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駿直到接近中午才從小木屋回來,而威爾請來的按摩師已經在起居室等候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他舒服地趴在床上,慵懶地閉上眼,充分享受著按摩師熟練的指壓,全身緊繃的肌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
按摩結束之後,他起身套上睡袍,隨意扒了扒頭發。
「黑先生,米蘭來的電話,是裘莉小姐。」威爾出現,他拿來無線電話耳機。
「裘莉?」他揚眉問道。
「是您的朋友。」威爾對黑子駿的交友狀況也略知一二。
「什麼樣的朋友?」黑子駿的黑眸閃過一抹銳利,他相信威爾一定知道某些內情,只是他不想多談而已。
「裘莉小姐在三個月前曾陪您來此地度假。」那時候他們兩人打得可火熱,不像他和唐蕥鄤那樣相敬如賓。
在主人未喪失記憶前,他獵艷的手段可是遠近馳名的,這位裘莉小姐在前一陣子還盛傳是主人的親密愛人。
不過關于主人的感情生活方面,做下人的即使知道再多也不能隨意亂造謠,免得滋事,即使先前威爾心里詫異且懷疑這個向來狂放不羈,最痛恨被女人綁手綁腳的主人身邊竟然平空冒出一個未婚妻來時,他在表面上也裝或若無其事的樣子,接受唐蕥鄤的特殊身分。
「哦,她陪我度假?我們在一起多久?」他微微揚起俊臉,沉思著。
「兩個星期。」威爾照實回答。
「兩個星期都睡在同一張床上嗎?」黑子駿聲音微揚,他心里已經有了個譜。一男一女相偕共度了兩個禮拜的長假,由此可以證明他們關系匪淺。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裘莉小姐都和您住在同一間房。或許……裘莉小姐是打地鋪也說不定。」威爾面無表情,態度正經八百,一點都不像在說笑。
「但願如此,要不我都要懷疑我是否曾做了對不起鄤鄤的事。」黑子駿冷冷嗤笑兩聲。
如果事實真是照威爾所說的那樣,那他不是有隱疾,就是根本不舉。
「唐小姐並不知道這件事。」威爾表明立場,他不會向唐蕥鄤咬耳朵。
「嗯。」他點了點頭,伸手接下威爾手中的藍芽無線耳機。
他戴上耳機,耳邊傳來嬌滴滴的女聲——
「駿,我听說你從‘悍將’背上摔下來受傷了,傷得嚴不嚴重?真是的,要不是人家現在忙得走不開,我一定馬上飛到布拉格去找你、照顧你。人家好想念你、好懷念你的懷抱哦……」
黑子駿擰著眉,漫不經心地聆听著彼端陌生的女聲,從她甜膩的語氣听來,他和她之間的關系應該——
思及此,黑子駿臉色不由得更加沉郁。如果他在失憶之前和裘莉過從甚密,那身為他未婚妻的唐蕥鄤怎麼會不知道?
她真的渾然不知,抑或是隱忍著委屈不說破?昨晚她趁夜離去,不願和他同榻而眠,是否就是因為這個因素?
黑子駿撫著光潔剛毅的下巴,神情凝重地思忖著。
「駿,你好歹也說說話呀——」裘莉一直沒有得到黑子駿的回應,急忙解釋,「你是不是怪我沒在你身邊陪你?對不起嘛,人家真的好忙、好忙……」
「我累了,改天再聯絡。」他對裘莉那矯柔造作的撒嬌聲感到不耐煩,扯下藍芽耳機,切斷了通訊。
此刻他的腦子里,滿滿的全是唐蕥鄤甜美純真的倩影,無法容納其他女人。
走到起居室,他拉了一下垂掛在三樓玄關前的一條紅色流蘇細繩,那是用來叫喚僕人的響鈴裝置。
威爾很快地出現。
「黑先生,有什麼吩附嗎?」他接過黑子駿遞過來的藍芽耳機。
「備車,我要帶鄤鄤出去午餐。」
穿著一身雪白無瑕的睡袍,他站在起居室的大陽台外,習慣性地斜倚著白色欄桿,黑眸往外眺望著瑪麗亞小鎮的迷人景致。
鋪著白色蕾絲桌巾的圓形小桌上沒有餐點,唐蕥鄤失望地看著那張什麼都沒有的小桌子,肚子發出令人困窘的不雅叫聲。
一整晚輾轉難眠,好不容易到了快要天亮時才沉沉入睡。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才起床。
起床梳洗一番,她原本想到餐廳去吃個過癮,誰知在半路又被威爾給攔劫下來,硬是被他拉上了三樓。
「唐小姐,那匹黑馬想邀請你一起用午餐。」威爾打趣地告訴她。
「我能不接受嗎?」沒想到他老人家還有點幽默感,唐蕥鄤不覺莞爾。
「恐怕……」
「不行是吧?」她悻悻然地回嘴,踩著不甘不願的腳步上了樓。
「嗨……午安。」來到起居室,她看著他帥氣的側影,一面尷尬地道安,一面在心里念著佛號,希望這匹野馬別因尋歡不成而翻臉無情。
「午安,昨晚睡得好嗎?」
唐蕥鄤原以為今天必須面對一頭暴怒咆哮的馬,誰知他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轉過身來給勾起性感的唇,給了她一個帥氣而且極度「友善親切」的笑容。
「好、好,好得不得了。」唐蕥鄤心一窒,顯些被他的笑容給勾去了魂魄。
「是嗎?」他笑了笑,眸光犀利地閃了閃。
「嗯。」她心虛地低垂下螓首,不敢看他。
「陪我吃午餐。」他執起她的細白柔荑,轉身走進他的臥房。
她忸怩不安地跟著他走。「到哪兒吃?」往臥室去?他不會想在床上用餐吧?
「上餐廳去。」他踏進房間,松開了她。
「那為什麼要……」她在房門前躊躇,生怕一個不小心,又令自己身陷危險境地。
「我換個衣服。」他聳了聳肩說。
黑子駿泰然自若地在她面前月兌上那件雪白的睡袍,似乎不認為在她面前穿月兌衣服是件不自然的事。
「你有暴露——」眼楮不敢亂瞟,她及時移開,不過還是瞄到了一點上好春光,小臉驀然一紅。
「嗯?」他得意地看著她羞紅的俏臉。
「我什麼都沒說。」唐蕥鄤輕咬小粉舌,硬是把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她尷尬地將視線上下左右亂擺,就是不敢對上他的身體。生怕一看到他勁瘦精健的身軀,就會令她想起昨晚那令人臉紅心跳的一幕幕。
「不敢看我?我以為經過了昨晚……我們已經夠親密了。」他的嗓音低沉,微揚的語調帶著濃濃的曖昧情愫。
「別亂說,昨晚什麼都沒發生。」她慌亂的視線定在天花板上。
「看來我昨晚的表現一定很差,不過,你放心,今晚我一定會賣力演出,讓你——」他低喃的語調,讓氣流變得凝滯曖味。
「你——別說了。」他的話讓她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唐蕥鄤窘迫地瞪向他。然而在看見那一片春色無邊的美景時,小臉兒脹得好紅,體溫直線上升。「你、你……」
她看著看著就愣住了,忘了要移開視線,星眸閃耀著貪婪的光芒。
「你的眼神真邪惡,簡直想吃了我。」
「呵呵……有嗎?」他的調侃,讓唐蕥鄤的腦子轟然一聲巨響,瞬間血液像滾水沸騰般,窘困到了極點。她竟然厚顏無恥地瞪著他的看。
「沒有嗎?」他反問,似乎很喜歡和她袒裎相對,不急著穿上衣服。
「我……我……先下樓去等、等你……」她臉紅得像番茄,僵硬地轉身走開,同手同腳的蠢樣引來黑子駿仰頭大笑。
宛如黑鑽般耀眼的高級房車在迷人的景色中奔馳著。
唐蕥鄤和黑子駿並肩坐在後座,後座很寬敞,唐蕥鄤上車時已經盡量和他保持「最佳安全距離」了,但黑子駿卻像存心跟她作對似的,散發著懾人風采的陽剛健軀緊偎著她,一只手臂還得寸進尺地環繞在她的腰間。
在他懷中,她顯得局促不安,不時輕輕掙扎著。
他神色自若,完全沒把她的不安放進眼底。
「你說說,我們是如何認識的?」
「吭?」
密閉的空間已經夠令人窒息了,他的問話更讓氣流當場凝結。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唐蕥鄤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單音。
「嗯?」他的眸光閃爍,等待著她的答案。
「我……呃……」她慘了!沒料到他竟然會拋出這個棘手的問題,唐蕥鄤一時慌亂無措,絞著細白的手指,不知該如何給他答案。
「忘了。嗯?」他側頭挑眉看她。
「不是,我……」唐蕥鄤腦子轉了轉,趕緊開口回應。「我們是在片場認識的,你是國際知名大導演,而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場務助理。」專門搞破壞的場務助理,唐蕥鄤在心里加上一句。她說的全部屬實,他們的確是在片場認識的。
「我們的身分還真是相差懸殊。」他看著她,她的眼中有明顯的慌亂,但看不出任何說謊的跡象。
「是、是啊!」唐蕥鄤忿忿不平地回道。哼!他根本打從心底瞧不起她,所以她老被他又吼又罵的。
「再告訴我一些以前的事,我想知道我第一次吻你的地點,也在片場里嗎?」
「第一次……呃……是啊,就在騎馬場外,我也不曉得怎麼一回事,莫名其妙地就被你給吻了。」那還是她的初吻哩。
她想起初吻被他奪走的那一天,她整夜無法成眠,蒙在棉被里咒罵了他一整晚。
「听起來很有趣。」黑子駿挑了挑眉,目光依然鎖住她開始游移不定的眸子,她的臉微微染上層紅暈,看起來很誘人。「我曾經為了什麼事罵你嗎?」他听得出來,她的語氣帶有一絲責怪意味。
「因為……」能說嗎?她若照實說,一定會氣暈他的。「呵呵,不好意思,我忘了耶。」她干笑兩聲掩飾過去。
「你的笑容很詭異。」他一語道破。
「有、有嗎?你多心了。」吐了吐小粉舌,小臉因心虛而低垂著。
「我不多心,我相信在失憶之前我對你的愛,就如同我現在對你一樣專一。是吧?」他試探道,盯著她的小腦袋。
「才怪,你——」她猛然抬起螓首,沖口就要反駁他的話。
「嗯?我怎麼樣?難道我除了你之外,還有別的女人?」黑子駿的俊眉往上挑了挑,他確切地捕捉到她眼中迸射出來的唾棄和嫌惡目光。
「你、很、專、情。」她悻然地冷哼,說這句話時,像是咬牙切齒似的。哈!如果他對感情專一,那全天下的男人都是純情種子了。
「你的表情卻不是這麼告訴我的,你看起來似乎很想把我碎尸萬段。」黑子駿失笑地看著她完全掩藏不住的不屑神情。
「當我餓得前胸貼後背,沒有力氣講話,卻又被人抓住猛問問題時,就會是這個樣子。」她沒好氣地應道。
「快到了。」黑子駿眸色閃爍,放開了她,目光眺向車窗外。突然間,他又開了口。「你認識裘莉嗎?」
听見裘莉的大名,唐蕥鄤這次嚇得身子貼住車門,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不……不會吧?!難不成他已經恢復記憶了?
「呃……我……你……她……裘莉是國際名模,我當然听過她的大名。」
「嗯哼,就這樣?」黑子駿調回目光,直逼她倉皇的雙眼——任何人可以看得出,她在撒謊。
「當然嘍,不然,以我這種小角色怎麼可能認識她這種國際巨星呢?」他的眼光逼得她心惶惶,她只得力持鎮靜。「你怎麼會突然提起她?你想起以前的事了?」他如果說他已經恢復記憶的話,那她就當場昏死給他看。
「腦中突然閃過這個名字,所以便順口問了。」他淡然地帶過。
「哦,是這樣啊。呵呵!幸好、幸好。」唐蕥鄤當下松了一口氣。
黑子駿將她的表情變化全收進眼底,目光收回重新落定在車窗外,車子頓時陷入一片靜默。
見他忽然沉默下來,唐蕥鄤抬頭偷偷覷了他一眼。他眸色有著令人害怕的深沉,他似乎在思忖著什麼,該不會是他發現了蹊蹺,懷疑起她的身分來了吧?!
生怕謊言被揭穿的唐蕥鄤,情緒才剛回穩,又開始變得惴惴不安。
車子在景色優美的道路上蜿蜒而行,長長的靜寂在車里蔓延開來,兩人都各有所思。
稍後,黑子駿帶她前往一家露天小餐館享受道地的捷克美食。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摻鵝肝醬的面團子牛肉湯、酸黃瓜配肉醬、火烤法蘭克福香腸、燻制鮭魚、烤鴨配紅酸菜……讓她忘了方才的局促不安。
她恬了恬唇,杏眸晶亮,拿起刀叉對準一塊燻豬肉,痛快地大啖美食。
「好好吃哦。」她又恬了恬沾在嘴邊的肉醬。
黑子駿凝視她開心而不造作的吃相,她一再恬唇的動作引得他全身血液沸騰不已。
「咦?你不餓嗎?」她忙碌地將一片燻制鮭魚送進嘴里,聲音含糊地問。
他放下刀叉,伸手越過桌面,大掌捧起她俏麗迷人的小臉蛋。倏地把她拉到眼前,她大眼圓睜,意識到他的意圖,卻來不及開口阻止,他性感的唇瓣便已封住她的櫻唇。
「唔……」她不敢相信,他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了她!
黑子駿陶醉在這個吻里。雖然烤鴨味蓋住了她的唇原有的甜味,但吻起來一樣令人心蕩神搖。
享受她柔軟甜潤芳澤的同時,黑子駿心里揚起一道困惑的聲音……他若查出她的真實身分和企圖,還會對她有這般強烈的佔有欲和眷戀嗎?
伏爾塔瓦河這條溫柔婉約的河穿越了布拉格,兩岸矗立著華美的建築與橋梁。午餐之後,黑子駿又邀請唐蕥鄤乘著船悠哉賞景,一覽布拉格著名的歷史建築。
伏爾塔瓦橋充滿了浪漫迷人的風情,河的左岸可以看見小區廣場橋塔、哈那夫斯基涼亭,右岸則可以遇見魯道夫音樂廳、舊城塔橋、聖彼得與聖保羅大教堂。
踏上了聲名遠播的查爾斯橋,橋上展覽著巴洛克式的雕像,這些大多是十七世紀末雕刻完成的,藝術家布羅科夫、馬地斯等都是橋上藝術品的雕塑者。
直到黃昏,黑子駿的座車緩緩駛進城堡,循著車道來到主屋門前。
體力尚在恢復中的黑子駿眼角掛著明顯的疲憊,在回程途中他閉眼假寐著,這讓坐在他身旁的唐蕥鄤大大的吁了口氣,她不時偷觀著他閉著雙眼的臉龐,他這樣子看來比較不具侵略性,臉部線條柔和親切多了。
「黑子駿,下車了。」車子停妥後,唐蕥鄤瞄他一眼,看他還睡著,她湊進他的耳畔,好心地想叫醒他。
她那幽蘭般的芬芳氣息撲旋在他的頸邊,撩動他了敏銳的感官。
「嗯?」他咕噥一聲,俊臉微偏,寬額側抵著她柔女敕的臉頰,兩道俊颯的眉動了動,但眼楮仍舊沒張開來。
「黑子駿,起來了。我們已經到家了,要睡覺回房去睡。」她不疑有他,以為他正熟睡著,因此沒有怞身離開,反而更湊向前,叫喚的聲音也提高了。
黑子駿唇角微微揚起,他原本垂落在大腿上的手突然舉起,扣住唐蕥鄤的後頸。
「真好听的‘叫床聲’,我喜歡。」他倏地張開眼,語氣輕佻邪惡。
「你早醒了?」唐蕥鄤細怞一口氣,驚詫又羞窘地瞪他。每次都這樣,她似乎很難逃得開他的捉弄。原以為他睡著了,不可能對她胡來,誰知道這家伙老奸巨猾得很,總令她防不勝防。
「前一秒鐘才醒的。」他轉頭,雙唇「巧合」地刷過她的,在她唇際低低呢喃。他的聲音略顯沙啞,听起來性感且令人悸勁,俊眸閃動著具侵略性的光芒。
「騙人。」她心一悸,不由自主地屏住氣息。
「我沒騙你。」黑子駿的另一手順勢摟上她的腰,對她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放開我。」她才不信他。
「讓我吻一下就放。」他撒賴著。
其實他若硬要強來她也無從抵抗,她整個人都被他給包覆住了,根本動彈不得。唐蕥鄤太清楚自己的窘境,她認命地閉上眼,微噘起小嘴。
「來吧。」帶著一絲她不願承認的期待,她紅著臉蛋說。
他看著她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不禁搖頭失笑。
「不要嗎?」她掀開一邊眼皮看著他。
「要,當然要。」他挑起眉,俊顏俯下。
「如果你現在肯點頭嫁給我,我會給你更美好、更激情的感官享受。」
「不……」唐蕥鄤被他的凝視和曖昧的語調惹慌了,心亂了。「黑子駿,我……我得好好想想……」她語無輪次、慌亂無措地推開他,打開車門,落荒而逃。
他竟然向她求婚?這可該怎麼辦啊?!
「唐蕥鄤,你逃不了多久的。」黑子駿低聲宣示他的決心。俊眸凝視著她逃竄進屋的縴細身影,胸口被狂熱的和怒意佔滿。
他強烈地想要地,但她一再抗拒的態度卻令他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