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鳥西墜,日隱江頭。
南行趕了半日的路程,秦從恩一行二人抵達一處密林,過了此林便能遠遠眺望關隘口。林徑窄而曲折,于是他們牽馬步行。
走在後頭的秦從恩,眉頭自離開漠鷹堡後就揪成打不開的結,離漠鷹堡愈遠就愈趨沉重,踏在枯黃落葉上的步履亦愈發遲緩,終至停頓。
前方的男人听聞她的足聲,回過頭來。
「怎麼了?」
「這樣不對。」垂視地面的圓臉抬起,深鎖的眉間堆滿擔憂與後侮。
男人不發一語,逕自看著她把頭搖得如博浪鼓、嘴里又呢喃了好幾個「不對」。
「從恩沒有告訴穆鷹就回京城,這樣不對。」
要是穆鷹回來找不到她,怎麼辦?
可是,穆鷹正在生自己的氣,應該不會想見她……
想著想著,無限悵然涌上秦從恩心頭,雙肩也跟著垮了下去。
「我說了會派人告知他,不用擔心。」男人正要繼續往前走,身後的人兒所出之言再次令他駐足,斂眉回首。
「不要了,從恩想回漠鷹堡。」
「你不想回秦家?」她會改變主意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可是從恩想先去找穆鷹,跟穆鷹道歉,從恩不喜歡穆鷹生氣的樣子,穆鷹生從恩的氣,從恩這里也好痛好痛,好像快要裂開來一樣……」她柔撫著心窩處,難過得想哭。
「他生你的氣?」
「嗯,穆鷹好生氣、好生氣。」
「他既然氣你,你何必回漠鷹堡受氣,你以為他看見你的蠢樣氣就會消了嗎?回去不過是火上加油罷了。」見她滿口不離那個名字,一臉痴楞的傻勁全是為了那個人,男人看著她的目光,混雜了壓抑的暗惱與深沉的幽晦。
「道歉也沒用嗎?」秦從恩天真地問,滿心專注在自己的疑惑上,沒注意到對方不再隱藏的復雜眼神。
那雙眼里難辨的復雜,也許才是褪去假象後的……真實。
「你走是不走?」男人沒有解答她的困惑,僅回以淡問。
若她肯走,或許他能不必傷及無辜,帶她就這麼遠走高飛……
遠走高飛?男人呼吸一窒,突如其來的念頭讓他詫愕不已。
該死!他在想什麼?
他該做的,不是要讓「那個人」在失去家人的憾恨中度過余生嗎?他甚至盤算要「那個人」親眼見證摯愛的死亡,而現下為何會萌生此番懦弱、逃避的心態?
「不走了。」秦從恩當下決定,一個轉身便往來時路跑去。總是要試試嘛,不試怎曉得道歉沒用?
男人神色一黯,甩去心頭突生的紛亂。
她不走。
這不是更完美的發展嗎?讓他得以屏除懦弱念頭的發展。
他曾經動手欲置她于死地,如今沒道理下不了手,只消在她身上剌下一劍,就能用她的鮮血祭奠黃泉底下之人……
對,他要用她的鮮血償贖「那個人」所欠的命債!
男人回歸森冷的寒眸緊緊鎖住那道粉色背影,陰酷虎眸漫起殘酷的殺意,右手悄悄握住腰間的劍柄。
絲毫不察自己已陷入危機之中的人兒,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咚咚咯跑回男人面前,一臉歉然搔搔後腦勺。「陪從恩趕了一天的路,從恩卻反悔了,對不起。」
「是我,該對你說抱歉。」他半垂眼眸,遮覆眼底大半晦黯。
如果道歉有用,說了,就不會留下遺憾了吧!
這句話每個字的意思秦從恩都懂,但湊成句子她還是有听沒有懂。
「別問。」她正要發問,便被他阻斷。
秦從恩聳聳肩。好吧,既然不要她問,她就不問了。
「快走,不然一下子天就黑了唷!」她漾開一笑。
乍見她無邪的嬌憨笑靨,男人的心猛然一緊,按住劍柄的手無法自持地發顫。
這張笑臉……
好美。
秦從恩楞楞看著他輕撫她臉頰的舉止,羽睫在大眼上掀了掀,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不像是她所認識的人,他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樣。
「大哥,咱們今天的收獲真不少,晚上有烤野雉可以吃了!」
「今晚好好飽餐一頓,明兒個才有力氣去瀚北城謀事!」林徑的另一頭,傳出兩個男人交談的聲音。
「大哥,咱們真要收手不干?」其中一人問。
「渾小子,這不是你提議的嗎!」另一人輕惱地回嘴。
「我的意思是,重新做人的感覺真像漫步在雲端,渾身輕飄飄的,好比作夢似的——哎唷……很痛-!你干嘛打我腦袋?」
「會痛嘛。放心,你不是在作夢啦!」
陌生的交談聲漸趨清晰,腳步聲也離他們愈來愈近。
「有人-?」秦從恩的注意力被那些聲音吸引,側頭朝男人背後的方向張望,下一瞬間,圓眼陡地一瞠——由左胸迸開的劇烈疼痛,伴隨著艷紅的血水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血,模起來應該有溫度,浸潤她全身的,卻是冰冷。
在她倒地失去意識前,清楚看見那陌生男子,將手中的長劍送入她心口。
「到了……就是這兒……我大哥在那兒。」
三更半夜,邊關北方某座窮鄉僻壤的小村落,忽然有緊急如催命使者的急促馬蹄聲造訪,掀起少有的不平靜。
兩匹駿馬在某處莊稼園前揚蹄停下,其中一匹黑駒的主人一下馬,高大身影便宛若凌厲的旋風過境,心急如焚地揪住到外頭來探看的男人衣襟。
「從恩人在哪!」
「在、在屋里……」
被穆鷹凌厲的氣勢嚇到,那人惶惶然指了個方向,穆鷹便立即奔去。另一匹駿馬上的隨行夫妻臉上也充塞凜肅,下馬跟上。
「大哥……」祟羅趴在黑駒鞍上,發出仿佛歷經重重磨難的哀嚎。
「還不快下來,一臉要死不活地賴在馬背上干嘛!你的馬呢?」鬼剎啐道。
鬼祟羅剎在前往瀚北城的途中,于一處密林巧遇一名遭人殺害重傷的姑娘,卻認出這名姑娘就是之前「慷慨解囊」幫助他們兄弟的秦從恩,震驚之余,連忙搶救身中劍傷昏迷的她,由哥哥鬼剎帶她到附近村落求醫,弟弟祟羅則策馬趕往漠鷹堡通知穆鷹。
由于漠鷹堡眾人正因秦從恩的失蹤而紛紛出堡尋找,穆鷹亦然,決定往南找尋。索性如此,祟羅便在往北的半路遇上穆鷹,省了一兩個時辰的路程,于是領著穆鷹和雍偃夫婦來到與鬼剎約定的地點會合。
「穆鷹嫌我的馬太慢,抓著我跟他同乘一騎……」祟羅哭喪著臉。
「很好呀,天下少有的殊榮。」
「殊榮個鬼!這匹馬飛得跟風似的,震得我骨頭都快散了,為了保命就不能不抱著穆鷹,嚇都嚇死了!你來試試,包準你三天下不了床外加大吐三天——哎唷喂呀……」正要下馬的祟羅,因為渾身乏力而直接滾到地上,摔了一身爛泥。「呼,我還活著,踫到地面的感覺真好……」
「你這小子真沒用!」鬼剎嗤道,心中則是為自己逃過一劫暗自竊喜,意思意思地盡盡手足之情,攙起渾身爛泥的弟弟。
「姑娘的情況怎樣?」還……活著吧?
「我替姑娘點袕止了血,她還昏迷著,不過這兒的大夫不敢貿然拔劍,怕這一拔,也許連姑娘剩下的一絲氣息都給怞光。」鬼剎嘆了口氣。
他們在林中看到的秦從恩,胸口就已刺著一把幾乎要穿透身體的劍,當下,他們跟大夫一樣,也不敢輕舉妄動。
唉,究竟是哪個殺千刀的,竟然忍心對一個善良的姑娘下這麼重的毒手!
兩兄弟跟著進入簡陋的土屋,一腳才踏入門檻,就被正朝這走來的雍偃及大夫推了出去。
「拔劍療傷,男人回避。」雍偃凝肅道。
「可是,好不容易止了血——」這一拔,姑娘的傷難保不會大出血……鬼祟羅剎思及胸口血水狂噴的景象,頓時頭皮發麻。
「難不成要那把劍一輩子釘在她身上?」雍偃薄唇微掀,斯文俊臉出現少見的嚴峻。
那把劍……
「他」還是做了、決心毀掉這一切,那個笨蛋!
「穆鷹沒出來,大夫你怎麼出來了?」鬼剎訝問。
「那男的是那位姑娘的丈夫,剛才進去的小娘子是個大夫。」
大夫接口答道,心頭仍因方才那個男人看見妻子浴血、而想撕裂旁人的憤怒感到心驚膽顫。要不是另一個男子架住那個暴躁的男人,他這個暴躁男人口中的「庸醫」,很可能就見不到明晨的太陽了。
大夫打了個哆嗦。
唉,不是他不想救人,只不過那位姑娘的傷勢實在是太棘手……
「姑娘是漠鷹堡堡主夫人?!」鬼祟羅剎齊聲驚呼。
太、太太太不配了啦——不對不對,他們當初居然招惹到穆鷹的女人?
嗚,真是太、太太太淒慘了啦!
屋內情況——
「堡主?」阿清眉心緊蹙,看著手握劍柄的穆鷹,不確定地出聲詢問。
這男人的手抖成這樣,他可以嗎?
穆鷹默不吭聲,刀鑿石刻般的俊顏凝滿了強烈恐慌,讓他無法以慣有的冷靜面對眼前浴血的女子。
他對持劍進出人體的感覺一點也不陌生,此時,卻連握著劍柄都感到沉重無比,看著床炕上臉色蒼白的秦從恩,這劍,仿佛是刺在自己胸膛上。
他緊握劍柄,指節均已泛白——
「堡主……」眼見穆鷹眸中的恐懼與憐惜,阿清不禁動容了,也著實心疼這個痛在心里卻佯裝堅強的男人。穆鷹,恐怕是愛慘了從恩……
咦?他愛慕的女子不是秦家小姐嗎?難道事有蹊蹺?啊,她約略明了了,說是從恩頂替秦家小姐代嫁,不如說穆鷹原本想娶的,就是從恩吧。
她懂,要所愛之人再次嘗到刀劍劃過皮肉的痛楚,是情何以堪!若不是她的力氣恐怕不夠,她也不想讓穆鷹當一回對他自己也殘忍的劊子手。
「或者,讓雍偃來?」
「不……」他也無法將這份殘酷交由他人承擔。
阿清明了,穆鷹就是想自己攬下所有痛苦,卻又得極力阻止自己崩潰!
「你想救從恩,對嗎?」不待他回答,阿清堅定續道︰「我猜,不是隨便一個女子都能代替秦家小姐嫁給你吧?我了解,就算從恩到了陰曹地府,我也會盡全力把她救回來。拔劍吧,我不會讓你失去她。」
一個女人最幸福的事,就是擁有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男人,她又怎能讓從恩失去深愛她的丈夫?
不能失去她……
穆鷹黑眸一凜,紊亂的吐納逐漸因心底深處堅定的聲音,尋回深沉的規律。
「阿清,你搶了我要說的話。」一只厚實大掌悄悄扣住秦從恩冰涼的手指,將毫無回應的手心收在掌中。只要不失去她,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阿清眼底注入一絲溫暖,螓首輕點,神情回歸嚴正。「那就動手吧!」
當艷紅色的鮮血飛濺到穆鷹身上,破曉的第一聲雞啼也響了。
「少主……小姐……」
距離遇害那天已過十余日,被接回漠鷹堡的秦從恩雖然撿回一條命,但猶仍深陷昏迷之中,渾身高燒遲遲未退,偶爾伴隨著氣若游絲的夢囈。
听聞榻上人兒蒼白唇辦吐出的微弱囈語,為她輕拭額間點點汗珠的大手,倏地一僵。
只要不失去她,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上蒼听見他的祈求,他該滿足了,不是嗎?
她身上被捅了個這麼深的窟窿還能保住一口氣,他該滿足了,不是嗎——
穆鷹再次發自內心的疑問,已不具任何懷疑意味。
他仔細端詳那張找不到半點笑意的荏弱病容,漆黑如夜的瞳眸充滿依戀的柔光與強忍的悲澀,一如連日來的習慣,在她耳邊緩緩低訴。
「想念秦府的話,等身子養好,我就帶你回去。」
沉睡中的人兒沒有回應,小臉依然蒼白如紙,讓人幾乎以為她早已香消玉殞。
「回秦家就能見到你最喜歡的少主、小姐和其他人,你開心嗎?」
她的氣息,依然虛弱得讓人幾乎感覺不到生氣。
「我把你的錦囊放在床頭,你想吃糖時隨手便可以拿到。」
只不過,那袋錦囊里的糖塊數目,自從她受傷後就沒有減少過。
穆鷹喉頭一哽,將那似絞的心痛柔碎在驚顫的嗓音中。
「你的傷,也跟我一樣痛嗎……」
悄聲來到床畔的阿清及燕燕,俏臉上雖然有著各異的心思,但同被穆鷹的深情所感動。尤其是燕燕,自秦從恩出事後就無法置身事外,親眼看見穆鷹對妻子的眷戀情深、听到雍偃說明秦從恩代嫁的原由後,她徹底明白自己今生是得不到他的眷寵了。
原來,穆大哥與從恩還有一段未了的緣分。
除此之外,當時-雲哥在從恩失蹤的同時也銷聲匿跡了,堡里有人說,看見他偕同從恩出堡,而穆大哥與雍大哥在她問起哥哥的時候,總是閉口不答……他們為何不回答她?哥哥與從恩的傷有關嗎?他現在人在何方?有沒有生命危險?
「堡主,你歇會兒吧,我來替從恩換藥。」阿清放下床幔。
「那麻煩你了。」穆鷹僅是起身立于床畔,好讓阿清換藥。
阿清沒好氣地翻翻白眼。
這男人連日來都只睡一兩個時辰,其他時間就杵在這兒,到底在干嘛呀,又不是守靈!重點是,就算鐵打的身體也禁不起這番折騰,何況他是血肉做的!
「你再不滾的話,我就叫雍偃來架走你、把你綁在床上陪你睡!」她語帶威脅,隨後又想了想。不成,兩個大男人睡在一起成何體統,她絕不讓相公受到穆鷹的「染指」!
「你換完我再來。」穆鷹像是沒听進她的威脅,舉步往門外走去。
他不願看見烙在從恩雪膚上的猙獰傷痕,因為那每每在提醒他,自己就是傷害她的元凶之一,然後,理智便成了致使他痛得幾近崩潰的利刃。
沒錯,他早有心理準備,卻仍害了無辜的從恩……
見穆鷹宛若一抹孤寂的游魂走出房門,阿清嘆了一口氣。
看樣子,這種景況下的他,對誰都提不起勁去「染指」吧!
「不回秦家……從恩……要去找……穆鷹……」
斷斷續續的夢囈,自床榻上的病人兒唇中輕溢。
最想听的人卻不聞半語。
從恩教穆鷹,好不好?
教我什麼?
讀書識字呀!
你會?
嗯,小姐教過從恩寫名字唷,從恩寫給穆鷹看!
來到書房前的穆鷹,不經意回想起妻子捧著書冊,一副學識淵博、吵著要教他寫字的老學究模樣。孰料,她也只會「秦從恩」這三個字,比他這個尚識得幾個簡單大字的人還不如,如此爾爾的程度也想教他?
穆鷹緊抿的薄唇,情不自禁輕勾笑痕。
倏地,一股沉滯氛圍經由氣流的波動而來,察覺身後有所動靜,他沒有回身防備來人,僅是斂容道︰「燕長山之子。」
「你知道?」來人臉色一變。
此人,就是對秦從恩痛下殺手的凶手燕-雲,他留下那柄從不離身的配劍,便是要穆鷹看清是誰所為,讓穆鷹一嘗飽受背叛的迷惘與痛苦。沒想到,穆鷹已經知道他痛下殺機的原因?那麼,穆鷹為何沒有為難燕燕?
「你好奇,我為何沒有把對你的恨發泄在燕燕身上?」穆鷹沉吟了半晌,才又道︰「燕燕並不知令尊死在我手上,她是無辜的。」
乍聞此言,燕-雲心頭仿佛挨了一記悶棍,咬牙壓下那股纏上心口的紊亂。
「沒錯!要報父仇由我來報!」
「所以,十年前泄露我們即將圍剿敵人的秘密、以至于受敵人出奇不意夾擊的人,是你。」那一次,同伴們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徒留他與少數人迎戰,戰到最後寡不敵眾,他亦因體力不支而身受重傷、摔落山谷,胸膛上的傷疤就是這麼來的。
「沒錯。」燕-雲大方承認。如今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動了車軛手腳的人,也是你?」甚至這些年來幾次他可能差點命喪黃泉的險難,都跟燕-雲有關。
燕-雲凜愕地看著眼前淡漠得事不關己的穆鷹。
既然穆鷹了如指掌,為什麼不揭穿他?
「-雲,取我性命難道無法消你心頭之恨,而非得傷害從恩不可?」穆鷹轉身看他,深斂的目光中透露一抹宿命恩仇的無奈。
十一年前,他受官衙之雇剿了一幫馬賊,年輕氣盛的他,不但殺了他們的首領燕長山,連一個活口也沒留下。後來他才得知,那場殺戮是不該發生的遺憾。
翌年,父母雙亡的燕-雲帶著妹妹投靠他,他也暗中調查他們的身分,即便知悉自己就是手刃他們父親的仇人,他仍接納了他們,或許,就是為了彌補當年的憾恨吧!
讓燕-雲在自己身邊擔任左使,等于給他太多報仇的機會,燕-雲卻仍選擇對彼此都極為殘酷的作法,也教彼此都背負起牽連無辜的罪孽。
「如你所言,殺了你當然無法消除我心頭之恨,但我要你也嘗嘗失去摯愛家人的至悲至痛!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我一點解月兌的感覺也沒有?可惡!最該死的還是你——」燕-雲指著穆鷹痛吼。
他無法欺騙自己,當他親手將穆鷹推入地獄之後,反而有一條無形的鎖鏈將他牢牢捆綁,讓他不得動彈,這是為什麼?
「如果殺了我,能讓你好過一點……」穆鷹不閃不躲,筆直走向他。
電光火石間,燕-雲手中已亮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穆鷹一個反手讓他將刀刃抵在咽喉前,只要他輕輕一使力,便能割斷穆鷹的咽喉。
「盡管動手。」穆鷹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