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有家知名的武術學校,雖是華人創辦,但網羅的學生來自世界各地。
舒家原本有個傳統,舒家男丁一滿八歲就送進武術學校,念到十三歲再轉學念一般初中,這傳統自然輪不到舒令剴頭上。
舒青鴻和武術學校的高層交情不錯,那晚,幾位和舒青鴻私交甚篤的武術教練應邀到山莊用餐小聚。
在晚餐餐桌上,小蘿卜頭一個的舒玉驕傲地宣布,她想習武!
「女孩子學什麼武術。」舒青鴻面無表情,坐在餐桌尾端的舒令剴暗暗為舒玉捏把冷汗,這些年他越來越懂得看父親臉色,他知道父親頗不高興。
舒青鴻相當重男輕女,對獨生女並沒有太多關愛,但,也許是對程群玉的愧疚感使然,他一直未對舒玉太嚴厲,更何況小丫頭也不太買他的帳,她只听她母親的話。
他們父女的關系一直不太好,對舒玉來說,父親只是她和母親之間的闖入者,在五歲以前她的世界里一直只有母親,而在父親出現後,母親就時常愁眉不展,至于舒青鴻,他更不覺得有必要和女兒親近,該給的給足了也就夠了,只要她別太撒野,他都由她去。
舒玉把頭一抬,雙手抱胸,揚聲道︰「我要保護媽咪!」
桌尾的舒令剴嗆咳了一下,很快地隱忍住,低頭斂住笑意,而程群玉不明所以,溫柔地笑看著女兒,只覺窩心。
「妳媽咪不用妳保護。」舒青鴻冷淡地道,覺得這話題沒必要繼續下去。
年紀小小的舒玉卻認為,爸爸一定是怕她變得比他厲害,擔心下次他再鎖住媽媽的房門時,她會一腳把門踹開!她好不甘心,正想抗議,坐在父親右手邊的白發老爺爺卻開口了。
「其實女孩子習武也沒什麼不好,武學有陽剛的流派,也有陰柔的流派,但重點都在強身,何況女孩子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身為舒家千金,其實學一點防身技巧對她也是好的。」老先生是舒青鴻的恩師,說起話來自然有分量,舒青鴻也不像對待其它人一樣傲慢,听完恩師的話,像是有些動搖了。
「讓學點防身技巧是很好,可是你們學校不是要住校?」程群玉舍不得女兒,她還那麼小,打從出生起就沒離開過她。
「老師即將退休,不知道您有沒有意願搬到山莊來,順便指導玉?」听見妻子的話,舒青鴻轉念一想,提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玉這丫頭老是在他和妻子獨處時躲在暗處,只要他想和妻子親近,她就像斗牛犬一樣沖上來咬他,怎麼講都講不听,藉這個機會讓她忙一點也好,再說,恩師所屬的派別首重修身養性,也許能治治這丫頭讓他傷腦筋的怪脾氣。
白發老人想了想,才道︰「讓我考慮看看吧。」
後來,老人家還是在山莊里住了下來,他發現比起剛愎自用的舒青鴻,他和舒玉還更投緣,舒玉很聰明,資質也適合習武,讓他很慶幸自己收了這名關門弟子,若非她志不在修行,也許會是他這輩子最得意的門生。
夜晚,舒玉又蹦到舒令剴床上。
「臭把犮又在欺負媽眯!等我學會武功,我就可以把門踹開!」
現在他們入睡前總會在床上聊天,大多數時候都是舒令剴坐在床上看小丫頭蹦蹦跳跳,這會兒小丫頭正氣呼呼地站在床上,還擺出李小龍的姿勢,瞪著
空氣中假想的父親形象,揮拳、抬腿,不過床太軟,小丫頭重心不穩,往後一倒,舒令剴張開手臂將她抱滿懷。
「我覺得」舒令剴實在不知該怎麼告訴妹妹,父親真的不是在欺負阿姨。「也許阿姨並不希望妳把門踹開。」
舒玉躺在舒令剴身上,由下往上看著他,一臉困惑。「因為我會把門踹壞嗎?但是我會踹小力一點。」
不是大力跟小力的問題吧?舒令剴傷透腦筋,只好道︰「其實父親和阿姨是在玩游戲。」
舒玉好奇地坐起來,轉身與他面對面。
「什麼游戲啊?」原來爸爸這麼壞心,竟然把門關起來不讓她一起玩!可是為什麼玩游戲要月兌光光?媽媽還會一直發出奇怪的聲音?
舒令剴真想知道在其它家庭里,哥哥會不會負責解釋這種問題?他實在很頭大啊!
「那是大人才能玩的游戲。」他只好硬著頭皮解釋。
舒玉又擰起眉,雙手抱胸,挑眉沉吟,一副人小鬼大的嚴肅模樣,看得舒令剴暗暗覺得好笑。
好吧,雖然要解答這類問題讓他很傷腦筋,但的反應實在很可愛。
「那,等哥哥變成大人,你也會玩嗎?」她竟然一臉期待地問。
「這應該吧。」舒令剴臉頰泛紅。
「你知道怎麼玩嗎?」她都不知道有大人才能玩的游戲,但哥哥卻知道,所以哥哥一定知道要怎麼玩大人的游戲!大人好奇怪,老是叫她不要貪玩,自己卻到了睡覺時間還在玩游戲,太令人不滿了!
舒令剴頓時有種自掘墳墓的無力感。
「其實我還沒學到那里。」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還用學的咧!可是他真的被問倒了啊!
「學校會教嗎?」舒玉更好奇了。
「好像會吧。」舒令剴決定趕緊轉移小丫頭的注意力,「很晚了,該睡覺!」他掀開被子,讓小丫頭先躺進來。
舒玉乖乖蹭到哥哥旁邊,挨在哥哥身旁躺下,一雙眼楮卻睜得老大。她的好奇心還沒有滿足,哪可能就此作罷?果然,不一會兒她又提出要求了。
「那,哥哥你學到了以後,要來教我哦!」她才剛開始到學校上課,卻好失望,因為學校教的東西都好無聊。她很想快點學會大人的游戲,這樣她就可以叫爸爸滾開,自己跟媽咪玩。
不過哥哥都還沒學到,更不用說她了,所以她想等哥哥學會了,就可以先教給她。
「」舒令剴覺得渾身燥熱,心跳也因為心虛而快了好幾拍。
別想太多!別想太多!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但年紀小不懂事,才會童言無忌,他絕不可以想歪!
「睡覺了。」他不正面應答,想呼嚨過去,轉身把夜燈調暗。
但他低估了小丫頭追根究柢的決心。
「哥哥,好不好嘛!」小丫頭又整個人巴到他身上,開始盧他。
「什麼好不好?」他裝傻。
「你要教我玩把拔跟媽咪玩的游戲,不然我只好去叫別人教我」
這怎麼行!舒令剴連忙道︰「妳不可以去問別人!」雖然小丫頭頂多會問山莊里的佣人,但真的問了,父親和阿姨可就尷尬了!
「為什麼不可以?」大人的游戲規矩好多哦!要長大了才能玩,還要月兌光光,又不可以問別人,這麼麻煩的游戲會好玩嗎?可是把拔跟媽眯天天都在玩,應該是很好玩吧?
「你又不教我」她委屈地咕噥道,還絞起手指,噘起小嘴,像沒人要的小可憐。
舒令剴閉丁閉眼楮,嘆氣。
「好啦」他只是情非得已,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小丫頭笑開丁,開心地抱住哥哥,大方奉送口水兼香吻。「哥哥最好了!那也教哥哥武功!」
「不用了。」他對習武沒興趣。
「那哥哥以後要是被壞人欺負怎麼辦?」小丫頭擰眉,好擔心,未了靈機一動。「好吧,以後會保護哥哥,有壞人欺負哥哥,就啊噠!啊噠!把壞人揍扁!」她學著李小龍在電影里的樣子,彷佛真有那麼一回事。
舒令剴好笑地睜開眼,看著宣告完畢後往他懷里鑽的小丫頭。
在這座冷宮里,他和母親得戰戰兢兢地看父親臉色生活,母親從來沒有意願保護他,雖然他總是告訴自己,身為男子漢,本來就應該是他保護母親。
小丫頭卻說,她要保護他呢!
舒令剴年少的心仿佛被溫暖的流水包圍了,令他飄飄然,胸中又有些輕甜滋味蕩漾著。
想到要習武,變得像李小龍一樣厲害,還可以飛踢討厭的爸爸,舒玉就興奮得睡不著覺,在哥哥懷里扭啊扭,翻來覆去。
舒令剴暗暗覺得好笑,想了想,誘哄道︰「妳乖乖睡覺,哥哥唱歌給妳听好不好?」他听講過,以前在鄉下,阿姨會在她睡不著時唱歌給她听。
小丫頭听了,當然開心不已。「好啊、好啊!」她的哥哥最好了!
不害臊的丫頭又嘟起嘴,往哥哥臉上親了好幾下,親得他滿臉口水。
她是小狗啊?舒令剴好氣又好笑,替她將棉被拉整好,收攏懷抱,輕輕地唱起了「夜玫瑰」。
那是學校里一位猶太裔同學教他的,他的記憶力本來就好,那麼優美的旋律,雖然不懂歌詞,听著听著卻也背了起來。
夜色降臨,讓我為你吟唱一曲愛之旋律
年少的他不知道,曲子里那溫柔的語言細細傾訴的,其實是一段段纏綿動人的情話。
***
舒令剴上了高中之後,雖然舒青鴻依然供他念書和生活開銷,但他還是盡可能靠自己拿獎學金。
舒青鴻對這養子的戚情是矛盾的,他恨不得這個優秀的孩子是自己所出,可是每當他看著舒令剴分明就是歐亞裔混血的臉孔,他就想起繭子的背叛!
他想栽培舒令剴,讓他這輩子都必須記著他的恩情,但又不願他接觸家族事業;他沒趕走他們母子,因為不想身為男人的屈辱宣諸于世,也因為繭子很明白除了蔚藍山莊之外,他們母子無處可去,所以處處委曲求全。
舒令剴也知道母親有多小心翼翼,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舒家添麻煩,並且力求表現,等他有能力了才能帶母親離開蔚藍山莊,學業對他來講其實算是輕松了,但他沒有能夠輕松的本錢,每一項科目都要盡善盡美,否則等著他的只有母親的歇斯底里和「父親」的冷眼與嘲諷。
相比之下,就算成績老是吊車尾,舒玉依然我行我素,高興就念,不高興就逃課--爸爸不高興?那又怎樣,她才不甩他呢!反正那個昏君也拿她沒辦法!
晚上九點,舒令剴照例在房間里看書,入秋了,明明天氣開始轉冷,房里又沒炭火,他卻還是坐在窗邊,而且任由窗戶大開,每讀到一個段落便看一下表,接著擰起眉,像有些坐立難安,半晌才說眼自己繼續念下去。
九點半,窗邊傳來怪聲,他放下手中的書,栘步到窗前。
「,妳又不走正門了。」他嘆氣,看著少女身手矯健地翻身入內,原本帥氣無比的姿勢卻因為圍巾勾到了樹枝,害她整個人就要往後栽倒。
她沒尖叫,因為知道沒必要,果然一雙手很快地將她整個人抱住。
「小心!」舒令剴嚇出一身冷汗。
她躺得很大方,他看得很心驚啊!這丫頭明明在人前都精得很,卻老是在他面前出狀況,他的臂力都是給她訓練出來的。
舒玉順勢將頭枕在舒令剴肩上,伸手環住她的頸項,懶洋洋地攤在他懷里。「好累哦!」她蹭著舒令剴的頸窩耍賴。
「去洗澡睡覺了。」他哄她。
舒玉卜將瞼埋在他頸窩,咕噥著他听不清楚的話語。
「嗯?」雖然知道這丫頭在要賴,但舒令剴還是沒放開她。
也許太習習慣她的撒嬌了吧,這在他們之間似乎已經再正常不過,這丫頭一被男同學惹毛就踹得人家住院打點滴--雖然舒令剴到現在都不相信她真的踢斷那名同學三根肋骨--但因舒家財大勢大,最後對方也沒敢追究,讓他們私底下賠錢了事。
十四歲的舒玉,在學校里是出了名的惡女,沒人敢惹,偏偏舒令剴卻覺得她像小貓咪,有時甚至懷疑那些指控者根本是含血噴人,他家明明很乖又很愛撒嬌的!
舒玉的臉頰貼向哥哥,跟習武的她不同,舒令剴雖然身體不弱,但是在沁涼的秋夜里卻開著窗子,還是讓他的手和臉頰有些冰涼。
「天氣那麼冷,你干嘛不關窗戶?」舒玉一邊用臉頰蹭著他的臉,一邊將手貼上他另一側的耳朵,想為他驅走寒意。
「是為了誰啊?」舒令剴沒好氣地應道,走向沙發把賴在他身上的小妮子放下,不料科她卻硬拉著他一起坐下,還整個人順勢往他懷里窩。
「上次是誰為了開我的窗戶,差點整個人摔下樓?我可不想看到一團小肉醬!」他說得輕松,實際上那天他的心髒都快被嚇停了!
舒玉嘟嘴,搞了半天還是她的錯?「上次是失誤!我有很多次成功紀錄啊,就只有那一次不小心嘛」
「一次就夠了!」
「好嘛。」她再想別的辦法好了,最近要溜進哥哥房里都會被老爸叫到書房念一頓,他還開始安排眼線站在哥哥房門外呢!她能不偷偷模模嗎?舒玉心里犯嘀咕,卻沒忘記自己當暖暖包的使命,抓住舒令剴的手,看似在玩耍,卻是把自己的溫暖分給他。
舒令剴垂眼看她像小貓咪玩耍的動作,/心里其實也知道她的體貼,他並不是文弱書生,體育成績和其它科目一樣優秀,只是和這小妮子比起來只能算是個正常人罷了,吹一夜冷風手當然冰冷了。
「好了,我都快被妳搓到冒煙了,快去洗澡吧!」他笑著柔她頭發。
「我要用你的浴室。」她每次從房間溜出來可都是精心策畫過,今天也是先走大門回自己的房間,再從窗口爬到舒令剴房間,現在溜回去一定會被老爸的眼線發現,跑去跟老爸告狀。
舒令剴有時也覺得應該制止舒玉對他這麼沒有男女之防地親近,可是他舍不得拒絕她,更因為他心里有一部分情戚還戀棧著過往兩小無猜的時光,不想這麼快就正視她與他終究必須分別去過各自的人生,然後男婚女嫁,再也不能親密如昨。
在舒令剴沉默下語的當口,舒玉早就自動自發地跑進他的浴室,外頭的更衣室里有她之前留在這里的衣服,反正佣人不會進來替舒令剴整理房間,有時舒玉不免覺得老爸很小氣,他自己對媽咪不忠在先,竟然還不準繭子阿姨外遇,他和繭子阿姨又沒結婚所以偶爾她會跑來幫哥哥整理房間。
舒玉將月兌下的衣服亂丟,泡進澡盆里時,看著內衣掛在門把上,內褲吊在瞼盆上,又覺得有點心虛了。
好啦,其實她只有「偶爾」覺得很過意不去時,才會幫哥哥整理房間,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來制造髒亂讓哥哥整理的
舒玉穿著小熊睡衣走出浴室時,發覺舒令剴已經把窗戶關上,不過還是在看書。
老爸常念她,為什麼她不能像哥哥一樣,偏偏像只不象話的野猴子?其實她不在意這麼被比較,她承認她不肖,這大宅子里所有人都對老爸唯唯諾諾,如果連她也這樣,那老爸真的會變成不折不扣的暴君了!更何況她最以哥哥為榮了,才不會嫉妒他的好成績。
舒玉蹦蹦跳跳地蹭到舒令剴身邊,靈巧地鑽進他懷里偎著。
寒冬又要到來,哥哥還得常常念書到深夜,她最愛自動自發當小書僮,幫忙到樓下泡一杯姜茶,或者窩在哥哥懷里當大暖暖包,嘻嘻。
「妳先去睡覺了。」舒令剴說道,這丫頭老是為了陪他,最後自己打起盹來。「今天要看的範圍比較多,會看得比較久。」
「有什麼關系?你看你的嘛!我自己找事做。」她還是賴著不走。
「好能找什麼事做?發呆?」他故意取笑她,卻也知道那是因為舒玉不想打擾他,總是在他懷里安靜如小貓。
「我喜歡發呆不行啊?還可以作白日夢耶!嘻嘻」在他面前,舒玉完全是個嬌憨的少女,一點也不避諱自己傻氣的想法,哪還有學校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惡女模樣?
舒令剴一陣好笑,「什麼白日夢?」說要趕她,卻還是將她抱攏在懷里,這丫頭也不加件披肩或外套,竟然只穿著一件睡衣就跑出來了!
舒玉坐沒坐相地向後躺進哥哥懷里,捧著臉,笑得神秘兮兮。「才不要告訴你。」她害羞地滾來滾去。
「長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哥哥要去旁邊當老頭了。」
「哥哥才不是老頭,人家會害羞嘛!」她想要夢見她的白馬王子,可是她預想過白馬王子的各種樣于,結果不是沒哥哥聰明,就是沒哥哥好脾氣,要不然就是沒哥哥笑起來好看,或者根本是個書呆子,不像哥哥允文允武。
不是她在自夸,她哥哥超強的,還有胸肌耶!學校那些臭男生胸部不是瘦得只有排骨,就是肥到要穿,難得正常點的卻毛一堆,她要抱毛茸茸的寧願去抱她的泰迪熊啦!
看著舒玉懶懶地將頭枕在他胸口,舒令剴突然想起住事,忍俊不住抱地輕笑道︰「以前愛吃我豆腐的小丫頭真的長大了,還會害羞啊?」想當年她對他的胸部捏過來模過去,可下知害羞兩字怎麼寫。
「我哪有吃你豆腐?」這麼好康的事她怎麼可能沒印象?舒玉坐起身,目光在舒令剴身上來回游走,想象著自己最想吃哪里的豆腐?
哇!結果是她每一處都想吃,要是能吃她早就吃了好唄!
「我真的有吃過嗎?」她涎著臉的模樣讓舒令剴好氣又好笑,接著竟還伸出咸豬手模了模他的胸口。「那現在能不能吃啊?」
「不行,妳給我乖乖去睡覺了。」他板起臉孔,擺出當哥哥的威嚴。
「蛤」舒玉又撒嬌,軟軟地倒回他懷里,還像毛毛蟲似地蠕動著與他貼得更緊。
舒令剴突然身體一僵,還閉著眼演毛毛蟲的舒玉听到他的怞氣聲,不解地睜開眼。
「,妳去把內衣穿上。」他別開眼,逼自己把注意力栘回書本上,斯文的俊顏上卻一片潮紅。
「可是要睡覺丁耶,穿著睡覺好悶。」
舒令剴這會兒連耳朵都紅了,「妳該回妳自己房間去睡了,總不能老是往我這邊跑。」
舒玉受傷地看著他,「你也跟臭昏君一樣,他不準我跑來找你,你也不準我來」
她的話卻讓舒令剴一凜。父親已經注意到了啊!那麼他們能如此親密相處的日子也不多了,他在心里嘆氣。
「父親的顧慮是對的,妳不應該任何事都要跟他唱反調,至少這件事他說的沒錯。」他雖然寵她,但不代表不會糾正她,從來不听父親的話,那就只有由他來扮演好兄長的角色了,大多數時候是听話的,只有少數時候他會屈服在她的撒嬌和自己的心軟之下。
听見他的回答,舒玉更難過了,「你就這麼嫌棄我」
「我不是嫌棄妳,,妳已經是大人了,我是男人而妳是女人,不能像以前一樣那麼隨便,會被別人說話的。」他依然耐心地好言勸解。
我是男人而妳是女人
不知為何,這句話在她心里掀起了微妙的蚤動,她厘不清,而眼前有更重要的「權益」必須爭取到底。
「我如果把內衣穿上,就可以留下來?」她退而求其次。
舒令剴沉默了,好半晌才嘆氣道︰「妳總有一天要學會一個人。」
「我不要」她噘起小嘴,又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我不管,我不要嘛!」她直接推倒哥哥,整個人像無尾熊一樣,巴住他不放。
舒令剴向後仰倒,只覺頭昏眼花,這妮子力氣真不小,他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之前那位男同學會斷三根肋骨了。
「」一他聲吟著開口,卻發現小妮子抱著他,小臉埋在他胸口嗚咽著,而他胸前的衣襟已濕了一片。
「。」他嘆氣。
「嗚嗚嗚」舒玉也不怕被笑話了,哭得更大聲,更淒慘。
哎,如果人人都有無法抵御的死袕,那他的死袕就是舒玉的眼淚,再怎麼堅持防守,也只能舉雙手投降。
舒令剴遲疑了一秒,雙手仍是圈住了舒玉,將她抱在懷里的感覺是那麼美好,不只是因為體溫相貼,還有心里的踏實感,什麼也比不上啊!
但,他們還能擁有這些到什麼時候呢?舒令剴拍了拍小妮子因為怞噎而一顫一顫的背脊,下巴貼著她的發頂。
「別哭了,我不趕妳就是了。」唉
舒玉抬起頭來,臉上又是鼻涕又是淚水的,看得舒令剴好笑又心疼,伸手怞了面紙來替她擦臉。
「真的不趕了?」
「嗯。」
「以後都不趕?」
舒令剴擦拭的動作停了停,半晌沒再開口。
他的沉默讓舒玉難過極了,豆大的淚珠又一顆顆滾落。
「我知道」她垂下頭,咬住唇,看得舒令剴心里更難受了。「以後你要文女朋友,我就不可以一直黏著你」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但她不懂,為什麼她不能和哥哥在一起?
舒令剴愣住了,沒料到她會這麼想,「這跟我會不會交女朋友無關,而且就算我交了女朋友,還是我最重要的人。」曾幾何時,他最重要的人不再是母親,反倒是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而這麼坦白地把話說出口,為什麼又讓他的心里有種奇妙的忐忑與緊張?就好像
好像坦承了一件不能對人訴說的秘密那般。
舒玉抬起頭,眨著淚眸,「真的嗎?」她真的是哥哥最重要的人?她突然覺得好開心啊!
「真的。」見舒玉笑了,那些怪異的不安反倒是其次了。「別再胡思亂想,快去睡覺吧!」而他則需要冷靜冷靜。
好不容易能留下來,舒玉當然只有乖乖听話的份,她雙手抱住舒令剴,要說有什麼是她到世界末日也戒不掉的,一定是想親近哥哥,想對哥哥撒嬌的渴望吧!她軟語道︰「讓人家再陪你一下下就好。」
听見她用這麼可憐兮兮的語調乞求著,舒令剴怎麼拒絕得了?哪怕渾身燥熱,不知何時深埋的奇妙曖昧終于成熟,破土而出,他仍然無法拒絕她。
舒玉真希望哥哥永遠只屬于她,但她明白,這樣的想法很自私。
她十四歲的生命里,第一次感受到無奈,想嘆氣,人說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其實是因為離開了天真無邪的歲月,初嘗愁滋味,才會那麼輕易感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