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窗明幾淨,座落于書店某角落的咖啡店,由于正值上班時間,只有少數男女得以享受美好的下午茶光陰濃烈而芬芳的咖啡香氣勾引著店外來來往往閱讀書籍的過客。
「喝女乃茶嗎?還是柳橙汁?」應巳龍詢問。
「女乃茶。」
「約克夏女乃茶和卡布奇諾,這里的提拉來蘇不錯,要不要來一份?」
「可以嗎?」簡品蘊小嘴嘟成期盼的圓圈,這是她慣有的小動作。
「再一份提拉來蘇和水果慕斯。」他向櫃台的小姐加點。
托著瓷盤兩人挑了最靠它的座位。
天下一大樂事就是蹺班享受一頓豐富的下午茶。
香濃可口的甜品滑入胃里,搭配上具有獨特香氣的約克夏女乃茶幾乎讓她滿足得傻笑三聲。
應巳龍沒多大心思觀看相本里每一張屬于他的臉孔,只是隨手翻覽,眼角余光睇覷憨喜的她。
簡品蘊隨著咖啡店里播放的音樂輕哼,每一口送進嘴里的甜品足足在抿長的唇瓣間停留三秒,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像極了正慢慢享用桑葉的……蠶寶寶。
「呼……」蠶寶寶終于吃飽喝足了,大吁一口含帶濃濃女乃香的氣息。
「別客氣,慕斯也拿去吃。」應巳龍將小碟子推到她面前。
「咦?你不吃嗎?」雖然她垂涎這塊水果慕絲已久,仍不好意思染指。
「我不吃甜食。」
不吃甜食還點?浪費。她在心里嘀咕著,叉子在掌心轉了一圈,繼續攻向爽口慕斯。
「這張照片的顏色怪恐怖的。」應巳龍向後翻了翻,這類型的照片共有三十幾張,銳利的極端色有別于一股照片或藝術服的柔美。
「那些是用正片拍攝的特效。」她咬著銀色叉子含糊咕噥。怪恐怖?她倒覺得正片的效果比她料想得更好呢!
「這粉粉的呢?」他又指著另外幾本相簿中的照片。
「柔焦。」她又說出術語。
「這張——」
「趁你不注意偷拍的。」嗯,慕斯真是人間極品。
他問一句,她答一句,絕對沒多奉送任何對話。
應巳龍看向低著頭,只有發渦正對著他的簡品蘊。「你怕我?」
「怕。」肯定的單音字節月兌離牙關,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兩雙黑瞳視線糾纏,她若立刻移開眼光就太心虛了……唉,她連嘴里香滑軟女敕的慕斯都還來不及咽下肚就先「表明心跡」,好像有點說不過去耶……
「你可不可以裝做沒听見?」她愣怯又不抱希望地問。
「不可以。」應巳龍扯起笑,「為什麼怕我?」
他自認為兩次會面共處得相當愉快,難道是他長得太駭人、太嚴肅?但論驗人,他絕對不及御飛的「黑道大亨面孔」一半,論嚴肅,他恐怕連承關的指頭也比不上。
簡品蘊開始以叉子戳刺著尚有一半分量的水果慕斯,水剪的雙眸骨碌碌地轉,欲言又止地思索著用辭,最後決定以反問句來代替回答。
「你不是討厭我嗎?」
其實,她很想直接問清楚上回他態度急速轉變的原因,如果真是她無心的疏忽而令他不快,她欠他一個道歉。
「我本來打算今天送完照片就和你老死不相往來,絕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礙眼……」雖然無緣再見「趙子龍」帥哥但無妨,她寧可捧著相本沉醉在回憶,也不願他對她的厭惡加深一絲一毫。
人與人相處的頭一眼有時除了外貌之外,直出也是相當重要的因素,即使彼此並不熟識,腦海中卻會產生第一個念頭——「喜歡」或「討厭」眼前的人,進而構成交友的取決要素。如果,他對她是直覺的討厭,那又何妨?她就快快樂樂的和他的SayGoodbye,即使心里沉重的失落感令她想哭……
抬眸,再多看他一眼,深烙他的影像也好。
「你怎麼會以為我討厭你?」果然被童玄瑋說中,那次的拒絕讓她誤解了。「因為博覽會那天我失常的反應?」
她不語,眼神中清楚寫著——沒錯!
她將搗爛的慕斯送進口里,雖然外型慘不忍睹,味道卻絲毫不差,只是心理影響味蕾,讓她食不知味。
「一開始都還好好的,你伸手在我眼前比比畫畫之後,態度就變了……當然不是說變凶或怎麼樣,而是‘疏遠感’——很刻意建構起來的一堵高牆。」即使隱藏在濃黑的長睫下,當時他眼眸中的悵然是瞞不了人的。
應巳龍小啜一口咖啡,沒有開口的跡象。
「而目……你那時的笑,很勉強。」簡品蘊扁扁嘴。「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讓你產生不舒服的情緒,但我一定要告訴你,我很抱歉——」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他開口打斷她的話,俊顏徽垂。
「沒關系的,你沒必要委屈自己強裝無所謂。」簡品蘊再度奪回發言權。「討厭是一種很正常很正常的情緒,我國小之前,我大哥也很討厭我呀,每天不是賞我白眼就是壓根當我是空氣,我爸工作忙,根本無暇分心照顧我們……那一陣子我的生活圈子就是自己的小臥房,呆呆地坐在床邊縫女圭女圭,我可以兩天縫好一只牛或狗女圭女圭,直到我的房間再也容不下任何布女圭女圭,大哥就拿個黑色的大垃圾袋全部收拾丟棄……然後我就背著他再縫、他再丟、我再縫所以他以前都會偷偷揍我。」
她撐著腮幫子, 哧一笑。很難想像現在疼她入骨的大哥曾經也以欺負她為樂。
她的心思很敏感細膩,但看待事物時的態度又很淡然,從不去強求她得不到的——不管是物質上的,或是親情及友情……
「可是你大哥看來很疼你。」
「對呀,從‘那件事’發生之後,他就很保護我。」簡品蘊笑得連眼楮都彎成新月,臉上布滿以兄長為榮的光彩。
「哪件事?」
「鄰居的一群大男生把我圍起來,取笑我是智障——其實我才不是智障,我只是比較自閉……正好被放學回來的他看到,他和他們打了一架,然後我撲跳到其中最高最壯的男生身上,狠狠咬住他的臉頰,嘟囔著‘不要打我哥哥’之類的話。」她眨眨眼,粉頰上有羞赧的紅暈。「後來還是大人們被那男生的哭求聲引來,死拖活拉的才把我從那男生身上拉下來,那個男生臉上有一道好嚇人的牙痕和血跡——後來那男生看到我就會繞道而行。」
而她也在事件平息之後才緊抱著簡品-放聲大哭,嘴里一直反反復復詢問著他有沒有事?有沒有哪里受傷?要不要去看醫生……商品諄的「兄長自覺」就從那一天發芽,似乎覺得擁有一個妹妹是天底下最驕傲的事,保護妹妹成了他最常掛在嘴邊的話,當然他不只是說更是執行得徹底。
發覺自己的離題,簡品蘊將話鋒又轉回應巳龍身上。「所以就算你真的討厭我,也不用勉強自己強顏歡笑,別看我聰聰明明的實際上我在某些方面很遲鈍……遲飩到有些離譜,不太听得出別人過度修飾的字句含意,也許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別在意……」
兩人陷入短暫無言的尷尬。
好像該閃人了。她喝下最後一口女乃茶,從包包里掏出百元鈔票放在桌上。「不耽誤你的時間我先——」
手掌還來不及從鈔票上移開,應巳龍的大掌先一步復上她的手背、阻止地起身欲走的舉動。
他倏然開口,話題卻偏離一百八十度。
「參加博覽會的前一天,我作了一個夢,或許對平常人而言,作夢只是微不足道的生理反應,但對我——它不是。」應巳龍凝視著她。「哪個夢境是不一樣的,與我二十幾年來所作的連續夢境迥然不同,我痛恨夢境,連帶影響我痛恨所有夢境中出現的景物。」
簡品蘊杏眼中閃動著困惑。他干嘛突然告訴她這種事?
「那是一個出現在我夢境中的女人……」應巳龍邊說邊將手掌再次遮掩住她的眼鼻,如同日前評股。「有人說,夢境是對未來的預知,但我的夢境……是過去。浩蕩冗長歷史中的某一環節,在那里我遇到了她。而在現實我遇到了你。」
簡品蘊腦中迅速整理他字句中傳達的意義,得到簡單的結論。「我長得很像你夢境中的她?」
而他的種種反應全是源自于他討厭所有與夢境相關的人事物?就因為這個理由,他才連帶排斥無辜的她?
「或許像,或許不像。」畢竟他沒見過夢中女人的全貌。
這是什麼回答?像就像,不像就不像,哪還有什麼或許?簡品蘊拉下他擋在眼前的手掌,顯然不接受他模稜兩可的回答。
「童玄瑋說的對,我犯了個錯,不能將我自己對夢境的情緒加諸在旁人身上,你擁有神似于那女子的部分容顏,但你不是她——就算你‘曾經’是,現在也不再是了。」他笑,誠懇地道︰「我為了自己那天的反應道歉,別急著走好嗎?再坐一會兒。」
她無法拒絕如此親切的笑容,點點頭,一方面也是相當好奇他剛剛吐露的話。
「你說你作了連續二十年的夢?那不是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作了?」
「嗯。」
「是什麼樣的夢?」她興致勃勃再追問。
「某個戰國時代的夢。」他聳聳肩,「騎馬、打仗、鳴金鼓……」
「一定是三國。」簡品蘊肯定萬分,毫不遲疑。
「為什麼?」
「因為你像趙子龍呀。」
應巳龍簡直要失聲狂笑。「你不能將自己的‘認為’套扣在我頭上,你又看過趙子龍了?你到底是憑借著哪些原因認為我像趙雲?」
即使他在夢中的的確確听到那名女子喚出「趙將軍」三字,但那並不代表就是屬于他的身分,即使他在與她的頭一次相會,由她口中听到「常山趙子龍」的稱呼時,心頭顫震翻涌的狂濤巨浪仍舊清晰刻印在腦海……
「矣……我也不知道,就覺得你像嘛。」她當然沒見過活生生的趙子龍,充其量只看過一幅幅出自不同名家的畫作,有些畫得斯文,有些又畫得豪氣,但國畫和真人自然差異頗大。
她只是直覺認為他是——至少她確信不疑。
「無論像或不像,是或不是、對我沒有多大意義,我是應巳龍,這是不可否認也絕對肯定的事實……但是困擾著我的是夢境中想傳達的涵義,我搞不懂。」他的目光落在相本中某一張完全沒有笑容的他,神情看來好陌生,仿佛不是他應巳龍,食指點觸著照片,「有時候我照鏡子,反射出來的身影回視我的模樣及眼神陌生得令人怔忡,那個時候的我……不是我。」
她低眼,看著照片中的人像,再檢視應巳龍,反復數次。
「你太多心了,在我看來都是你呀。」差別只在一個穿著西裝,一個穿著戰袍,同樣帥氣。
「多心?我三哥甚至認為我瘋了,或許。」最後兩個字自嘲得令人心酸。
「你只是作了無法解釋的夢,就像傳說有人投胎前沒有喝孟婆湯,帶著前世的記憶到另一個肉身,你的情況好像是盂婆湯喝得不夠多,記憶殘存,所以才會一直夢到前世的場景。」簡品蘊試著安慰他,井捧上他的咖啡,佯裝成盂婆湯,仿佛只要他多喝幾口,一切的煩惱根源便會消散。
「我倒認為有人想告訴我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對某人來說相當重要。」
「你認為是什麼事情呢?」
「遺憾。」
「遺憾?」她像只九宮鳥,重復。
「好像有人要分享他的遺憾給我。」他一直很不願去相信「那個人」就是他應巳龍……或是在好久以前,他還不叫「應巳龍」這個名字的年代。
「听起來好不舒服噢。」她只听過分享快樂,哪有人在分享遺憾的?
「不只你听起來不舒服,我連想起來都很不舒服。這就是我痛恨夢境的原因之一。」他接過她捧著許久的咖啡杯,輕啜。
「那你所提到的夢境中的女人又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應巳龍默然。
看來不是太討喜的角色耶……不然他干嘛突然安靜下來?簡品蘊暗忖。
良久,應巳龍才回答︰「我也想知道。不過她出現的次數太少,連五官也瞧不清楚。」
「夢到她的時候,你的心情怎麼樣?還不錯?」
「平靜。」有些類似現在與她對坐交談時的感覺,至少他是不討厭的。
「喔……」簡品蘊思索片刻,從背包中取出記事本,在上頭涂涂寫寫、抹抹畫畫,半晌後偏著腦袋道︰「不行,資料太少……」
「什麼資料?」他看著她在空白格上畫出四個Q版漫畫人物,還不忘連上人物關系圖。
「你提供的夢境資料。這個是你,這個是我,另外兩個就是你所謂夢境中的人……我想知道其中的相關性,或許可以解決困擾你好久的問題。」揮動鉛筆,簡品蘊像個認真做筆記的好學生。「假設你和那位想與你分享遺憾的某人是宿命羈絆,夢里的女人是姊姊或妹——」
「不是姊妹,她叫他‘趙將軍’而他稱呼她為‘繭兒姑娘’。」應巳龍補充道。
「看!我就說嘛,趙將軍,歷史上有幾個趙將軍?!」她拉長尾音,一副「我說的沒錯吧」的表情。
「很多,多到你數不清。」
簡品蘊皺皺鼻,不再與他爭辯,反正她自己肯定就行了。鉛筆急忙在Q版古裝姑娘旁邊注明「繭兒姑娘」,另外一個比著勝利手勢的稚氣將軍旁也加上「常山趙于龍」及一個特大號的愛心。
「你想會不會是戀人呀?」不過怎麼還如此生疏地互稱將軍和姑娘呢?听起來好像關系很淡……
「-?你和我嗎?他問得好故意,逗得她抹上面朵紅霞在頰邊。
「我、我是說這個叫繭兒的和趙子龍啦!」她忙不迭澄清,結巴的字句泄漏了她的慌亂。
應巳龍不再取笑她,回答︰「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那另外的百分之五十呢?」
「等我作完夢才揭曉。」
簡品蘊點頭。說得有道理,目前一切純屬虛構,就好像連續劇不看到最後一集,永遠也不知道結局。
「喏。」她突然將記事本推到應巳龍面前。
「做什麼?」
「從今天開始,你每天把夢境的點點滴滴詳細記下來,包括每一個字和每一種感覺。」看到應巳龍皺起眉心,她迅速說下去,口氣幾乎帶有恫喝的意味。「你不想解開夢境中的謎題嗎?」
「……好吧。」
簡品蘊這才露出滿意的笑靨,爾後白女敕女敕的小掌又伸到他面前。
「這又是做什麼?」他不解。他和她果然有代溝嗎?
「我叫簡品蘊,今年二十二歲明智大學商業設計科二年級,朋友都叫小簡,興趣嘛……裁縫、畫畫和發呆,請多指教。」
見他尚未反應過來,她主動將手掌塞進他暖熱的掌心間、一握,上下晃動三次。
「我就是我噢,不是你夢境中的女子,不要搞混了也不要因為討厭夢境而連帶排斥我噢。」她指著自己正漾笑的臉蛋,鄭重聲明。
他笑,也握緊她的手,仿著她的舉動上下搖晃。
「我是應巳龍,勞碌辛苦的可憐上回族,請多用教。」
###############
響亮的馬蹄聲,奔馳。
夢,再來。
他置身在馬背上——不是兵驍將勇、交相廝戰的混亂沙場,沒有排山倒海的駿馬強敵,只有他策著馬,馳騁在山麓。
空氣里透露著冷冽,像在雲霧之中。
溫熱的軀體背對依靠在他胸前,吁喘淺淺吐納著白煙,傳來陣陣清香的女人氣息。
他執韁的手臂上攀附著一雙縴縴小手,怯怯十指復在純白衣袖上,輕盈得幾乎沒有感覺。
繭兒姑娘?雖然不抱任何交談希望,他仍試著喚她。
出乎意外,她微偏過頭呵著薄霧的菱嘴逸出嬌軟嗓音︰「嗯?」
你听得到我說在?他驚訝,這是在夢境中從不曾發生過的情況,他從來就沒有辦法在這個不屬于他的時空表達意見。
不冷,今天能看見旭日嗎?她答了一句完全無關的回復,清女敕的嗓在飽含笑意及一絲期待,正與某個他听不到聲音的人交談。
我知道。她點頭,微仰的頭顱再度偏轉回正前方。只是手臂上的指尖加重些微力道,像是有人叮嚀她要攀緊握牢,以免從馬背上摔下去。
有一句、沒一句的輕語交雜,明明在他耳里听到全是她的獨腳戲,他卻永遠都能想像出他所回答的那個問句,仿佛他正是發問的那個人……
天際逐漸透出微光,自遠方破開重重雲霄,灑落在眼前壯闊的岩壑幽勝,活生生的「大陸尋奇」現場實況版呈現在他眼前。
原來「他」是帶著你來賞日出?他了然地喃喃自語,胯下的馬匹主動停下小跑步,他抱著她下馬……或許應該說是「他」抱著她。
直到現在他才發覺她的雙腳……
你的腳?明知她听不到,他還是訝異地問。
即使他扶著她輕如鴻羽的身軀,失了力勁的腿仍無法撐起柳絮似的重量,素淨的柔荑依賴著他手臂扶持,勉強移動步履,緩緩攏絡裙擺,席地而坐。
心疼,驀然明了的他瞬間閃過這種情緒。
那雙腿……是殘的。
當事者卻沒有與他同等的愁緒,捆眉、菱嘴全漾著淺笑。
趙將軍,您瞧!水袖下露出一小截白皙得近乎失了血色的細腕,指尖點向遙遠雲層中,一絲細長而縹緲的雲跡。那朵雲像不像條龍?
龍?在他眼中看來,只不過是毫無意義的殘雲在輕緩流動風間逐漸消散的景象。
風從虎,雲從龍,好貼切的一句話。正巧包含了您的名和字。她笑著。
我的名和字?
所有場景在單調尖銳的節奏聲中瞬間幻滅,睜開黑瞳的應巳龍仰臥在床鋪軟被間,攤展開來的書翼遮去日光燈直射的耀-,據躍于清香淡雅紙頁里是構圖簡單的卡通人物。
四個角色四張輕快的笑容。
猶記得他正看著白天簡品蘊交給他的記事本,不料竟胡里胡涂墜入夢境。
瞥向床幾的鬧鐘,正指在凌晨兩點,而吵醒他的罪魁禍首正是枕畔吵鬧不休的手機。
他按下通話鍵,嗓音慵懶而沙啞。「應巳龍。」
「巳龍,你睡了嗎?」手機彼端傳來童玄瑋焦急的詢問聲,顯然收訊不佳,訊號斷斷續續。
「凌晨兩點你說呢?」他項手拿起筆,在記事本上詳細記載下方才夢境中每一段發生的感受及對白。因為熱心的簡品蘊與他相的三天後再一塊出來研究夢境大謎題。
一思及那張甜甜又可愛的臉蛋,應已龍唇邊的笑痕加深數分。
可惜童玄瑋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現在人在公司,你快過來一趟!」
「怎麼了?」應巳龍從不曾听過童玄瑋的口氣如此驚慌失措,也嗅出了怪異的氣氛。
「應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