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十七個小時的漫長飛行,研研倦極、累極,但就是無法闔上眼好好睡一覺,她努力整理自己紊亂的思緒,還是無法接受言東堂受重傷的消息。
他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千萬要支撐下去,如果他就這樣丟下她,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一輩子都不會!
「二姊,喝杯果汁吧,妳不要一直喝咖啡,這樣很傷胃。」
希希一覺醒來看到研研還沒睡,立刻向空姐要了果汁和面包,因為正餐時間研研什麼都沒吃,一直以黑咖啡提神。
「希希,謝謝妳。」
一路上都是希希在照顧她,希希彷佛一夕之間長大了許多,不再是那個多話的小女生,她謹慎的劃位、托運行李,過去總搶著要坐在窗邊的她,還體貼的把靠窗的位子讓給她休息。
她們不敢把東堂受重傷的消息告訴爺爺,怕老人家承受不起打擊,留下程程在公司主持大局和照顧他,因此這趟行程只有她們姊妹兩人互相照料。
「二姊,妳別太擔心,東堂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研研沉默的點點頭,什麼話都沒有說。
她無法去想象東堂若有事該怎麼辦,只能盡量往好的方向想,否則她真的會瘋掉。
「二姊,妳是不是……很愛東堂?」突然之間,希希開口問,明亮的眼盛滿溫柔。
研研震動了一下,她看著希希,驚訝于希希眼里的懂事成熟,于是她重重的點了頭。
「對,我很愛他。」
第一次對別人承認她愛東堂,她發現原來說出這個事實並不困難。
原諒她過去所有的懦弱,原諒她和東堂針鋒相對的那些漫長日子,原諒她的遲頓,原諒所有一切她的愚昧﹗
只要東堂沒事,她不會再放過他,她會牢牢的把他抓在手里,一輩子都不再與他分開!
希希揚起眉梢。「我知道東堂也很愛妳。」
研研又震顫了一下,抬起眼來。「妳……怎麼知道?」
「他在乎妳啊。」希希理所當然的說︰「從小到大,總是對妳的事特別緊張、特別關心,雖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們很少講話,可是他對妳還是暗中關心著,我跟大姊、三姊都這麼認為。」
研研無言的嘆息了。
每個人都看得清楚東堂對她的感情,就是她自己看不清楚,白白耽擱了彼此這麼多年。
「還有一件事。」希希一副神秘的的樣子,「妳訂婚那天深夜,我原本心血來潮想到書房找本屠格涅夫的小說來看,沒想到卻看到東堂在書房的旋轉椅里坐著,他眉心蹙得好緊,手里握著酒杯,不知道已經喝了多少酒,就在我悄悄關上門想離開的時候,他突然把酒杯給捏碎了,我嚇得立刻沖進去找東西替他止血,他不準我告訴任何人,所以這件事沒人知道。」
研研听著,用舌尖恬著干燥的嘴唇,起先她的面容還保持著平靜,然後淚水緩緩涌出她的眼眶,頓時淚水洶涌,無法抑止。
「二姊!」
希希驚呼一聲,立即自責的把研研攬進懷里安慰,「妳別這樣﹗妳別哭,東堂會沒事,他一定會沒事,我只是胡說,我胡言亂語,我真是該死,沒事講這些讓妳這麼傷心。」
「希希,我怪我自己……」研研哽咽的抬起淚眼,心痛的說︰「我怕……怕他再沒有機會知道我是多麼的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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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研和希希風塵僕僕的趕到醫院之後才發現,情況比她們想象中嚴重多了,東堂傷得很重,目前處于重度昏迷,一次也沒有醒過來。
「醫生說他的情況很不樂觀,能不能醒來誰也不能斷定。」萬采瑄的擔憂不亞于趕來的鐘氏姊妹。
地震發生的當天,她招待遠道而來的朋友到大英博物館參觀,因此只是受到驚嚇,並沒有受傷。
她一直在醫院守著,除了照顧言東堂外,公司也有其它受傷的職員,那些家屬激動悲切的情緒也全靠她安撫。
「他傷得……很重?」研研聲音發顫,五月的輪敦已經百花齊放,可是她還是覺得很冷。
「非常重。」萬采瑄凝視著她。「妳可以去看看他,或者他會感應到妳來到他身邊了。」
「妳不介意我去看他?」研研看著她,或許是一直在醫院忙進忙出的關系,她看起來也有些憔悴。
「我?」萬采瑄失笑。「我有什麼資格介意?他在等的人一直是妳,即使現在他昏迷了也一樣,他心里盼望見到的人一定是妳。」
研研震了一下,萬采瑄為什麼這麼說?難道她跟東堂之間並不是她想象的那種關系?
「總經理,妳必須要有心理準備,他瘦了許多。」萬采瑄嘆了口氣,黯然的說︰「自從來到輪敦之後,他拚命工作,日以繼夜待在公司里,連半點私人娛樂都沒有,存心用工作麻痹自己。」
她原以為鐘研研訂婚之後,東堂就會對她徹底死心,所以她大膽的放手一搏,自願調派來輪敦,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沒想到她錯得離譜,來到輪敦之後,他簡直像變了一個人,非但只把她當成工作伙伴,下了班也對她保持距離,總是沉默的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到最後她被悶得受不了,才接受了金融發展部經理彼德的追求,現在正在享受她的新戀情,而且她也已經搬去和彼德同居了。
但是想到言東堂,她仍感到遺憾,如果他能忘掉鐘研研,他會快樂許多,他們或許會是一對很契合的情侶。
然而他無法忘記鐘研研,她就無法進入他的心,再美好的女人都不能開啟他緊閉的心扉,他的生命在異鄉除了工作上的表現杰出亮眼外,靈魂形同虛無,他早已是一個沒有感情和沒有感覺的人。
當研研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言東堂時,終于了解萬采瑄所說的話。
看到他的剎那,她立刻淚眼模糊了。
他真的好瘦削,好瘦削,瘦得讓她心好疼。
來輪敦的這段時間,他究竟過著什麼樣的日子?他怎麼可以把自己弄到這麼瘦,他都沒有吃飯嗎?
她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面頰,一顆心酸楚無比。
「你要醒來,東堂,你一定要醒來!醒來听我告訴你,我有多麼的傻!」她沉痛的、緊緊的瞅著他緊閉的俊眉朗目,「如果你沒醒來,我會隨你去,我是認真的,我真的會隨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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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天過去了,醫院的傷患多到醫院快變成菜市場,研研把言東堂轉到私人貴族醫院,她每天在病房里守著他,期待他早日醒來。
雖然他仍舊沒有醒來的征兆,雖然他沉睡的面容就像會一直這麼睡下去,可是她不會放棄,就算要等十年、二十年,她都會等下去,即使他醒來時他們已白發蒼蒼,她還是要告訴他一句「我愛你」!
「二姊,吃飯了,我做了馬鈴薯炖牛肉,很香,妳多少吃一點哦,不要辜負我的一片心意。」
希希提了保溫餐盒來,她現在暫時住在言東堂的寓所里,由于研研不願離開醫院半步,所以她就每天做飯來醫院替研研打氣。
漫長的等待是煎熬的,尤其別的重傷患陸續不治之後,恐懼濃濃的將她們包圍。
她們多怕言東堂也會就這樣走了,多怕有天早晨發現他已經不再呼吸,多怕她們的小管家不再在她們的耳邊嘮叨東、嘮叨西。
苦等又充滿不安的日子分外難熬,而且她們遠在台灣的爺爺已經知道消息了,若不是程程死命勸阻,他早已飛來輪敦。
鐘自封沒來,倒是有名不速之客來了。
這天下午,陽光斜斜的照進室內,研研正細心的替言東堂擦拭沒被紗布包扎的手腳各處,有人悄聲的進來。
「研研。」
她驚訝的回過頭去,看到莊瑋綸西裝筆挺的捧著一束白色的花站在她面前。
「瑋綸……」
半個月了,她完全忘了這個人,他是她的未婚夫,她失蹤了半個月卻沒想到要跟他聯絡,她可真是糟糕透頂。
「我一直找不到妳,最後才知道妳到輪敦來了,我听說言先生傷得很重,他現在還好嗎?」
莊瑋綸一派溫文,未婚妻在照顧別的男人也沒有將他惹惱,完全是個高知識分子的謙謙君子。
「不好,很不好。」研研實話實說。「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醒,我也怕他不會醒過來了。」
「那麼妳打算什麼時候回台灣?」莊瑋綸關懷的說︰「我們替言先生請個特別護士可好?」
「除非他醒來,否則我不打算回去。」研研看著他,語氣堅定。
莊瑋綸驚詫的看著她。「研研……」
他的心頭掠過一陣不安,有個過去他想都沒想過的事情在他腦中成形,但願只是他想太多了。
研研調整了下心情,決定把話講清楚。「瑋綸,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哦……妳說。」他忽然覺得有點慌亂。
「其實我愛的人是東堂,我一直愛著他,可是我卻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也或許就是因為弄得清楚,我反而不敢面對……總之,我必須向你坦白,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她一古腦的說了出來,雖然知道這樣或許會傷害到他,可是長痛不如短痛,再拖下去對他也不公平,尤其在東堂生死未卜的這一刻,她已經無法強迫自己再露出笑容應付另一個男人了。
「真沒想到……」莊瑋綸愕然的看著她。
雖然剛剛他有一點點的懷疑,可是她說得這樣坦白,他真的……真的不知說什麼好。
莊瑋綸苦笑一記,非常無奈。
現在他終于明白她為什麼總是和他保持肢體上的距離了,原來她心里愛的是另一個男人,難怪她無法接受他的觸踫。
「我對你很抱歉,我一直在欺騙你的感情,我知道我不能要你原諒我,也不敢要求,至于伯父、伯母那邊,我會親自去向他們道歉,祈求他們的諒解,並且盡快解除婚約。」
她知道這件事會令爺爺非常震怒,也會令鐘氏顏面掃地,但她已經決定這麼做,除了東堂,她不會嫁給任何人。
他看了她好久好久,終于緩緩露出一個友誼的笑容。
「夫妻做不成,我們還可以當朋友,研研,我想我還可以為妳做一件事。」
既然她愛的人不是他,他似乎沒有留住她的理由,他並不是一個會記仇的人,更何況研研還曾是他的未婚妻,曾經帶給他許多美好的回憶和浪漫的遐想,他該對她寬容些。
研研不解的看著他。
他不埋怨憎恨她已經夠好的了,他還願意為她做些什麼呢?
莊瑋綸微微一笑。
「妳忘了我是腦科專家,或許我可以讓妳愛的男人醒過來,雖然我並沒有把握,但如果妳同意的話,我想試試看。」
聞言,研研激動的看著他,眼楮燃起希望的光彩。
上帝似乎听到她的禱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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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在輪敦郊區的私人醫院里舉行,新娘是位俏麗的東方女郎,新郎則是個外型冷峻的東方男子,他坐在輪椅里,額上扎著紗布,渾身傷勢仍沒有影響他的俊美。
「沒看過這種傷痕累累還硬要結婚的新郎。」戎戎嘖嘖稱奇,剛剛她一直在「參觀」言東堂的傷勢,非常驚為天人。
「可是他當得很開心。」希希笑盈盈的說。
她很高興看到二姊和東堂有情人終成眷屬,二姊死守著病房等待東堂清醒的難熬日子她全程參與,因此格外感動。
研研緊緊握著言東堂的手,失而復得使她加倍珍惜此刻所擁有的。
她太怕了,害怕再度失去他,所以在他清醒的一個禮拜之後,就堅持要和他結婚,以免夜長夢多又好事多磨。
婚禮在醫院舉行,鐘自封率領一干人等飛來主持婚禮,他精神抖擻、神采飛揚的主導婚禮程序,一點也看不出前些時候身體不舒服到必須延後鐘、莊兩家的婚事。
「研研總算嫁給東堂,我可以放心了。」儀式一結束,鐘自封就一副欣慰的模樣。
總算他的戲沒有白演,要不是他三不五時就喊喊這里痛、那里痛,研研這笨丫頭就胡里胡涂嫁給姓莊的了。
「爺爺,你不反對我嫁給東堂嗎?」研研很不解的問。
她還以為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她婚事的會是爺爺,沒想到他們大隊人馬飛來之後,她爺爺一直顯露喜孜孜的笑容,沒有半分不悅。
「我為什麼要反對?」鐘自封得意的說︰「從小我就知道東堂喜歡妳這個急性魯莽的丫頭,他的少年老成正好可以與妳截長補短,難得東堂不嫌妳忘東忘西的個性肯娶妳,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沒什麼好反對。」
研研困惑的看著他。「可是爺爺,你不是很嫌貧愛富嗎?」
難道她一直在爺爺的設計之下而不自覺?怎麼會這樣?她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
「我雖然嫌貧愛富,可是把鐘氏集團交給妳們四姊妹我更不放心,現在有了東堂,我可以安心退休了,他是我一手栽培的,自然要留在咱們鐘家接我的班,替我好好守成鐘家偌大的事業。」
研研挑起眉毛。「爺爺的意思是……」
「東堂是總裁。」鐘自封笑嘻嘻很快的接口。
他早就處心積慮盤算很久了,東堂沉穩內斂又鎮得住她們四姊妹,是絕佳的不貳人選。
「那我呢?」研研的眉頭打了好幾個結。
枉費她為鐘氏做牛做馬,現在才發現爺爺居然嫌棄她能力不足,老早計畫好要設計東堂入主鐘氏掌局。
「妳是言夫人。」鐘自封理所當然的說︰「以後沒事不要常往公司跑,快點替東堂生幾個小女圭女圭才是正經。」
「爺爺!」研研氣得七竅生煙。
什麼跟什麼?天下間有這種道理嗎?
自小爺爺就不停灌輸她一種觀念,說她是他最得意的孫女、鐘家最棒的接班人,程程、戎戎、希希都比不上她來得杰出優秀。
可是現在呢?
言猶在耳,她的地位卻被東堂給取代了,叫她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別叫了,丫頭,妳有熱血,可是很莽撞,妳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吧?」鐘自封用力拍了下研研的肩膀,高興的說︰「相信爺爺,爺爺不會看錯的,東堂雖然不姓鐘,但天生就是要來咱們家和我們一起生活,注定分不開。」
老人家愉悅的轉身喝雞尾酒去了,研研無奈的對天翻了個白眼。
「研研,妳想當總裁?」
言東堂溫和的聲音傳到研研耳畔,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新婚丈夫,想了一會,然後搖搖頭。
「我不想。」
他挑了挑眉。「可是我剛剛听到妳在向爺爺據理力爭。」
「那是不甘心,我現在又不想當女強人了。」她彎子,與他面對面,紅唇微勾。「言東堂,你當了我太久的管家男,現在換我當你的管家婆了,這樣才能扯平我倆之間的恩怨情仇。」
說完,笑意逸出她唇角,她執起他的手,輕輕放在唇邊一吻,知道自己再也不會放開他的手。
*欲知鐘家老三戎戎如何栽進情戀天地,請看簡瓔花園系列109圓月彎刀外傳之《情定功夫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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