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俱疲的回到家後,夏天把今天這場沒有談成分手的對話,說給正好在她家的苗竹君听。
「沒想到伍漢文是這麼不干脆的人,你都說不愛他了,他還要用死來綁住你。」
苗竹君想不到這麼不理性的話,會從一向溫和的伍漢文口里說出來。
「他說要死的時候,真的把我嚇一跳!」夏天坐在床上,把下顎擱在弓起的膝蓋上,有氣無力的說,她今天也被他折騰得夠累了!
「那怎麼辦?他又不放手,夏天,不如把這件事告訴蔣勵。」苗竹君建議。
「我出面就已經夠糟了,要是讓蔣勵再攪進來的話,不是要逼漢文送我一桶汽油跟一根火柴嗎?」到時候他就不是自殺,而是跑來殺她了吧!
「可是你一個人根本就擺不平啊!夏天,你已經把情況弄得很糟糕,把蔣勵拖進來,至少你人生安全會比較有保障,誰曉得伍漢文今天是嚷著要自殺,明天會不會就真的送你火柴跟汽油?」
「這問題我也有想過,再怎麼說我跟他也交往了兩年多,應該還下至于說分手就發生情殺。」夏天選擇相信人性,人性本善,她相信伍漢文下會做出傷天書理、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要是我沒殺了你也會狠狠痛扁你一頓。」苗竹君冷笑一聲,然後在她眼前晃著兩個拳頭。「你說分手就分手,有看在交往過兩年多的份上嗎?」
「我……」夏天懊惱的敲著頭。「但我也不能這麼拖下去啊!蔣勵逼著我表態,不跟漢文老實說又對他殘忍,而且……我是真的想跟漢文分手,然後跟蔣勵在一起啊!」
「豈只男人說變心就變心,女人變心也是又快又狠。」苗竹君瞪了她一眼。
「別再說風涼話了!我現在煩得要死。」夏天覺得再想下去,她會腦神經衰弱,但是這問題又不能不想。
「好,我就來貢獻你一個方法,就是拖字訣。」
「拖?」
「你也不要再窮追猛打的說分手,你就使用拖字訣,一邊跟蔣勵交往,讓伍漢文知難而退。」
「嗯……乍听之下,似乎是個好方法。」夏天點點頭。
「對呀!從此以後你就不要再主動找伍漢文,他找你的話就盡量推托,學他被Fire掉時的避不見面嘛!等他按捺不住來勾勾迪的時候,就讓他時時刻刻都看見你跟蔣勵濃情蜜意的模樣,久了他自然就沒臉再繼續纏著你回頭了。」
「喂!」夏天攬住她的肩,總算輕松揚起原本沉重垂下的唇角。「沒想到你這回能提出這麼理想的建言,你這朋友總算沒白交。」
「那當然。」苗竹君讓人一夸,馬上就驕傲起來。「能交到我這麼蕙質蘭心、冰雪聰明的好朋友,是你連續十輩子燒好香積來的福。」
「是哦、是哦!好想吐哦!」夏天與她笑鬧著,可是過一會兒卻又突然安靜下來,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著她,「奇怪,你最近干麼天天來我家報到啊?」
「啊?!」苗竹君那翹得高高的尾椎馬上垂了下來,她臉上閃過幾許不易察見的微紅。「我……我晚上無聊,加上你最近因為不安于室的鬧分手,我擔心你,所以就常來你家找你嘛!」
「謝謝你的關心啦!」夏天吐吐舌頭,沒有捕捉到她飛逝的羞怯。「我有你這個好朋友真好。」
「你知道就好。」苗竹君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
夏天現在要面對一個大風暴,至于她制造出來的小小風暴,苗竹君決定,趁夏天心情好點再說吧!
周休二日的下午,夏天跟蔣勵手牽著手走在車來人往、熱鬧繽紛的台北街頭。
夏天臉上戴著墨鏡,頭上頂著帽子,一身白衣牛仔裙輕松的打扮。
她香軟的紅唇正咬著夢幻的棉花糖,哪知蔣勵卻突然問了個掃興的問題。
「你跟伍漢文講好分手了嗎?」
夏天真想把頭埋進軟軟蓬蓬的棉花糖里面,也想把棉花糖整個壓扁在他臉上。
「干麼逛街逛得好奸的,突然問這個掃興的問題?」夏天瞪著他,先生氣的話,也許他就不會再硬是抓著這個話題追問她了。
「這的確是個掃興的問題,卻也是個很重要的問題。」蔣勵細心觀察她臉上每個變化,他發現,她閃爍著眼光,好像心虛,表情也很不自然。
「今天天氣好好,是適合逛街Shopping的好日子,你就不要再破壞我的心情了啦!」夏天松開手,故意走到旁邊,看著店里的櫥窗。
「夏天。」蔣勵高大的身影映在櫥窗玻璃上。
夏天看著倒映在玻璃上嚴肅的俊臉,她皺眉轉過身,把額頭抵在他的胸口上。
「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
「不行,感情這種問題要盡快決定,最忌拖拖拉拉,你以為含糊帶過就可以了嗎?」蔣勵對她的撒嬌無動于衷,他是個有愛情潔癖的人,他堅守這項原則。
「好嘛!我告訴你。」夏天把頭從他胸口抬起來。「我跟伍漢文談過了,但是他不放手,我有什麼辦法?」
「他以為他不放手就可以了嗎?」蔣勵糾結著眉宇。「夏天,這種事你老早就該跟我講。」
「我不想你瞠進來越混越糟糕嘛!漢文他說……」夏天猛然住口,她真的下希望他擔心。
「他說什麼?」但是他怎麼能不擔心?夏天是他最愛的人!
自交往來,夏天也漸漸模清了他的個性,他是個非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這點從他要搞懂工作上的每個小細節就看得出來。
「他說……」夏天哀怨的望著他。「要是我跟他分手,他會死給我看。」
「什麼?!」蔣勵原本剛毅的眉毛,听到她說的話後,驚訝的挑了起來。
「我不能跟他分手,否則他會自殺。」他想再听?她就換個方式再說一次。
「我有沒有听錯?這……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以死相逼這種男人?!」蔣勵不敢相信的緊皺著眉。
「你沒有听錯,而且漢文還向我求婚,他認為這可以沖喜,會把他近日來的衰運都帶走。」
「你的前男友是古代人嗎?」蔣勵簡直下敢相信自己親耳所听到的。「沖喜?!
我只知道沖馬桶可以沖掉所有的髒東西,沖喜能沖什麼喜?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所以我拒絕他。」夏天手里有一下、沒一下的撕著白色的棉花糖。
「夏天,這不僅僅是你的問題,我也有責任,讓我見見伍漢文,跟他好好談一談。」他不能容許有其他男人死纏著夏天不放,更何況是她的前男友。
「不好,你們是情敵,我怕出事。」社會上很多情殺案件,下都是情敵殺情敵的嗎?
「我不是要去和他找架打,我是要去好好跟他談事情。」
夏天瞪了他一眼。「你們又不認識對方,有什麼事好談?」
「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纏著你嗎?夏天,這點我辦不到。」胸腔里有一道道醋浪在翻滾,即使他已握有佳人芳心,他還是嫉妒、他還是會吃醋!
看著他的眼楮她很明白,她知道他愛她。「勵,我們先靜觀其變好不好?」
「靜?怎麼靜?」
「就……就是先不要太明目張膽的交往,讓時間沖淡一切,時間一久,漢文的氣頭跟執著心過了,我也就解月兌了!」
「難怪你要戴墨鏡又戴帽子。」蔣勵大手一伸,就把她的墨鏡跟帽子一把掀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是怕熱、伯曬黑,原來你是想偷偷模模的談戀愛,怕被人發現。」
「哎喲!」夏天緊張得花容失色,她張望四周,就怕附近出沒著伍漢文的身影。
「夏天,你以為你是明星?還是我是明星?我們兩個交往為什麼要偷偷模模?」蔣勵極度厭惡這種好像自己是見不得光的情人,他對自己有一份驕傲,現在,他感到這份驕傲正被侵蝕。
「難道你要我變成害死漢文的殺人凶手嗎?」夏天伸手要構回自己的帽子跟墨鏡,但是他人高馬大,左閃右閃,她怎麼也構不著。
頂著大太陽,汗如雨下,台北盆地三十七、八度的高溫烤得人心浮動,炎熱讓人脾氣不佳,容易躁動。
「這是他自己的心態問題,不應該轉嫁到你,甚至到我們的交往上面。」蔣勵不耐的皺起眉。
「我知道你有你的鬼原則,但我就是不能讓漢文為我自殺。」夏天討厭夏天,這蝕人的高溫不只會把人曬暈,還會把人曬瘋!
「你這根本就是鴕鳥心態,你以為一直把頭埋在土里下去面對問題,問題就會消失不見?夏天,你為什麼總是用逃避來解決問題呢?」蔣勵一手甩掉額上惱人的汗珠,氣溫越高,肝火越旺。
「我逃避?我是在用拖字訣!」一直構下到自己的帽子跟墨鏡,夏天氣急敗壞的說。
蔣勵打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聲。「拖下就是逃避嗎?你就是在寄望時間來轉移伍漢文的注意力,可是夏天,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就是死皮賴臉、死不放手那種人呢?拖字訣有用嗎?如果他就是吃定你這點,永遠以死來威脅你,我們下就一輩子都要像做賊一樣的交往?甚至也只能偷偷去公證結婚,不能宴請賓客?」
他說得頭頭是道,但是她下能承受一丁點的風險,她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切都會有轉機,一切都會變好的!
「蔣勵,你配合我一點好不好?」
「配合?這只會讓他食髓知味。」現在是理智遠遠的凌駕在情感之上,他是個有原則的男人,他已經為她妥協太多,不能再妥協下去了!
他們越爭執越大聲,已經漸漸引起路人的側目。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自私的談我的戀愛,不顧漢文的死活?!」夏天生氣的拉高了分貝。
「你知不知道你左一句漢文、右一句漢文的听起來很刺耳?」蔣勵嘔到氣血不斷地梗在胸口翻騰。「你這麼在乎他要死要活,又何必跟我在一起?」
「你……你這男人吃醋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夏天氣得想抓狂尖叫。
「對!我是在吃醋,但是這醋也要吃得值得,我從來沒有想過我蔣勵有一天要偷偷模模的談戀愛!」
「這根本就是你自私自大的沙文主義在作祟!」
「你說是就是吧!」他不否認自己有時會有些大男人,但是這件事與沙文主義何干?這應該比較像是正統與非正統的意識形態之爭吧?他是個有理智的男人,他喜歡對癥下藥,下喜歡模糊焦點。
夏天氣得發抖,她正瀕臨爆炸邊緣,咬牙切齒的說︰「你就不能讓我一下下嗎?」
「有些事情能讓,有些事情不能讓。」蔣勵的臉被陽光烤成暗紅色,但是他的眼楮卻異樣的像冰塊一樣的冷靜。「原則不能讓,女人不能讓。」
「去你的鬼原則!」她最恨他說這兩個字。夏天恨恨的握住粉拳撾了他的胸膛一下,轉身走人。
夏天越走越快、越走越遠,她都快氣炸了,他還不追上來?!
蔣勵沒有追上去,因為連他自己也氣炸了!
好,不追是嗎?他有骨氣,她也有!他有原則,她更有!夏天走到路口的計程車停靠站,坐上了其中一輛,火速離開。
這一個禮拜公司的氣氛變得波詭雲譎,財務部的溫度常常是蕩到冰點以下,而財務部以外的其他部門卻是熱鬧滾滾。
即使他們從沒在公司里把戀情直截了當的公開浮上-面,但是這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而現在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蔣勵跟夏天處在冷戰狀態,大家都在注意著他們的後續發展,男同事們等著漂亮寶貝夏天終結蔣勵這個強勁的對手,女同事們則希望蔣勵早日甩掉夏天回復到無女友狀態。
「喂!你們兩個究竟要冷戰到什麼時候啊?」苗竹君趁著午休時間,來到夏天的位子跟她交頭接耳。
「看他什麼時候要跟我低頭就冷戰到什麼時候。」她冷冷的說。
「哎……這件事該說誰對誰錯呢?」苗竹君也不曉得。
「當然是他錯,他要是肯讓我的話,這場冷戰就不會發生。」
「其實仔細想想,蔣勵跟你說的話也沒錯,他會這麼堅持的原因,第一,是因為他愛你耶!第二,你想想,他是個這麼優秀的男人,你居然要他做個見不得光、暗地里的情人,他怎麼受得了!」苗竹君分析給她听。
「我又不是要他永遠偷偷模模,這只是暫時的緩兵之計,現在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漢文說來嚇嚇我也就罷了,他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奸過嗎?我承受得起嗎?」夏天最生氣的就是蔣勵不懂得體諒她這一點。「蔣勵有沒有想過,漢文要是真為我自殺,我跟他也完了!」
「那你們要寵伍漢文寵到什麼時候?」苗竹君問道。「你能對已經沒有感情的伍漢文讓步,就不能對心愛的蔣勵讓步?」
「我……」夏天一時語塞,她竟然找不出話來反駁她。
「夏天,一個優秀的男人本來就比普通的男人還要驕傲,蔣勵會激烈的反彈不是沒有道理的,曾幾何時看過一個有Power的男人必須當人家的地下情人?」苗竹君拍拍她的手背。「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跟他冷戰下去了,冷戰越久,裂縫就越
大,你就不曉得公司里一群如豺狼虎豹的女人多想趁隙而入,難道你想因此而失去他?讓他被別的女人搶走?」
「當然不想。」夏天抿著唇辦。她時時刻刻都在等著他先低頭讓步,哪里知道他的脖子比她更硬!
「所以你找個機會跟蔣勵好好談談吧!這一個禮拜應該可以讓他冷靜想下少事,你們兩個會為事情找出一個平衡點的。」苗竹君鼓勵著她。
夏天還有一絲抗拒。「為什麼要我先開口而不是他?」
「你愛不愛他?」
夏天輕輕的點著頭。
「你想不想失去他?」苗竹君又問。
夏天迅速的搖搖頭。
「你想不想跟他和好再甜甜蜜蜜的談戀愛?」
夏天用力的點點頭。
「這就對啦!誰先開口有什麼關系?愛情里的爭吵要讓它像調味劑,像芥末辣一下,像苦瓜苦一下,但是下要讓它像炸藥把愛情炸得面目全非、肢離破碎,更不要到像投下原子彈一樣的毀滅地步。」
听著苗竹君的比喻,夏天會心的笑了,她看著好朋友閃閃發亮的眼楮,好像多了點什麼光彩,這陣子為了自己的事焦頭爛額,倒沒心思去注意苗竹君的改變。
「竹君,怎麼在一瞬間對愛情這麼有心得?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夏天凝視著她柔情似水的眼楮問。
苗竹君神秘的一笑,「等時機成熟了再告訴你。」
「什麼?!你真的交男朋友?是誰?」夏天興奮的從椅子上跳起來。「你居然沒有事先告訴我。」
「我事先也不知道會跟他撞出火花,怎麼事先告訴你啊?」
「我不管,是誰?是誰?你一定要說!」夏天抓著她的肩膀,前搖後晃。
「哎唷!秘密,先讓我保留一點神秘感好不好?」這樣事後揭曉,才有解謎的樂趣啊!
「秘密?你這壞女人,我對你都毫不保留,沒什麼秘密了,你居然敢隱瞞我?!」夏天輕掐著她的脖子。
「好啦!好啦!我說嘛!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