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生日過得很愉快,餐廳是卓詠佟選的。
琪琪愛吃牛排,她當然知道赫連麒也是,所以她選了一間道地的牛排館,看
他們父女倆吃得開心,她也開心了。
琪琪整夜抱著赫連麒送的小熊女圭女圭不肯離手,一直說這是爸比送她的第一個
禮物,她要永遠抱著它。
私底下,卓詠佟一直沒有對女兒否認赫連麒是她的爸比,但她也沒豬頭到對
女兒說,他就是她的爸爸沒錯。
現在小孩可是很精的,如果她那麼說,搞不好琪琪會去對赫連麒說,我馬馬
說你是我爸比沒錯!
「請問卓詠佟小姐在嗎?」
一名戴眼鏡的斯文中年人提著公事包走進花店。
「我就是。」她連忙擦干手迎上前去。
店里只有她一個,赫連麒去送貨了。
她不知道他那麼會開小貨車,以前他都開自家品牌的轎車。
在買貨車的時候,她自然而然就買了晨星集團的車子,那是因為他啊,他正
是晨星汽車的靈魂人物。
「你好,卓小姐,敝姓宋。」他給她一張名片。
「原來是宋律師啊,您好。」她看看名片上的字樣,抬起頭來,笑盈盈地問
︰「您要訂花嗎?」
「不,我不是要買花。我是有事要跟卓小姐談。」
「這樣啊,您請說。」
宋律師道出來意,「有一間公寓,六年前就登記在卓小姐名下了,相關文件
都在我那里。」
「我不懂您的意思。」她驚訝不已,「我的名下怎麼會有公寓?」
「六年前,赫連麒先生拿了您的證件和印章,辦理了過戶,一直以來,房地
契都在我那里,現在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他拿出一張磁卡,「這是公寓的磁卡
,密碼未變,相信卓小姐你知道地址。」
一瞬間,卓詠佟感覺到心跳加速了,仿佛看到一團迷霧緩緩散開。
她清了清喉嚨,努力鎮定波濤洶涌的情緒,「請問,是誰請您來這里找我的?是赫連麒嗎?」
宋律師推了推眼鏡,眸光閃爍著,「很抱歉,這關系著客戶隱私,恕我不能
奉告。」
她遲疑的接過那張磁卡。「所以,現在我可以自由進出那間公寓?」
「是的。」
「謝謝您跑一趟,我會去的。」
宋律師走後,她陷入長長的沉思之中。
她一直以為公寓在他朋友名下,他為什麼要把公寓轉到她名下,難道不怕被
查出來,被他家人知道他們的關系嗎?
到底赫連麒是什麼時候委托律師找她的?是他還沒失憶的時候嗎?因為她行
蹤不明,所以律師直到今天才找到她,也才得以把磁卡交給她?
是這樣嗎?
她總覺得不太對勁,至于是哪里不對勁,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回來了。」赫連麒一進花店就月兌下工作帽。
她出神地望著他。
好吧,就賭一賭,如果能喚回他的記憶……
她握著公寓磁卡站了起來,「我要去一個地方,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問題。」
他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連問要去哪里都不問就答應了。
再度回到住了好幾年的大樓,卓詠佟看著沒什麼大改變的周圍環境,內心激
動無比。
當年她離開的時候,她沒想過自己還有回來的一天,更沒想到會是跟赫連麒
一起回來的。
「听說有人把一間公寓登記在我名下,所以我過來看看。」車子熄火前,她
簡略對他說明。
他根本什麼都沒問,是她覺得什麼也不說太奇怪了。
當然,不可否認,他也很奇怪,一般人听到這種事都會詳加追問吧,他卻像
沒听到似的,連點反應都沒有。
既然他沒有反應,自己總不能對他吼——我知道你是赫連麒,也知道你失去
了記憶,不過,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啊?
兩人沉默的進入電梯,卓詠佟看到守衛眼里一閃而過的訝異。
物換星移,守衛當然不認得她,那就是他認得赫連麒了?
她的眼皮驀然不安的一跳。
守衛認得赫連麒?
也就是說……
來不及細想,電梯門開了,赫連麒率先走了進去,她也只能跟進去。
她按了樓層,又看了他一眼。
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她必須假設他什麼都忘了,她對他來說也只是一間花店的老板娘,沒有別的
意義。
叮咚——
電梯門開了,他很自然的走在她身後。
卓詠佟感覺自己在顫抖,近鄉情怯就是這種心情吧?她明明很想再回來看看
的,步履卻如此沉重。
事實上,當她看到他離婚的消息時,她就後悔了。
後悔自己不該單方面決定離開他,迫使他結婚,迫使他過了五年不快樂的婚
姻生活。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她絕對不會輕易的離開他,絕對不會……
「就是這里。」她停在一扇大門前,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就站在她的身後,她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但她沒勇氣回頭看他的表情。
等一下會怎麼樣?
看到熟悉的景物,他會有什麼反應?會喚回他過往的記憶嗎?
如果他的記憶回不來,那她該怎麼辦?她要告訴他,自己是他的女人嗎?他
又會相信嗎?
就算相信了,但失去記憶的他,對她並沒有感情啊,她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嗎?
「我……曾經住在這里。」
她在心中接了一句,你也是。
她打開了大門,入眼的擺設第一時間讓她眼眶發紅,心漲得好痛。
「怎麼都沒變?」她喃喃自語著。
她把每一扇門都打開來,包括浴室的,又驚訝又困惑的發現屋里每一樣東西
都跟她離開的那天一樣。
難道她離開了之後,他也不住這里了?而且再也沒有回來過,不然怎麼東西
都在原處?
不過,如果多年來都沒有人進出,應該布滿了灰塵啊,可是空氣里散發著淡
淡馨香,室內一塵不染,洗手間也顯得潔白,連她以前養的水耕植物也還活著。
她糊涂了,這是怎麼回事?
在她四處走動,充滿疑惑時,赫連麒沒有移動半步,一直站在玄關,只用一
雙深沉的黑眸看著她。
她有口難言的避開他的視線。
她能問他嗎?
他根本什麼都不記得了,怎麼會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來她還是得找宋律師,如今能夠解開她疑惑的只有宋律師了。
又待了好一陣子,直到琪琪放學的時間快到了,她才依依不舍地說︰「走吧
,我們該回店里了。」
從頭到尾大約待了兩個小時,赫連麒就任由她感傷的模模床單,黯然的看著
一對馬克杯出神,顫抖的打開衣櫥,拿出一套黑色西裝來。
他也不催她,也不吵她,逕自走到陽台怞煙。
「謝謝你陪我來。」
最後,卓詠佟關上了大門,設定了密碼,兩人走進電梯里。
她的情緒還很激動,打算回到花店就立刻聯絡宋律師,她要盡快跟對方見一
面,否則她今晚絕無法安心睡覺。
叮——
電梯門開了,兩人走出去。
這次換赫連麒走在前面,雙手插在褲袋里,她低著頭跟在他身後,心事重重
的走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驀然停了下來,她差點撞到他。
「怎麼回事?」卓詠佟抬起頭,看到他的視線和迎面走來的一位女子交會。
對方時髦漂亮得難以形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毛茸茸的皮草背心為她增添
了一股冷艷的矜貴風采,臉上妝很濃,很像明星。
卓詠佟看到她不齒的揚起了嘴角。
「這麼快就帶女人回來過夜,是要證明你不是同志嗎?」
赫連麒平靜的看著她,「對你,我很抱歉。」
「不必了。」賈欣郁毫不領情。「我過來不是對你還有留戀,是因為還有東
西沒拿。」
他完全認同。「當然,你當然不是因為留戀我才來的,我根本不值得你留戀。」
她恨恨的看著他,尖銳地說︰「曾經我因為可以跟你結婚而開心,你卻讓我
過得跟寡婦一樣,赫連麒,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你也別想我會向你道歉,我要把
孩子生下來。」
卓詠佟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孩子——
他們是什麼關系?還牽扯到了孩子……
她瞪大眼楮看著赫連麒,他的眼底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湖泊,她無法得知他此
刻的心緒,也無法得知他在想什麼。
「我從來沒想過你需要向我道歉,我也沒資格干涉你要不要生孩子。」他直
勾勾的注視著對方,未曾回避。
「我會舉行一個盛大的滿月酒,到時會發邀請貼給你。」
賈欣郁咬著唇,腳步急促的越過他們,進入電梯里。
直到電梯開始上升,他才淡淡的對卓詠佟說︰「那是我的前妻。」
雖然心里有數了,但听他親口說出來,還是震撼不已。
「孩子——」她忍不住問了。
當年離開的理由,說是要讓他安心的和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結婚,如今驀然
得知他可能跟別的女人有孩子,心里卻像打翻了好幾種調味料,混在一起都不知
道是什麼味道了。
「不是我的。」赫連麒看著她,俊眉揚了起來,眸底沁出淺淺笑意。
「噢——」她的眼楮眨了兩眨,俏顏漲得通紅。
終究,說成全是假大方,假理性,她根本不能接受他跟別人生孩子。
不過,這麼有損男人顏面的事,他為什麼大方對她說?
是她多心嗎?為什麼她老是覺得他沒有失憶,他分明知道她是誰,他在捉弄
她。
「我冷落她。」他主動說道︰「她後來開始和父母反對的前男友聯絡,在我
們離婚前就懷了那男人的孩子,所以主動要求離婚,平常跟她在一起泡夜店的姐
妹淘替她放話,她們唯恐我把真相說出來,所以惡人先告狀,打擊我的形象。」
說完,俊顏一貫的淡然平靜。
卓詠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看來他的婚姻生活比她想象的還糟,他的前妻簡直恨他入骨了,竟然揚言要
把男友的孩子生下來,還要盛大宴客。
她驀然想到他在這里頂樓的那間豪華公寓,難不成他婚後就住這里?
她恍然大悟的看著他。
一定是啊。不然怎麼會遇到他的前妻?
他住這里,然而他們兩人來到這棟大樓之後,他卻什麼也沒表示,沒說他也
住在這里,顯然是刻意要隱瞞她。
是啊,他為什麼要對她表明他的身份是晨星集團的副總裁?
為什麼要對她這個花店老板娘說他現在只是暫時離開工作崗位而已,隨時會
回去,而花店的工作只是他一時的自我放逐罷了。
他沒理由對她說這些。
至于他到花店應征,應該真的只是巧合,而他疼愛琪琪,只能解釋為父女天
性。
可能他也納悶自己為何會喜歡一個陌生孩子吧?
這個問題只有她能回答他,因為那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卓詠佟黯然的嘆了口氣。qunliao
看來他真的失憶了沒錯,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否則他不會直截了當的對她
說那女人是他的前妻。
如果是她的麒,他會顧及她的感受,他不可能大剌剌的說出口。
他不是她的麒,不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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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象報告說有個台風迅速增強為強台,直撲台灣而來。
卓詠佟憂心忡忡地看著外頭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街景。
狂風卷起了人行道上的落葉,飛得半天高,好多機車騎士被吹歪,路況險象
環生,一年比一年強烈的現象叫人恐慌不已。
打烊之前,赫連麒在玻璃框邊門釘上木條,雖然有鐵卷門,還是擔心玻璃會
有所損傷。
越晚,風雨越大,根本沒人來買花了,很多訂單也都被取消,因為各縣市政
府紛紛發布明天不上班,不上課的消息。
風災過後,花價跟菜價一樣,必定跟著起漲。
除了必要的婚喪喜慶用花,買花的人也會銳減。
不過卓詠佟並不擔心,她的經濟情況很穩定,就算一整年花店都不賺錢,她
也不會感到焦慮。
「今天我們提早打烊吧。晚上來包水餃。」她宣布道。
花店一向九點半打烊,現在才七點半,但外頭天色黑得嚇人,路上一個行人
都沒有,雨大得快要成河了。
「好棒!」琪琪第一個歡呼,她跑著去找赫連麒。「馬馬說打烊了,要包水
餃,爸比,我們回家玩!打水仗!」
赫連麒把釘木條的工具收好,轉身抱起她,「沒問題,我的公主。」
「爸比,我愛你——」琪琪親了他一下。
「爸比也愛我們琪琪。」他開懷的回親她,每次都故意用刺刺的胡碴親她,
逗得她咯咯笑。
卓詠佟看著這一幕,不自覺的嘴角浮上微笑。
如果說,沒有拒絕琪琪叫爸比的他很奇怪,那默許他們這樣稱呼的她不是更
奇怪?
他只是花店的員工,還「來路不明」,她卻收留他,讓女兒喊他爸爸,沒有
加以阻止……
一開始,她是想要阻止,但看琪琪喊得那麼自然,她真的不知道要從哪里開
始阻止起。
再說,他確實是琪琪的爸爸沒錯啊,她怎麼能讓琪琪喊他叔叔呢?
今生無法讓他知道琪琪是他親生女兒就罷了,至少讓琪琪喊他一聲爸爸,這
樣她心里會比較好過。
「可以走了嗎?馬馬!」琪琪急著想回家。
她回以女兒一個笑容,「可以了。」
她牽琪琪左手,赫連麒牽琪琪右手,三個人一起離開店面,一起搭電梯回家
的感覺太溫馨了。
每當這時候,卓詠佟總會想要拍一張照片做紀念,又怕他會覺得奇怪而做罷。
倒是他睡著時,她偷拍了他不少照片,有幾次琪琪一定要跟他一起睡,她替
沉睡的父女倆也拍了很多照片,那相似的臉孔常讓她又開心又心痛。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想通了要回去,這天上掉下來的幸福,每一分每一秒,她
都很珍惜。
「馬馬,琪琪和爸比也要幫忙包水餃,我們三個人同心協力。」
「好,三個人同心協力。」她笑瞅了他一眼。
他會想幫忙嗎?
他應該不喜歡衣服沾上面粉吧?
不過,就算他不幫忙,像這樣風雨交加的夜晚,家里有他在真好,就像多了
個守護神一樣。
她不若以往的慌張,忙著準備蠟燭和手電筒,反而悠閑的下水餃,煮琪琪愛
喝的玉米濃湯,煮他愛的清炖牛腩湯。
因為多了一個男主人,雖然外面刮著強風,下著大雨,但屋里的氣氛卻是輕
松又寧靜的。
收拾碗筷的時候,卓詠佟發現赫連麒的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她驚呼一聲,
「你受傷了?」
「沒什麼。」他不甚在意,「只是刮到,不會痛。」
「還是要上藥。」她不放心地說,「你洗完澡,我幫你擦藥。」
他點點頭,驀然露出一記笑容,「對了,牛腩湯很好喝。」
她眨了眨晶眸,「你喜歡?」
「明知故問。」他的眼光閃爍的停在她臉上,然後什麼也沒再說了,走進浴
室去洗澡。
明知故問?
明知故問?
她的臉整個燃燒了起來,心髒快跳出胸口了。
老天,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會「明知」?
沒錯,她是知道他喜歡喝她煮的牛腩湯,但問題是他怎麼會曉得她知道?
除非——
除非他沒有失憶,他什麼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