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相府
天高氣爽,涼風習習的午後。
婢女們接二連三地將一盤盤精致的糕點送進「朝雲閣」,這是她們兮冽小姐居住的樓閣,也是整座相府最幽靜雅致的地方,誰都知道兮冽小姐酷愛靜僻,因此她習字作畫的時候,連丞相和夫人也不會隨便來打擾她。
「紗紗,嘗嘗這塊杏酥。」
宋兮冽招呼著好友,適才嬤嬤又端來一盤黃澄澄的橘子,她的貼身婢女香茵正細心地將橘子一瓣瓣撥開來。
紗紗搖著頭投降。
「不行了,我好撐哦。」
她干脆躺到錦緞鋪陳的軟床上去,少女的馨香隱隱傳到她鼻際,室內典雅高貴的擺設令人心曠神怡。
這間浮動著瑞腦香氣的房間十分雅致,壁間掛著瑤琴,屏風畫著淡墨山水,許多當代名人的親筆字畫婊于牆上,白色花瓶里還插著一束不知名的紫花,顯得房間的主人蕙質蘭心、匠心獨具,沒有一般千金小姐閨房的嬌氣。
欣賞著宋兮冽的房間,紗紗有點昏昏欲睡了。
這里真像天堂啊,跟她那間整天被揚龍、揚虎、揚豹蹂躪的房間有天壤之別。
這才叫閨房,她那間充其量只能叫睡房,一點穩私權都沒有,隨便誰都可以進進出出,只專門供她睡覺而已。
同樣都是十六歲的少女,為什麼她和兮冽的命運及生活水準會差那麼多?人家何其優雅優閑,而她……唉,別提了,躁勞過度。
「這樣就撐了?」
宋兮冽笑盈盈地送了瓣香甜的橘子入口,氣味芬芳宜人,頓時室內又彌漫一股柑橘之香。
「我真佩服你。」紗紗的崇拜明顯寫在臉上。「每樣點心你都吃了,現在你還可以一邊喝茶一邊吃水果,好厲害。」「沒什麼厲害的,吃這些點心的秘訣就是——淺嘗即止。」宋兮冽微笑道︰「紗紗,你沒注意到每樣糕點我都只吃三分之一嗎?留下的下次再吃。」
紗紗揚起眉兒,毫無嫉妒之意,但很坦白的說︰「那是你們有錢人的吃法。」
在柳家武館里,食物才不可能只被吃三分之一然後又留起來下次吃咧,剩下的不到半個時辰準會被那些貪吃的小子搜刮得涓滴不剩。
宋兮冽似笑非笑地問︰「那你想不想試看看過有錢人的日子?」
「什麼?」紗紗不懂。
宋兮冽勾起一抹笑容道︰「三天後駿王府有一場宴會,我和爹、娘都在受邀的名單之中,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你進駿王府。」
紗紗瞪大眼楮,倏地坐直身子,粉頰飛上兩朵紅霞。
她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怎麼會突然這麼提議?」
宋兮冽笑道︰「別瞞了,衣兒都告訴我了。」
「衣兒胡說的。」紗紗燥熱地垂著頭,小聲的辯解。
「這就叫做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宋兮冽開門見山地說︰「我只負責帶你進駿王府,至于能不能與南宮忍更進一步,就看你自己的了。」
紗紗一陣心驚膽跳。「不……不好吧。」
這樣貿貿然跑到人家家里太奇怪了,況且她又不是什麼官家千金,名不正言不順,她也不相信南宮忍會注意到她。
「難道你心里還有那種盲婚啞嫁的想法?」宋兮冽戲謔地問︰「還是你另有意中人,就是你那位拓飛師兄?」
「你說什麼啊?」紗紗驚跳起來。「我對拓飛只有兄妹之情!」
而且她怎麼會愛上一個不把她當女人,只送她烏龜的男人呢?太沒情調了。
宋兮冽對紗紗的聲明感到滿意。「不是殷拓飛就好,他太粗線條了,和你一點都不配。」
紗紗一陣竊喜,兮冽也認為拓飛那魯男子配不上她嗎?
對嘛,像她這樣敏感細致的縴縴女子就該有個心思細膩的男人來疼愛才是,否則就暴殄了天物……
宋兮冽繼續說道︰「因為你也少根筋,所以不能再嫁那樣的丈夫,否則你們柳家武館會很慘。」
「兮冽——」紗紗頓時覺得喪氣,雖然兮冽說的都是實話。
「考慮得如何?當冒險也好,要不要隨我進駿王府?」宋兮冽嫣然淺笑,閑適地啜了口茶。
「可是我……」她好猶豫。
知道南宮忍的婚配對象是永靖公主之後,她不是已經自動自發對他死心了嗎?怎麼被兮冽一撩撥,她又蠢蠢欲動起來?
真沒用啊,柳揚紗,你分明就喜歡人家嘛,何必自欺欺人呢?
「別可是了。」宋兮冽胸有成竹地說︰「你和香茵一樣,只要跟在我旁邊就行了。」
「這樣好嗎……」
紗紗蹙著眉心,心猿意馬地掙扎在情感與理智之間,那股對南宮忍死心的決定動搖、動搖、再動搖。
「三天後相府門口見。」宋兮冽徑自下了決定。
紗紗潤了潤唇。「那好……好吧。」
她真是亂沒原則的。
???
駿王南宮家族不愧為當朝得令的第一世家,其府邸之豪華氣派,就算有十間柳家武館,把它一起賣了也不夠裝演人家一間小小的偏廳。
紗紗隨著宋丞相府的浩蕩人馬進入駿王府,宋丞相被駿王爺熱情的帶開了,她們這干婦孺和其余別府的婦孺一樣,都由笑臉盈盈的駿王妃招待。
「好大。」
紗紗眼花撩亂地看著府內的雕梁畫棟,她面前正好是一對珊瑚精雕的雙龍搶珠,華麗而嚇人。
駿王府花木扶疏、亭閣聳立,恍若一座巧奪天工的仙境,也像是座小皇城,比宋丞相府有過之而無不及。
「駿王府當然大嘍。」香茵小聲地對紗紗咬耳朵,「柳小姐,這你有所不知,駿王府是先皇御封的,駿王爺對我朝更是有許多豐功偉業,皇上相當器重,現今的小駿王爺又是太子殿下的幕僚主將,因此封邑與御賜都多。」
紗紗點點頭,跟著大隊婦孺不知道往什麼樓台亭閣移動。
听說今天唱戲的戲碼是纏綿不已的「唐明皇與楊貴妃」,內容非常動人,請的又是京城第一戲班,想來精采可期。
而兮冽呢,她正與一位看起來美美的官家小姐談天,得體的應對,適度的微笑聆听,這樣大方優雅的丞相千金風采,連她都為之深深折服。
她柳揚紗是永遠不可能這樣從容不迫的,因為她現在已經很緊張了,這種大場面給她很大的壓迫感,她甚至緊張的感覺到肚子有點痛……
不對,紗紗蹙著眉心,那不是感覺,她是真的肚子痛。
「啊,我……香茵,我內急!」
早上她什麼都沒吃,心想到了王府一定有許多吃的喝的,所以就隨便吃了個白水煮蛋里月復,沒想到現在竟然月復痛如絞!
「那怎麼辦?很痛嗎?」香茵也急了。「我陪你去找茅廁吧。」
「不必了,我挺得住。」紗紗抱住肚子。「你留在這里看戲吧,我待會回來找你,要是兮冽問起我……哎喲,好痛!」香茵見她痛苦,連忙催促,「我會跟小姐說的,柳小姐,你快去吧。」
紗紗穿過那些盛裝的官家夫人、小姐,胡亂往一條長廊跑去,長廊像是沒有盡頭,她愈跑愈遠,愈遠心愈慌。
茅廁在哪里?她真的快痛死了,雖然長廊外一叢叢的花木很有遮蔽性,可是她總不能真的就地解決吧?
她雖不是名門淑女,好歹也是個女人,那樣太不雅了,況且人家的花養得那麼美,她真的下不了手。
長廊的盡頭到了,紗紗抱著肚子往里頭精巧典雅的樓宇尋竟,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她發現茅廁的所在了。
「來不及了!」紗紗連忙沖進去解決。
「咦?」出來之後看了一眼四周陌生的景物,安靜得不可思議,與她先前所在的地方根本截然不同,這里連半點熱鬧的鑼鼓喧響都听不到。
她茫然了。
這是哪里啊?
???
「天哪!駿王府居然有這麼標致的美姑娘,我怎麼都不知道呢?」
一個夸張、玩世不恭又吊兒郎當的聲音在紗紗身後響起,在無人的寧靜花園里恍如鬼魅,嚇得她魂飛魄散。
「姑娘——」聲音的主人扶住她的肩膀,邪惡的開口,可以想見其面貌一定很猙獰。
「你你想干麼?」紗紗連動都不敢動。
他笑了。「不干麼,跟你交個朋友。」
「我……我不要。」紗紗吞了口口水,她害怕的想退後,可是小小的肩頭被他的鷹爪給擒住,竟然動彈不得。
「不要這樣故步自封嘛。」他輕佻地一笑。「四海之內皆朋友不是嗎?你這樣拒絕友誼不行的,人生會很孤單哦。」「我……我有自己的朋友。」
媽呀,兮冽你在哪里?快來救命!
「那你也不能不認識新的朋友啊。」他笑道︰「你知道人的一生是很漫長的,光靠你現在的幾個朋友根本不夠。」
「那……那要怎麼樣?」她說不過他,可是又覺得怪怪的。
「所以你要認識我。」他輕松地說︰「往後有我罩你,你就不必愁啦。」
紗紗困惑了。「如果沒有你罩我,往後我要愁什麼啊?」
「我怎麼知道?」他挑挑眉。「你們少女的麻煩事特別多,反正不管你往後愁什麼,我都有辦法罩你就對了。」
「可是——」
「不要可是了,男子漢大丈夫,別婆婆媽媽的。」他攏住她的肩。「為了慶祝我們友誼的開始,」起去喝兩杯吧,我請客,反正王府里的酒又醇又香又正點,不喝白不喝,今天我們就喝個不醉不歸!」
「哇,不要!」
他說得痛快,紗紗則拚命搖頭。
她被他拎著小雞似的走,這才警覺到事態嚴重,沒想到堂堂駿王府也有下流的登徒子,大概是為了懲罰她不自量力跑來王府找白馬王子吧。
「放手,惡,你嚇著她了。」
溫文沉穩的聲音傳至,自有一股威嚴。
「玩玩而已。」西門惡松了手,對南宮忍賴皮地笑笑。
紗紗定了定神,抬頭看向她的救命恩人,感激地笑了笑。「謝謝。」
她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雙眸毫無理智地放大再放大,如果說她剛才像只驚恐過度的羚羊,現在則像只發情過度的母狗。
遇到他了,真的遇到他了……她該說些什麼呢?
她應該優雅地一福身,緩緩開啟櫻唇說道。「南宮公子,奴家蒙您三度相救,真是不勝感激,今日相逢也算有緣,就讓奴家為您彈奏一曲助興吧……」
雖然她根本不會彈什麼琴,不過她還是如此幻想著兩人美好的開始,綺麗的未來——
可是,就在這三度邂逅的浪漫時刻,紗紗的肚子突然很殺風景地發出一聲咕嚕,聲音不大不小,三人恰恰好都听得見。
南宮忍看著她微微一笑。
「你餓了。」他露出溫和笑容,俊逸的面孔沒半點嘲笑之意,像是在與她話家常似的。
「有一點點……」紗紗羞得滿面通紅,剛才什麼都拉完了,所以她現在肚子很餓。
說時遲那時快,她肚子又不爭氣的發出一聲巨響。
紗紗低頭看了肚子一眼,又看了面前那兩個明顯都帶著笑意的男子一眼,感到無比尷尬。
「真的只是有一點哪,漂亮姑娘。」西門惡很壞心地說。
南宮忍則一派如常地道︰「姑娘請隨我來,來者是客,駿王府不能怠慢了客人。」
「更有你的,忍,對每個女人都這麼好,不愧為我們開陵城頭號女性殺手,連永靖公主都為你而傾倒哪。」
西門惡擠眉弄眼的,說完還哈哈一笑。
紗紗無言的跟在他們兩人身後,除了剛才的泄氣,現在還加上一點沮喪。
永靖公主,又是永靖公主。
看來他要當駙馬爺的事不是虛傳,否則不會人盡皆知。
可是她不能死心,她還要再努力看看,兮冽那天說的什麼領進門,什麼在各人,雖然她不是很懂,可是她知道不能隨便放棄。
反正他又還沒真的成為駙馬爺,等他真成了駙馬爺她再放棄也不遲,努力之後失敗總比不努力就自動退縮的好,他們柳家武館可沒有不戰而敗的精神。
對!不能放棄,加油吧,柳揚紗!
???
紗紗神往地看著這座雅致非凡的閣樓,小橋流水、曲徑通幽,沒有俗艷的牡丹,幾株未開花的水仙更顯超然。
「少主。」綠煙戒備地看著紗紗,不知不覺揚起一股敵意。
小王爺從來沒有帶女人回來南樓過,連那個三八兮兮的表小姐莫迎春幾番想進來游賞都被小王爺客氣地婉拒了,而今天他居然帶回來一個姑娘,這太不可思議了。
「綠煙,準備用膳。」南宮忍吩咐。
「您您要在這里用膳?」綠煙下巴快掉下來了,聲音不由自主地揚高。
小王爺向來都是在前廳和王爺、王妃一起用膳,今天卻要破例?
南宮忍如常地看了綠煙一眼。「有問題嗎?」
「沒、沒有。」
綠煙不敢多言,福了福下去準備。
「姑娘,坐。」南宮忍招呼客人坐下。「前廳人多口雜,我們在這里用膳,姑娘不要介意。」
「忍,你叫她坐她就坐啊?這樣太沒禮貌了,我們應該先問問人家叫什麼名字才對呀。」西門惡笑嘻嘻地看著紗紗素淨可人又略略發怔的瓜子臉。「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皇哪家的眷屬?」
紗紗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我叫柳揚紗,是……左丞相千金的婢女。」
這是兮冽教她的說詞。
「左丞相府?」西門惡拍了下大腿,一副驚喜的模樣。「听說你們小姐很俊秀哪!是咱們京城的第一才女,改天介紹給我認識如何?」
「公子你……錯……錯愛了。」紗紗結結巴巴的說。
咬文嚼字她最不在行,可是她又不希望南宮忍覺得她胸無點墨,所以硬著頭皮一買弄。
西門惡粗魯的拍了紗紗一記,笑道︰「大家好朋友,別叫我公子,我叫西門惡,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南宮忍嘴角噙著笑意,瞬間就稱兄道弟起來,這原是惡的拿手把戲,只是會嚇壞人而已。
綠煙領著婢女擺出午膳,菜式精致豐富,飄來的陣陣菜香叫人垂涎欲滴,紗紗不由的吞了口口水,感到饑腸轆轆。
「柳姑娘請用,不必客氣。」南宮忍逸出徐徐笑意,率先舉箸。
他從來沒有看過哪個千金小姐在他面前吞口水,即使是王府的婢女,餓了也不敢在他面前香咽口水,她的反應可真自然直接哪。
西門惡咧嘴一笑附和,「對,不要客氣,王府里吃的東西多的是,不吃白不吃,多吃點呀。」
「好。」紗紗小心翼翼捧著細致的瓷碗,生怕一不小心會把人家的貴碗打破。
這些碗盤餐具看起來都貴得不得了,她要小心,千萬要小心,就算沒有千金小姐的儀態,也要有千金小姐女婢的儀態……
話說回來,她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和駿王府的小王爺坐在一起吃飯,雖然兮冽說一旦進入駿王府,遇到南宮忍的機會也會相對增加,可是那時候她還是不認為自己有這等好運道。
現在她相信了,人要走運的時候,真是連城牆都擋不住呀……
耿京步入南樓,看見座上除了主人和主人的好兄弟西門惡之外,尚有一名小姑娘。
那名清秀的小姑娘他又恰巧見過兩次,但是見多識廣的他並沒表露出驚訝之色,只對紗紗頷首友善地微笑了下。
「有什麼事嗎?」南宮忍問他的得力屬下。
「王爺請您到議事廳,晉王與冀王都來了。」耿京微笑續道︰「端奕王府的令狐世子也到了。」
「是嗎?」南宮忍淡笑一記。「狂居然也肯參加這麼無聊的宴會?」
西門惡意態高揚地挑起居,咧開了嘴道︰「一個人來是無聊了點,可是有我們陪他就不同了,三人成虎嘛,什麼新鮮事兒都可以干上一干,你們說對不對?」
紗紗一口熱湯差點噴出來。
媽呀,什麼跟什麼?她的文學造詣已經夠差了,這個西門惡居然比她還沒有學問,真叫她開了眼界哪。
???
紗紗戰戰兢兢地捧著碗扒飯菜,周圍隱隱傳來一股明顯的不善敵意。
半個時辰前,南宮忍與西門惡相偕離去,他們要她留下來好好把飯吃完,她是很想啦,反正浪費這些美味的菜肴不吃也太可惜,可是她旁邊那個「監督者」卻叫她如坐針氈,食不下咽。
「你慢慢吃呀,我沒有趕你。」綠煙的聲音鄙夷地從鼻孔冒出來,她壓根兒看不起這沒頭沒臉的小婢女。
當然,此刻她忘了自己也只不過是名小婢女而已。
終于,紗紗受不了的擱下碗筷。
「謝謝招待,我吃飽了。」
她飛也似的逃出南樓,直到無人的花園才喘了口氣。
太可怕了,她從來沒見過那種晚娘面孔。
她獨自在花園徘徊,思考怎麼才能回到前廳去與香茵會合,兮冽要是知道她不見了這麼久,一定很著急,搞不好她們已經出來找她了……
驀地,她看到一個人站在水池畔,身形飄飄然的弱不禁風,仰天深吸了口氣,然後閉起眼楮,身子往水池微傾——
投水自殺呀!紗紗一個箭步飛奔過去。
「你要做什麼?!」
她大喝一聲,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抓住那人臂膀,急急將他拉回池邊草地上,一個重心不穩,兩人雙雙跌在草地上。
「你千萬別做傻事!」紗紗很緊張的說︰「有什麼困難你說出來,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這樣尋死也不是辦法。」
「姑娘——」南宮柏逸困惑的看著她。
他只不過覺得水池旁的空氣特別新鮮,所以才站在那兒吸幾口氣罷了,他根本沒想過要尋死。
「不要灰心,人生處處有希望,」她接口,用鼓舞士氣的閃亮眼神看著他,很肯定的道︰「瞧,你衣冠楚楚又一表人材,將來若不是人中之龍便會有一番了不起的大成就,再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死了,你爹娘多難過,養大你不容易,你要替他們多著想!」
南宮柏逸疑惑地看著她。「我……」
「你一定可以克服眼前的困難的!」不等他開口,紗紗又跟著說︰「我有個好朋友說過,君子以自強不息,她還說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你是個男人,將來也是人家的丈夫,千萬要有大志,不可氣短,要好好活下去才是。」
南宮柏逸又困惑又驚奇的看著她。
雖然他剛剛沒有要尋死,可是他的人生一直過得很灰暗,從來沒有人敢對他講這種話,他們都怕觸痛他的隱疾,只有她……
她怎麼會這麼大膽,居然敢對他如此諫言?
「姑娘你是……」他忽地很想知道她的來歷。
「要是我就萬萬不會尋死,我死了那愛我的人有多傷心?」她循循善誘,「你總有兄弟姐妹吧?你死了就見不著他們了,還有,也不能吃到這世上沒吃過的好吃東西,若你有妻子,她便會郁郁寡歡,若你有孩于,他就沒了親爹,總之尋死是百害而無一利,你仔細想想對不對?」
「柳姑娘!柳姑娘」香茵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香茵來找我了。」紗紗驚喜地揚起眉梢,匆匆起身拍拍衣裙丟下幾句,「別再尋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的話吧!我有事先走了。」
看著她小跑步走掉的嬌小身影,南宮柏逸杵在草地上未起身。
他會好好想想她的話,同時也會好好想想她是誰,這對他很重要,因為他好像對她一見傾心,愛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