!」紫清兩手一劃,微微揚高音量。
「清……」
紫清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進廚房倒兩杯開水出來。「喝下去。」
兩人看到她一臉嚴肅的模樣,都不敢再造次,她一向是她們四姐妹中的理性劑,只要心情浮動煩躁的時候找上清準沒錯,她們一定能馬上冷靜且理智下來。
兩姐妹接過水杯,不敢有所疑問的一咕嚕就喝下去,果然,杯子光光的見底,她們浮動的心情立刻平靜。
「清,你怎麼了?」紫思揚放下水杯,情緒安定下來後立刻就注意到紫清的異樣。
「沒事。」紫清又坐回沙發,她糾緊的眉心一直沒放松過。
「是嗎?可是我覺得你有事耶!」紫鳶蘿猛往她嫻靜美麗的臉孔瞧。
「說嘛!清,一向都是你在幫我們解決問題,現在該我們來替你解決麻煩。」紫思揚技著她笑道。麻煩?紫清靠在沙發椅背上,輕輕嘆一口氣。
沒錯!李維克真是個讓人棘手的大麻煩!他一出現就帶給她好大的壓力,總是一副偽裝斯文的書生樣,但她敢肯定,他是全世界最危險的男人!就像一只獅子跟一個人同時出現在草原上,張著血盆大口的獅子讓人為那個人擔心,但是那個人手上隨時都可以拿出一把槍,把猛獅殺掉啊!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那只徒具驚嚇人外表的母獅,李維克卻是暗藏禍心,隨時都準備掏槍殺掉她!母獅咬不掉那個人的頭,卻會死在獵人的槍下……
老天爺!原來清還會嘆氣皺眉啊!她還以為不管在人間還是魔界,都沒有事難得倒她呢!「清,發生什麼大問題啦?」紫鳶蘿張大眼問她。
「你們有遇到讓你們完全無法掌握的人嗎?」紫清垂下眉睫,似有滿月復心事的問。
「這世界上有這種人嗎?」紫鳶蘿糾著眉細想。
紫思揚不語,她也遇過無法看透的人。
沒細想大姐的沉默,紫清又問︰「總會出現一個讓你覺得像是完全喪失法力、看不透的人吧!」紫清想證實,這世界上還是有人能讓魔女心慌失措,她就是想要知道李維克並不是這麼特別。
紫鳶蘿驕傲的揚著眉毛,「沒有人是讓魔女無法掌握的。」
「真的沒有嗎?」那麼為什麼李維克能給她這麼大的壓力?他難以駕馭,而她卻像他掌中捉住的一只小鳥?
「清,你怎麼了?難不成在你身邊出現了這麼樣一個人嗎?」紫思揚終于開口,看著今天特別反常的紫清。
「沒有。」紫清倏地站起身,她掠掠頭發,持著公事包準備上樓。為什麼只有她呢?為什麼只有她踫見像李維克這麼惡劣又這麼……這麼吸引人的男人呢?難道是她的劫數真的提早到了?
看著她上樓的身影,紫鳶蘿疑惑的望向大姐。「清到底怎麼啦?」
紫思揚聳聳肩,一切事情要清自己想清楚,旁人無法改變什麼。
「我來看看女乃女乃送給清的禮物。」紫鳶蘿拿起禮物準備打開。
「不行!」紫思揚拍了下她的手。
「為什麼不行?」
「拜托你尊重人家的隱私權。」
「那我拿上去給清總行了吧!」紫鳶蘿拿著禮盒就往樓上走去。
「女乃女乃送的禮物?」紫清坐在床上,看著紫鳶蘿手里的禮盒。
「對呀!」紫鳶蘿坐在她對面,好奇的催促,「快打開嘛!」
「女乃女乃為什麼突然送我們禮物?」紫清不解的把禮盒打開。
紫鳶蘿把頭探向打開的禮盒,臉上閃過驚訝又失望的神色。「鏡子?!」
紫清百思不得其解的拿出盒內的鏡子,她將鏡子拿到眼前,但是鏡子里面卻空無一物,完全照不出她的樣子。
「好奇怪的鏡子哦!」紫鳶蘿靠過頭去,但是鏡子里照射的全是房間的擺設,好像她們兩個全都隱形了一樣。
「女乃女乃一定在上面施了魔法。」紫清話才剛說完,鏡子里就出現一個老婦人的臉。
「清、鳶蘿,你們在人間過得好嗎?」女乃女乃在情妖族中相當德高望重,她有高明的預測能力,佔卜奇準無比。
「女乃女乃?!」姐妹兩人都很訝異的驚呼一聲。
「好久不見,喜歡我送給你們的禮物嗎?」鏡子里的女乃女乃笑咪咪的說,她在魔界里施展魔法透過鏡子與她們溝通。
「不喜歡。」紫鳶蘿很不給她面子的搖搖頭。「女乃女乃,你送給我假花干什麼嘛?我愛的最有生命的真花。」
「哎!你這丫頭只喜歡花花草草,而假花又能歷久彌新嘛!」女乃女乃解釋。
「可我不喜歡……」紫鳶蘿轉移話題,「那你為什麼送鏡子給清?」
「嗯……鳶蘿,你先出去,我有話跟清說。」
見女乃女乃神色有異,紫鳶蘿便知女乃女乃有重要的事和紫清說,雖然她也好奇是什麼事,但她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于是听話的離開。
見二姐離去,紫清立即看向鏡子里面的女乃女乃問道︰「女乃女乃,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事?」
「前不久我替你佔卜一個卦,卦象不妙。」女乃女乃的臉色瞬間變得很沉重。然事實上其他三個小女娃都有情劫。
李維克的臉立刻從她的腦海里面浮了上來。「你說吧!」紫清咽了一口口水,艱澀的開口。她為什麼會突然想起李維克?
「清,你的考驗來了。」雖然隔著鏡子,但是女乃女乃的聲音卻是那麼清晰有力。
「我知道,我有那個預感。」紫清拿著鏡子的手指微微顫抖。「是誰呢?」不會是……李維克吧?「這個鏡子已經被我施了咒術,不管是誰都照不出他的臉來,除了……」
「除了那個將來考驗我的男人嗎?」紫清很肯定的說。
「沒錯。」女乃女乃在鏡子另一端點點頭。
「我躲得過嗎?」紫清有一絲心慌的問。
「既然說是考驗,就是情妖注定的劫數,任憑你怎至逃避也逃避不了,最重要的是,清,管住自己的心,別愛上他。」女乃女乃語重心長的說。「你應該還記你們阿姨的事吧!你千萬不要重蹈復轍啊!」
「管住自己的心……」這並不難……這並不難吧?紫清的心一點也不確定。
「清,是好是劫就端看你的造化了。」
「我不會消失的,絕對不會!」紫清看著女乃女乃的臉從鏡子里慢慢消失,她很堅定清晰的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