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了,自從築新說出了那件隱藏許久的秘密,至今已經過了七天,耿世徹像是從逐世山莊消失了似的,整天不見蹤影。
她知道自己傷了他的心,但是她不願意再鑄成更大的錯,如果他們草率的結合,那對耿世徹來說才是真的不公平。
或許,該是她搬離逐世山莊的時候,築新幽幽的嘆了口氣,搬離逐世山莊,她又該投身到哪里?
她已經沒有家,而原揭陽卻在遙遠的地方,他既不知道自己懷了他的孩子,也不知道她所有的洶涌思潮,他情願去塞外守著那已經不存在的汪暮虹!
哦!她不可以怨、不可以怪,她沒有資格,她不早就親眼目睹了原揭陽對汪暮虹的愛了嗎?他甚至為汪暮虹而落淚,那悲慟的一幕,至今仍深深留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築新正想吹滅蠟燭就寢,一陣輕慢的叩門聲響起。
「進來吧!」她知道一定又是方伯要婢女端宵夜來給她吃,方伯總是這樣,深怕她餓著。
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走進來的並不是婢女,而是失蹤了七天的耿世徹。
築新怔了怔,他明顯的憔悴了,看著他,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走向築新,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然後開口了,語氣清楚而認真,「我想了很久,如果你可以為了一份難以圓滿的愛如此認真,我又為什麼不能寬容和體諒?自古以來的人都知道愛並不是佔有,但能做到的人卻很少很少,先是強求,然後不停索取愛,之後決裂,最後是為這個世界多制造一樁悲劇。」新兒,我必須對你完全坦白,經過七天前你給我的致命打擊,再加上這些天的苦苦思索,我知遭自己只是個凡人,我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凡人,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過去我自命風雅,不願留在京城與權貴同流合污,但是當我知道你懷了別人的孩子時,我卻是那麼的苦痛憤怒,我怨怪你,我憎恨你,我瞧不起你,巴不得從沒認識過你!
「但是,夾雜在這些情緒當中,我發現我竟是那麼的愛你!我愛你對感情的專注,你付出得無悔和你的堅持勇敢,這些使你像月兌蛹而出的彩蝶,令我不得不欣賞、不得不佩服;所以現在,我想做一件凡人或許做不到的事,那就是--照顧你。」耿世徹緩緩道出這些天心情的轉變。
她凝視著他,在這一瞬間,她好像又獲得了另一個親人,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
「世徹,你……」築新眼眶紅了,她何其有幸,能擁有耿世徹對她的厚愛,又何其有幸得到他的涼解。
「新兒,這些天的我好沒風度,忘了那個喪失理智的耿世徹,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全新的耿世徹,而你,願意讓我來好好照顧你嗎?」他溫柔的問著她。
她眼里充滿了淚水,感動得無以復加。
「謝謝你!謝謝你,世徹!我以為我將永遠失去這份情誼了,而現在你卻讓我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氣,世徹,我……」
耿世徹幫她拭去了淚水,露出一絲笑容,「別哭了,你看,連小雪兒都在笑你呢!」
築新止住了淚,可不是,那只由火里逃生的小雪兒直盯著她瞧,還真有那麼幾分取笑的味道哩。
她也笑了,那生命中失去的春天,似乎被她重新悄悄的給握住了。
塞外
一座古樸的小屋桿立正山巒下,陽光斜斜的、斜斜的由窗子照射到屋里惟一的一張木桌上,桌上攤著一封信,由信紙的皺摺痕跡來看,那封信一定已經被一讀再讀了好幾次。
小屋的男主人站在窗邊,他長長的雙腿筆直穩健的跨開,堅毅的唇緣緊抿著,深遠的黑眸凝望著窗外,似有無限痛楚。
她終于還是嫁人了。
他的小女孩已正式為人妻,而這也意味著,他們之間除了那名義上的兄妹關系之外,是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牽連。
五年後再回到姑蘇,世事已變,想必她已是綠葉成蔭,那是她的歸宿、她的幸福,他該打消念頭,也可以打消念頭了,讓本來存在心底最深處的那絲奢望,隨她的婚訊而逝吧!這或許是他養父母在天之靈最安慰的結局了。
至于他……他原本就無家,不會在乎飄泊到哪里,處處可為家,但也--處處不是家。
思緒翻涌,他又想到了那一夜,破廟中縹緲的神秘女子,她疑幻似真的為他寬衣解帶,柔膩的手指撫過他灼熱的軀體,為他消去所有病苦……
這個影像一直困擾著他,似乎將永遠是個謎。
七個月後,在秋末之時,築新順利產下一子,白胖逗趣、可愛無比,令耿世徹愛不釋手,也令逐世山莊一時之間洋溢著濃濃喜氣,方伯、嬤嬤和婢女們更是成天的大炖特炖補品給築新坐月子,而耿世徹現在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逗兒子。
築新沒有為孩兒正式命名,只為他取了個小名叫武兒,希望他能身體強壯,好好長大。
「小武兒乖,爹搖著你,快快睡……」
耿世徹哄著孩兒,築新則帶著滿足的笑意望著他們倆,她真的沒有什麼可遺憾的,耿世徹待武兒就像親生子般的疼愛,待她也無微不至的關心,她其實該讓孩子冠上耿世徹的姓才對……但是,她幽幽然的嘆了口氣,她心底總有那麼一絲隱隱約約的期盼,這孩子本該姓原呀,但是他爹……
「怎麼啦?你在嘆氣,是不是太累了?」耿世徹抱著武兒在她床沿坐下,溫柔的問,「你今天早起了是嗎?累了就躺下休息不要逞強,你剛生完孩子,要好好休息,大夫的話別當成耳邊風知道嗎?」
「知道啦!」築新笑了笑,「你可真像我第二個爹。」
回想起這一段待產的日子,好幾次她想起死去的爹娘就淚盈于睫,想起人在塞外的原揭陽更是難以自持,肚子一天天的大了,還好都有耿世徹在一旁安慰她、鼓勵她,這才可以走過來,由一個小女孩到今天的初為人母。
如果沒有耿世徹,就沒有現在的她,耿世徹給她一個完好的避風港,為她擋掉所有的風雨。
築新怕委屈了他,他卻堅持要和她成親,始了她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也給了她一個耿家少女乃女乃的地位,讓她名正言順的待產生子,若不是他,武兒的出生,將不知會為她帶來多少輕視和鄙夷的眼光,而武兒也會永遠被嘲笑為來歷不明的私生子。
她真的好感謝耿世徹,尤其是他對她的那一份尊重和情誼,縱然在名義上已是他的妻子,他有權利踫她的,但卻已將對她的愛情升華,待她一如手足,這份知遇和相惜之情,她這輩子都還不了。
「新兒,你瞧,武兒他睡著了耶!」耿世徹喜滋滋的說,現在能將武兒哄睡已被他歸類為「重要成就感」那一項。
築新靠了過去,武兒那微紅的臉頰好可愛,他的眉又濃又剛硬,像極了原揭陽,還有唇也是,簡直就是他的翻版。
如果讓原揭陽見到了武兒,他絕不會認不出這是他的兒子,他們的臉孔實在太相像。
看著築新那凝神不動的微妙眸光,耿世徹了解的一笑,忽而輕聲問她︰「這樣好嗎?」
「什麼?」築新看著他,不懂他這突然一問是在問什麼。
「新兒,孩子都出生了,而你卻決定不通知揭陽,這樣好嗎?」從築新下了這個決定以來,都已經過了二十幾天,耿世徹仍是覺得不妥,「這對揭陽來說,好像不怎麼公平,他從來不知道你們曾經有過肌膚之親,當然也不會想到你會為他生下孩子,過去已經飽嘗分離之苦,你不考慮再給你們彼此-次機會?」
築新靜默了半晌,然後搖了搖頭。
「我不想揭陽因為孩子而要我,你不明白他對汪暮虹的感情,汪暮虹才過世一年,他不會回來的。」
「你確定他對汪暮虹的感情有你想像的那麼深刻?」
她低嘆了一聲,「我親眼所見。」
「眼楮看到有時候也不能作準。」耿世徹並不以為然。
「不是有句話說,眼見為憑嗎?」築新很快的說,眼底一片平靜,「世徹,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別勸我,好嗎?惟有這件事就讓它順其自然吧!過去我偏要強求,或許就是因為那樣,而違逆天意,反為家人招來了禍端;現在我什麼都不想求,只要能好好帶大武兒,那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當事人都已經看得如此透徹,他還能說些什麼?
但是耿世徹有種感覺,築新的故事不會就此落幕,必定還會發生些什麼人們所不能預料的,也或許往後的歲月,她真會帶著武兒就這麼一直單身下去,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會一直守護著他們母子倆。
日子一天天的過,四季在變動著,天氣輾轉進入了炎熱的夏天,武兒像遺傳到築新豐富的生命力似的,才一歲半呢,就已經好動得不得了。
武兒會講簡單的話,也已經會走路,在廳堂、回廊、花園里四處走走是他的嗜好之一,若讓他在特別為他搭起的小水池里玩那就更不用說了,會讓他樂得直咯咯笑,百分之百像透了築新酷愛游水的性格。
築新最安慰的一點,就是耿世徹將武兒教得非常有禮貌,也非常紳士,換作是她,根本拿武兒這頭頑皮牛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活力無限,只有耿世徹有那種精神陪他玩完了這個,再玩那個,兩個人經常玩在一塊就是大半天,難分難解。
像現在不就是嗎?瞧瞧那里,小家伙怕熱,月兌光了衣裳整個人在小水池里快樂的拍打出水花,而耿世徹則赤果著上半身,也陪他玩得不亦樂乎,武兒笑眯眯的左一句爹,右一句爹,雖是男孩子,他撒起嬌來也不輸給女孩子哩!
築新就坐在池子旁的六角亭里,她凝望著他們倆,那種錯覺又恍恍惚惚的來了,她常常會覺得,好像耿世徹真的是武兒的爹似的。
唉!這樣也好,就這麼忘了過去的一切吧!現在的她,已從一個無邪的少女變成一個孩子的母親,她已懂得當初爹娘對她的苦心,也試著去體諒原揭陽失去妻子,而甘心去為妻子事孝的心情,更懂得耿世徹這兩年多來對她的好,是多不容易作到的氣度。
如果當初她能有現在的智慧,或許就不會將自己的感情處理得一團糟;而不就也因為年輕、青澀、幼稚,所以才會去愛得那麼認真和無怨嗎?
「夫人!夫人!您有客人哩!」代總管吳伯遠遠的在朝她招手,方伯被耿家老爺子叫回京城去處理一些事務,要半年才會回來,所以耿世徹才又找了也很和善的吳伯擔任代總管。
築新拭了拭額上的小顆汗珠,站了起來。
吳伯領著來人走近了,築新呆望著吳伯身後的那個頎長人影,一時間恍如夢中,連吳伯說了些什麼和退下了也不知道。
築新不能呼吸了,她整顆心髒都在擂鼓似的跳動,看著他,他也看著她,時間像在一瞬間凝住不動。
耿世徹也注意到這邊的不對勁,看到那安靜對望的兩個人,他先是一怔,然後就笑了,那唇際邊緣微微漾開的笑意漸漸擴大,也是時候了,終于讓築新給盼到了。
原揭陽凝視著眼前這個小女人,她一身月牙白衣裳,長發整齊的綰起,額上有小顆汗珠,不施脂粉仍是眉目如畫,她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少了份跳月兌飛揚,但卻多了幾分優雅;清靈、溫柔、細致和成熟。
「你--過得好嗎?」他先開口了,大概是長途跋涉的關系吧,他的音調有點啞。
築新出于本能的點了點頭,如果他是指物質上的,耿世徹給她的相當豐富;如果他指的是心靈,那麼,她說不出來自己是好還是不好。
「你呢?」她腦里一片混亂,除了順著他的話也問了相同的問題之外,似乎找不到什麼寒暄的場面話可說。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突然的出現在她面前?這讓她一點準備都沒有!盼了這麼久,也想了這麼久,她該要讓他見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才對呀!
築新下意識的理理發鬢,不禁懊惱起今天為什麼不穿那件淡鵝黃色的衣裳?那件衣裳至少會將她的臉色襯托得容光煥發些,而不是像這樣慘白兮兮的;還有,她怎麼就老是不記得該涂點脂胭水粉呢?這麼紊……
幾百、幾千種懊惱都在見到原揭陽的那刻開始,懊惱過後,她不禁暗笑自己的傻氣。
是呵!都作母親的人了,見到他怎麼還會像個小女孩似的手足無措?她剛才不是才覺得自己又成熟又懂得思考了嗎?怎麼現在那些她引以為傲的東西,在一瞬間全不翼而飛?而眼前看到的只有他,心中也只有一個名字︰揭陽!揭陽!
他們的眼光繼續膠著,彼此都有千言萬語,卻又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娘!娘!」武兒套了件可愛的小衣服笑嘻嘻的往她這邊跑來了,他短短的腿跑得還不穩健,顛顛倒倒的,築新連忙蹲下張開雙臂,等著他投入懷中。
「娘,武兒乖!」小武兒撒嬌的膩在築新懷中,一邊用軟軟的童音稱贊自己。
「嗯,武兒好乖。」
築新站起來轉過身去,她唇角帶笑,武兒唇角也帶笑,這幅母子圖不禁讓一直看著他們的原揭陽迷惑了。
那孩子太像他了,無論是眉、是眼、是鼻、是唇,乃至于臉形和毛發的濃密都和他如出一轍,這分明就是他的孩子!
他的眼光轉到了築新臉上,看到她神情的那一剎那間他明白了,武兒確實是他的孩子。
築新隱忍多時、苦撐著的淚,終于在他面前不自覺地落下來……
經過與耿世徹的一番秉燭長談之後,原揭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那破廟中的謎底終于解開了,也知道了自己有一個一歲半大,小名喚武兒,初次見面的兒子。
「我們有好久不曾這樣好好的坐下來談話了。」耿世徹微微一笑,他們兩個大男人上一次像這樣的談話,已經是很遙遠、很遙遠以前的事,那次也是為了築新,當時原揭陽到逐世山莊拜訪,邀請他作築新的老師。
回頭想想,沒想到事情已經隔了那麼久,時間還真是世間最不留情的東西呀!
原揭陽凝視著青甕茶杯,徐緩說道︰「是很久了。」
「新兒也吃了不少苦,這回你不會再離開她了吧!」耿世徹輕松的說,他自覺像個功德圓滿的僧人,不過以後可輪到他不好了,新兒跟原揭陽走了之後,他肯定會被父母整天逼著要他成親。
「我一直在辜負新兒。」原揭陽沒正面回答,卻突然靜靜的說了這麼一句。
「放心,她不會怪你的。」耿世徹懇切的說完後又很高興的說道︰「現在你們一家三口總算團圓了,你臨去塞外時交給我幫你管理的那些布行、茶樓……
我可要統統還給你,你不知道,那些帳目每個月都要讓我頭昏老半天,我實在不是個管理的人才。」
原揭陽沉默了半晌,神情驀然轉為嚴肅,「世徹,我想請你再幫我看管兩年。」
耿世徹以驚詫的眼神相詢,「什麼原因?難道你不願留下來?」
原揭陽搖了搖頭,「我會留下來,在兩年之後。」
「為什麼?你必須給我個理由,否則我不會放你走!」耿世徹的笑意消失了,他甚至有點動氣的說,「新兒等你已經等得太久,武兒也需要爹,莫非
你真是鐵石心腸?」
「我不能背信忘情,不能辜負另一個已亡人。」
「什麼意思?」耿世徹立即追問,他實在不忍心再次讓築新夢想破滅,這好不容易等來的人卻又要走,這對她來說是多麼殘酷的事。
「那是暮虹最後的要求,我無論如何都要做到。」原揭陽的眼底有堅毅的眸光,那份不會改變的決定,由肢體語言表達得相當清楚。
耿世徹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三年前他堅決要遠赴塞外的原因,他必定是答應了汪暮虹什麼臨終之言,而一直在信守承諾。
「新兒她會很傷心。」
「我知道。」原揭陽鎮定的說,「所以,我會在明天天剛亮時離開,幫我個忙,不要告訴新兒,我怕她會承受不住。」
「不要告訴新兒?」耿世徹露出不贊同也不愉快的神情問,「你指的是什麼?是你明天就要離開的事,還是你對汪暮虹的‘義務’?」
「都有。」原揭陽凝視著耿世徹,低沉的吐出這兩個字。
「我真想對你說我辦不到。」耿世徹嘆了口氣,這不是他高興見到的結局。
「但是,你會幫我的。」原揭陽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淡淡笑意。
「你憑什麼這麼斷言?」耿世徹居然笑了,「你知不知道?你曾經是我最想揍的男人。」
「可想而知。」原揭陽突然收斂笑意,正色的說︰「謝謝你,謝謝你為新兒所做的一切,兩年後,我一定來接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兒。」
耿世徹寬慰的笑了,他期待著那一天早日來臨。
第二天一大早,拂曉初透,朝陽未整個灑上大地時,原揭陽就收拾了行囊,準備踏上漫長的路途。
穿過一大片樹林,眼前是一望無垠的山巒疊翠,霧色迷迷蒙蒙的,空氣相當稀薄,還听得到水聲潺潺與感受得到竹風徐徐,這幅風景今日一別,兩年後見了。
原揭陽循著兩徑夾樹而走,郁郁蒼蒼的枝葉隨著他每踏出一步就往後退去,前塵往事,一一在他腦中轉過,每一年所發生的事都歷歷在目,他與築新一同度過的歲月,更是他生命中無法磨滅的記憶。
突然間,在風聲、鳥嗚聲和蟬聲.之外,傳來了一聲溫柔又綿長的呼喊。
原揭陽停下了腳步,頓了頓,然後回過頭去。
在離他不遠之處,築新正抱著武兒朝他飛奔而來,小雪兒也跟在後頭跑著。
他就這樣站在原地凝望著她,她衣袂飄揚著,發絲也飄揚著,那美麗的臉頰有奔跑後的紅潤,一雙眼眸更是散發著熱烈的光彩。
終于她停下了腳步,停在他面前,還微喘著氣,她懷抱里的武兒則好奇的看著他,不時對他友善的可愛一笑。
「新兒--」
「不!你不要開口,讓我說。」築新用左手蓋住了他的唇,她看著他,帶著無比的堅定,也帶著無比的深情,「我追來並不是想阻止你離開,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無論多久,我和武兒都會等你回來,永遠等著!」
耿世徹還是告訴了她!原揭陽輕輕握住了那只蓋上他唇的手,震動到了極點。
「你不怪我?」
築新很快的搖了搖頭,她與他眼光交纏著,唇邊涌現了笑意,「我不怪!如果你為我留了下來,那你就不值得我愛了那麼多年,不是嗎?」
他動容的,深深的凝視著築新,「離我們團聚還有好漫長的一段日子。」
她本已落下淚來,卻勇敢的甩了甩頭,把眼中的淚給甩掉了,「我不在乎,我會等。」
原揭陽知道他得到上天賜給他最好的一份禮物了。
他們凝望著彼此,築新突然抱著武兒投入了他的懷抱,緊緊的、緊緊的靠在他的胸口,這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情景,而今終于實現了。
好半晌,他們就這麼依偎著,直到陽光透過樹梢來,築新這才主動離開了他的寬大懷抱。
她站在他面前,對他好美麗、好美麗的嫣然一笑。
「你該上路了,再不走,我又對你難分難舍。」
「你要保重。」原揭陽像過去一樣柔了柔她頭頂的發,這個動作,他已經好久沒對她作。
「嗯!」築新用力的一點頭,巧笑倩兮的說︰「今天武兒還不習慣,下次再見時,武兒一定會叫你爹的!」
在築新的目送中,原揭陽邁開步伐了,走了數十步之後,他卻又停下來,忍不住的回頭再看她與孩兒。
沒想到他又會突然回頭,築新來不及擦掉她流了一臉的淚,但是她看到了,原揭陽正對著她舉起右手最末的三根指頭,輕輕觸了觸耳朵。
哦!不哭!
築新笑了,卻仍止不住眼淚,所以就又哭又笑的朝他揮手;小武兒卻在此時也伸出他那小小的手指頭,模仿著他爹的手勢,輕輕觸了觸耳朵。
她相信原揭陽也看見了,因為他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他們在陽光中揮手道別,暫且將情留藏在心中,而他們相信彼此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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