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行程是要登上位於盧森的鐵力士山,海拔三千多公尺的高山因為峰頂終年積雪,鐵定會冷,因此團員們無不出動了厚厚的羽絨衣和帽子、圍巾等等的御寒衣物。
雪果身著一件耐髒的連帽黑色及膝羽絨衣,她斜背著包包,指導團員坐上第一段纜車,每部纜車可乘坐六人,第二段纜車不需下車,第三段才要換車。
確認團員都上去了之後,墊後的她跳上一部都是外國人的纜車。
這番壯觀的雪景她已經看了無數次,自然已經失去了新鮮感,倒是昨夜在醫院待到凌晨兩點半才回旅館,又一直無緣無故的轉輾反側,早上她差點就爬不起來,現在正好讓她閉目養神。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哇哈哈哈……」
老外們好吵,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睜開眼楮,看到已來到第二段纜車的上車處。
有人下車、有人上車,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稀奇的是,她在上車的兩個人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她愕然的瞠瞪著聶權赫。
他怎麼會在這段纜車上來呢?她不是告訴過大家了,第二段纜車不必下嗎?
高大的他彎身擠到她旁邊的空位,服務人員笑容滿面的遞給每個人一份用玻璃紙包裝起來的兔子形狀巧克力。
「哇!這是復活節才有的禮物耶!」她驚喜地對他說,意猶味盡的吃掉了巧克力,忘了追究他為什麼會在這段纜車上來。
男人應該不喜歡吃巧克力吧……
正在這麼想時,硬生生的看著他拆掉包裝紙,將巧克力一口丟進嘴里,黑瞳似笑非笑的瞅著她,就好像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她微一挑眉別開眼,假裝沒事的看著窗外的銀雪。
纜車越升越高,窗外盡是一片銀白色的世界,許多滑雪客從高山處滑下去,在他們這些對滑雪一竅不通的台灣人眼里,每個姿勢優美的滑雪客都像選手。
「是不是覺得他們都像滑雪選手?」他垂眼看著她專注的閃亮杏眸,也從她眼里讀到了由衷的驚嘆,如果她是他的女人,他會在這個時候輕撫她俏麗的臉龐,然後扳起她的下巴,深吻她巧潤的嘴唇。
他想他是深受她的吸引了,這段原本理該平淡無奇的假期因她而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他的視線總是鎖定她充滿活力的身影,他喜歡看她生動的臉部表情,听她極有趣的心聲,也听她心底對他的評價,看到她跟那個姓施的家伙走得太近會故意對她若即若離,然後滿意的看到她悵然的可愛表情,這一切的一切構成了他心動的元素。
因為想與她同坐,他特意在第二段纜車下車,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才一個箭步的上車,這暗示不是再明顯不過嗎?有哪個女孩會不明白?
「你怎麼知道?」雪果再度驚奇的揚高了眉毛,然後突然發現兩人的身軀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她一抬起頭就會踫到他有型的下巴,近到他講話的氣息會拂到她瞼上,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攬住她的肩頭,近到一不小心就會擦槍走火、會失控。
這個遲來的發現令她倒怞了一口氣,纜車里一小排座位要擠三個人,而除了他們兩個,另外一個是體重看起來超過九十公斤的胖子,所以他們的位子也被壓縮了,這也是造就了他們的如今顯得無比親昵的元凶。
「你的表情會說話。」注視著她那對漂亮的杏眼,他心里有個沖動,很想柔柔她的頭發,這是一個男人寵愛女人的動作。
雪果閃動著眼瞼︰心瘋狂的跳了起來。
又來了,那不對勁的那根筋又跑出來了,不知道怎麼搞的,他的眼神讓她心跳加速。
他那淺灰色、襯得他更有男人味的羽絨衣一再擠到她的羽絨衣,他們的大腿與大腿密密的踫靠在一起,只有情人或夫妻會坐得那麼貼近,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學生時代跟喜歡的對象在搞曖昧一樣。
資料上說他三十歲,住在台北市,除此之外,背景一概不詳。
她會對一個除了姓名之外,什麼都不詳的男人動心嗎?
想她以前和黃尉庭交往時,直到約了無數次會,還去他台中的父母家拜訪過之後,才決定答應他的追求,當他的女朋友的。
他說,他就是喜歡她這種對感情小心翼翼,不隨便接受追求的認真態度,然而他不知道,那是因為她不想重蹈父母犯的錯,因為愛上了,所以昏頭,背景、興趣都不合就貿然結合,產生婚後相敬如冰的悲劇,也害慘了她這個「愛情結晶」。
然而,當年小心的評價過黃尉庭才交往,似乎也不能避免命運對她的捉弄,多年後的現在,他們仍然分手了……
胡思亂想之際,她感覺到有只手握住了她的,她的心房猛然一跳,渾身震動了一下,一低首,看到他的大手正牢牢的握著了她的手,她的脈搏在瞬間加速運行,她居然不敢亂動,就這樣任由他握著她的手,她心慌而意亂,腦袋里鬧烘烘的,理不出一個清楚的頭緒來。
他這是什麼意思?他這樣代表了什麼意思?而她沒掙月兌他的手又是代表了什麼意思?間接承認她也喜歡他嗎?
他們才認識五天而已,她這樣會不會太隨便了?他會不會認為她隨便?
她知道這是個速食愛情的時代,她的很多死黨都有一夜的經驗,可是那不是她,家庭帶給她的影響,令她有點小保守,她的觀念很老舊,認定了就是一生一世,因此她無法輕易原諒黃尉庭的背叛,也無法輕松的再和他做朋友。
情傷之後,她認定了自己會害怕感情好一陣子,那「好一陣子」絕不是短短的三、五個月,而是一年、兩年,甚至更久,她想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快被一個陌生男人給吸引,自己會因為想這個男人而失眠,自己會因為這個男人輕輕握住她的手就心跳加速,自己會因為這個男人坐在她身邊而渾身發熱,這些她都想不到,然而這些事情現在都發生了,讓她不得不承認人算真的不如天算……
一陣笑語傳來,打斷了雪果的思想。
談笑的是坐在他們對面的兩個藍眼外國男人,他們交頭接玎,談得很樂,她不知道他們在笑些什麼,因為他們用的是她最蹩腳的法語。
他們越笑越大聲,表情則很不禮貌的猛往她身上看,她覺得很不舒服,直覺到他們談笑的主角一定是她,無奈又什麼都听不懂,要發作也無從發作。
驀然之間,她听到聶權赫沉穩而清晰的開口了。
「*&%#○*……」他態度堅定的說了一串她听不懂的法語,表情嚴峻,口吻帶著權威,語氣則帶著批判,就見那兩個洋人一陣尷尬的面紅耳赤,雙雙住了嘴。
雪果非常好奇,連忙巴著他問︰「怎麼了?你們在說什麼?」
聶權赫的雙眉動了動,「如果我告訴你,你一定會生氣。」更正,是非常非常生氣。
「我保證不會。」想也知道那兩個賊頭賊腦的阿豆仔一定沒有好話,不外是些調戲的話吧,她心髒夠堅強,她挺得住。
「好吧。」他乾脆的吐露了實情,「他們說東方女人的胸部很小,就像你一樣,就算穿著厚厚的羽絨衣也看得出你的罩杯只有A。」
「才怪!」她立刻發出不平之鳴。「我有B罩杯!」
在他的黑眸里看到莞爾的笑意,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反駁有多不恰當,她的臉驀然漲紅了,半晌之後,等紅潮退了,她才若無其事的問他,「那你怎麼說?」
他淡淡一笑。「我說歐洲人的膽子和他們男性的生殖器恰成反比,只敢用他人听不懂的語言嘲笑別人。」
「說的好!」真是大快人心。她用力的鼓起掌來,這突兀的舉動惹得車廂里其余四雙眼楮紛紛看著她,她惡狠狠的仰起下巴回瞪他們。
「看什麼看?沒看過東方人把歐洲人踩在腳底下啊!」像個女王般的說完,她忍不住噗哧一笑,感覺很痛快。
雪果情不自禁的看向他,他也正在看著她,兩個人四目相投,又是一陣笑意傾泄。
「我就不信他們之中有人懂中國話。」她的眼楮在笑,嘴角也在笑,這也等於拐了個彎在贊美他。
就在這個時候,纜車站到了,在這里要換第三段纜車,每個人都得下車。
聶權赫拉著她的手走出去,跟著前面的人龍,登上可容納八十人的第三段纜車,這段纜車是全球首創的三百六十度旋轉纜車,可以清楚的看到鐵力士山被白雪覆蓋的壯觀景色。
雪果一直在偷偷注意有沒有她的團員,生怕被團員們看到她和他手拉著手的畫面。一個醉心於自己羅曼史的領隊是無法將團員們照顧好的——沒有人這麼說過,但她認為團員們一定會這麼想。
可是,身材高大挺拔不輸洋人的他就站在她的身後,像個情人般的護衛著她,這種感覺千金難買呵……
纜車門開,人潮將他們擠散了,這也是她刻意松開他的手的結果。
因為她知道,到達蜂頂,室內共有五層可以觀光的商店,平台則可以賞雪,不管怎麼走都可能遇到她的團員,她實在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如果團員們誤會領隊因公之便在談戀愛,那麼她就完了。
她屏著氣息快步上了樓,不希望再被他追上,而她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女化妝室。
她推開三樓化妝室的門,里面有幾名洋妞,她走進其中一間關上門。
他會找她嗎?她覺得自己這想法實在很機車,既要躲他,又希望他會在人潮中找她,實在太矯情了……
「我覺得昨天在新天鵝堡里,他一定被我豐富的知識和抑揚頓挫的優美聲音給吸引了,他好像一直在看我。」
出於長期擔任領隊的敏銳,廁所里的雪果認出這個說國語的聲音是她的團員——職業是英文老師的柯明凱。
「有嗎?」是另一名團員,擔任國文老師的張芝瑜。「我倒覺得你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
雖然躲在廁所里偷听別人說話很奇怪,但听到她們談話的內容好像有點敏感,雪果認為自己還是先不要出去比較好。
「哦?你知道他喜歡哪一型?這麼了解他啊?那說來听听啊!」柯明凱的語氣有著明顯的譏諷和不以為然。
「說了你不要生氣。」張芝瑜頓了頓。「我覺得他是對我有好感,昨天吃晚餐的時候,他還特意問我要不要胡椒粉。」
柯明凱嘲笑起來。「芝瑜,我覺得你想太多了,昨天我們同桌吃飯,他問了每一個人,那是禮貌。」
雪果的心一跳。她知道她們在談論的對象是誰了。
昨天晚上是在旅館的餐廳里用西餐,她就坐在柯明凱她們旁邊那一桌,清楚听到聶權赫詢問每個人要不要胡椒粉。
「可是他問我的語氣特別溫柔。」張芝瑜不服氣的強調。
「你這是什麼意思?」柯明凱有點不高興的反問,「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我對他有好感,你現在是想跟我搶嗎?」
「我沒有要跟你搶,因為他對你根本沒意思。」張芝瑜冷冷地說︰「他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在天鵝堡拍照時,我請他幫我拍一張,結果他替我拍了三張。」
柯明凱立刻反駁,「那是因為他鏡頭沒抓好。」
張芝牆的口氣也不高興了。「你不想承認事實沒關系,我自己知道就好,他是為了多看我幾眼才故意失誤的……」
兩個人的交談聲遠離,顯然已經離開洗手間了。
雪果吁了口氣,連忙定出去,她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張臉居然燒得紅透,心髒也跳個不停,不知道在心虛些什麼。
柯、張兩女都對聶權赫有意思,兩個好朋友原本是結伴出來玩的,卻為了他好像快翻臉了,如果這復雜的關系再加進她這個領隊,那就更復雜了。
再說,她是來帶團的,而不是來談戀愛的,趁著還來得及,她應該快點怞身才對,雖然,她老早就控制不住自己對聶權赫那份特別的感覺了。
從鐵力士山下來,下午的行程是在瑞士最著名的城市——盧森觀光,團員們可以自由活動四小時,而雪果則在第一時間溜進了賭場看老朋友及小試手氣。
沒錯,通常人們對盧森的印象都是在美麗的卡貝爾木橋上散步,或者在羅伊斯河畔美美的咖啡座里喝咖啡,不然就是去逛那著名的勞力士專賣店,買幾只令人吐血的百萬名表,然而那些對她已經沒有吸引力了,她也不想去那些地方遇到團員,又變成他們自由時間的免費導游,因此選擇了一個他們絕對不會走進去的地方。
盧森的賭場就像任何一個著名觀光地的賭場一樣,有著華麗氣派的裝潢和四處走動的服務人員,百家樂、二十一點、比大小、輪盤、吃角子老虎等,應有盡有。
「咦咦,學姊,你怎麼又來了?」看到雪果甜潤的臉蛋出現,小揚訝聲連連的迎出來。
小揚是她的大學學弟,全家移民盧森,父母在舊城廣場經營中國餐廳,她帶的團如果在盧森有用餐行程,一定去那里捧場,不過今天中午是團員們自行料理,也就作罷。
而小揚,對餐館充滿油煙的工作沒興趣,反而愛上了賭場風光,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所以在這里兼職,平常則進修旅館管理課程,希望有朝一日將他父母的餐館改為旅館。
「說來話長。」雪果笑了笑,坐上比大小的子。「先給我一杯威士忌加冰吧。」
閑暇時,她喜歡喝杯小酒,所以自信酒量還不錯,而距離集合時間還有四小時,到時酒也退了,她有把握不會讓團員看出她有喝過酒的痕跡。
其實她知道團員們有一半以上,喝酒喝得比她還瘋,尤其是那票活力無限的歐巴桑們,她們每晚都要喝酒助興,常來敲她的門,要她一起同歡,但她都以領隊要保持清醒婉轉的拒絕了她們。
「喏,你要的酒。」小揚把酒杯擱上,關心地問︰「听說台北前幾天下了百年難得一見的超大豪雨,你住的地方沒事吧?我好幾個同學都哀鴻遍野呢,不但家具全毀了,連睡得地方也沒有。」
雪果撇撇唇。「還說呢,我就是那陣豪雨的受害者。」她娓娓道出自己被老板強迫出團的無奈,以及自己是怎麼突破萬難到機場的。
「不會吧?」小揚眼珠動個不停,上下打量著她。「你真的穿泳裝出門,還搭計程車?」
他這個長相甜美的學姊雖然個性外向堅毅,但有點小保守,大學四年只交往一個男朋友,而那個男朋友還追了她好久才追上,這些紀錄他又不是不知道,像她這種保守人種怎麼可能大解放?
「你以為我願意啊!沿途遇到多少臭小子對我吹口哨你知不知道?」雪果開始對這個情同手足的學弟吐苦水。「還有更糗的,我在計程車上,有個男人一直開車追著計程車,我氣不過,對他比了中指,誰知道那個男人剛好是我的團員。」
小揚瞪大了眼,爆笑出聲。
「哈,那你不就很緊張?」
他知道她向來把工作使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也把「沙士旅游前五名領隊」這個皇冠抱得緊緊的,絕不容許任何人玷污。
而現在她自己玷污了,一定生不如死。
「所以她請我喝咖啡,想藉由拍馬屁讓我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一個朗朗的男性嗓音插了進來,雪果和小揚同時回過頭去,她濃密的長睫眨呀眨的,一時不相信他會出現在這里。
「你就是那個被她比了中指的男人?」小揚指著聶權赫,敏銳的嗅到這兩個人之間不止是領隊和團員的關系而已。他感興趣的盯著他們看,衷心希望雪果可以自情傷中走出來。
「幸會,我姓聶。」他對小揚伸出了修長大掌。「聶權赫。」
小揚熱烈的跟他一握。「你好你好,我是這女人的學弟,跟她情如姊弟,叫我小揚就可以了。」
「小揚,給我一杯跟她一樣的飲料好嗎?」他指指她啜了幾口的酒杯。
「沒問題!」小揚吹著愉快的口哨走開了。
被當成隱形人的雪果總算有了發言的機會,她抬眸瞅著他。「你跟蹤我?」她不得不作此想,因為沒有哪個來參加觀光旅行團的團員有能耐找到這種地方,大家應該都在詠嘆盧森的美景才對。
而且,他為什麼出現得那麼不是時候?偏偏在她講到他的時候,幸好她沒有對小揚多加形容自己對他的感覺,否則被當事人听到就糗大了。
「你把我們流放在街上真是殘酷,今天是復活節,根本沒有商店開門。」他環顧四周,雙手交疊在桌面,唇角掀起了笑。「這是個好地方,空氣溫暖又有人情味,還有免費飲料供應,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該帶大家一起來才對。」
雪果立即高高地揚起了雙眉。「你想害我回去被投訴?」
在她愕然的眼光中,他拿起她的酒杯啜了一口,黑眸落在她那愣然的菱唇上。
「你似乎很怕被客人投訴?」
她瞬間忘了剛才那個話題。「你……你干麼喝我的酒?」這些話不知不覺的逸出了她的唇邊。
喝對方的飲料,這是情人間才有的特權,而他卻喝得那麼自然,這是什麼意思?就跟他早上在纜車里無預警握她的手的意思一樣嗎?
「因為我的還沒來。」一抹安適的微笑躍上他的嘴角,他開始下注。
「老天,你賭這麼大!」她傻眼看著他下的籌碼,有種在看「賭神」或「賭俠」的錯覺。
聶權赫瞄了她的賭注一眼。「而你賭這麼小。」
她小聲的咕噥著,「領隊的小費又沒多少,我當然要省著點賭。」
離開賭場時,兩個人都喝光了杯中酒,他手氣好的贏了數千法郎,而她則手氣背的輸了兩百法郎,所以非常眼紅他的運氣。
「你為什麼會每把都贏?」她還在不解,因為她從來就沒有這種偏財運,就連買的樂透都沒有一次中過。
因為商店都沒開的關系,街道上冷冷清清,天空半灰,飄著詩意的毛毛細雨,她撐起了僅有的一把傘,看著兩手空空如也的他。
「你的傘呢?」他是她見過最不像游客的游客,不拍照也不血拚,甚至到了景點也不游覽,老是跟她一樣往咖啡座里窩,不然就是應別人的要求替別人拍照,她這團活像有兩個領隊。
「沒有帶。」說完,他微笑注視著她,以及她的藍色傘。
暗示得真明顯哪!她只好把傘遞給他。
雨中,兩人因為傘不大而必須靠得很近,他索性一手撐傘一手攬住她的肩頭,這舉動又害她心跳加速,她屏著氣息跟他並肩而行,為了掩飾內心的波動,她清了清喉嚨,開口說話。
「按照理論,贏錢的人要請客。」
「沒問題。」他巴不得她這麼說,可以順理成章跟她共度接下來的時間。
他爽快的回答令她驀然感覺到自己在自打嘴巴。
不是說不想介入他和柯、張兩女復雜的感情關系嗎?早上不是還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她是來帶團的,不是來談戀愛的,要趁著還來得及快點怞身,可是看看她現在在干什麼?
跟他同撐一把傘,在盧森浪漫的雨中散步,待會還要一起去吃東西……她一定是瘋了。
微雨的黃昏,坐在羅伊斯河畔的露天咖啡座里,觸目所及盡是卡貝爾橋兩岸的美景。
雪果攪動著玻璃杯里的溫拿鐵,將附贈的巧克力丟進嘴里。
「說真的,我不是很喜歡歐洲的咖啡,溫溫的,沒味道。」她的眼楮看著兩個在咖啡店門口跑來跑去的幼童,唇邊不知不覺揚起了微笑。「不過,我很喜歡他們的小孩子,金色的頭發、白女敕女敕的皮膚,好像洋女圭女圭哦。」
我喜歡孩子,而且發誓要生很多很多,我跟孩子的爸爸、跟一窩孩子,組成一個幸福的大家庭,列時就算要我辭掉工作在家當個全職保母也沒問題,我要給他們滿滿的愛,彌補自己幼年的不足。
「照顧孩子需要很多心力,你做得來嗎?」他直接與她的心聲對答,篤定她不會發現詭異之處。
「當然!」
關於這點,我非常的有自信,我曾帶過無數的老人團,而老人家跟小孩子本來就是一體,我相信自己既然搞得定老人,也就搞得定小孩。
聶權赫微笑。「可是小孩跟老人可是截然不同的哦。」
像他家里那只老頑固就非常的與眾不同,而他有幾個堂弟妹結婚了,生的小孩拗起來也是要人命,叫人吃不消。
「我當然知道。」她輕輕哼了哼。
你以為年紀輕輕的我不懂得照顧孩童的辛苦嗎?
其實只要沒出團,我都會去幼兒之家當義工,對於那些被父母拋棄的孩子,自己走又憐又愛,也跟他們產生濃厚無比的感情。
我曾想過,若自己生不出來,一定要去領養一個,若自己生得出來,也還是想去領養,因為自己深深的體會列,沒有父母呵護的孩子真的是太可憐了。
他凝視著她澄澈的雙眼,她的心聲令他動容。「你有把握把領養的孩子視如己出嗎?」
發誓一般,她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我一定會視如己出!」
現在我就對幼兒之家所有的孩子視如己出了啊!他們天真無邪,都喊我小果媽媽,我也由衷愛他們,有時忙起來一個月無法去看他們,自己還會夢見他們呢……
她忽然察覺到這段對話有點怪怪的,但是哪里怪,又說不上來,她忍不住看向聶權赫,就見他唇畔有著令她下解的玩味笑意。
「哇,你們在喝咖灰哦!」
「領隊小賊真好,有帥哥陪你哦!」
打趣的聲音傳進雪果耳里,她馬上抬眼,看到她的團員——那三名熱情的歐巴桑,正笑咪咪的站在離咖啡座幾步之遙的地方看著她和聶權赫。
她馬上跳起來。「你們要不要喝?我請客!」為了避嫌,只好假裝一視同仁,當作都是巧遇她這個領隊,由她請客。
「好啊好啊,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她們也果真沒客氣,一個人拉一張椅子,一坐下。
「都喝拿鐵可以吧,我去替你們點!」
她迅速跑進店里,點好飲料,就在打開店門要走出去的時候,門把居然硬生生斷了。
她傻眼的杵在原地,手里握著斷掉的門把,不知該丟下門把就跑,還是回頭向店家自首。
「哇!領隊小賊,你的力氣好大!」歐巴桑們口無遮遮攔的取笑她,女店員也指著她手里的門把,夸張的笑到彎腰。
丟臉,她好想找個地洞鑽。「沒有啦,我只是輕輕一拉它就斷了……」真是百口莫辯,她也不曉得門把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斷了。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聶權赫求救,就見他笑著站起來,英挺的臉上全是無法控制的笑意,他走向狼狽不已的她,帶笑的黑眸調侃地瞅著她,拿走她手中的門把,到櫃台交涉了幾句。
她忍不住心之向往的看著他高挺的背影,心跳加速,他那穩健的態度、流利的德語,跟她的前男友,也是唯一的男人黃尉庭截然不同。
她忽然有種感覺,她的生命中好像就是少了這樣一個男人,一個令她不知不覺……怦然心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