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寄遠為了轉換梁少青的心情,其實又有些擔心她獨自在家里,今天便將她帶在身邊,本來說好她當助理做筆記,不過不知怎地最後是他去開會,她則是坐在休息室等候。
休息室很大,有電視、音響以及各種報紙雜志,里頭還有兩道門,一間可以小睡片刻的,一間是餐飲區,她想即使一個人被關在這里好幾天,肯定也能過得非常舒服愜意。
美其名帶她來當助理,結果是晾在角落,她又不喜歡看報紙或是電視,這會兒有些後悔沒有把婚紗資料帶來挑選。
「咦,你是誰啊?」一名男性突然走了進來,扔下這句話不等她回答又直奔餐飲區抱了一堆食物走出來。「你怎麼會在這里?」眼前的女子長相清秀,身材一般,肯定不是線上的藝人。「是來應征的嗎?」
梁少青慢條斯理回答︰「我是跟孫導演過來開會的。」相信這樣的答復足以解釋他這三個問題。
「喔,原來是跟孫導……」男人咬了一口面包後,突然瞠目,一手還指著她,只差沒有吐出你就是犯人的堅定口氣。「你是孫導的誰啊?」
男人幾乎是大驚失色地跳離她,好似她是可怕的妖魔鬼怪,這反應未免太夸張了。
「我是他的……助理。」說是妻子恐怕會讓這男人直接奪門而出,她不太喜歡驚嚇別人,所以還是做點好事。
「原來只是助理啊……」真是虛驚一場,男人長長喔了一聲,頓時松了口氣又坐回椅子上。「那孫導在開會,你怎麼沒過去?不怕他生氣?」
「他很容易生氣嗎?」她倒是沒見愛笑的他生過氣。
男人三兩口吃光手中的面包,又喝了半杯飲料才繼續說︰「拜托,這個圈子誰不知道孫導很少生氣。」
梁少青一頭霧水,不是自個兒腦袋出問題,就是男人國文造詣有待加強。
「你的話很矛盾。」
「哪里矛盾?孫導確實很少生氣,因為根本沒人敢惹他生氣……所有人都曉得孫導交代下去的事情等同憲法,優于一切,不做就等著被他打入冷宮永不臨幸,所以我才好奇你怎麼還傻傻坐在這里,是不想在這圈子混了嗎?」
「我沒有特別想在這圈子混,是他叫我來。」她實話實說。
「喔?」男人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探尋,最後停于她貌不驚人的臉蛋。「孫導最懂得節省資源了,總是一個人當五個人用,怎可能叫你來呆呆坐在這里,薪水有這麼好領的嗎?」
「這我也不清楚,你可能要等他來了再自己問他。」
正在喝飲料的他差點嗆到。「咳咳……叫我去問孫導,你想害我啊!上次一個記者亂報他的緋聞,下場是遭到雜志社開除從此不錄用;還有一次有個經紀公司高層的女兒想攀上孫導,結果……嘿嘿……所以,我可不會白目到拿這些芝麻小事煩他。我看你挺乖的,最好別說謊,是不是想來應征卻找不到門路,還是……你是狗仔?」狗仔若混進來,輪到他不想活了。
「我不是狗仔,真的是孫導叫我來當助理的。」只是最後把她扔在這里罷了。
男人威脅地說道︰「你再不說實話,我要叫警察來了!」
梁少青頓時有種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詞窮。「我真的是……」
「叫什麼警察?」休息室門沒有關緊,孫寄遠經過的時候赫然听見有人和老婆說話,一听見要叫警察,立刻敏感起來,掌心一推直接步入,冷冷瞪著背對自己還矮自己一個頭的男人。
「孫、孫導?」男人轉過頭發現是孫寄遠,立刻白了臉色。
「是、是這樣的,這個女人說是你帶來的助理,可是她卻坐在這里偷懶,我擔心她是溜進來的狗仔才會想要報警嚇嚇她,我不是真的要報警啦!」怎麼今天的孫導看起來比平常還要凶狠,他好怕工作不保喔!
孫寄遠看了他一眼,不甚有耐心的他隨即調開目光,柔情地注視老婆大人。「抱歉,剛才不是開會只是在上一堂震撼教育課程,所以不方便讓你進入,因為我怕其他人的凶狠樣會嚇到你。」
孫導,你比較嚇人吧?
一群跟著走出來的人這時也聚集在休息室門口,望著說謊不打草稿的孫寄遠,臉上不禁多出好幾條黑線,可沒人膽敢鼓起勇氣跳出來指著孫寄遠的鼻子大罵他是表里不一,吃人不吐骨頭兼害死人不償命的鬼夜叉。
這次要開拍的MV片名是「鬼夜叉」,這個創作型歌手竟能將他們的心聲描寫得如此貼切,肯定大賣啦!
嗚嗚嗚,一想到布景得重做、地點得重找,還得換個飄逸之中帶有艷麗姿色,又不可少了一抹清純的女主角……他們就頭很痛、胸很悶,無奈這個鬼夜叉導演拍出來的東西就是有質感,有強烈的個人風格,不僅客戶們會豎起拇指稱贊,觀眾同樣贊不絕口,他們私底下也是褒多于貶,因此只好為了五斗米折腰,乖乖配合,免得孫導一個不高興又整得他們死去活來。
唉,是不是每個藝術家都會如此堅持風格呢?
風格真是個虛幻又不切實際的東西,偏偏孫導就愛風格這個鬼東西。
「待會兒才真的要開會,你陪我過去吧!」孫寄遠直接牽起她的手,臨走前對始終不敢再抬起頭的男人說︰「她是我老婆。」
孫導有……老婆了?
這件事情可比孫導生氣還要更令人震驚萬分,那個向來恣意妄為慣了,過去又經常與女性藝人沾上邊的花心導演竟然有老婆!這可真是跌破眾人的眼鏡。
看來,孫導的老婆應該更厲害。
「你很難相處嗎?」
梁少青剛剛有注意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似乎都很懼怕這個孫導。
「你覺得我難相處嗎?」孫寄遠淡笑反問,壓根找不到一絲難相處的味道來。
「可是我看其他人好像都很敬畏你。」
「那是因為我是導演,他們是尊敬我。」
「你確定我還要跟著你?」她比較擔心他得裝得辛苦,她失憶可不代表傻了,這男人怎麼看都不像很好相處,會在她面前裝乖大概是因為他們是夫妻,真是個好可愛又好傻氣的男人。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里,今天就當作出來散心,什麼都別管,還是說你不想和我在一起?」要不是工作契約已經簽下,他真想扔下不管每天摟著心愛的老婆。
突然,她想起尤芝欣說她是幼稚園的老師的事情。「好是好,那等這件事情結束,我可以再回去工作崗位嗎?反正失憶已成定局,但並不表示我不能工作,每天待在家里真的很讓我沮喪。」雖然丈夫已經拒絕,但她仍想爭取。
「你寧可上班也不願陪我?」他直接解讀成對自己最不利的情況。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我發現我很喜歡小孩子,每次在公園散步看見小孩子,我就會很高興,非常想親近他們。」
她這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不禁感染了孫寄遠,他一直沒有忘記她在幼稚園工作的樣子,無論那些小鬼頭有多頑皮,到了她手上總是會自動乖乖不會亂來,他很喜歡她工作時的表情,深深吸引著他。
「我還記得有一次你的幼稚園跑進去一個搶劫現行犯,他拿著刀子逼迫你們,若你們不從就要殺害學生,他也真的要抓學生當人質,結果你一听他要傷害學生,立刻抓起椅子和搶匪對抗……」
梁少青听了瞠目結舌,原來她有這麼勇敢啊!
「我事後知道狠狠罵了你一頓,如果需要你出面,那麼根本不需要警察了。」
他還記得梁少青當時被他罵得狗血淋頭,剛死里逃生的她也乖乖任他罵。
「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
她說了和當時一樣的話,也露出同樣的委屈表情。
「少青,我曉得你責任感很重,可是我要你知道,不只是小孩子們受傷有人會擔心,你受傷了我也會難過,所以真的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我答應你。」她笑得很甜。
「那麼,等事情結束後,你再回去上班。」
他很清楚少青有多喜歡小孩子,雖然將她鎖在身邊能讓自己安心,但他寧願令她開心。
拍婚紗照的日子近了,梁少青最近就忙著挑選她喜歡的婚紗,以及整理書房那一堆私人物品。
每次都說要一次清理干淨,偏偏就是抽不出時間,既然暫時都無法出門。她決定今天一次整理完畢,免得一直擱在心上。
她先從書籍開始按理,每本書都稍微翻閱,再用干淨的白布擦拭干淨後放入丈夫為她準備好的空書櫃里,就在她擦拭一本精裝散文集的時候,竟然從書封和書的夾層之間掉下一張相片,拾起一看,是她和一個陌生男人的親密合照。
男人擁著她,她則是歪頭靠在男人肩上,她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痕,即使無法分辨出是什麼心情下拍攝這張相片,但她總覺得以自己的個性絕不會和丈夫以外的男人有如此親密的互動。
他是誰?
梁少青隨即翻過相片,後面寫著時間是去年八月,地點在宣蘭。
頓時,她心底瞬間一冷。
她和丈夫結婚兩年,去年竟和這男人出游,還照了如此親密的相片?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梁少青慌得連相片也抓不住,任其落在地板上,明明是一張非常輕的相片,當它落地的瞬間竟然產生一股足以震撼大地的力量,她險險也站不穩。
難不成這是她的外遇對象?
她心頭頓時一片混亂,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孟安芬,本想打電話過去,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跑一趟,她想很快會回來應該不會出事,于是叫了輛計程車直奔好友的律師事務所。
「孟律師,很抱歉得耽誤你的上班時間。」
孟安芬起身相迎,她記憶力過人,記得眼前這兩位是偵辦好友車禍的警察。
「兩位,請坐,能夠幫得上忙,我會盡力。」她也對那場車禍意外有種種的懷疑,好友個性善良從不與人結怨,她實在想不到會有誰想害她,至少在她的名單之中確實沒有這樣的人。
「是這樣的,經過我們調查以後,發現梁小姐出車禍之前被人保了四千萬的意外險,而且是分別在不同的兩家保險公司,再加上她的車子是經過人為破壞,我們懷疑這是一樁預謀殺人。」
「我能不能大膽猜測,保單受益人是不是她丈夫?」
「沒錯,確實是她丈夫。」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說,她丈夫為了錢企圖想殺她?」這可能性似乎非常大。
「我們也不排除有共謀,我們正從這方面著手調查,不過有些進展我們還不方便透露,敬請見諒。」
「我曉得這是你們的職責所在,不會刁難。坦白說,我也相信應該有共謀,因為我朋友最近發現有人跟蹤她,不久前差點被車子撞到,我非常相信這些都不是偶然,應該是另一個共謀在得不到這筆錢後仍企圖想殺害我的朋友。」
「有發現什麼嗎?」
「是一輛黑色BMW的車子,地點是在……」
警員謹慎抄寫下詢問內容,孟安芬也終于松了口氣,因為事情總算快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