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牛女,唱首歌來听听吧。」沙宇杰匆爾騰出一手來扯住她的衣袖,讓她無法走開。
夏芙表情僵了一僵。「我不會唱歌。」
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啊?叫她倒水也就罷了,煮消夜也在可接受的範圍里,可是唱歌——現在是大半夜耶。
「我听過你唱歌。」他咧嘴笑道,眼神不懷好意。
「怎麼、怎麼可能?」她何時唱歌被他听到了?
他極為神秘的一笑。「千真萬確。」
「什麼時候?」她才不相信,他一定是唬爛她的。
他目不轉楮的瞅著她。「每天晚上。」
听到這里,她心里忽然毛毛的,心跳得好快。
這個人……這個人一定又要講鬼故事嚇她了啦!怎麼辦?她不想听,她一點都不想听……
「你的表情好嚇人。」他好笑的揚起眉。
她真的很膽小耶,平常那麼堅毅,無論他母親或沙宇寒對她說什麼難听話,她都能不卑不亢的回回去,可是只要一沾上鬼字,她就膽小如鼠卻還要故作鎮定,太好笑了。
「我什麼時候唱歌的,你說吧!」她深吸了口氣,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他無賴的看著明明就非常緊張的她。「每天晚上,你都唱歌哄小夫睡覺。」
他曾無意間听到過一次,她的歌聲不算好听,但有種柔柔安詳的感覺。
那晚,他居然站著一直聆听,直到她不再唱,他才走開。
然後,他就像發神經,天天準時十點到她房門口听她唱晚安曲。
「你怎麼知道我每晚唱歌哄小夫睡覺?」夏芙的心跳漏了一拍。
沙宇杰揚起眉,薄唇勾起,模樣邪肆。「我會看星象,從星象里看出來的。」
她沒好氣的瞪視著他,這個人又在蓋她了,而她當然是明智的選擇了不相信他的鬼話。
「我要去睡了,晚安。」明天要爬不起來都是他害的。
可能是帶著幾分酒意吧,他很輕松,她那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堪稱一絕,讓他毫無顧忌的笑了出來。
因為,沒有女生用這種表情對過他。
在異性圈里,他向來超級受歡迎,簡稱很有異性緣。
高中時代,他是個不愛講話又自閉的人,每天狂打籃球、狂跑躁場。
上了大學之後,家里氣氛越來越差,他也就開竅了,游戲人間總比悶死好,反正家里已經沒有溫暖了,何不在外面找快樂呢?
從大一至今,他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傷了無數女人的心,卻至今沒有女人傷得了他的心。
他未曾主動追過什麼人,也沒有任何女生讓他感到怦然心動,撩動他想追求的念頭。
他的女朋友都是投懷送抱而來,接受都來不及了,根本沒有余暇讓他去發掘心動的女生。
那些主動向他示好的女生里,只要外型和個性不討厭,他通常來者不拒,交往最長四個月,最短一星期就分手,有些很灑月兌,有些則很不灑月兌,甚至有一個還以自殺相逼,而他的做法是——隔天立刻把手機號碼換了。
不管灑不灑月兌,他都不會選擇和分手女友做朋友,因為那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例如何雨霓。
分手後,因為阿丁的關系,他們免不了會見面,而每次她都用她那對如泣如訴的眸子如影隨形的瞅著他,搞得他好象拋妻棄子的大雜碎,讓他連他們過去在一起唯一的一點美好記憶都一並抹煞了。
「等等。」他又拉住她。
夏芙無奈的看著沙宇杰。「你又要干麼?」
喝了酒的人果然很魯,她真笨,還坐下來跟他聊什麼天啊,應該面一煮好就立刻走人才對。
他看著她自認倒霉的表情,又想笑了。「你爸媽什麼時候來接你們?」
這個家有她和小夫的加入是不久的事,但他已經習慣有她的存在了,晚餐時多了他們姊弟倆,有可愛的小夫在,氣氛好了不少。
「我不知道。」她很老實的回答了這個問題,眼里寫著無奈、無奈、無奈。別說他了,她也想知道啊。
雖然現在因為沙伯父欣賞她廚藝的關系,她在沙家住已經少了許多壓力,可是她很擔心她爸媽的安危,有些討債公司可是很厲害的,就算他們再會跑,難保不會被揪出來。
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擔心。她在擔心什麼?對于把她和小夫丟下的父母,她不怨嗎?
他的眼瞳鎖住她。「你父母是怎麼樣的人?」
「他們很惡心,很愛對方。」這是唯一讓她欣慰的地方,不然她才不會心甘情願的在家里被他們欺壓哩,早離家出走了。
雖然她的父母很不負責任,但卻很相愛,他們只會丟下兒女逃亡,絕對不會丟下另一半逃亡。
而沙宇杰的父母……她很敏感,在沙家嗅到了失和的味道。
「很愛對方啊……」他忽然輕輕哼笑起來,有些嘲弄的意味。
她最看不慣他這種表情了,微微掙月兌他的手,想走。「喂,請你放手,我可以去睡了吧?」
他揚起惡質的微笑。「不可以。」
她瞪著他。
不可以?
老天,他要折磨她到什麼時候?
她在心里抗議,卻不敢真的和他起爭執,如果把宅里的人引下來,那就真的有理說不清了。
「你要留下來把碗洗好才能去睡。」
他勾笑著,忽然站起來,伸手弄亂了她的頭發,高她起碼一個頭的他,這麼做她根本沒反抗的余地。
然後,把殘局留給她,吃飽也喝足的他,晃上樓去了。
杵在原地的夏芙,心髒怦怦亂跳。
從來沒有男生這樣模過她的頭發……
明明他就是用剛剛吃東西時可能沾到油漬的手模她的頭發,但她絲毫沒有不高興的感覺,還一直心跳加速。
好奇怪的感覺,真的好奇怪……
懶得洗澡了,沙宇杰進房後直接倒在床上。
他的胃暖暖的︰心情也異常的好,本來在KTV里因何雨霓那一副怨婦樣帶來的不爽,現在突然都消失了。
可是,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來電顯示是何雨霓打來的。
他看了一眼,懶得接。
這女人又想搞什麼?他的心情在瞬間變惡劣了。
這麼玩不起就不要談戀愛,如果每次結束一段戀情都糾纏不休的,誰敢跟她談戀愛啊?
一開始他就挑明了,他們只是「試著交往」,現在試不成功,個性不合而分手,她還想怎麼樣?跟他要贍養費嗎?
他說什麼也不接,她不死心,連打了五、六通。
他還是不接。
手機安靜了一會兒,他以為她死心了,沒想到卻傳來一通簡訊——
杰︰
愛你的我再也承受不住你冷漠的眼光了,我好痛苦,大伙已經散了,我在鐵達尼等你,還記得鐵達尼嗎?是你常帶我去的PUB,等你,不見不散……
「媽的!」他忍不住罵了句粗話。
然後,關機。
星期天下午,沙宅的游泳池里有條蛟龍在狂游、特游。
微風輕送,梧桐樹影搖曳,擺放了數張休閑躺椅的池岸邊,小夫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泳池里的沙宇杰,小小的眼瞳寫著對游泳的興趣。
夏芙也看著沙宇杰,她是因為小夫堅持要在這里看沙宇杰游泳而只好留下來照顧小夫的,卻也被沙宇杰健游的模樣給吸引了。
他游得真的很好,她是個早鴨子,小夫也是,因為她爸媽整天忙著研究明牌和簽賭,對戶外活動根本沒興趣。
「葛革,你好厲害!」
沙宇杰上岸後,小夫馬上就跑到他身邊,殷勤得像個小跟班。
「小鬼,要不要出去吃冰?」他隨手柔了柔小夫的頭問,眼角余光不著痕跡的漂了夏芙一眼。
「好!」熱烈。
「不行!」反對。
兩種極端的聲音同時發出,是夏芙和小夫。
小夫的體質差,很容易感冒,她不喜歡他踫太多冰口叩,能不吃就最好不要吃。
沙宇杰無所謂的看了反對中的她一眼。「那你留在這里,我帶他去吃。」
「好!」沒有人在征詢他的意見,小夫很狀況外的朗聲應答。
沙宇杰笑了。
他從來不知道小孩是這麼好玩的東西,童言童語,常讓他由衷開懷大笑,懷疑起現在讓父母很頭疼的他,小時候也曾這麼可愛嗎?
小時候,他父母的感情還不錯,當時沙宇寒還沒出生,他們一家三口常出去吃飯,他那明星媽媽總愛把他打扮成小紳士,只要有人說他和爸爸好象,她就會揚起美麗又驕傲的笑容。
那時,她是個快樂的女人,不像現在那麼尖銳哀怨……
「小夫,姊姊做布丁給你吃。」她瞪了沙宇杰一眼,放柔了聲音,試圖留住小家伙。
他明知道她不可能把小夫丟給他照顧,自己留在家里,還故意出言挑釁說那種話。
再說,他出入都騎那部可怕的重型機車,車速還快得嚇人,她怎麼能放心讓小夫坐那玩意兒?
「我不要!」小夫的小頭顱搖得很堅決。
沙宇杰微抬下巴。「走吧,小鬼。」
「好!」
沙宇杰一勾手,小夫小短腿一邁,馬上忠心耿耿的跟上去。
夏芙氣結的看著他們一大一小的背影,只好無奈的也跟上去。
「你騎慢一點、騎慢一點——」
機車行進中,夏芙不停的制止沙宇杰的速度,隔著小夫,她緊緊抱著沙宇杰的腰,很怕自己和小夫會摔出去。
這是她第一次坐重型機車,剛剛她甚至爬不上來,還是他把她給抱上車的。
「你閉嘴,不然我就騎到八十。」沙宇杰出言恫嚇。
這女生可真煩,一直叫他騎慢一點,這種拉風的重機就是要楓才有感覺,慢吞吞的像什麼樣,會被路人笑死。
「姊,我不要去八十啦,我要去吃冰!」被夾在中間的小夫忙不迭的嚷,生怕行程改變,自己的權益受損。
瞬間,沙宇杰爆出了大大的笑聲,夏芙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知道了啦,你這個貪吃鬼。」
她緊張的心情由此開始放松了,而沙宇杰的車速也放慢了。
她看著兩排行道樹上的綠葉,陽光好好,雲朵也可愛,真沒想到她會過這樣的生活,周日下午還可以兜風,以前這種時間她通常都是在家里大掃除,沒辦法,家里沒人掃,只好全部歸她掃。
「下車吧。」機車停在一間名叫「冷颼颼」的冰城門口,客人很多。
「哇!杰哥!」
同系但不同班的結屎康從某桌晃了出來,很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並且馬上就把注意力轉到夏芙身上上下打量著秀麗的她。
「新馬子啊?」他對沙宇杰猛眨眼。「很漂亮耶,看起來很小,是三喬的哦?」他也很哈三喬的幼齒,只是都把不到而已。
接著,他的視線轉到端秀的小夫身上。「哇,不會吧,連愛的結晶都有了?長得跟嫂子很像耶。」
沙宇杰懶洋洋的白了要白痴中的友人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閃一邊去吃你的冰。」
「來來,杰哥,借一步說話。」結屎康對夏芙做了抱歉的手勢。「大嫂,杰哥借我三分鐘,三分鐘護一生,這真的很重要!」
夏芙有點尷尬的站著,這個自以為幽默的人讓她不自在。
「少廢話,有屁快放吧。」沙宇杰不耐煩的催他。
「是,杰哥!」結屎康搞笑的立正,並且行了個軍禮,這才壓低了聲音正經說
道︰「阿丁那個漂亮的干妹妹何雨霓,昨天發了通簡訊給很多人,說你對她始亂終棄……」
沙宇杰蹙起了眉。
听到這里,他已經有點不快了,「何雨霓」這三個字是現在他最不想听到的。
「然後?」他的表情變冷了。
結屎康觀察著哥兒們臉上的變化。「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除了簡訊以外,還打電話跟很多人哭訴你玩弄她的感情,說你們……呃,做都做了,當初做的時候你用強的,現在你卻不要她……」
沙宇杰臉一沉。
什麼叫用強的?
上床時若不是你情我願,他踫得了她嗎?
他又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他們的第一次,還是她主動邀他到她的租處,她連紅酒、玫瑰、香精蠟燭和性感睡衣都準備了,現在再來假聖女會不會太惡心?
「事情就是這樣啦!」結屎康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己當心點,阿丁現在很抓狂,因為何雨霓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阿丁恐怕會失去理智找你算帳,沖冠一怒為紅顏,吳三桂就是這樣放清兵入關的,你這幾天委屈點,先閃著他就是,等過兩天他就會冷靜下來了,到時你們再好好談判,看看怎麼處理這件事。」
結屎康走了,夏芙看著一臉不爽的沙宇杰。
「是不是有什麼事?」原本他是挺開心的,可是他朋友跟他談過之後,他就一臉不爽。
「沒什麼。」他冷哼一聲。「只是有只瘋狗咬到我,你們先進去點冰吃,我听听狗吠就來。」
雖然听不懂,但夏芙沒多問什麼,牽著雀躍的小夫進去找位字坐。
沙宇杰走到門口,神情陰驚的點了根煙,在梧桐樹下大剌剌的蹲下,拿出手機,找到何雨霓的號碼撥過去。
手機很快有人接了。
「阿杰!」何雨霓喜出望外的喊。
「我欠了你什麼嗎?」他冷冷的問。
何雨霓呆了呆。「什麼意思?」
他嘴角一怞,神情很鄙視。「聰明如你會不知道嗎?」
「你是說——」她想到昨晚自己酒後的失態,他已經知道了?知道她在絕望之下做的那些事?
「在一起時,我說得很清楚,我們試著交往,分手時,我說得更清楚,我們不適合。」他的語氣冷如冰雪。「我勉強過你跟我上床嗎?」
另一頭的何雨霓沉默不語。
跟他在一起時,為了表現自己和其它的女生都不一樣,她故作瀟灑,為了不給他負擔,她連愛字都不敢對他說。
可是在一起之後,她深深對不羈的他著迷,她已經離不開他了,于是她開始對他緊迫盯人,但此舉卻將他的心逼離。
他原本就是一匹不受約束的野馬,她早知道的,卻因為太愛他了,所以讓自己連最後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他提出分手,同時,她的心也碎了。
「阿杰,我……我並沒有惡意。」她潤了潤唇,試著為自己說話。「因為你都不回我電話,我才只好……只好那麼做,沒有人會當真的,他們不會相信我們交往過的,我明天……不不,我等一下就馬上跟他們解釋,我不會讓你難做的……」
「知道我最討厭什麼樣的女孩嗎?」他吐出一口煙霧,冷冷的打斷她的急迫。
何雨霓沒有應聲,她不敢說話,一顆心跳得飛快。
「像你這種惺惺作態的女孩。」
他一字一句的說,說完,切斷了電話,任憑她再怎麼打來,他不接就是不接。
一根煙怞完了,踩熄煙蒂,他抬起頭,望著天上飄浮的朵朵白雲。
有時他會懷疑,他不安定的血液里,是不是遺傳了他老爸用情不專的因子?
對于女人,他從沒有要定下來的念頭,就算變成他女朋友的女生也一樣,他不曾想過要為她們負責任。
他是特例嗎?
他唇際嘲諷的微揚。
應該不是吧?他自認沒那麼特別,哪一個大學生不是這樣?專情才是一件奇怪的事,不是嗎?
現在的女朋友如果變成以後的老婆,要面對同一個女人至少五、六十年以上,太恐怖了,不乏味才奇怪。
如果他家里的氣氛不是那麼吊詭,父母之間的關系不是那麼冷漠,或許他就不會有這些他媽的奇怪想法了。
父母對他的影響可真深哪……他唇邊嘲諷的弧度更大了。
「葛革!」小夫跑了出來。「你在干什麼?快點來吃冰啦!你再下來,冰都快溶化了啦!」
他笑了,柔了柔小夫的頭。「走吧。」
跟女人比起來,小孩子真是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