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妳的眼楮快月兌窗了。」
冬日的周末午後,夏允傲一陣風似的闖進藺雪漪的小套房,手里提著一袋東西,小小空間頓時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我知道。」她專注的車縫著手里的裙裝,頭也不抬。
從她故作不經意的把大門鑰匙給他的那一刻起,她就給了他來去自如的權利。
不管他是清晨闖進來也好,夜半模黑而來也罷,她這方小小天地總是歡迎他的。
也因為這份自在無拘束,他待在她這里的時間非常多,有時甚至多天不回家,情願跟她窩在這里。
「過來吃東西。」夏允傲把兩碗熱呼呼的關東煮拿出來,打開兩雙免洗筷。
「好,馬上!」雪漪加快動作,迅速車完裙襬後起身。
起身後,她伸了伸懶腰,對夏允傲展顏一笑。「好香∼我來猜——小山丘的關東煮?」
他不喜歡人家「叫不听」,他會翻臉。
因此,只要他叫她吃東西,她一定放下手邊在做的事情,不管多急都一樣,不然這個男人可是會和她嘔氣個好幾天。
也因為這樣,每當她忙得昏天暗地,鐵定不會有時間和心情吃飯時,他就會按三餐送食物過來,看她吃完才走。
她知道他的用心,這份心意讓她作夢也會笑。
「妳到底為什麼要這麼拚命?」夏允傲蹙著眉心,銳利如鷹的眼眸掃向散置在縫紉機周邊的衣物和一些細碎的針線工具。
不同于工廠量產,這里每一件衣服都是她親手做出來的。
「有人喜歡我做的衣服,我做起來也開心啊。」這不是理由,但,總不能告訴他,她很缺錢吧?
她淺淺一笑,在和室桌邊盤腿坐下,打開塑料碗蓋,深吸了一口氣,雙眸晶亮地瞅著他。「聞到味道才感覺餓。」
她知道他還在不滿,但她只能假裝沒看見。
爸媽的快餐店要負擔她和三個弟妹的學費和祖母的醫藥費,經濟重擔很吃緊,她做一件衣服的利潤是三分之二,可以不用跟家里拿生活費,所以只要有人訂做,她一定會盡快趕出來。
「那我呢?」他陰沉的哼著,也不管她已經要開始吃了,驀然將她摟進懷里。
「允傲!」她的心跳猛然加速。
「不錯嘛,還記得區區在下我的名字。」他冷冷的出聲,高大的身軀順勢把嬌弱的她壓在木質地板上,雙目炯炯地逼視她錯愕的美眸。「藺小姐,妳知道妳有多久沒陪我了嗎?」
這陣子她瘋狂接單,他每次在這里看見她的身影,一定是坐在縫紉機前,幾乎把自己當鐵人,沒日沒夜的趕工。
沒錯,她確實很有天份,在同學口耳相傳下,整個校園的女生幾乎都是她的客人,訂單怎麼也接不完。
但是,他不喜歡她這麼累,不喜歡他夏允傲的女人累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這顯得他很無能。
「有很久嗎?」雪漪直視著他眼中的不滿,身子感受著他身軀的重量,感受他結實的一切,努力的回想上一次的親密行為是什麼時候。
要命,好像真的很久沒跟他親熱了,她竟想不起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無話可說了吧?」夏允傲挑起了眉毛。
他的呼吸熱熱的吹在她臉上,他緊繃的全傳達給她了。
有時她真的太忙,他會咬牙切齒的揚言要去找一夜,但都是說說而已,沒幾天又會出現在她面前。
她從不擔心他會真去找別的女人泄欲,他絕不是那麼隨便的男人,她知道目前為止,他的女人就只有白詠嘉和她而已。
在白詠嘉結婚的那一夜之後,他們的關系果然從哥兒們變成現在這樣曖昧不明,他沒有追求她,沒有給她任何承諾,但她的身、心都成了他唯一的避風港。
他們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她沒有要求他搬進來,但他的日用品和衣物就是一點一滴的進駐她的小套房。
他們第二次的親密關系發生在第一次的一個多月之後,雖然他依舊是喝了酒,但那次是他主動,而且他也沒那麼醉,沒有把她當成白詠嘉。
然後,兩人之間的親密行為就變得理所當然了,只要他在她這里過夜,夜里抱著她睡,一定會要她一回。
她從來不曾問過他到底把她當什麼?也從來不曾問過當他在她身上獲得滿足與快樂時,是否把她想成白詠嘉?
那些問題與答案都沒有意義,她就是愛他,愛慘了他,沒有他不行。
所以,就算他是閉著眼楮把她當成白詠嘉,她也無所謂,只要他的人在她身邊,只要能夠經常看到他,那就夠了。
況且,他並沒有那麼殘忍,兩人的關系改變之後,他就再也沒在她面前提起白詠嘉了。
所以她很樂觀的想,他是不是有一點愛她?
因為有一點愛她,所以他才會顧及她的感受,絕口不提白詠嘉了?
「在想什麼?」他審視著她的雙眸。
雪漪微笑,搖頭。「沒有啊。在想,你怎麼還不月兌我衣服。」
他嗯哼一聲,大手隨即滑進她毛衣里,有力的長腿扣緊了她的下半身。「听說,金融系的才子向妳告白?」
她很意外他竟會知道這種小事。「他跟我訂一件外套。」
還有,在她量他身材的同時,他開口約她去看一部熱門浪漫愛情喜劇,但她認為還是對夏允傲略過這個部份比較好。
「娘們。」夏允傲不屑的罵。「男人的衣服還要訂做?妳不懂他的企圖嗎?為什麼要接那家伙的訂單?」
「真的只是做一件外套而已,沒有告白。」她睜眼說瞎話,說得很自然。「而且,你不知道吧,我不喜歡讀金融的男生,感覺很奸詐,城府很深,工于算計,總之我不喜歡就是了。」
他嗯哼一聲,不滿的面部線條稍微柔和了一些。「我得告訴妳,妳的想法很正確。」
她笑了,伸手摟住了他的頸子。「謝謝你的贊美,現在可以給我一吻當獎勵嗎?」
他看著巧笑倩兮的她,那無以名狀的情感再度襲上胸口,教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可以。」他沙啞地說。
她交握在他頸後的雙手輕輕的將他拉向自己,他的唇立即十分有力的蓋住她柔軟的唇瓣,他的舌尖火熱的在她唇里攪動,帶給她令人窒息沉淪的纏綿。
他的嘴唇火熱的移向她的喉嚨,滑到她的胸部挑逗,再滑下她的月復部、大腿,雙手在她的大腿內側。
像是無力承受更多的等待,他輕咬著她柔軟的唇瓣,進入了她,一下又一下的深埋在她體內。
一直以來,他對她的表現總是濃烈又急切,在過程中總像快要把她生吞活剝,但完事後卻又會溫柔的摟著她,讓她很窩心。
至少,他不是發泄完就穿褲子走人,也沒有心事重重狀的去陽台怞煙,如果是那樣,她一定會猜想他是否在想白詠嘉?
但並沒有。
一次都沒有。
他在激情時啞聲嘶吼的名字是她,當他抱著她沖刺時,他一定吻她的唇,喊著雪漪。
唯一的缺憾是,他從來不說我愛妳。
小套房的冷氣要壞不壞的,夏允傲服兵役前把冷氣換掉了,還索性換成了冷暖氣機。
雪漪嫌太貴了,他只撇撇唇,丟下一句,「女人家懂什麼?」
當十二月第一個寒流來襲時,她車縫衣物的雙手不再冷冰冰,在冷颼颼的浴室洗澡出來也不再凍得嘴唇發青,立即可以享受暖呼呼的熱氣。
雖然又要上班又要做衣服,但她忙得很開心,很起勁。
如果說他的心里都沒有她,她不會相信。
他注意到她的冷氣秀逗秀逗的,還負擔了換冷暖氣機的一大筆錢,更別說他堅持套房的租金由他付了。
他的營區在南部,只要放假,除了跟家人吃頓飯之外,他會把時間都留給她。
她對他的假表也了如指掌,總是算好時間,興匆匆的去買菜,花一天做一桌子他喜歡的菜等他回來一起吃。
而如果,哪次該是他放假的日子,他卻沒出現,她也不會打給他,追問他的行蹤。
都幾年了,他們有默契,很有默契。
如果他沒來找她,那必定是白詠嘉剛好回來了,他在陪白詠嘉。
想到他也會用愛她的方式愛著白詠嘉,想到他們交纏的身影,她的心就會陣陣痙攣得無法承受。
所以,後來她學乖了,只要他沒來,她就讓自己放空,專注的坐在縫紉機前,什麼也不去想,只專心車衣服,不再折磨自己。
那種畫面……反正想了也只是心神俱傷而已,不想還比較好過。
她不能要求夏允傲跟白詠嘉了斷,她沒有資格,因為她才是第三者。
是她不顧一切闖入他的感情世界,她有什麼立場要他跟白詠嘉了斷?除非他自己放棄。
會有他主動放棄的一天嗎?
白詠嘉對他有種難以割舍的魔力,這份初戀的迷戀大概要等他看清白詠嘉的真面目的那天才會清醒過來吧?
神游之間,門外響起了無禮的急促敲門聲。
「開門!快開門!」
是夏允傲的聲音!她像彈簧般的彈跳起來。
因為沒想到他會來,她從里面上鎖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開鎖,拉開大門,看見被雨淋濕的他。
「你怎麼了?」她驚悸的望著他的眼眸。「怎麼會這個時間來?你今天不是沒放假嗎?」
她手邊那件裙子明天要交貨,她太專心了,所以完全沒感覺,不知道外面已經下雨了。
「我要來就來,難道不行?」他的眼眸閃著危險的火光。
雪漪聞到了陣陣酒味。
他喝酒了?
她的心一沉,著急的拉住他的臂膀。「發生什麼事了?你是不是在軍中闖禍了?」
「沒有。」他驀然一笑,猝然把她拉進懷里,沉重的下巴抵在她小巧的肩窩處,整個人踉蹌的往她身上倒。「沒有那種事……沒有……」
雪漪根本動彈不得,她緊張的看著他那憔悴又沉郁的臉。「那你是臨時休假?是嗎?是這樣嗎?」
他的大手輕撫著她的後腦勺,又低低的笑了。「妳要這麼想也行。」
她頓時有種無力感。「老天,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是在哪里喝的酒?為什麼又要把自己灌醉啊?」
他已經很久沒把自己灌醉了,只偶爾跟朋友喝點調酒,跟軍中同袍喝點啤酒,跟她喝點紅酒白酒,烈酒早已遠離他,為什麼今天他的身上又飄出了威士忌的味道?
「允傲——」她推推他。「你去床上躺一下,我倒杯熱茶給你喝……」
「不要……」他搖頭,一直搖頭,突然直接抱起她,大步走進房子里,踢上大門,粗暴的把她扔在床上。
她不由得低呼一聲,驚慌的看著他。「允傲」
他壓住了她的身子,胡亂扯她的衣服。「給我!我要妳!」
她緊咬了一下嘴唇。「你到底是怎麼了?」
他讓她感到很不對勁,這種模樣就像白詠嘉結婚那一夜……
不過,她依然順從了他的要求。
如果佔有她能讓他好過一點,那就佔有吧,盡管她的胃其實不太舒服,但對她而言,他的需求比什麼都重要……
片刻之後,他發泄了,喘息的壓著她,兩人赤果的身子重迭交纏。
雪漪輕撫著他的背脊。
他的喘息是那麼濃烈,心髒跳的頻率重重的壓在她胸口,剛才他像用盡了全部力氣在發泄,釋放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震顫得恍如要天崩地裂。
不問他要她的原因是什麼,就一個女人而言,他的需要讓她滿足。
至少他是需要她的,雖然是在白詠嘉沒有出現的時候。
不知道為了什麼,白詠嘉已經四個月沒有回來台灣了,他也因此開始顯得浮動,常常望著天空握起拳頭,一副隨時要找誰拚命的模樣。
他和白詠嘉藕斷絲連,以前是地下情,現在是婚外情。
他毫不在意白詠嘉人妻的身份,甚至依舊認為,只要時間久了,白詠嘉遲早會離婚,回到他身邊。
她知道白詠嘉為什麼沒回來,她忙著和混血情人打得火熱,根本忘了台灣有人在痴痴的等她。
而他……這呆子,什麼都不知道。
「到底……怎麼了?」激情尚未平復,但她還是要問個清楚,唯有問清楚她才可以安心。
黑暗中,夏允傲不語。
過了一下子,他從她身上翻身躺平,聲音在寂靜的室內響起,從喉嚨中壓抑的、痛苦的說道︰「她懷孕了。」
雪漪為之震動。
原來如此。
白詠嘉懷了名醫丈夫的孩子,白詠嘉要做媽媽了。
所以他才如此激狂,如此憤憤不平,如此難以忍耐,如此的想要在另一個女人身上獲得安慰。
淚水在黑暗中,在他看不見的時候,順著臉頰滑落在枕畔,她的心髒陣陣怞痛,胃痙攣了起來,痙攣得她額上冒出汗來了。
難過什麼?
她老早知道自己只是白詠嘉的替代品,不是早就知道,而且認同、接受了嗎?
怎麼眼見他這麼在乎白詠嘉,這麼為白詠嘉發狂,她還是心碎了。
夏允傲走後,她開了燈,忍著不適,起身找胃藥,心底一片空茫。
「該死……到底放到哪里去了?」
她翻遍了每個怞屜還是找不到,猛然想到這陣子因為接了太多訂單,太忙,忙得三餐不定時,好像吃了很多胃藥。
難道,那一大堆胃藥全被她吃完了?
驚疑過後,她頹然坐在地板上,看著一個又一個空空的藥盒,再看看壁鐘。
已經午夜三點多了,要去哪里買藥?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藥局哪里有?
她搜尋著腦海里的街道地圖,確定附近都沒有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藥局,外面雨聲越來越大,她的胃也越來越痛了。
就在她狼狽的裹著被單,臉色蒼白的坐在地板上時,套房大門又開了。
她訝異的看著去而復返的夏允傲。
「你……怎麼又回來了?」她像做賊被抓到一般,整個人僵住。
夏允傲看著她,再看著那一個個打開的怞屜。
他揚起了眉毛。「妳呢?妳不睡覺在找什麼?」
他走前,她在他懷里彷佛已經睡著了,他才走不到十分鐘,她又起來做什麼?還翻箱倒櫃的。
「沒什麼……就……找個東西。」她有些結巴,緊張的想把那些盒子塞回怞屜里,披在肩上的被單卻滑落,害她手忙腳亂。
「妳胃痛?」他擰起眉心,大步走過去。
她吞了口口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什麼時候開始痛的?」他在她面前蹲子,怒氣蒸騰的逼視著她。「我們上床前還是上床後?該死的,不舒服怎麼不告訴我?」
她驚慌了,接觸到他的目光,那樣的深沉,那樣的嚴肅,她心慌意亂的辯解著,「我沒有不舒服,真的沒有,只是在找一包鈕扣……」
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瘖 地問︰「藺雪漪,妳想氣死我?」
「你在說什麼啊?我、我真的在找一包鈕扣……」
猝然間,她被擁進了他懷里。
他輕輕的擁著她,擁得那樣輕,好像怕把她踫傷似的,她的眼里立即蒙上一層淚霧。
他的唇滑到了她的唇邊,她不由自主的把整個身子都倚靠到他身上,雙手緊緊的環抱住他的腰。
被單完全滑落到地板上了,她痴痴的任由他吻著。
這一刻,她的心不痛了,胃也不痛了,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因他去而復返在撞擊著。
夏允傲把她抱回床上,替她把被子蓋好時,她竟看到他的眼眶濕了。
「你干麼啊?」她試圖用笑容沖淡凝重的氣氛,伸手拭去他的淚水,眼光無法不凝注在他臉上。
她絕對相信自己上輩子一定欠了他什麼,所以這輩子才會這樣無怨無悔的愛他來償還。
「為什麼妳這個傻女人不能不愛我,為什麼我又不能只愛妳一個?」
他的黑眸濕潤,那麼深黝的令人心動、心酸與心痛,看著他,她的心一陣絞痛。「干麼說這種話,我又沒事,胃痛是老毛病了,跟你又沒關系。」
「妳不要再說了,妳越說,我越難過。」他飛快起身。「妳等我,我去買藥!」
「等等!」她急切的喊住他。「你不是說班長要你明天中午以前一定要回去?」
他頭也不回。「管他的!頂多禁假一個月,我不在乎!」
看他沖出去的急切身影,她苦笑。
他不在乎,她在乎啊,一個月看不到他,她怎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