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誰制約了誰?
是你,或是我?
離開攝影棚,裴心非本想出去喝杯咖啡等戰爭結束再回來接月心,可又記起上官有話對他說,轉了方向,來到化妝室。
「上官?」
「外面還在戰嗎?」剛剛秋月心吻他那一幕,他也看見了。
裴心非苦笑。「是啊。你找我做什麼?」
上官抬起眼眸,一時間千言萬語,他卻不知如何啟齒。
愛上一個明人對自己來說是震驚無比的,但是,那畢竟是自己厘清之後的感情,他能試著接受,可對心非來說呢?
男人愛上男人──該是一種罪孽吧!
他相信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無法接受才對,連他也是花了好多時間才慢慢平撫心緒的。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對他說。這是他自己的秘密,永遠都不能說出口。
他揚起淺淺的笑容。「是這樣的,我最近對攝影很有興趣,不曉得你有沒有空教我?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的,一個星期兩、三次就好……」
听見上官的要求,裴心非的臉上明顯地反應出為難的表情。
「這個……我恐怕無法勝任。我相信你身邊必定有不少攝影好手,你可以去請教他們……」照理說,現在的他空閑得很,收一個學生是不會有太大的負擔,但危險的是,上官對天使暗地里似乎極有興趣,兩人要真成了師生,早晚有天他的再分準會被識破。
上官也明白自己的請求有些唐突,不過這是他唯一能接近裴心非的機會,他若不懂得利用,恐怕兩人自此會成為陌生人。
「真的不能再考慮一下嗎?」
裴心非是個心軟的人,往往最禁不起對方的哀求,可惜這次遇到的是有關自己身分可能會曝光的切身問題,他只好硬下心腸。
上官瞧見裴心非臉上的表情也不想強他所難,便說︰「放心吧,剛剛我只是說說罷了,我曉得你是大忙人一個,不會有空閑來教我的。不好意思,是我的要求太過分了,你別放在心上。」
上官的一番說詞,反而讓裴心非過意不去。
「我不是不願教你,而是你白天是學生,又身兼模特兒的工作,應該是沒什麼時間再來學攝影了,所以我才想說……」
上官認為有希望,趕緊說︰「放心,我的時間夠多,我這個做學生的當然不能要老師來配合我。老師,你就列出你有空的時間出來,讓我任選時段,好嗎?」
裴心非眨了眨眠,明明他剛才的意思不是這樣,怎麼听在對方的耳朵哩就表示他同意了呢?
他剛剛有說到任何一個「好」字,或是答應的意思嗎?
「上官,我……」裴心非急著想解釋自己的意思,不希望他誤會了,可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上官欣喜若狂的神情後,他又不忍見他二度難過。
「老師,到時候請你陪我去選單眼相機。」
裴心非微嘆氣。到這情況了,他實在也無法拒絕了。
「別喊我老師,我還沒那麼厲害。時間我會列出來,到時候你再任選兩個時段,然後就固定那時間來上課吧。至于買相機的事情,可以先等等,我那里有幾台不用的相機,你就先拿去熟悉,等到了一個程度後,再選購相機比較適當。」他以過來人的經驗對上官說明。
「好,一切都听你的吩咐。」
「沒事了吧?我要回去了,你也快點回去。」處理完一個麻煩,他想起還有兩個麻煩在等他。
「我有車,讓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也有車,況且我還要等人,再見。等時間確定了,我再聯絡你……」
「你要怎麼聯絡我?」
「呃……」裴心非這才想起自己沒有任何有關上官的資料。
上官輕笑。「過幾天我再打電話給你,可以嗎?」
「也好,再見。」
二度目送裴心非的背影,上官著眼,雙眸透出的是得逞的味道。他沒想到他這招以退為進居然在最後關頭幫上了忙。
他俐落地燃起一根煙,在一陣白煙裊裊上升的霧境里,他銳利的雙眼直盯著門口,深邃而危險──因為一個極端的念頭漸漸在他腦子里滋生了。
雖然他的秘密不能公布,但他也自私地不想看見裴心非跟任何一個人在一起。
在未來的日子里,他要裴心非習慣自己、再也離不開自己,即使他對自己不是愛情,他也要纏在他身邊一輩子。
就這麼看著他、暗戀著他都好。
任何人都不許搶走他!
他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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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配合裴心非所定下的時間,上官辭去學會顧問的職務,又退出籃球校隊。這都只是為了能在星期一和星期五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
下課鐘一敲,上官連忙收拾東西直奔停車場。
蔣芬楮隨後苦苦追著︰「上官!上官!等等我!」
上官停下腳步、回頭,一抹不耐的神色匆匆閃過他雙眼。「有什麼事嗎?我趕時間。」
蔣芬楮喘了喘後問道︰「是學生會要我來找你。為什麼好好的要辭去顧問?」
上官不想浪費時間,邊走邊回答︰「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模特兒的工作又多了嗎?」
他淺淺一笑,模樣好不溫柔,當場今蔣芬楮呆楞住。
「我可不是那種會為了工作而犧牲學校的人。告訴-地無妨,我現在正在學攝影,所以其它次等重要的事情必須暫時先擱下,叫學會別再來問我了,校內還有不錯的人才,不一定非要我出馬。」
蔣芬楮明白校內是有不少能人,但能一入學就表現極為出色的,就唯有上官一人了。他的出色是渾然天成。
「可是學校也有攝影社,何必一定要到外面學呢?」
上官那雙眼泄露出他過多的溫柔,蔣芬楮猜測必定和教攝影的人有關。
「他是我求了好久才求到的。」
「上官──」蔣芬楮還想勸他,卻教他阻止。
「芬楮,-該了解我是說一不二的人,說了就一定要做到,所以別再勸我了。」走到停車場,上官掏出車鑰匙開門。「不說了,我快遲到了,明天見。」
坐上車內的上官熟練地倒車,隨即加速馬力駛離校園。
望著寶藍色的跑車絕塵而去,蔣芬楮一抹感傷上了心頭。
上官依然是一道不可觸模的光。
她終于死心了。
光速何其快,她怎追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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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一個早上,裴心非終于把要借給上官的單眼相機整理好。
「兒子啊,一早就看你在客廳擦相機,是又要出遠門了嗎?」剛由二樓走下來的張蕙玲擔心地問。
裴心非含笑響應︰「沒有的事,媽,-別多想了。是我收了一個學生,他今天要來學攝影,所以我打算把相機暫時借給他。」
「你不是怕曝光,所以從不收學生的嗎?」
裴心非把擦好的相機擺回干燥箱內。「我原本是這麼打算的,可是實在不忍看他失望的樣子,所以只好接下了。不過你兒子不會傻到曝光的。」
「瞧你那不舍的樣子,是女孩子啊?」兒子已到適婚年齡,張蕙玲自然會不時暗示兒子該舍棄舊愛──相機,找新歡──女朋友了。
裴心非笑倒在沙發上。「媽,-又不曉得-兒子長得什麼樣子,要是收一個女學生的話,我只怕學生學業未成,我倒是會先失身呢!」
張蕙玲眉一挑,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好啊,失身好啊!那媽就可以抱孫子了。兒子啊,為了媽,快點失身吧!」
「媽啊!別為難你兒子了。」裴心非討饒地喊。
張蕙玲識趣地拍怞兒子的大腿,站起身。「是是是,媽不為難你,媽出去了總行吧?」
「-要去哪?」
「你表姊要相親,你阿姨要我去幫著看看對方。這年頭,會打老婆的男人是不會表現在臉上的,不多看幾眼,怎麼可以放心?你中飯就自己解決了,知不知道?」
「我那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嗎?-放心吧。事情完了就順便和阿姨去逛街好了,-刷卡,我付費。」他長年不在家里,所以總是會利用機會彌補母親。
張蕙玲明白兒子的孝心。「謝了,你還是把錢好好存下,到時你娶老婆的時候,媽就能少出一點了。中午記得要弄來吃,知道嗎?」
「知道啦,快點出門吧,阿姨不愛等人的。」
「嗯,晚上見。」
送母親上出租車,裴心非回到客廳,隨意動動身體後走人廚房,由于吃不慣外面的食物,裴心非也會自己下廚,不過手藝還不算頂好;他最想學的是甜食的手藝,卻總是空不出時間。
打開冰箱,他看了幾眼,決定煮盤炒面果月復,反正對他這種以工作為重的人來說,只要不是太糟的食物,他的肚子通常都能接受。
打開收音機,他嘴里哼著披頭四的曲子,著手開始準備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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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一點整,上官連人帶車抵達在裴家大門前。
內心的喜悅隨苦時間的速度頻頻攀升,直到秒針通過十二,準備按門鈴時,卻意外發現大門沒關緊,他攏眉、心一沉,趕緊沖進去。
當他迅速抵達客听,看見躺在沙發上半睡的裴心非後,一顆忐忑的心才放下。
客听與陽台間的落地窗半開,午後微風徐徐,暖陽的光影映照在裴心非的臉上,更顯得他皮膚的白皙。
上官腳步放輕,慢慢靠近熟睡的裴心非,然後靠坐在桌子,仔細欣賞他的睡臉。目光不離地直望著他喜歡的人,上官的唇角不禁上揚幾分,臉上洋溢的是平常難得一見的幸福神情。
許久後,他不再只滿足于眼楮的幸福,左手也伸出輕觸裴心非的臉龐,指尖的觸感讓他心跳莫名加快,在靜謐的室內里可經易听見自己的心髒為他跳動的次數。
當他輕輕地攏齊裴心非散在額前的柔軟發絲,對他的狂熱迷戀使得自己體內的溫度漸漸上升,雙唇干燥起來。
感覺到體溫上升,上官倏地收回手,當下阻止自己快要爆發的感情。他慌地起身,不小心踫到桌邊的干燥稱,踫撞的聲音吵醒了裴心非。
裴心非睜開眼,眼神里的詫異讓上官趕忙解釋。
「剛剛我發現你家的大門沒關緊,因為擔心你出事,才不請自進,你可別生氣。」他懷著歉意說。
「我家門沒關緊?」裴心非坐起身,報以微笑︰「幸好有你,否則恐怕小偷進來偷光一切,我都還不知道呢!看你好象進來很久了,怎麼不叫醒我?不叫我,可是你的損失呢!」今天剛要上課,裴心非試著把氣氛炒熱。
上官不自覺地露出幸福的神色︰「我不覺得是損失。若是你累,就多睡會兒,不必顧慮到我,反正一開始就是我給你添麻煩的。」
自己喜歡的人露出無防備的模樣,上官看幾次都不覺得厭倦,還希望能多看幾次。
裴心非不清楚上官的用意,只以為他是體諒自己。
「你很懂得體諒,值得嘉許,這樣的優點要記得保持下去。」
「謝謝。」上官其實想對他說,他的體諒只會對他一人而已。
「吃過沒?」
「還沒。」
「我煮了面,你要不要隨便吃一點?」
「好。」
不一會兒,裴心非由廚房端出一盤炒面。
「已經不熱了,不好意思。我本來想幫你再炒過一次,不過炒第二次就不好吃了。」
「無妨。」終于,上官能體會為何總是有那麼多女孩子要送他親手做的點心了。能讓自己喜歡的人吃下自己做的東西,那該是件多麼幸福的事,就好比當下他的情形一般。
「你邊吃、我邊說。今天我就先教你一些基本的常識。」語畢,裴心非拿出相機,開始對上官解說,其認真程度不下于他拍照的時候。
上官雖然醉翁之意不在此,但仍專心听著,因為他不希望自己被踢出師門。
二十分鐘過去了,裴心非的解說也告了一段落。
「最後,台灣的天氣比較濕熱,濕氣很重,為防止鏡頭發霉,鏡頭和機身最好都要收入干燥箱。如何,以上我說的,你有沒有問題?」
「沒有。」上官听得仔細,只差沒做筆記。
「那就好。這里有幾本攝影入門的書,你先拿回去翻翻看,有問題再來問我。如果你好好學的話,我想不出兩個月,你就能跟我進暗房了。三樓是我的暗房,還有一個小小的攝影棚,我很久沒打掃了,下次再帶你上去看。」
上官靜靜地,一直在听裴心非說話,忽然間他停下了,他還覺得有些不習慣;他很喜歡听他說話,清澈的聲音,宛如暖風,直入心底。
「心非,你的意思是說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了?」
裴心非認為課告一個段蓓,結束是應該的,絕不會為了湊時間而又亂塞一通。
「對啊,就連學校上課的第一天都會放水。我雖然沒有放水,不過我以為你才剛接觸這一門,不應該在一開始的時候給你塞太多東西,以免你消化不良,你學校也有課業啊!就拿零碎的時間來培養你這個興趣就好了。」
「放心,我應付的了。」
「你大幾了?」沒事可做,裴心非徑自燃起煙。
「研究所二年級。」
裴心非顯然嚇了一跳,他沒想到上官已是個研究生。這樣的錯認,非關年紀,而是他以他外表的舉動所判定,一個偶爾還會耍耍孩子氣的小子,他實在無法聯想他已是個研究生了。
「挺厲害的,將來前途無量哦!」意識到自己的煙味飄到上官落座的地方,裴心非比了比手上的香煙,立刻道歉︰「抱歉,我沒先問過你,我馬上熄掉。」
上官快他一步握住他的手,拿走香煙放入嘴里,一吸一吐間,白煙拂過裴心非的臉頰。
怞著煙的上官儼然有一股邪魅的味道,像個浪蕩不羈的男人。此時的他下似剛剛男孩純真的模樣,那態度反像個高高在上、慣于發號司令的男人,上官太清楚自己怞于的模樣,很多人都說他怞煙的樣子足以迷倒一群女人,他試過,成績斐然。就不曉得用在心非身上效果如何了?
心非在看自己,他何嘗不是盯著他猛瞧。
有那麼一瞬間,他清楚心非為自己的行為恍惚失神了,不過時間很短,只有短短幾秒而已。
怞了幾口,上官又把煙交還裴心非︰「放心,我會怞煙的,不用在乎會不會影響到我。」
裴心非接過上官怞過的煙,不懂他為何要做這樣的舉動。
「上宮……」
他想問,上官不讓他有機會開口︰「不喜歡就熄掉它。」說完,他動手整埋該帶走的東西。
整理──只是個借口,他不敢再注視裴心非,因為怕會泄露自己對他的感情。
看著他的唇,他會想吻他;听著他的聲音,他會想要他。基本上,光「裴心非」三個字對他來說就是非常強烈的催化劑,所以他怕自己會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裴心非在手中的香煙與低著頭的上官間來回看了好幾眼,最後又把香煙放入嘴里。他沒什麼意思,只是不想傷了上官的自尊。他清楚上官會那麼說就是以為他介意他怞過自己的煙,不過上官都不介意了,他也不該太小家子氣。
「我來幫你。」
抬頭看見裴心非沒有拒絕自己怞過約煙,他心情頓時又愉快起來。
「對了,我能不能看看你的作品?」
「我的……作品?」裴心非內心小小慌了下。「呃……整理好再給你看。」暫時只能以借口搪塞。
既然上官那麼想見天使,要是讓他見看他的作品,不就曝光了?所以說什麼他都不行讓他看到,可是這樣的謊話能維持多久呢?一個攝影師居然拿不出自己的作品來,誰會相信?
「我期待。」
期待──這兩個字讓他備感壓力。
呃,他還是別期待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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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敏感一點的人都能發現到上官變了,變得愛笑了。
第一個發現這點改變的人正是蔣芬楮。
趁著中午,蔣芬楮與上官來到餐廳用餐。
「你最近心情很好,是不是遇到好事了?」
經蔣芬楮一問,上官不自覺想起裴心非。這不上課的兩天,他都以電話佯裝要問問題,藉以拉近兩人的距離。
「是嗎?可能是工作比較順利了。」
瞧見他眼神洋溢著愉悅,那樣的神情蔣芬楮再明白不過。
「不是工作……是情人吧?」
被人一語道破自己的心事,這還是頭一次的事情,上官的雙眼明顯閃過一絲不悅。
蔣芬楮有自知之明地說︰「別氣了!有這麼多女孩子喜歡你,想跟你做朋友,你卻只讓我和你來往,不就是喜歡我直爽的個性嗎?放心吧!我不是笨蛋,早死心了,現在明明白白跟你表示,我、放、棄、了!」
雖然她仍心痛,不過未來總會度過的。上官是個很值得深交的朋友,這是她觀察兩年後的心得,做不成情人,也能當朋友;她放棄的是上官這個情人,但不放棄他這個朋友。
「-以後會遇上比我好上千百倍的男人的。」他很慶幸沒有失去蔣芬楮的友誼。
蔣芬楮不客氣地回他一句︰「當然了!憑我長得這麼貌美,怎麼會沒人追?少看扁我了。」
上官淺笑不語。
「對了,把你的情人形容來听听吧,我實在很關心是什麼樣的女人能擄獲你的愛情。」
想起裴心非,上官的目光柔和地望著餐廳外的庭園。
陽光透過樹葉,點點光亮照在地上,形成美麗的圖案,讓人不禁想徜徉在草地的懷抱里。若要做比喻,心非就是他的大地、他的最終懷抱。
他對他,就是這樣的感覺。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愛上心非?
他問了自己這個問題許久,最後才得到一個答案──他愛心非是沒有埋由的,愛就愛上了,哪來的理由呢?
「喂!請回神好嗎?別在那里一個人幸福了,說出來讓我分享一下嘛!」見他久久不語,蔣芬晴出聲催道。
上官回神,望著蔣芬楮。「很抱歉,我不能說。」
「為什麼?」蔣芬楮一臉不明白。
「別問了。」他淡淡地吭聲。
幸福的感覺在瞬間凍結,兩人間的氣氛一時尷尬。
「上官,你是不是愛上不該愛的人啊?」蔣芬楮大膽地猜測。
上官收拾餐盤,徑自起身︰「-慢慢猜吧,我要去工乍了。」
他愛心非沒錯,但那是秘密,是專屬他的秘密,他永遠都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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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寂寞的夜。
明明再二十個小時後就能見到裴心非了,今夜的上官仍然強烈地想听听他的聲音,但舉起電話後,他忽然瞥見牆上的掛鐘已過了十一點半,隨即,他的手又緩緩放下。
不過最後,他仍是拿起電話撥了出去,因為他的理智投降了。
電話響了兩聲,很快地被接起來。
上官沒來得及報上名字,裴心非像是早就知道似的直接喊出他的名字。
「上官!」
這樣的默契行為給了上官一個小小的驚喜︰「你怎麼知道是我?」
「呵!這兩天你都差不多這時間打來,習慣了就會等。不過今天比較晚,工作很累?」
裴心非體貼溫柔的話透過電話別有一番韻味。
上官莞爾。是沒錯,他們兩人每天以電話聊天的時間都勝過見面的時間;在電話里,裴心非的眼神不會觸動他的心靈,他比較能輕松地與他交談。他們什麼都聊,聊攝影、聊工作,偶爾也聊聊電影,這今他發覺心非的嗜好與他的差不多。
他們愛看偵探片、愛喝咖啡、愛旅游,他們甚至還約定假如有機會,他們要一起去環游世界一周。
其實做什麼、去哪兒都無所謂,他在乎的是身邊的人是不是裴心非而已。听裴心非說習慣自己的電話,他相當高興。
記得大一修了一堂心理學的課,一學年的課里教授說了什麼,他忘了大半,卻永遠都記得一個理論──制約。
當時教授拿了一個他朋友活生生的例子當做教材。他說一個人若是習慣了一種特定模式,就容易遭到制約,而當那特定模式不在時,就會覺得做任何事都不對,也不想做任何事,只求再度恢復原有的模式,而這種近似上癮式的過程就稱為「制約」。
他對裴心非就是做了這種制約的舉動。
但可笑的是,究竟是誰制約了誰?他已經搞不清楚了。究竟是他習慣每晚听心非的聲音而下意識拿起話筒,亦或是心非習慣了他的電話鈴聲遭他制約呢?
可無論誰制約了誰,他都覺得幸福,只要對象是裴心非,他不會在意這些;就算被制約的人是他,也心甘情願。
「工作還好,只是剛剛看書看得太入神,本不想打電話吵你,但這個問題困擾我一整天了,所以……」
「什麼問題,你盡管問,我有義務為你解答的。」
「連感情上的問題也行?」他故意調侃他,若他有沒有辦法解決。
裴心非沒有接腔,顯然也愣住。
「你有這方面的問題?」
「很奇怪?」
「嗯……我是覺得你早該有個要好的女朋友才對。」
「為什麼?」
「你的條件不錯啊。」
「那你呢?你的條件也不錯,有沒有……女朋友?」上官擔心地問。
「不會有女孩子願意陪我去非洲的,所以我要有女朋友就比較困難。咦?我們不是要討論你的問題嗎?怎麼繞到我身上了?說說看你的問題,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若說他願意陪他去非洲,不知心非願不願意讓他跟?
「嗯,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我清楚只要我一說出來,我身邊的人絕對都會反對的,可是……我沒有辦法,因為我已經──」
「已經陷下去?」裴心非徑自接腔。
「對,我對他的感情已經無法收回,我也不會放棄他,就算他不愛我,我也不打算離開他。」
裴心非沉吟了聲,回道︰「上官,我是個旁觀者,所以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糾葛是怎樣,不過既然你清楚是個錯誤,就不該繼續了,也許你現在會很困惑……」
上官搶下他的話︰「我已經不困惑了,我很明白我的的確確是愛上他了,這輩子,我只會愛他而已。」
他在試探!試探裴心非對他這樣的愛情方式會有何感覺。
「上官,若要我來說的話,其實我相信這世界上是不會有什麼人不能去愛的,愛情、親情、友惰,無論哪一種方式都是愛的表達。你的愛情很直接、很濃烈,所以……我只能希望你的這份愛情不要去傷到任何人。不管你愛誰,都不要傷了對方的心,曉得嗎?」
「我不會去傷害他的。」不過他的這份熾愛注定會傷到人。
「上官,這是你的事,你要冷靜想想,好好處理。」他只能做到旁觀者的提醒罷了。
「我曉得了,謝謝你。」
電話那頭傳來裴心非的輕笑。「謝我做什麼?我沒幫到什麼忙,只是多說了幾句話。」
「有的,你幫了我了!這樣已經足夠了。不打擾你了,明天……我還能去找你嗎?」
「當然可以,記得吃完午飯再過來。」
「一餐不吃沒關系。」他寧願餓肚子也不願放棄和他相處的時間。
「笨蛋,我會把時間補給你的。晚-,早點睡。」
兩人互道晚安,話筒僅剩嘟嘟聲,上官還痴戀著,不肯放下。
若心非知道他愛的人是他,不知作何感想?是繼續當個旁觀者勸他想開,或是認為他惡心呢?
愛上男人怎會惡心?
他不過是愛上了同樣的性別而已……
「晚安,我的心非,願你有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