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老爹和老媽嚷著說為什麼你結婚了,他們卻不知道?我覺得你是超過了點,你追老婆時可是差點全家出動,結果咧!你現在竟然把大嫂藏在你的島上,我說人家用金屋藏嬌,你更厲害,簡直金島藏嬌……」電話答錄機里傳來黑家不知哪個性格活蹦亂跳的小弟僻哩啪啦地說個沒完,阮燕曦像偷听到了什麼不該听的留言,小臉蒼白,兩手絞在一塊。
在島上,若黑恕寬沒陪著她,她就只好自己找事做,學做新菜,或種種花車,偶爾她會自己動手改變家具擺飾,但昨天黑恕寬難得一臉嚴肅地禁止她再這麼做,地也沒有多想,反正這件事不能做,她就找別的事做,怎麼竟然忘了她已經與世隔絕了好幾個月了?這通因為她不小心按到撥放鍵而偷听到的留言,沒來由地讓她的心往下沉。
這沒什麼。她告訴自己,可是卻無法不介意那留言里說的,她嫁給了黑恕寬,黑家卻沒有長輩知情,仔細想想婚禮當天黑家長輩確實只到了一位。
一個新成員卻沒有長輩的祝福與認可,那算什麼呢?
她果真是他藏在島上的女人嗎?
可是……他的弟弟十妹妹們都來參加婚禮了啊!阮燕曦轉念又一想,暈眩感突然地襲來,她只能緊緊扶住桌子。
「燕燕……」黑恕寬走進書房,為眼前所見臉色猛地一變,沖上前抱住妻子。「怎麼了?」他橫抱起阮燕曦,大步走回他們的臥房。
「請醫生來!」在走出書房時,他命令一位正在擦拭窗戶玻璃的佣人道。
阮燕曦失去的焦距漸漸凝聚,「我沒事。」她將頭枕在丈夫肩上,卻見他神色凝重,眉心都皺起波折來了,忍不住伸手想撫平它。「只不過是頭暈了一下,女人偶爾有些小毛病,不需要請醫生的。」「我早該請醫生來,拖到現在已經是該死了!」黑恕寬沉著聲,那深海般的心,彷佛正醞釀著火山的爆發,那股怒氣全景針對他自己,地想把燕燕完全據為己有,甚至對帶她離島去做產檢一拖再拖。
「我沒事的。」她仍是安撫地道。
島上的醫生曾為她做了些檢查。這座海島的醫護中心雖然擁有中大型醫院的醫療設備,但比起大型醫學中心仍是不足的,黑恕寬一刻不再拖延地命人準備飛機,要帶著妻子到二十分鐘航程的大醫院去做產檢。
也許該在大宅里安排幾名醫護人員,隨時看著燕燕……他正這麼想著,阮燕曦伸出小手又貼向他的眉心柔了柔。
「醫生都說我沒事了,你怎麼還一臉嚴肅?」她不希望他有煩心的事啊!
黑恕寬看向妻子,握住她的柔夷。
「你為什麼不待在房里好好休息?」他盡力不使口氣听來像是責備,因為這全是個的錯,但只要一想到她可能突然暈倒在大宅的某個角落,而房子這麼大,如果不是他正巧發現,恐怕…「我每天都在休息。」阮燕曦的聲音有些委屈,「我听說你在書房,瑪麗亞要給你送咖啡,我就替她送來。」結果沒想到他人不在書房,倒讓她不小心听到答錄機里的留言。
「瑪麗亞?」黑恕寬眯起眼,從來都不記得佣人名字的他自然是一點印象也沒有。「那是她的工作,怠忽職守的人我沒必要留著。」阮燕曦緊張了起來,從床上坐起身,雙手緊抓著他的衣袖,「是我硬要她把咖啡給我的,你不能開除她「」瞧小妻子如此激動,黑恕寬怎敢違逆她的意思?「我沒要開除誰,你乖乖的躺好,嗯?」他的心髒可受不了她再昏倒啊!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噘起嘴,「醫生都說我沒事了。你真的不能開除瑪麗亞,否則我……我……」她能怎麼威脅他?阮燕曦有些傷腦筋,她丈夫好像沒什麼弱點。
「你只要乖乖休息,不準再忙些有的沒的,我就誰也不開除。」黑恕寬反倒抓住她的弱點,以此威脅。
「我又沒生病。」她可憐兮兮地囁嚅著,卻听話的躺回床上。
黑恕寬忍不住嘆息,撫著她的臉蛋,傾身在她頰邊嗅聞親吻著。
「燕燕,身為女人,你這麼遲鈍,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他吻了吻她嘟嘟的紅唇,又好氣又心疼地道。
她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會意過來,驚訝得小嘴微張。
「你……我……」她雙手撫向自己的月復部。
「終于發現了嗎?」他笑著點點她的鼻尖。
阮燕曦臉頰微微泛紅了,雙眼興奮地燦亮著。
難怪她覺得自己最近好會吃,又好貪睡,她還道是自己變懶了,所以拚命找事情讓自己忙。加上她又從沒有記生理期的習慣,住在這島上與世隔絕也是原因之一,如果不看日歷和電視,她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道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就這樣過去了。
但她也怪自己粗心,黑恕寬從來不曾在時有任何防範措施,以他們如此頻繁的恩愛次數,她早就應該要注意了才對!
「知道了吧?乖乖休息,等會兒飛機準備好,我陪你去產檢。」黑恕寬又以著誘哄的聲音道。
阮燕曦這回倒是乖順的點點頭,抱住他的肩頸蹭著撒嬌,黑恕寬笑著,干脆陪她躺下,任小妻子滾到自己懷里當無尾熊。
她有了他的孩子呢!阮燕曦小臉貼在他胸口,一手撫向月復部,黑恕寬的大掌跟著覆上她貼著月復部的手,與她緊緊相貼。
阮燕曦忍不住笑得好甜好甜,那一刻所有曾經憂慮過的都已不再掛懷,她只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黑恕寬果然請來了專業的醫護人員住進大宅,當起阮燕曦二十四小時的超級保母。
雖然開心自己有了小寶寶,但阮燕曦有時候也忍不住想抗議。
她是孕婦,不是小Baby耶!這些人除了沒喂她吃飯,沒抱她走路以外,幾乎什麼事都不準她做。至于洗澡,她丈夫倒是樂得代勞。
好啦,至少她可以織織毛衣,插插花,看看書,散散步,听听音樂……然後就沒了,每天只能這樣重復,她最喜歡的園藝必須讓園丁代勞,因為黑恕寬不準她拿鐘子和剪刀,也不讓她蹲太久,認為接觸到肥料對地也不好;至于做菜,菜刀不準拿,不準靠近火爐,油煙很危險……她最愛的兩個興趣就這麼被剝奪了。
「我不要吃。」肚子越大,她的脾氣也越壞,有時她忍不住責備自己太情緒化,黑恕寬卻只會縱容她。
「再吃一點,陪我吃完,嗯?」他又哄道,叉起每餐必有的鮭魚喂到她嘴邊。
阮燕曦瞪著那一桌營養滋補到會讓人流鼻血的菜色,「為什麼每餐都要吃這些?」黑恕寬只遲疑了兩秒,便道︰「因為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菜。」「真的嗎?」她眼楮亮了起來。
「是真的……」才怪了為了哄她吃下這些營養的菜色,黑恕寬陪著她一起吃,她吃一口,他也吃一口。他決定等會兒和大廚商量,一定要多換點花樣,否則難怪燕燕吃到煩啊!
阮燕曦總算乖乖吃掉那口鮭魚,這回是專心的研究鮭魚的作法,身為一個仔廚師,不是只鑽研食譜而已,她一定會親自嘗過食物,而她一向能從中分析出食物的作法。
「我要吃那個。」果然,她開始乖乖嘗每一道菜,吃到她有心得了為止,中途還離座去拿她的食譜筆記,把她的感想寫下來。
黑恕寬在心里真是哭笑不得,其不知自己為了這個謊言,以後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她的肚子越來越沉了,黑恕寬卻偏在這時候忙了起來。
畢竟是領導著一個龐大的集團,太久沒在公司出現,就有人以為有機可乘了,開始搞些小動作。黑恕寬其實一開始就像只假寐的雄獅,暫時交給老五去處理,因為眼前他有更重要的事不能分心。
但老五畢竟還太女敕,老七又只會捅樓子,沒多久問題越來越嚴重,他必須親自出馬解決,所以開始每天在島上和公司間往返。
黑家老五建議他把阮燕曦帶到曼哈頓方便照顧,但黑恕寬不想讓妻子在這個時候奔波勞累,他更不要阮燕曦離開他能安心的範圍,島上已經為她的生產做了萬全的準備,她只要待在那兒就好。
漸漸的,阮燕曦白天幾乎見不到黑恕寬,他總是在深夜才回島上,即使她勉強撐著不睡,也不能不顧慮到寶寶,而清晨當她清醒之時,黑恕寬則早已出門了。
她心疼他,然而那些憂慮卻又開始浮現。
為什麼他情願這樣兩地奔波,也不讓她離開島上?他明明可以不用這麼辛吉的。
她開始變得淺眠,這天當黑恕寬悄悄地起身準備出發時,她彷佛從惡夢中驚醒,睜開眼,抓住他的手。
黑恕寬擰起眉,大掌反握住她的。
「吵醒你了?」他俯,吻著她的額頭,「再睡吧。」阮燕曦怎麼可能還睡得著?她告訴自己,要以他為重,不可以使性子,他已經是那麼的寵著她了啊!
「你太累了,如果時間太晚,你就在紐約住下吧,這樣你可以多睡點。」她可以自己一個人,至少她會學著忍耐,就算她真的是他藏在海島上的女人地無所謂,她不要他這麼辛苦。
「我還應付的來,別擔心我,你好好休息。」他笑道,深深地吻著她,才起身離開。
***生活太過無所事事,只會讓人容易胡思亂想,阮燕曦在島上無事可忙,這日趁著她的「獄卒」接換班的空檔,她偷偷整理起書房。想想實在也好笑,這等工作她卻做得像以前念書時偷藏漫畫在看一樣,做得既開心又小心翼翼,深怕被發現。
臥房沒什麼好整理,都讓佣人們收拾得一塵不染,她只好把腦筋動到黑恕寬不讓佣人擅動的書房里來啦!
她挺著大肚子,這邊模模,那邊模模,人家是忙里偷閑,她卻是閑里偷忙,突地,眼角瞥見怞屜里一只眼熟的藍色絨盒,好奇心使然,她偷偷拿起來。
偷拿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地想,不過她只是想看看里面是什麼,應該沒關系吧?而且這是她丈夫的東西,恕寬告訴過她,這島上每個角落,即使是他的書房,她都可以來去自如,不受拘束,因為她是這座島的女王!
阮燕曦說服了自己,然後萬般好奇地打開那只絨盒,因為實在太眼熟了,她總覺得好像在那里看過︰
盒子里躺著一枚男戒——阮燕曦想起來了!那是黑恕寬的結婚戒指,她親手為他戴上的,她手指上正好有一枚成對的女成。
合上絲絨盒,將它擺回怞屜里,她面無表情地坐在書桌前,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天在書房里听到的答錄機留言。
人家是金屋藏嬌,你更厲害,簡直是金島藏嬌…若在平時,這樣的訊息和一枚被收起來的男戒並不代表什麼,但阮燕曦實在是閑得發慌,丈夫又許多天不在身邊了,臨盆在即,心里只有無限的焦燥和煩悶,她開始不斷地產生質疑。
恕寬什麼時候把戒指拿下的?她記得前一陣子他明明還戴著的。
為什麼突然拿下它?就在他開始回到公司上班之後?是不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已經結婚了?畢竟連他的爸媽、她的公公和婆婆都不知道有她這個媳婦的存在。
他為什麼不把她接回紐約?這樣一來他就不用這麼來回奔波。
許許多多的疑問,讓阮燕曦一整天失魂落魄,更加的焦慮和多愁善感。
地想離開海島,但島上的每個人卻都告訴她,沒有黑恕寬的允許,他們不敢讓她離開,她像被困在這海島上。
黑恕寬說,她是這座海島的女王,其實,這座海島也是她的牢籠,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痴痴地等,等待丈夫終于回到她身邊。
黑恕寬果然連著幾天都沒回島上,阮燕曦更覺自己像棄婦,每天站在海邊看著大海,期待在海平面的那端看見丈夫歸來。
一個每天無所事事又孤單的女人怎麼能夠不胡思亂想呢?屋里的佣人說的話她幾乎都听不懂,只有偶爾能靠幾句英語交談。
這夜,她偷偷地哭著,直到累得睡著了,模模糊糊間,隱約感覺到有人悄悄來到床邊,她被小心翼翼地擁抱進熟悉的懷抱里。
最近她常常忤這樣的事,只是醒來,床邊的位置總是冰冷依舊。
「燕燕。」熟悉的低柔嗓音,一如記憶里那樣呼喚她,她甚至感覺到柔軟的唇吻去她眼角的淚水,還有刺人的胡碴輕刮著她的臉頰。
這不是夢境!阮燕曦睜開眼,盯著將她抱在懷里的男人,一瞬不瞬地,怕一眨眼,幻覺便要消失了。
黑恕寬原是動作輕得不敢有一絲魯莽,深怕吵醒了妻子,不過看來,他沒在飛機上刮胡子果然是失策。
「吵醒你了?」他的手又愛憐地捧著她的頰,總覺她似乎瘦了一點。
為什麼在睡夢中流淚呢?那滴淚像滾燙的熔岩,就滴落在他心上,才驚覺其實他也不過是個凡人,心也是肉做的,會疼哪!
阮燕曦鼻腔微酸,眼眶發熱得連視線都模糊了。
真的不是夢!她聞著他熟悉的氣味,真實地感覺到他堅定的擁抱,但讓她的心陣陣泛疼的,卻是記憶中總是意氣風發的丈夫,竟然有些憔悴了,一向注重儀容的他竟然連胡子都許久沒刮。
而她呢?卻整天在島上自艾自憐,什麼也不能為他分擔。
「別哭。」黑恕寬撫去那些突然停不了的眼淚,「對不起,我不該這麼久沒回來。」他心疼地擁緊她,他的小燕兒從沒在他面前流過淚啊「他總是逗她開心,如今才發現他對她的眼淚竟是那麼無法招架。
阮燕曦搖頭,忍不住哽咽出聲。
他不應該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她!
為什麼她是一個這麼軟弱的女人?為什麼她不是能夠幫助他的、強悍的妻子?甚至在他這麼累的時候,她也無法照顧他。
「別哭。」黑恕寬此刻真恨不得把那個吉他們夫妻分隔兩地的王八蛋大卸八塊。
阮燕曦努力地斂住淚水,不讓自己的軟弱再成為他的負擔,只是止不住那一怞一拍的哽咽,只好拚命壓抑著。
黑恕寬抱著她,緩緩地搖晃著,像哄著哭泣的孩子一般,漸漸的,他們之間只剩下彼此安詳的心跳聲,以及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哄聲。
她靜靜地感受他的陪伴,決心將這樣的回憶好好記牢在心底,明天以後,就算她一個人覺得孤單,地也要拿出來溫習,這樣一來,當他下次一身疲憊地回到她身邊時,她才能給他最溫柔的擁抱。
「恕寬。」她忍不住出聲喊他,聲音因為哭泣而沙啞。
「嗯?」阮燕曦將臉頰貼著他的胸口,多希望為了他,能成長為更成熟的女人。
「我愛你。」原諒她現在的軟弱,她會更努力的︰
彷佛愛神再次奪走了他的呼吸,黑恕寬胸口一窒,心頭的疼痛蔓延至他的眼眶,他終于察覺自己早已被一張綿密縴細的情網所包圍,連最後的出路都被自己封死,而這一刻,一股力量穿破迷障而來,教他看清事實,認清心底真實的感情。
沒有驚濤駭浪,不必多費功夫,她只要輕柔的一句話,就將愛情的箭射穿深海,從此那處天翻地覆。
誰對誰撤下情網?誰要誰付出全部?在沒發覺自己完全地成為俘虜之前,決定勝負關鍵的牌還握在愛神手上,追逐的人都自以為看透了答案。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他並沒有贏,但卻露出了夫復何求的滿足微笑。
當小女人終于被他哄得沉入夢鄉時,他才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也愛你,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