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出現了缺口,封印裂了一道窄縫,極其細微,一縷嘆息卻裊裊而出。
她很久沒作夢了,今夜卻在夢見一片腥紅血色後驚醒過來。
孟蝶驚醒,好像有人前一刻勒住了她那般大口喘氣,日光似有若無,暮色沉濃,看來是天未亮。黎明前露正寒,她卻在睡夢中冒出一身汗,連被扔詡濕透了。
孟蝶瞪著床頂橫梁許久。
她還是沒作夢,但確信驚醒前,腦海里一片紅霧。
听說人睡著了會作夢,她有記憶以來,乃至來到這里以前,從不明白作夢是怎麼回事,哪怕是一片紅,對她來說都是多麼難能可貴、多麼破天荒。
她想好好回憶,越想,那片紅卻越難以捉模,到最後她甚至說不出那到底是哪一種紅?亮紅?喜紅?暗紅?想到後來頭還漸漸泛疼。
「唔……」
不甘心啊!她好不容易有了一片夢,偏偏使勁去想,腦袋里就像有誰在懲罰她似的要她頭痛欲裂。
她抱著頭在床上翻滾,直到窗外傳來羽翼拍打聲響,扣扣扣,什麼硬物敲著她窗欞。
她終于放棄掙扎,困難地起身,冷透的汗水讓她打了個機伶,下床的同時撿了件短褥披上。
「小奇。」小奇是她養的烏鴉。
包正,小奇本來是師父的「寵物」,但師父總開玩笑地說他才是小奇的寵物,因為他從不管小奇飛去了哪,只有小奇高興來便來,有時三天兩頭飛得不見蹤影。小奇原來叫奇,她嫌名字不好記,便叫它小奇,反正小奇也無從抗議。
「奇」是傳說中的九頭鳥,所遭之家必有災禍。師父管它叫奇是有原因的,師父在距天水鎮十里的杏花坡上開了這間破醫館,小奇一來,不是討吃的,就是它的「管轄區」里又闖入了個倒霉鬼,大半都是受了傷半死不活,師父也不知小奇是要他去收尸,或者去救命?總之小奇每次來便沒好事。
師父離開後,小奇跟它的疑難雜癥理所當然由她負責。
見她開窗,小奇飛上枝頭,一副高高在上、不耐煩地等著她的模樣,孟蝶便知道又有人受傷了。
孟蝶希望是個傷者,因為她害怕尸體。師父倒寧願是尸體,因為就地埋了還省事。
「我穿件衣裳就來。」她再次慚愧地重申,她真的不是小奇的「主人」,哪有主人這麼低聲下氣的?然而一想到她這條命很可能也曾是小奇所救,對救命恩人客氣一些也是應該的。
孟蝶提了藥箱,跟著小奇走,它領著她往天水荒原前進。
天水鎮原名陰陽鎮,其來有自,天水鎮夾在兩個沼澤中間,向陰處被古人叫作「幽冥沼澤」,一株株參天古樹,樹根盤根錯節地埋在泥濘和黑水下,連綿十余里的樹蔭遮天蔽日,濃重沼氣形成一片終年不散的黑霧,時不時有人看見鬼火飄飄,甭說有去無回,任何生物都不會想靠近。
向陽處叫作「天水荒原」,那是人間至美之絕景,北方人稱為南方雪的鹽原,一望無際的廣袤雪白鹽原上浮著一層稀薄的水,成了一面無邊無際的鏡,倒映著蒼穹,踩在鹽原上便彷佛踩進了蒼天的國度。
然而正因為景色太美,常有人一入了荒原便沒再回來過。沒有人知道天水荒原的邊境在哪兒,不小心深入其中,被海市蜃樓所迷惑,孤身待在荒原上不超過一日,便會因烈日灼曬又無飲水,或入夜寒冷而虛弱至極,到了這境地恐怕就九死一生,只能等待奇跡了。
師父說,當初發現她時也是在天水荒原。而她發現自己「回去」的希望渺茫,便留下來跟師父學醫了。
人總要向前看。
有小奇在,孟蝶倒不怕迷失方向。通常小奇會來找她救人……或收尸,傷者都在天水荒原,因為入了幽冥沼澤等于一腳踩進了地府,找人收尸就免了,多拉一個倒霉鬼作伴罷了。
孟蝶套上黑色連帽斗篷,拉著推車,推車上有藥箱和暫時給傷員保暖用的油布。小奇飛飛停停,荒原風大,黎明到來之際水冷得徹骨,還好師父縫制了一種表面為油布、內里襯駝毛的長靴,保暖又不致濕了雙腳。推車則是師父為了應付這種狀況所準備的,上面躺過活人也躺過死人,反正躺過的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蹦原上,霧氣繚繞,在天上也在地下,踩進荒原便如踩進了迷幻之境中,霧的氣味是咸的,孟蝶瞇著眼,小奇始終沒飛遠,在前方不遠處的低空盤旋,待她走近後才緩緩降落,鹽丘上的男人動也不動。
不會是尸體吧?孟蝶困難地咽了口唾沫。小奇嗄嗄地催促她,她只得硬著頭皮走近。
越是近看,就越發覺男人身材相當高大魁梧,與南方人普遍較為縴細的體型不同。小奇就大剌剌踩在男人臉上,依然是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男人看樣子是處于昏迷中才會完全無所反應,孟蝶看見他結實的胸膛沉緩地起伏著,不免松了一口氣。
泰半在荒原上發現的傷者與其它地方不同,都是仰躺的,應該是在倒下前都還有殘留意識,本能地避免鹽水浸入口鼻,又或者在絕望時至少能仰望這一片人間極致美景,作為人生旅途終點給自己的踐別禮吧?
不知道為什麼,孟蝶多看了男人的相貌兩眼,大概是天水鎮難得有外族人的關系。因為他臉上的胡子有些凌亂,孟蝶僅能猜測他不年輕,但也不老,他的頭發披散,五官英朗挺拔,卻有些滄桑,眉心擰著深刻皺褶。
孟蝶竟然可以想象他意氣風發時的模樣,血色駿馬是他的王座,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是他的國土,那雙琥珀色的眼瞳總是閃著狩獵者般得意的、威風凜凜的神采……
琥珀色的眼?
腦袋一陣陣的疼痛讓她回神,男人也在這時猛地睜開眼。
那是一雙狩獵者的眼,有著野生動物的保護本能,察覺到陌生侵略者的視線,眼里的警戒甚至有著讓人毛發倒矗的殺意。
她立刻被那雙金子般顏色的眸子所捕捉,孟蝶完全沒有任何思考的機會,男人瞪著她,暴吼出聲,下一刻她已被一雙巨掌抓牢,然後重重被甩扯跌趴在濕地上。當她還不停痛苦地嗆咳、因為衣服吃進冰冷刺骨的鹽水而瑟縮時,男人已經撲了上來,將她壓制在身下。
他手勁好大,完全不像虛弱等待救援的人,孟蝶的背脊重重撞在鹽田上。
傲無江湖道義的扁毛畜牲驚嚇地拍著翅膀飛走了,抖落兩三根黑羽毛,落在她與鹽池一色的白發上。
男人怒目圓瞪地咆哮出一串異族語言,一雙巨掌掐住她脖子——他沒有使力,至少不是全力,否則她那根本不足他合握的頸子早給他扭斷了。孟蝶瞪著他,驚駭的神色卻不是因為害怕。
「給我找到了,你想躲到哪里去?」
她竟然听得懂他說什麼!這個事實跟眼前凶性大發的男人一樣讓她震驚,她看著他咬牙切齒的模樣,脖子上和額上青筋浮突,手臂肌肉賁起,卻顯然不是想使勁掐死她,而是極力忍耐著不掐死她。
為什麼想掐死她?又為什麼不干脆掐死她?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深惡痛絕,那恨意好像有意志一般鑽入她心窩,把她的心也扯了一下。
雖然同樣不是本地人,但她確實不曾學過男子所說的語言,不曾到過天朝的邊境,孟蝶卻確信自己听懂他說什麼。
「你果然……」
丙然什麼?他說不下去了,方纔的暴怒只是回光返照,孟蝶感覺到他的力氣快速地消失中,然後瞪圓的眼一翻,龐大的身軀頹然倒趴在她身上,她差點連肺也給一起擠岔了氣。
她瞪著起風的天色,霧散了,雲也在翻騰,恐怕不一會兒便要下雨。
「嗄!」沒義氣的扁毛畜牲又飛回來了。
小奇停在她頭頂不遠處的小丘上,歪頭打量這迭在一起的兩人。
「……」如果她方才有一絲絲寄望這雖然有兩只腳,膽子卻不知有沒有綠豆大的家伙會飛到鎮上幫她找救兵,那一定是犯傻了!孟蝶沒好氣地想,接著也不知道該不該松了一口氣地發現,男人還沒死。
他灼熱的氣息就吹在她頸邊,心髒也還在跳動。
至少她不用處理這龐然大物的尸體。
尸體越大,坑也要挖越久,很累。
孟蝶掙扎著想推開這大家伙月兌身,卻既尷尬又驚訝的發現,這該死且恩將仇報的混蛋在完全沒有意識的現在,竟然還有不該有的、「男人」的反應!她氣得睜大了眼,又羞又窘地僵住身子,因為她感覺抵在她兩腿間的腫脹隨著她每一次使勁地推擠,越發地壯大了。
水是冰冷的,但這男人發著高燒,體熱將她完全包圍,她竟然無法分辨自己的顫抖是因為寒冷,或羞怯,或害怕……甚至是其它?
孟蝶咬了咬牙,使力將男人推開,困難地掙扎月兌身,當她狼狽地看著地上擰緊了眉、一臉痛苦的男人時,她真的有一瞬間想丟下他不管就算了,犯不著讓自己這麼費盡千辛萬苦地,救一個可能會反咬她一口的臭男人!
可惜的是,她雖然是個醫術不怎麼高明的大夫,卻是個有血有肉,有良心的平凡人,她如果真在此刻轉頭不理,這男人就真的活不成了!孟蝶知道到鎮上去找人是最保險的辦法,可是一來,鎮上的人因為她一頭白發,本來就不歡迎她;二來地處天朝邊陲的天水鎮對外來者一向很有警戒心,鎮長就曾老實不客氣地說過,這種受了傷又來路不明的外地人能死在荒郊野外是最好了,別亂帶進鎮里找晦氣,所以她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找幫手。
有些憤懣地瞪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她還是認命地抖著身子想辦法將他拉上推車。荒原的風大,她又全身濕透,總覺得身上衣服都給結成了冰,此刻真是冷到牙齦都給咬得發疼了。
懊不容易讓這高頭大馬又虎背熊腰的男人躺上車,孟蝶猶豫了半晌,依然只能氣虎虎地把能擋風的防水油布讓給他,自己像落湯雞似地推起推車。
小奇大概知道自己方才太沒義氣,一路上安靜地乖乖帶路。
必到醫廬時,她很快拿火折子點上壁爐的火,把門拉上,人都救回來的此刻也不用再猶豫什麼了,立刻動手月兌下男人的濕衣裳。師父的推車本就是為了這種情況而準備,經過改造,隨時能當作傷員休息用的床鋪,她把推車推到壁爐前讓男人取暖,順便入內撿了件獵戶送的熊皮毯子替他蓋上。
她甚至不敢先入內換上干衣裳,替男人把過脈、看過診,她不知道男人怎麼會出現在天水荒原,這一向是她最不好奇的。
而且她發現男人身上有舊傷,也有輕微中毒現象,應該是他在誤闖天水荒原前就有的,但這男人十分強壯,他的毒未解,傷口也是自己痊愈的,並且以這樣的身體在荒原里待了不短的時日……
被反咬一口的不滿因為同情而一點一滴地消逝了。任何人要是在荒原孤身待上數日,沒有發瘋也會產生幻覺,這麼一想他會攻擊她也就情有可原了。
孟蝶以蜜調水,用細竹管喂男人喝一些,再到廚房灶邊鍋里煮水準備熬點可以緩和他體內毒性、順便祛寒的補湯,然後才打水回房很快地把自己梳洗干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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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是她遇過最難纏的傷員,即使在昏迷當中,也不停地頑強抵抗,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喂他喝下熱湯。等她忙完,差不多也到中午了,她只能以昨天煮的地瓜再配顆雞蛋填飽肚子。
平日醫廬沒什麼人來求診——應該說,她也只能醫醫野貓野狗。鎮上早有醫館,師父當年在此結廬只想專心研究藥草知識,他的診金天價,縱然醫術精湛卓絕,鎮上的人寧可就近求醫,師父也樂得清心。更不用說現在師父不在,而她根本是個庸醫,鎮上的人見她一頭白發就嚇得作鳥獸散,就算分文不取也沒人想來找她求診。
說來慚愧,她名為大夫,抓藥、包扎傷口還行,把脈問穴下針,她僅懂粗淺知識。比起來她對後園子里的包心菜、西紅柿、地瓜要如何才能長得好、樹上蜂窩何時能取蜜,還更有心得。她還有兩頭羊可以擠女乃,釣魚的技巧也不錯,她養的四只母雞下蛋也下得很勤,加上南方不下雪,四季都能仰賴大地為生,所以到現在還餓不死。
總之,慶幸的是她有大把時間跟他耗著。但她真的寧可在這種大雨天穿著簑衣斗笠照顧她的菜園,也不想把心思全花在這個「飛來橫禍」上。
而且,雖然她醫廬里多的是藥味,不過好歹她聞慣了,而這男人在荒原待了那麼久,身上盡是汗臭混和了泥土、鹽水久日曝曬的氣味,她得憋著氣喂他喝湯,簡直是酷刑。
猶豫了許久,孟蝶說服自己,病人的清潔也很重要。她燒了一盆熱水,將男人身上的衣服能月兌的月兌,月兌不了的就剪開,反正他的衣服也破爛不堪了。
當男人幾乎赤果地躺在推車上時,孟蝶開始覺得壁爐的火好像太大了。雖然是大夫,但她的經驗真的不多,看到男人赤身的會覺得不好意思也是正常吧?
無論如何,剛剛她差點死在他一雙巨掌下,這男人根本是洪水猛獸,猛獸的不都毛茸茸的?沒什麼好在意。再者,醫者父母心,也就是說病人都是自己的小阿,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彷佛都是襁褓中光溜溜的小屁孩,小屁孩的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孟蝶一邊說服自己,一邊努力無視男人陽剛昂藏的體魄,拿著布條努力地想把他身上的汗垢髒污全擦掉。
但是,沒有一頭猛獸生得如此英俊——雖然他顯然因為長途跋涉,沒空修整儀容,但還是看得出凌亂的胡碴底下的臉孔,有著英挺俊美的線條。
當然,更沒有一個小嬰兒會有這麼的……孟蝶不知道這些天朝人怎麼形容像他這樣的男人,據師父說,天朝的女人不愛這樣粗獷偉岸的男人,而在她的「家鄉」,孟蝶可以肯定,這男人絕對有迷倒天下女人的本錢。他身上每一處肌肉線條都顯示他絕對是個武人,是練家子,昂藏偉岸的體魄比過去她曾經見過的「猛男」都要性感。
對了,性感。不知這兒的人用不用這詞?孟蝶讓自己專心擦拭病人,不要想東想西。
孟蝶決定把他捆起來。師父什麼人都救——雖然他更愛埋尸體,但若病人一息尚存就不可能見死不救——因此應付過無數危險狀況。這台推車兩邊各有一排鎖鉤,如果救回了疑似江洋大盜的可疑病人,可以先在他昏迷時把他綁在床板上,等確定他死不了,看要丟到官府,或者下個半時辰的迷藥丟回荒郊野外讓他自行離開都好。
孟蝶取了繩索,或許是覺得生氣,手不停顫抖著。她把手腕粗的麻繩套上鎖鉤,才要把麻繩甩到床的另一邊,男人突然伸手捉住她的皓腕。
孟蝶驚叫出聲,男人瞪大的眼殺氣騰騰地怒視著她,孟蝶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她很確定方才給他把脈時,他身體十分虛弱,應該還會昏迷幾個時辰!
「同樣的錯……我不會犯第二次!」男人咬牙切齒地道,接著有如狩獵的雄獅般猛地起身撲向孟蝶。
她該不該期待男人會像方才一樣,馬上就失去意識?孟蝶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但他抓著她的右手腕,而她來不及抓個能防身的武器就被撲倒在地,後腦甚至狠狠撞在地板上。
這世界沒有X光,她要是腦震蕩怎麼辦?孟蝶申吟著,來不及阻止,也無法阻止男人暴虐地撕扯她衣物的動作。
「走開!你這恩將仇報的臭家伙!」她破口大罵,所有的抗拒宛如一只螞蟻妄想撼動猛虎。
男人把她的衣服月兌的月兌、撕的撕,最後才好整以暇的將她的雙手往頭頂上舉。
孟蝶懷疑他的手臂是鋼鐵鑄的,而她的雙臂就這麼被「釘」在地上!
「恩將仇報?」男人瞪著她,臉上牽起嘲諷猙獰的笑,孟蝶感覺到抓住她手腕的手掌憤怒地收緊了,「恐怕沒有人比你更懂得這四個字的意思,我的薩仁。」
原來他會說天朝的語言?
孟蝶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男人把她的肚兜也給扯掉了,她感覺自己像砧板上的肉,而身前的男人是匹饑餓的狼。
他喊她薩仁?是認錯人了吧?
敗有可能,因為她跟這男人素不相識,他怎麼會一看見她就像看見仇人似的?
「我不是薩仁,我叫孟蝶,我根本不認識你。」她希望他听得進去。
然而,男人似乎是听進去了,孟蝶卻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如果剛剛他想吃了她,那孟蝶懷疑現在他不只想把她生吞活剝,還打算鞭尸!
他眼里怒火更熾,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繃到最緊,宛如暴怒的復仇使者。
「你不是,你當然不是。」他冰冷的嗓音像毒蛇吐信,一字字地自唇縫中吐出,彷佛正壓抑著不要太快殺死獵物,要慢慢折磨她!「你是司徒凝,是孟蝶……然後呢?有沒有別的?」
孟蝶困難地咽了口唾沫,明明眼前情況危急,她卻莫名地感覺到男人眉眼間沉默的痛苦。
誰是司徒凝?她根本不認識。
司徒凝……司徒凝……孟蝶擰緊眉,又不那麼確定了。孟蝶突然想起在她初到此地,被師父所救時,師父曾經喊她小凝,或者小寧,她不清楚,總之听起來很像。
所以她真的和一位叫作司徒凝的女人長得很像,甚至一模一樣?
孟蝶喘著氣,憤怒的情緒一點一點的消逝,「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說的什麼司徒凝或誰的,孟蝶就是孟蝶,一直以來都只有這名字。」
男人冷笑,「連胎記都一模一樣,真是舉世無雙的巧合,是嗎?」
孟蝶呆住。
她知道她多了一塊蝶形的印記,是到這里之後才有的,包括她一頭的白發……
難道說從一開始她就搞錯了?這身體其實不是她的?孟蝶又感覺到熟悉的暈眩與頭疼。
她總不可能連是不是自己的身體都不知道吧?這明明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身體,只是來到這兒之後多了一點不同,她以為自己從原來的世界掉到這里來,身體有點損傷也是正常,她听過很多奇譚與怪譚,還知道「蟲洞」這種現象,沒有人能證明穿越蟲洞時身體會有什麼樣的變化,她覺得自己一頭秀發變白全是拜蟲洞所賜。
但,為什麼師父當初會喊她小凝?如果她真如師父所說,是他從天水荒原救回來的那些迷途者之一,師父應該是不認得她的吧?
對了,她還看過穿越時空的小說,主角回到過去,但身體不是自己的。所以她附身在司徒凝身上,而司徒凝卻巧合地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連身高體型,甚至是痣的位置、小時受傷留下的疤都一樣?
孟蝶閉緊眼,這會兒她的頭不只疼,連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泛白。
薩仁。她腦海里突然浮現繁星如織的夜幕下,那個男人也是像現在這般,長發披散著,全身赤果。不同于如今的狼狽,他容貌整齊,沒了凌亂的胡子,她一眼就明白那是男人與女人歡愛過後饜足愉悅的模樣,然而他的樣子比現在更年輕許多,也無比的意氣風發,只有和最親密的人獨處時才會收斂那股與生俱來的戾氣與霸氣,顯得佣懶又性感。
我的薩仁……
他看著她,眼神讓孟蝶感覺到全身羞恥地泛起燥熱與酥軟,溫柔的表情讓她下月復升起一股陌生的悶熱騷動。
我的薩仁……
她應該听不懂的。
薩仁,在他的族里,是月亮的意思,統治者對王後的親昵稱謂。
不是靈光乍現得到這樣的答案,那好像是自記憶底層突然間翻騰而出,驚覺原來曾經無比熟悉。
天上原就只有一個太陽和一個月亮,我也只有一個王後。
這個粗暴的男人,原來也有溫柔深情的一面。是幻是夢?她竟然能清楚在腦海里描繪出當時他眼里的愛與憐,還有那彷佛已經擁有了全世界的快樂,一個男人許下了那樣的諾言,卻不減他眼里早已無所求的快樂。
薩仁,我相信你。
孟蝶全身竄起一股戰栗,猛地回過神來,腦海里的影像消失無蹤,卻驚覺男人取來原本要捆住他的麻繩,轉而將她兩手綁在梁柱上。
男人粗魯地撕毀她的褻褲,他身上也早已一絲不掛……
她忘情地嗚咽,無法思考其它,男人咬緊牙,俯吻住她,吻住那張不該讓他心軟的嘴。
他沒離開她,仍然像發情的獸,非要榨干她的所有,不放過她早已嬌柔地顫抖的身子,未休止的欲焰繼續它的凌遲與掠奪。
他們的帳到死都算不完,他絕不會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