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庭院的鏤花銅門,她趕在一大早出門前往藍亞力伯伯的公司面試。
由于家住郊區,離市區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所以她趕早搭公車到捷運站轉搭捷運前往市中心。
前幾天波莉阿姨熱心地讓藍伯伯替她在公司里安插一個職位,水寒和董采妮本來打算替女兒婉拒這個安排,但在水璃本人的要求下,他們夫妻倆只好同意女兒的決定。
也許是水寒夫婦愛女心切,自水璃去年大學畢業後,便一直被細心地保護在家中,沒有出外工作。
她有如被豢養在籠子中的金絲雀,完全與外面的世界隔絕,從未接受過社會的洗禮和磨煉。
而水璃本人倒也無所求,她就把這段無所事事的日子拿來療傷止痛。經過了一年的休息,心里那道傷疤已經漸漸被撫平了。
她告訴自己,該是勇敢面對一切的時候了。所以當波莉阿姨告訴她這個安排時,她立刻很高興地接受了。
漫步在朝陽中,她往公車站牌的方向緩步走去。
遠遠的前方,有一抹高大耀眼的白色帥氣身影,正往這兒慢跑過來。那男人身穿一套白色運動服,看來他是在這條路上晨跑。
這不算寬的道路,平日鮮少有陌生人出入,會出入這一帶的全都是附近的幾戶人家,大家彼此都還算熟識。
水璃心里頭正揣測著對方是何人時,那白色身影已在下一瞬間來到她的面前。
他非常突兀地在她面前立定,英俊耀眼的臉龐,神情依舊是淡漠而充滿敵意的。
藍濰杰無法明白自己為何會停佇在她面前。
戴著黑框眼鏡的她,看起來又笨又拙,尤其那條長辮子,更是可笑到了極點,她根本沒有半點吸引人的地方。
嘴角噙著冷笑,他那冷淡的視線落定在她擦了粉色唇膏的小嘴上。
那日,她的唇好蒼白,他原以為吻起來一定是索然無味,可是他卻大錯特錯,吻她的滋味是那樣的甜美,
讓他的心為之震撼不已——
原來是他……
水璃在迎上那雙琥珀色的深邃瞳眸時,她的心猛地震動一下。
那日在床上擁吻的畫面,登時躍進她的腦海中。
「小杰米,早安……你在慢跑?」她訥訥地向
他打招呼,一時之間改不了口,仍把他兒時的小名掛在嘴邊。
和高大的他相對而視,她感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水璃表情略顯尷尬,他的注視有如芒刺,讓她手足無措。
他的背脊一僵,眉心擰起,琥珀色眸子進射出令人駭然的敵意。
「從現在起,我不許你再提起那個名字。」沉聲警告她,這個名字掀動他童年時那段不愉快的記憶。
「我很抱歉……」愕然的她慌忙道歉。
「親愛的水璃姐姐,我並不需要你虛偽的歉意。」冷笑著,他太了解她人前人後表里不一的個性了,「如果可以的話,請你以後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為什麼……」她沖動地開口問道,黑色的眸子閃起復雜的光芒,心正一寸一寸地裂開來。
這些話,當「凱」愛上另一個女孩、急著一腳把她踢開時,也曾對她說過——
「因為我實在太厭惡你了。」刻意忽視她的無助,他說著極為狠毒的話。
她的身形一晃,臉色如紙般慘白。
「你最好撐著點,我可沒那閑工夫把你抱回家去。」
他差點就要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她。心里為了她變得如此柔弱、受不了一點刺激而納悶。
她一定是在做戲,他太清楚她的為人了。
「我很好,不會帶給你麻煩的。」她試著讓自己堅強。和「凱」分手的事已過了整整一年,她該學著釋懷了。
「就算你現在真的暈倒了,我也懶得理會你。」撂完話,他憤怒地半轉身,邁開步伐朝家的方向跑回去。
和她背對的他,心里並未因為再次報復她而得意,相反的,他的內心卻充滿自責。
一陣暈眩襲來,她身子晃了晃。怕真的會倒下,她忙將背靠在牆上,閉上眼,試圖用深呼吸來穩定自己月兌了軌的混亂情緒。
十分鐘後,由藍濰杰所駕的跑車從漂亮洋房里駛了出來。
車子在經過她的身邊時,曾有一、兩秒鐘的停頓,但車子旋即又往前急馳而去。
管她的,他沒必要替她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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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下午還有課……」走在椰林大道的藍濰杰剛下課,準備前往學生餐廳吃午飯。
單手拿著手機,他正和父親藍亞力通著電話。
「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課,就請假吧!我有件事要和你談談,你盡快趕來公司一趟。」
「有事晚上回家再說,我剛轉學,不想請假。」
他拒絕了父親的要求,口吻不輸父親的霸氣。行進間和幾位同系的同學照面,他微笑地打了招呼,那笑容有如陽光般耀眼。
「我搭三點鐘飛機到香港開會,下星期才會回來,而且這件事耽誤不得,我必須現在和你談才行。」
藍亞力執意要他趕回公司一趟。
「既然事情很重要,早上我要出門前,你就該挪出時間和我談,而不是直到現在才臨時通知我。」
藍濰杰神情不悅,那耀眼奪目的笑容在瞬間從嘴角隱去,口氣不太好。
「這是總裁的命令,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現在馬上來公司一趟。」這孩子的脾氣遺傳了他的倔。
藍亞力一下達完命令,就掛掉電話,不再給藍濰杰任何反對的余地。
瞪著手機,琥珀色的眸子里漾著怒意。
他不一定要听命于父親……但站在原地思索半晌,最後他還是轉身走向校門的方向,他的車子就停在附近。
來到跑車旁,他從後座的一只便利行李箱中,拿出一條灰色直紋領帶,他先把領帶系在淡藍色的襯衫上,接著又拿出一件淺灰色西裝套上,這件西裝和他的長褲是同一款式。
不過兩分鐘的時間,他便從一個學生變成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白領新貴。
從他十七歲開始,便在父親藍亞力的身邊學著管理公司,在父親決定回來設立分公司後,他當然也被留在身邊,擔任總裁特別助理一職。他的身份很特殊,兼有學生和上班族兩種身份。
也由于他常必須替換角色,所以他總是隨身攜帶正式的西裝行頭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整好裝,長腿跨上車,跑車傳來兩聲引擎低吼聲,接著就往市區方向急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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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外,坐著幾十個等候著面試的人。人群中有男有女,所有面孔都相當年輕,平均年齡大概都在三十歲上下。
水璃是其中最年輕的,也是最不顯眼的一個。今天前來面試,她並沒有特別治裝,也沒有特別打扮過。
一襲淺色系樣式簡單的套裝,長發扎成一條辮子,鼻梁上戴著拙拙的黑框眼鏡。
在光鮮亮麗的人群中,她完全吸引不了別人的注意。一整個早上,她就是這樣沉默地坐著,耐心等候面試通知。
其實今天她來參加面試,完全只是一個形式而已。
藍伯伯告訴她,為了往後她能不受閑話地待在公司里做事,所以必須和其他人一樣,經過這一關面試。
她算是幸運的吧!看看其他人為了想進這家跨國大公司任職,恐怕是擠破了頭,也可能得不到任用的機會。
時間已接近正午用餐時間,職員們陸續穿過走廊,搭電梯下樓到員工餐廳去用餐了。
至于來面試的這些人,仍舊坐在椅上靜候著,沒人離開用餐。
因為面試還在進行,負責面試的主管沒下命令,眾人只好耐著性子等候下去。
一批批西裝革履及穿著漂亮套裝的男女職員們,陸續穿過走廊搭電梯下樓去。
突地有一抹帥氣的身影,快速步出電梯,朝辦公室走近。
水璃和所有人一樣,視線被那抹帥氣的頎長身影給吸引了去。
「怎麼會……」當她看清那年輕男孩的臉孔時,嚇了一跳。
他早上才警告過她,別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無視周遭所有人注視的目光,
藍濰杰快步穿越走廊,耀眼的臉孔面無表情,出色的琥珀色眸子直視著正前方,深褐色的發絲因為走動而飛揚。
當藍濰杰越過她面前時,水璃忙不迭地縮回脖子,小臉低低垂著,慌張地回避開來。
出乎意料的,他突然在前方一公尺左右的地方頓了下來。
方才眼角余光驚鴻一瞥,他似乎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頓下急進的步伐,所有人也跟著屏住氣息;他緩緩回過身來,那雙琥珀色眸子落定在低垂著臉、綁著辮子的那個嬌小平凡的女孩身上。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滿眸疑問,他冷著臉走了過去,修長高大的身影立定在她的面前。
突被黑影籠罩,水璃心喊不妙。他發現她了嗎?!
「你在這里做什麼?」
一聲冷冷的質問,從她頭頂上撒下。
糟糕!真被他給認出來了。緩緩地抬起頭來,她咬著唇,情緒相當不安。
「我來參加面試。」她訥訥地回道,不敢回望他那雙迫人的銳眸。
「是誰讓你來的。」一股不祥的預感向他襲來,「說——」見她神色猶豫,他沉聲厲喝。
「是藍伯伯,他替我安排的這次面試……」
他臉色為何那麼難看。水璃神色倉皇地覷了覷周圍看戲的人群,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他太過分了。」這句話硬生生地從齒縫逼出來,卓俊的臉部線條繃得死緊。
果然如他心中猜測的一樣。難怪父親會十萬火急地要他趕回公司來,想必他已決定要將這個討人厭的女人安置在他的身邊。
「該死的,他這麼做實在太過分了,我絕對不接受這個該死的安排,我絕不會再讓你有機會接近我——」
他對著她吼道,轉過身,狂怒地朝辦公室沖進去。
他怒氣沖沖地要去找父親理論。
「請你留步。」
她知道他生氣的原因,水璃不知哪來的勇氣,跑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他倒怞一口氣,忿然地轉回身,銳眸掃過她藏在黑框眼鏡下的蒼白小臉。
「離我遠一點。」甩開她的手,表情是毫不隱藏的嫌惡。
水璃的身子僵了僵,自尊心強烈地受到傷害。
「你若不歡迎我的話,我可以馬上離開,請你……別和藍伯伯吵架。」握緊皮包,她開口央求他。
「我不會為了你浪費唇舌和他吵架,我只是要讓他知道,本公司不該白白浪費錢來雇用一個品格惡劣,而且一無是處的職員。」
嘴角噙著冷笑,每一次見到她,他都想要狠狠地傷害她、打擊她。
「你怎麼可以……」這些話猶如利刃般,朝她的胸口刺過來。他怎麼可以這樣批評她……
「我說錯了嗎?親愛的水璃姐姐……」
琥珀色眸子有著勝利光芒,卻又摻雜了更多的憂心。
周遭傳來訕笑聲,令始終佯裝堅強的她,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一句水璃姐姐,讓她終于明白他一直和她敵對的原因。原來他心里記恨著小時候……
「對不起……以前我不該那樣對待你的,希望你能接受我這句道歉。」
貝齒咬著蒼白的唇,她語帶哽咽地向他道歉,眼淚卻已失控地滑下了頰。
話一說完,她低泣著轉身跑向電梯。
藍濰杰錯愕地瞪著她縴細又無助的背影,她傷心的眼淚讓他很自責。
當眾讓她難堪,他這麼做是太過分了……
「該死的——你給我回來。」
在她跑進電梯前,他火速地沖上前,拽住她的手臂,粗暴地將她拖進他的辦公室里。
她的眼鏡掉落在門邊,被他的腳用力踩碎了。
訕笑聲戛然而止,眾人愕然于情勢的改變,全瞠大雙眼看著走廊盡頭那扇被用力甩上的玻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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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求你讓我離開,我以後絕不會在你的面前出現了……」
淚已決堤,哭慘了的她,被藍濰杰粗魯地又拉又扯地拽進他的私人辦公室內。
將門鎖上,他頭痛欲裂地將這個臉色蒼白的淚人兒按進他辦公桌後的那張大皮椅上。
「別、再、哭、了。」女人的眼淚真不值錢,他沉聲命令。
藍濰杰全身張揚著可怕的怒氣,拳頭緊握著,心里為自己多管她的閑事而懊惱不已。
她愛哭、愛掉眼淚干他何事,他何苦自找麻煩地將她帶進辦公室內,這根本就是愚蠢到了極點的舉動。
他氣極敗壞地瞪著淚漣漣的她,明明對她是厭惡到無以復加的程度,可是卻又矛盾地無力抵抗那一顆顆可憐兮兮的眼淚。
「對不起——」受了委屈的她,根本止不住淚,心情很悲涼。她一直怞怞噎噎著……
「我叫你別哭了,不是要你道歉。」陰黑的俊顏逼近她眼前,他的臉色很難看。
該死的,他到底中了什麼邪?管她要哭還是要笑?!
「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回應他的,依然是哭聲和歉意。
「你是耳背是不是,我叫你別再哭了,你到底听見了沒有?!」
該死的,她存心用眼淚來整他是不是。
「砰!」
他氣極敗壞地掄起拳用力地捶向桌面,那淚眼婆娑的臉龐讓他一顆心奠名地揪緊,再揪緊……
「我……」
重擊聲讓她嚇了一跳,哭聲在瞬間中斷,但下一秒卻又悲慘地怞噎起來。
「還哭?!」
該死的!從未應付過這種情況的他,情緒混亂到了極點。他又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
「我……對不起……」她又嚇了一跳。
這次更是放聲大哭起來。
「從現在起,我不要再听見你的道歉。」沉聲威脅,他煩躁地瞪著眼前令她失控的淚人兒。
「我……」
清瑩的眸子盛滿眼淚,又有一顆眼淚要滑下頰。
「你——給我把嘴巴閉上!」再一次惡狠的警告。
深怕她再次放聲大哭,他無法再忍受這哭泣聲的凌遲,沖到辦公桌後,將嬌小瘦弱的她摟進胸膛里。
修長而霸道的手指勾起她尖潤的下顎,陰鷙的臉俯下,在她小嘴微啟傳出驚喘聲時,他準確地封住她蒼白的唇瓣,將那慌亂的淺促喘息聲完全吞沒……
「唔……」他再次吻了她。
當四片唇瓣貼合的剎那,水璃的理智轟然一片空白,倉皇的眸子對上他深沉如潭的瞳眸。
「別動!」
在她唇際啞聲低喃著,他訝然地發現自己竟如此眷戀她的唇。
想要完全擄獲這柔軟唇瓣的欲念是那麼強烈,下月復一怞緊,他如火焰般的舌猛地竄入她的口內,霸橫地勾逗那青澀的小粉舌。
「璃,你吻起來好甜……讓我全身像著了火一樣……」
半眯的眸子閃爍著自己也不自知的異樣情愫,他忘情地低喃。一次又一次嘗著她的柔軟將那兩片原本蒼白的唇瓣激染上火紅。
「別——」
她的臉頰燒得火紅,兩腿發軟,酥麻和戰栗的強烈感覺在全身蔓延開來,觸動了四肢百骸。
他厭惡她,應該將她狠狠推開才對。可,情況卻失控了——
藍濰杰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他想要她,想佔有她的非常非常的強烈。
青澀的水璃無法承受他的挑逗,淺促地喘著氣,紅唇微微張啟,她的喉間逸出一聲嬌吟——
「凱……」
「凱?!」
煽情的氛圍在瞬間消散無蹤,藍濰杰冷俊的臉龐霍然繃得死緊,眉心狠狠地揪緊、再揪緊。
深褐色發絲覆蓋住的寬額上,青筋緩緩地怞動著。
時間似乎在瞬間停止了……
所有的喘息聲、吟哦聲都不見了,辦公室內一片死寂,此刻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听得見。
良久,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以極緩慢的速度抬起來,迎上她那盛滿驚慌淚霧的黑色眸瞳。
「原來‘凱’是個男人……」凝緊的嘴角怞動兩下,他終于弄清楚「凱」的性別了。
莫名地,胸口燃起巨大的怒意和狂亂的妒火。
「對……對不起……」
無聲的淚滑下頰,她的身子虛弱地發起抖來。
「夠了,我再也不需要你的歉意。」
他憤怒地吼道,「親愛的水璃姐姐,從現在起,你給我滾得遠遠的,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狂妄的他,原以為他是勝利者,誰知卻可笑地成了另一個男人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