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兒 第二章 作者 ︰ 決明

或許該說,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水-眼中有存在的價值。

燭光炯炯,牛皮紙卷觸及燭芯,激起有別于燭焰的熾芒,吞噬了千翡辛苦奪來的成果。

帶著厚繭的雙指夾著牛皮紙卷,讓它在他的指間燃燒殆盡。

「青冥屬水,是指青冥劍終將屬于我水-嗎?」注視著火光的黑眸轉為橘紅色澤,唯一不變的是眼底那抹不曾斂去的冷笑。

炎火燒上了夾著牛皮紙卷的指,水-卻毫無松手之意,好似在他膚上燃灼的火不帶來任何痛楚。

輕輕吹拂一口氣,火燼殘灰散入半空中,不留痕跡。

水-交疊起雙腿,牛皮紙卷上所記載的每字每句他都已深深熟記,它自然就沒有價值了。

「青冥屬水,水無形無狀、無色無味,剛硬不屈,曲折能繞,是最溫馴亦最堅毅之物,能載舟覆舟,蛟龍得水,而神可立也。」

「凍,你在念些什麼?」一雙柔荑自他身後環來,酥骨軟嗓帶著惺忪的慵懶,雪肩微露的媚態顯示她甫經歷一場濃烈的雲雨,教人好生疼惜過一回。

「吟詩作對呀。」水-沒回頭,僅只笑笑地回道。

「三更半夜吟詩作對?好雅的興致。」千翡吐氣如蘭,整張俏臉貼在他結合了剛烈與柔軟的背脊弧線上。;

她的心情因數刻前水-那句含笑的冷酷回答而顯得郁郁寡歡,卻也更激起她向來志在必得的女性驕傲。

她知道,這男人不似他表面呈現出來的簡單。若以水比擬,他便是水面平靜無波,水底暗潮洶涌的沏穆洄湫,看似無害,實則卻擁有溺斃人的恐怖本質。

「我的雅興可不只吟詩作對。」水灤扳開那雙交疊在他胸前的蔥白縴手,起身推開門扉。

廊檐之外便是映著銀華月色的蓄龍湖,點點月光灑落湖上,將暗夜中深不見底的幽幽湖水鋪上一層碎玉般的瓦片。

水-一縱身,躍過半人高的圍欄,頎長身子沒入湖面,激起不小的水花及蚤動。

「凍!」千翡被他突來的投湖之舉所驚,顧不得衣衫不整,飛快地跑出房間。

水面僅剩一圈圈擴散的漣漪,哪還見得到水-的蹤影?

她清楚明白水涑在慵懶的表相之下,是個高深莫測的練家子,劍法俐落、輕功了得,但……

他會泅水嗎?

「涑,你別嚇我!」千翡沿著圍欄找尋,半晌過去,仍不見水-浮出換氣,她才驚覺事情不對。「來人呀!快來人呀!莊主投湖了--」

寂靜深夜,在這聲淒惶叫嚷中畫下句點。

率先抵達「命案現場」的是三更半夜仍卸不下繁忙公務的大總管秦隨雁,以及隨侍在側的婢女淨淨。

「發生什麼事?!」

「凍……凍他跳下去了!」

聞言,秦隨雁瞪大眼。「跳下去多久了?!」

「一炷香的時間……又好像是半刻,還是--」

「那不早死了!淨淨,快去喚人來幫忙打撈莊主,將莊里大大小小的壯丁全給叫起來!」秦隨雁慌亂中仍不忘交代她,「還有,將莊里所有能照明的火把、蠟燭、夜明珠全給我拿過來!」

一聲令下,水家莊全莊皆醒,整座府邸火光通天,照得蓄龍湖一片火紅瀲濫。湖面上百來艘扁舟不斷地搜尋無端投湖自盡的水家莊主,往往返返,一批又一批的奴僕焦頭爛額,其中以秦隨雁最為急躁,坐立難安地在檐下來來回回。

「這混蛋生活過得太安逸了是嗎?!鎮日閑閑無事才給我上演一場投湖爛戲是嗎?!從來就沒認清自己身為水家莊莊主應盡的責任與義務是嗎?!該死的!我明天就叫人來將這該死的湖給填平補滿!」嘀咕到後來變成了咆哮。

淨淨拍了拍他的手臂,雙手比畫出「你別擔心,莊主不會有事」的手語,在滿莊的擾攘嘈雜中,為他注入一股無聲的安慰。

淨淨是個啞女,為人溫柔又勤勞,秦隨雁向來就對她信任及疼惜。

「他是一莊之主,是水家莊唯一的主子……」秦隨雁抹了抹臉,語氣轉輕。

「我知道,他不會有事的。」淨淨又重復比了比。

「你比我還要冷靜,我這總管實在是--」

「你只是太擔心他。」縴柔的手又比畫出安慰他的手勢。

「水-為何平白無故投湖尋短?依他那性子決計不可能擁有什麼郁抑心事或難解的生活壓力,為什麼會……」如果當只無憂無慮的米蟲都要去自殺尋死,那他這個每天累得比狗還不如的總管豈不早死了十回八回?

秦隨雁收回目光,落在千翡身上--問題一定是出在這女人身上,況且她是水-投湖前,最後與水-有所交集之人!

「女人,你是親眼見莊主投湖?!」

「他就當著我的面躍入湖里呀!」

「你和莊主吵架了?惹得莊主不快了?否則他為何要尋短?還是莊主壓根就是被你給推下去的?!」秦隨雁長指落在她鼻尖。他對千翡的壞印象根深柢固,也難怪頭一個嫌疑矛頭就指向她。

「你少胡言亂語!我怎麼可能將凍給推下湖去,凍若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他可是我的護身符,少了他,我就得單獨面對你這家伙的惡言相向,你說我是傻了還是蠢了,干下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千翡的火氣可不比秦隨雁來得小,「況且……今夜我將凍給伺候得舒舒坦坦,哪來的不快?」她語氣中隱含著太多曖昧。

「總管,眼下不是吵架的時候。」淨淨又「出手」阻止兩人的針鋒相對。

秦隨雁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也乖乖听了淨淨的話。

「唷,小啞巴好功夫,不費一字一句就能讓咱們秦大總管滅了火氣,真教人佩服佩服。」

「你叫誰小啞巴?!」秦隨雁的火氣重新點燃。

「咱們三個人中,哪個沒答腔就是哪個。」千翡媚眼微挑,垂眸看著自己的十指蔻丹,一副尖酸刻薄樣。

被諷刺的淨淨沒有任何激烈反應,倒是秦隨雁怒目相向。

打女人是窩囊的男人才有的舉動,他秦隨雁向來最不齒對女人動手的男人,對,不齒、最不齒,但他好想當一回窩囊男人--

驀然,不遠處傳來奴僕的呼喚聲。

「大總管,您瞧!那里有個白白的東西在湖面上載浮載沉--一

‘好像是條人影--’

‘快!快將船劃過去!’秦隨雁急道。

搖槳奮力劃開一道又一道的水痕,十余艘小船朝那‘白白的東西’全速駛近,好似端午龍舟正在搶著奪魁一般。

不一會兒,載著「白白的東西」的船兒往水家莊劃了回來。

「是莊主!」船上奴僕未靠岸便先朝秦隨雁方向稟報。

「是水-!快,快去請大夫待命!淨淨你去--」

話還未說完,只見淨淨已轉身離去,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好些保暖的衣物及干淨的拭身白巾。

「好。」秦隨雁投給她贊許的眼光。

一行人七手八腳地將渾身濕透的水涑給架上岸。

「水-!水-!」秦隨雁蹲,不住地喚著。

但是,水-的腦袋瓜子依舊呈現失力低垂的狀態,秦隨雁的指探不到他鼻間是否有細微吐納,以耳朵貼近他的口鼻亦察覺不到呼吸氣息。

「該死--不,我不是說你該死,你膽敢給我死死看!你這懶鬼,懶到連閑閑一莊之主的責任也不想擔了?!」秦隨雁咒罵幾句,隨即擰住水-的鼻,打算口對口過渡真氣,以挽救他的小命。

四唇還來不及相交糾纏,水-那只又冷又冰又泡得發皺的右掌牢牢捂在秦隨雁張大的嘴前。

「干什麼、干什麼?你露出這麼垂涎的嘴臉靠近我干什麼?」水-睜開眼,眸底一抹笑意,看得秦隨雁很不是滋味。

「你不是溺水昏迷?」

「誰說我溺水?」水-坐起身,五指爬梳過一頭濕漉漉的墨色散發,神情懶散的像是甫被吵醒卻又仍帶惺忪的模樣,半眯的眼掠過包圍在他身旁以及一大群站在蓄龍湖畔的奴僕。「這是什麼陣仗?火光連天,讓我差點以為水家莊陷入火海,足足燒上三天兩夜哩。」

水-緩緩轉頭望向秦隨雁,面容也由白玉似的左半臉轉為烙印的右半臉,角度的轉變,連帶讓他此時此刻的表情明顯地產生落差--善人與惡鬼,並存在他臉上。

秦隨雁接過淨淨遞上的白巾,動作刻意粗魯地覆住水-的濕發,用力用力再用力地柔搓擦拭著。「我才想問你在搞什麼鬼咧?!你為什麼會半夜落水?」

「落水?」被毛巾包裹住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我只不過是半夜睡不著覺,下湖泅水罷了,又怎麼會傳成我溺水呢?」謠言真是駭人呵。

「泅水?!你方才在水面上半浮半沉的模樣,看來只有兩字形容--溺斃。」秦隨雁的口氣很不好。

水-又是一陣笑聲。

「我?溺斃?」他伸手阻擋了秦隨雁對他腦袋的凌虐報復,散亂的黑發全糊在臉上、頰邊,卻遮也遮不住那雙隱藏在散發後的熠熠星眸。「隨雁,你也太瞧不起我了。」黑眸微斂,再睜開時已經探不到那一閃而過的譴笑。「而且泡在水里好舒服,冰冰涼涼的,舒服到讓我忍不住打起盹來,想想也覺得真有些累了,所以眼一閉就給睡去,你別大驚小怪。瞧,我這不是沒事了?」

「我很相信你已經沒事了。」秦隨雁從齒縫中進出話來。都會要嘴皮子了,哪還會有事?「現在,馬上回房去換下這身濕衣,你也真不怕受了風寒--淨淨,交代廚子去煮碗姜湯到莊主房里。」

淨淨婉約頷首,領命退下。

「這麼晚了還麻煩下人煮姜湯,這不好吧?」水-一派無辜,露出體恤僕役的善良主子笑容。

「你還知道現在已經‘這麼晚’了,也知道太‘麻煩’下人是件不好的事,你這為人之主的就別老干些‘麻煩’別人的事!」秦隨雁礙于圍觀奴僕眾多,不好以總管身分教訓莊主,只能咬牙在水-耳畔嘀咕。

水涑听得呵呵直笑。

「我只是太過思念‘水’,思念到非得與它來場徹底纏綿。」他說得好輕、好淺,輕淺到像在自言自語。

耳尖的秦隨雁沒漏听任何一字,「拜托!你是魚呀?沒水會死是不?!」好想,真的好想狠狠揍他兩拳。

興許是因為姓氏之故,他知道水-非常喜歡水,以往就算整個月泡在暗室的冷泉里也不會皺一下眉,只是他沒料到這回水-竟然演出這場嚇死人的「投湖戲水」!

「我沒水是真的會死,唔--有些冷……咳咳!咳咳咳!」這幾聲咳嗽咳得非常虛假,帶著準備逃避罪責的意味,但對某人仍是絕對有效。

「快回房去換衣服!」秦隨雁就是那個慘敗在水-假咳聲中的「某人」。「我的小祖宗!你若生病又得再累垮一群人,你這莊主之責就是吃飽飽、睡好好,將你自己養得健健康康、福福態態,你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好,我就差人將你煉鎖在床榻上,時時刻刻好生‘伺候’著你!」

「唉唉,听起來好像不怎麼吸引人。」水-露出敬謝不敏的苦笑,「我會很听話很听話,這就回房去好好休憩,不讓自己有這等福分接受秦大總管的好生伺候。」

「凍,我陪你一塊回--」

干翡嬌媚的嗓音末歇便教人給截斷。

「你站住!」秦隨雁右臂一攤,攔下蓮足挪-、正準備直奔水-懷抱的千翡。「莊主今夜很累,沒心思享受你的溫香暖玉。水五,送千姑娘回‘舞月閣’。順便將‘舞月閣’的門給落上大鎖,再加上十條鐵煉,將她一輩子深鎖在冷宮里。」最後幾句話是附在男僕耳畔交代的卑鄙嘟囔。

「大總管,這……」水五一臉疑惑。是他听錯了嗎?

「凍,你是一莊之主,你說!你真不要我陪你?」千翡想索得水-的支持,不讓為人下屬的秦隨雁耀武揚威。

水-回以淺笑,「你回舞月閣去。」今夜,這女人壞了他的興致。

千翡怔仲,望著逕自拭著濕發的水。看來……水-是不會替她說話,她若再吵鬧下去也僅是自討沒趣罷了。

她仰起下巴,踩著傲然的步履轉頭離去。

秦隨雁驅散了忙碌整夜的水家奴僕,跟著水-的腳步回到他的房間,一跨進門檻便開口,「水-,我堅決反對你迎娶她進水家大門。」

「我啥時說要迎娶她?」水-的表情好無辜,緩緩拎著干淨衣物走到屏風之後更換。

「那你留她何用?不如早早將她送出水家莊,省得養虎為患。」女人,你的名字是禍水。

「好生養著虎兒,等到要用時才不至于手中無棋呵。」繡著蒼鷹的屏風成功地阻擋了水-此時盡展的獰笑。

「什麼?」

「沒什麼。我的意思是,我讓千翡留在水家莊,自是因為她有她的存在價值。」濕衣由屏風後給拋了出來,接著便是抖甩著衣裳的聲音。

「那女人有什麼價值?」秦隨雁不以為然。

水涑笑得深沉,「安慰我空虛寂寞的心呀。」這話里的真實度值得商榷。

「空虛寂寞?」秦隨雁先是一愣,而後才惱起自己的粗心,「我竟忘了這回事!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齡,是要替你安排親事,水家莊沒個女主子總是不妥,況且水家也得添些小壯丁、小嬌娃呀。明兒個一早,我就將所有媒婆都招進水家莊,為你挑選好人家的閨女。」

水-不置可否,換好了衣裳出來,同一時間,淨淨也端著熱騰騰的姜湯跨進門檻。

兩人四目相交,淨淨急忙避開水-的視線。

「趁熱將姜湯喝掉。」秦隨雁沒發覺淨淨的異狀。

「先擱著吧。」水-擺擺手,「你知道我這舌頭和貓舌有得拚,最耐不住燙了。」

「淨淨,將湯放下。折騰了大半夜,你也累了,回房去休息吧。」秦隨雁輕聲朝淨淨說道。

淨淨點點頭,將姜湯輕放在水涑面前才福身退下。

「‘淨淨,將湯放下。折騰了大半夜,你也累了,回房去休息吧’,這麼溫柔的語氣,怎麼從不听聞秦大總管用在我身上呢?」水-嘲弄著秦隨雁,一手握著調羹,來來回回地攪玩竄著熱氣的姜湯。

秦隨雁臉上浮現少見的羞赧,為了掩飾自個兒的失常,粗聲粗氣地道︰「少用那麼惡心的嗓音說話,別忘了折騰大伙整夜的罪魁禍首就是你,水大莊主?」

「嘖嘖,是千翡那女人吵醒你們,也壞了我泅水的興致。」否則他原想待在湖里再久一些咧,掃興。

「你自小在水家莊長大,總有听過蓄龍湖里的傳說,三更半夜還敢模黑下水,你就不怕被湖底的蛟龍給當消夜吞了?」

水-先是一頓,到後來竟忍不住放聲大笑。

「喂喂喂,你笑什麼?」

「隨……隨雁,你今年、今年多大了?」水-撫著光潔的額際,仍止不住薄唇流溢的笑。

「二十八。」問這做什麼?

「二十八歲的大男人……竟然會相信蓄龍湖里有龍?!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真的好天真,天真得好可愛呵……」水-好不容易壓抑住狂笑,「來來來,告訴我,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為水家莊整年雨日多過晴日也全是因為蛟龍興風作浪吧?」

秦隨雁窘態畢露。「又沒人下到湖底深處去瞧瞧,誰能萬分肯定湖底沒有龍的?!而且龍的傳言與青冥劍是一並流傳,劍現在正插嵌在咱們水家莊里,你又怎麼能否定龍的存在?」好啦好啦,他知道自己很蠢很天真,就是篤信龍這種神獸是存在的,而且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神聖得不可侵犯!

「說得也是,傳說青冥劍就是為了鎮壓那只蛟龍,才會插在龍袕之上。那麼……青冥若出,蛟龍是否也會現世呢?」水-說得雲淡風輕,然而姜湯里惡意翻騰的調羹及此刻臉上淺淺的笑意卻真實地表達出他的思忖。

他很期待,很期待能親自驗證這事,很期待在怞出青冥劍的同時,見到蛟龍破水而出,飛騰于青霄蒼穹的光景。

那,必定很美,很美。

笑靨在水-唇畔加深,卻也因他臉上的烙痕而顯得更加猙獰。

「水-,既然你也約略相信青冥是鎮龍封印,你……還是要取劍?」秦隨雁試探地詢問。

「取,當然要取。」他就是為了解除鎮龍封印才費盡心力要秦隨雁尋找取劍的方法,甚至不借派遣千翡前往奪取「劍痴」歐陽宗手中與蝕心劍有所關聯的牛皮紙卷,這一切,全是為了取劍。「所以你別忘記你允諾我的事。」

「……我知道。」盡他所能,讓水-如願。

每每這話題終了,總是換來好長好長的沉默。秦隨雁不甚明白水-此時的神情代表著什麼,他卻隱隱約約知道,水-對青冥劍,志在必得。

「姜湯稍涼,你可以喝了。」他找了個話題打破沉默,接著才道︰「沒事我就先下去了,你早歇。」

「嗯。」水-舉起碗就口,一雙黑眸目送秦隨雁離開,而那已湊近唇瓣的湯碗又給放了下來。

推開窗子,將濃黃辛辣的姜湯半滴不漏地傾倒在蓄龍湖里。

「喝吧,這可是一干下人辛辛苦苦煮來的姜湯,祛寒溫體之聖品呵,可惜我討厭它的味道。」水-漫不經心地揶揄道,舒展的眉宇、含笑的唇弧,在在彰顯著他的好心情。「拿這玩意兒喂龍,真蠢。」

他的話,不知是嘲諷自己現下以湯喂湖的舉動,抑或--另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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