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餅遇上黑咖啡 第一局 作者 ︰ 季可薔

午後暖陽自窗扉放肆灑進,圈住一張俊挺的男性臉孔,他倚著窗欞,就算全身被陽光暖暖裹圍,氣韻仍冰冷深沉。

刀削般的眉間攏著陰暗的皺折,薄銳的嘴角抿成嚴肅的一直線,眼窩處隱隱浮現幾絲看來苛刻的細紋。

那凜肅的神情,就連跟隨他多年的特別助理小劉,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听說待會兒要宣讀遺囑了?老板?」小劉盡量以輕快的語氣發問,一面遞給他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女乃,純粹的黑咖啡。

麥哲輪接過,啜了一口,不發一語。

小心翼翼窺視他數秒,小劉開了口,「有什麼不對勁嗎?」總不會是為了星宇集團前任總裁的去世而難過吧?他跟麥老頭的感情不是特別差嗎?

「……沒什麼。」麥哲輪收束游走的心神,走回辦公椅坐下,拾起擱在桌上的金邊眼鏡戴上。「我只是在想,該怎麼處理球隊。」

「啊,那個爛球隊!」小劉一翻白眼。這支不賺錢的球隊,大概是星宇集團有史以來最失敗的投資了。不曉得麥老頭心里在想什麼,竟然買了一支棒球隊,還大興土木蓋專屬球場?「听說雙城的大老板對這支球隊還滿有興趣的。」這又是另一個謎了。那個在商場上以殺人不見血聞名的劊子手,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爛隊?

「他跟我父親開了好幾次價,他都不賣。」

「那你呢?賣不賣?」

「價錢好的話,當然可以考慮。」麥哲輪冷冷撇唇,「我早就想擺月兌那支球隊了。」

這才對嘛。小劉興高采烈地一拍手掌。不愧是他慧眼相中的主子,虧錢的燙手山芋就該干脆俐落地甩掉。

「替我放出風聲。」麥哲輪下令,「就說最近有幾個大老板對豹隊挺感興趣。」

「嗄?」小劉一楞。

俊唇嘲諷一勾。「我想試探一下雙城那邊的態度,看他究竟有多想要這支球隊。」

趁機抬高價碼?高招!小劉佩服不已,領命而退。「我馬上去辦。」

得力助手離去後,好半晌,麥哲輪只是瞪著桌上黑不見底的咖啡。

他真的不懂,做生意一向精明敏銳的父親,怎會突然心血來潮買下一支明知會虧錢的棒球隊?

因為愛棒球嗎?不!這世上不會有誰比他更清楚父親有多痛恨棒球!

為了嘲弄他這個兒子嗎?這倒有可能,而且是非常有可能。

麥哲輪眼瞳一暗。明知他對棒球的感覺,所以故意買一支球隊來嘲諷他、刺激他……沒錯!一向冷厲嚴酷的父親,總是像這樣挑戰他的耐性。

通常對這些有意無意的試煉,他總是一笑置之,氣定神閑地見招拆招。

可這一回,父親實在玩得太過分了!明擺著就是要試探他的耐性底線。

可惡!他握拳,敲了一記桌面。他偏不讓父親如願!

想試探他?很好!麥哲輪眯起眼。他就讓父親見識見識他這個兒子在商場上能夠多麼冷酷無情。他不但要賣掉這支斕球隊,還要賣到不可思議的高價。

等著瞧吧!

☆☆☆

世事總是出人意料。

半小時後,在律師當著家族幾個人的面宣讀完遺囑後,麥哲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他瞪著年邁的家族律師,黑眸燃起危險的火苗,「你說我爸替球隊加了一條但書?」

「沒錯。」

「我必須想辦法在下個球季讓球隊拿到總冠軍,否則就得將球隊無條件轉讓給雙城集團?」

「是的。」律師點頭。

「而且還附送新蓋好的球場?」

「嗯哼。」

「花了幾億蓋好的球場就這樣白白送人?那剩下的貸款呢?難不成還是得由我們來償付?股東們會同意嗎?」

「你父親的意思是這樣,如果球隊在下個球季拿不到總冠軍,首先必須由你在一個月內收購球團其他小股東的股份,然後無條件轉讓給雙城集團。當然,這過程中勢必會動用到麥家本身的資產。我計算過了,扣除你母親與妹妹繼承的部分,你持有的光是不動產的部分,償付這筆收購金和貸款就綽綽有余了。」

哈!老頭的意思是要強迫他拿出自己的錢來當游戲的賭注!

「很好。」冷然的嗓音自齒間迸落。

簡直太好了!即便離開人世,老頭仍以玩弄他這個兒子為樂。

「你還忘了一點,哲輪。」律師仿佛沒看到他鐵青的臉色,徑自慢條斯理地提醒。

「我當然記得!」他粗魯回應,「我還得聘一個女人當球團經理,否則就算拿到總冠軍,一切還是不算數。」

「沒錯。」

女人!自從中華職棒聯盟成立以來,他還沒听說過哪個女人能擔任球團經理的。棒球一向是男人的天下,但那該死的老頭竟要他聘一個女人當經理!肯定是故意要陷害他成為聯盟的笑柄。

那老頭想必此刻正在地獄里蹺起雙腿,自得其樂地嘲弄著他這個親生兒子吧?

去他的!怒火在麥哲輪胸膛間漫天燃燒,如果可以,他真想當場撕毀這份可笑的遺囑!可他不能。就算要撕,也不能當著容色蒼白的母親與妹妹面前。

于是,他只能咬牙,強自忍下脾氣。

「這個叫溫紅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為什麼老頭堅持聘她當球團經理?該不會是他在外頭養的鶯鶯燕燕吧?

麥哲輪嫌惡地皺起眉。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是你父親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情婦吧!他嘲諷地掀掀嘴角。

「是什麼樣的好朋友?」麥夫人惶恐地插口,「我怎麼沒听禮成提起過?」

「這個嘛──」

律師還沒來得及解釋,麥哲輪便搶先開口,「別管她是什麼樣的朋友,媽,你不用擔心。」他安慰母親,「我不會讓她來蚤擾你們。」

「可是──」麥夫人秀麗的眉依然緊顰。

「放心吧,惠雅。」律師朗聲大笑,「禮成跟那丫頭不是那種關系啦,他一直把她當女兒看。」

女兒?「什麼意思?」麥哲輪眯起眸。

「她今年才研究所畢業,還只是個小丫頭呢。」

「你、說、什、麼?!」麥哲輪一字一句擲落,脾氣瀕臨爆發邊緣。

不僅要他聘一個女人當球團經理,而且還是個研究所剛畢業、侞臭未干的菜鳥?

老頭想玩死他嗎?

☆☆☆

沒錯,她只是只菜鳥──卑微的、可憐的、笨手笨腳的菜鳥。

溫紅斂下眸,為自己默哀。她又搞砸了。

經理要她跟著去跟客戶談產品規畫,原本是想借重她優秀的電腦能力,炫一段精心設計的簡報,誰知最後卻因此跟客戶不歡而散。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誰教那個可惡的男人在她做簡報時,不但東挑西揀,還偷捏她的婰部,對她性蚤擾,又刻意把她叫進私人辦公室,言語之間極盡挑逗之能事,暗示只要陪他上床,一切都好商量。

她也很想象前輩們教導的那樣,隨口說一席漂亮的客套話安然退場,可也許她太緊張了吧,竟不小心將咖啡撞倒,熱燙的液體還無巧不巧地就灑在那男人的雙腿間。當場,他哀嚎失聲,她則奪門而出。

回程中,經理一路听她結結巴巴的解釋,一言不發。

「對、對不起,那真的……是意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祭出哀兵政策求饒,可經理還是不說話。

回到辦公室後,她成了一只最諂媚的菜鳥,跟前跟後的,主動幫經理影印、打字、泡咖啡,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不但唯命是從,還打躬作揖,連要好的同事都看不過去──

「喂喂,你怎麼了?有點自尊行不行?」

她只是苦笑,「闖禍了。」隨口解釋後,又匆匆接過經理丟過來的文件,代替請假的快遞小弟送到客戶的公司去。

忙中有錯,文件袋貼錯了標簽,送錯了地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驚覺自己又犯了錯後,她躲進茶水間,咬著手指不停地踱步,拚命轉動涉世未深的小腦袋,思考如何讓自己月兌離這個困境。

左思右想,她始終找不出月兌困之道。看來,只有前去經理辦公室坦然認錯了。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溫紅喃喃自語,彎振雙臂做出一個為自己打氣的姿勢,接著閉眸,深呼吸。再次展眸時,臉上堅決的神情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慷慨激昂。

大不了被炒魷魚,沒什麼的。做足心理建設後,她甩甩頭,轉身欲踏出茶水間時,卻不小心撞上一具堅硬的胸膛。

「啊,對不起。」她趕忙後退一步,柔柔疼痛的鼻。

俊拔的身形一動也不動。

她揚起頭,一張陌生的男性臉孔映入眼底──濃眉大眼,挺鼻俊唇,男人的五官端正分明,英挺迷人,可惜臉部線條太過嚴厲,多少失卻幾分親和力,而那副金框眼鏡,不但沒軟化那凌銳的眸光,反而更顯咄咄逼人。

溫紅心跳一亂。他為什麼一直瞪著她?

「先生,我要出去。」她和氣地,「可以請你讓一讓嗎?」

他如雕像般挺立不動。

「先生,你──」

「你是溫紅?」冷厲的聲嗓霸道地截斷她。

她眨眨眼,「是啊。」

「原來就是你。」男人嘴角一勾,滿是嘲諷。

「有事嗎?」

他不理會她的問話,徑自上前一步,抬起她下頷,鏡片後的眸無情地掃視她──眼亮鼻俏,臉蛋還算干淨清秀,可遠遠不及能令人神魂顛倒的美艷。身材嘛,勉強算得上窈窕有致,可離性感尤物的定義尚有十萬八千里。

「你、你干嘛?」她掙月兌他,後退一步,明眸防備地瞪他。「你想做什麼?」

「我翻天覆地的找你,沒想到你就藏在我眼皮底下。」他冷冷一笑,「為什麼進星辰工作?」

「因為我喜歡這里啊。」她微笑,雖然覺得這男人問話的態度未免太不禮貌,仍然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以前念書的時候,有陣子很迷線上游戲,最喜歡的幾款游戲都是星辰科技的產品,所以我就立志以後一定要來這里工作。」

「就這麼簡單?」他似乎不相信。

「對啊。」

「你知道星辰跟星宇集團的關系嗎?」

「當然知道啊。」她以一種「你怎會問這種幼稚園問題」的眼神瞥他一眼,「星辰不就是星宇的子公司嗎?」

「的確是。」男人挑眉,凝望她的眼神若有深意。

這人怎麼回事?為什麼老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她?

「對不起,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請你讓一讓好嗎?」她試圖繞過他。

他不但不讓,雙臂索性一展,手抵住牆,將她整個人圈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定定箝住她。

她心跳一停,秀臉上細致的毛孔敏感地察覺到他窒人的男性氣息,悸然舒張。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他低聲問,清銳的聲嗓蘊著擾人的危險氣息。

她幾乎無法呼吸,「我為什麼……要知道你是誰?」

不會吧?早上遇到性蚤擾還不夠?又來一次?她縮緊身子靠上牆,細聲細氣地警告,「先生,我勸你離我遠一點,不然我告你性蚤擾哦!」

「性蚤擾?」他仰頭,放肆灑落一長串諷笑,「我?對你?」

有什麼好笑的?

她不情願地嘟起嘴,「今天早上也有人想這麼做,你知道他怎樣了嗎?」

「怎樣?」劍眉一揚。

「他被我潑了一杯很燙的咖啡哦。」她皺眉抿唇,盡力擺出冷酷的神態,「而且是潑在重要部位哦。」

「所以呢?」

「所以你最好離我遠一點,不然,我不保證我的手還會不會再滑一下。」

他動也不動。

「呃,先生,你沒听到我說的話嗎?」

「容我提醒-一句,小姐。」俊逸的臉龐不但沒遠離,反而更逼近她,「你手上沒有任何飲料。」

「嗄?」她一楞,明眸瞥向空蕩蕩的雙手,這才發現自己方才提出的威脅實在可笑。「哦。」玉頰染上尷尬的紅霞。

看著那紅得像隻果的小臉,男人眸中忽地閃過一絲興味。

「我是麥哲輪。」男性的氣息吹拂著她。

她感到微微暈眩,迷迷糊糊開口,「是地理大發現的那個嗎?為什麼不叫哥輪布?我覺得他更了不起耶。」

「什麼?」他不敢相信她的反應。

而她忽然領悟了,瞪大一雙清亮的眸,「你是麥哲輪?」星宇集團的新任總裁?那個女職員口中萬人迷的單身貴族?

「嗯哼。」

她倒怞一口氣。

「沒想到星辰的女職員居然不認識自家的總裁。」他好整以暇地譏刺。

真的是總裁大人?

「對、對不起,總裁,我不是……故意的。」虛軟地吐出最後一句話,溫紅在心中暗叫不妙。威脅要控告自家大老板性蚤擾,她簡直夠白目!

看來她這條魷魚是被炒定了!

「我真的……認不出你。」

「連在雜志上也沒見過我嗎?」他可是這一期商業周刊的封面人物呢。

「對不起。」她可憐兮兮地搖頭,「我不喜歡看商業雜志。」

「不認得我,只認得前任總裁嗎?」語氣更嘲諷了。

她訝然,「前任總裁?」

「麥禮成。」他冷冷望她,「別告訴我,你不認識我父親。」

她莫名其妙,「我是不認識啊。」

「夠了!」他低吼一聲,擒住她的眼神冷冽,「你從頭到尾都在跟我裝糊涂吧?少跟我玩這一套!我不喜歡那種只會傻笑裝可愛的女人,如果你想用這一招引誘我,建議你別白費心機。」

「我……我沒有啊。」她急急搖動雙手,「我是真的不認識你父親,不是故意裝傻。」

「你怎麼可能不認識他?你跟他是『好朋友』,不是嗎?」

好朋友?她怎麼可能跟那種在商場上叱 風雲的大人物成為好朋友?

螓首搖得像只波浪鼓。「你在說笑嗎?我只是一介小老百姓耶。」

麥哲輪怒瞪她。

他還是不相信?她嘆口氣,正想繼續解釋時,一道幾近歇斯底里的聲嗓突地竄進茶水間──

「我到處找你,溫紅,原來你給我躲在這里!」

糟!是經理。

「早上闖的禍我沒罵你,沒想到你又給我捅出這麼大的樓子!送錯文件?嗄?連文件都有本事給我送錯公司?你究竟是哪來的天兵?IQ有沒有一百?你──」還想繼續痛斥的經理,在認清她身旁的男人後驀地一頓。他張大嘴,楞楞瞪著那個該坐在集團大樓最頂層的辦公室、星宇集團最高權位重的男人。

「總、總裁?您怎麼會在這里?」眼珠一轉,瞧見那一男一女曖昧的姿勢,瞬間令他冷汗涔涔,「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溫紅……呃,是您的朋友。她……呃,其實她很好、很能干,我們部門的同仁都喜歡她,當、當然我也喜歡……哈,不是那種喜歡,是「賞識』,對,賞識……」無力的解釋隨著他識相的退離而逐漸消逸。

溫紅呆呆望著他倉皇的背影,「怎麼辦?經理好像誤會了耶。」

「隨他怎麼想!」麥哲輪不耐地,深眸攫住她,「你幾點下班?」

「六點。」

「六點五分,我在大樓門口等你,不許遲到。」霸氣地下達指令後,他旋過身,大踏步離去。

留下她無奈地瞪著他高傲的背影。

☆☆☆

鑒于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而她不想工作才半年便遭無情開除,因此,縱然不情願,溫紅仍是乖乖準時于六點五分在集團大樓門前等候總裁先生的大駕光臨。

沒料到不許她遲到的他,自己反倒不準時,都過了十分鐘,還不見人影。

「他是不是在整我啊?」她有些懊惱,卻不敢瀟灑走人,只得不停地瞥視腕表,一面在人行道上來回踱步。

「等誰啊?」一個女同事經過她身邊時,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等一個朋友。」

「男朋友嗎?」女同事戲謔地眨眨眼。

「才不是呢!」她急急辯解。

「唷!都臉紅了呢。」女同事逗弄她,「開玩笑的啦,干嘛這麼緊張?」

她嘟嘴。

「好好,不逗你了,再見。」

女同事離去後,又是十分鐘流逝。

不會整晚讓她在這里罰站吧?肚子很餓耶。溫紅哀怨地想。今天鬧了一整天,她到現在都還沒吃午飯。

突然,一陣濃郁甜香沁入鼻尖,她嗅了嗅,眼楮一亮。是她最愛的紅豆餅!

她一路聞香尋覓,終于在街頭轉角找到賣紅豆餅的小攤,一口氣跟小販買了六個,然後從紙袋中取出一個,咬了一口。

溫甜軟綿的滋味入口,她不禁嘆息一聲。太棒了!真好吃。

吃完一個,馬上又取出另一個,待她一面咬著第三個紅豆餅,一面走回集團大樓門前時,一輛深色轎車已停定路旁。

後座的車門打開,一道不悅的聲嗓直沖她耳膜──

「上車!」

是麥哲輪!溫紅猶豫地瞥了神情嚴厲的他一眼,又瞄了瞄坐在前座的司機──他不可能與司機共謀賣掉她吧?

「放心吧,我不會動你一根寒毛。」仿佛看透她在憂慮什麼,他擰眉說道。

那最好了。她松口氣,乖乖鑽進車廂。

「我不是要你六點五分在樓下等嗎?你竟然遲到!」溫紅還沒坐定,他便對她一陣咆哮。

她瑟縮一下,「我沒遲到啊。遲到的人是你吧?我是因為肚子餓了,所以才去買些紅豆餅來吃。」紙袋殷勤地遞向他,「要不要來一個?」

他瞪她,「你認為紅豆餅能配黑咖啡嗎?」

「嗄?」她一愣。

他舉起手上正溢著咖啡芳香的紙杯,飲了一口。

「哦。」她眨眨眼,「可是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黑咖啡很苦,讓紅豆餅的甜來中和一下不是很好?」

「不需要中和。這兩種東西根本不配。」他冷睨她。

「好吧,你說不配就不配。」她立刻收回紙袋,捧在自己懷里。

這人真討厭!她是好心請他吃東西耶,他擺什麼大總裁的架子啊?雖說他的確是大總裁沒錯啦……她恨恨地咬了一口紅豆餅。

「請問總裁大人到底找我有什麼事?」如果想開除她就早點說,免得她心里忐忑不安。

她深呼吸,準備聆听青天霹靂的消息。

「有人指定我聘你當球團經理。」

「什麼?!」果真是青天霹靂,但卻不是她期待的那一種。她睜大眸,瞪向身旁的男人,「你是指星宇豹?」

他點頭。

「你開玩笑!」她不敢置信。「是誰指定的?」

「我父親。」他定定望她。

前任老總裁?「不可能!」她困惑地,「我跟他非親非故。」

「還想裝傻?」麥哲輪冷笑一聲,跟著從西裝口袋里取出一張相片,「你敢當著這張相片對我發誓,你不認識他嗎?」

「我當然──」最後一個字硬生生被溫紅吞回嘴里,她瞪著相片上熟悉的老人。「Bruce!」

「你果然認識他。」他冷嗤。

「他是你父親?」她下意識抬手撫住喉頭,驚愕莫名。

他眼神陰沉,「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拚命搖頭,「他從來只要我叫他的英文名字,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老總裁麥禮成,我以為……以為他是鄉下果農。」

「果農?」

「他告訴我,他在梨山有一座果園,還說有空歡迎我去采水果。」她解釋,嗓音愈來愈微弱。「我已經半年沒見到他了,他說要回鄉下去──」說到此,她猛然一頓,容色刷白。「他……他──」

「他去世了。」森冷的言語宛如落雷,劈得溫紅暈頭轉向。

她鼻間一酸,泛紅的眼楞楞地望著麥哲輪。

他蹙眉,仿佛她哀傷的神情令他有些困擾,清了清嗓子,他粗聲開口,「你還好吧?」

「他是……怎麼去世的?」

「胃癌。」

「這麼說……他騙我說回鄉下,其實是住院去了。」她梗著嗓音,「他很痛苦嗎?我听說得了胃癌……很痛的。」

「那當然!」他咬牙。

「他在醫院──」

「別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他不耐地斥道。

「好,我不問了。」她深吸一口氣,展袖拭去眼角的淚水,沉默數秒。「原來你就是Bruce那個討厭棒球的兒子。」

他眉頭糾結得更緊,「他跟你提過我?」

「嗯。」

麥哲輪湛深的眸忽明忽暗,掠過無數復雜異彩。

她看著,以為接下來他會盤問她Bruce究竟說了什麼,可沒想到他只是淡淡一句──

「他在遺囑里交代我務必要聘你當球團經理。」

「……為什麼?」

俊唇一撇,「他似乎認為你有辦法讓豹隊拿到明年度的總冠軍。」

「怎麼可能!」她失聲驚呼。星宇豹可是今年戰績墊底的球隊耶!「就憑我?」

「我也不知道他發了什麼瘋。」麥哲輪冷哼,「也許他被你迷昏頭了。」

「被我迷昏頭?」她一怔,「為什麼?」

他以一種「你是白痴嗎」的眼神瞪她。

她眨眨眼,終于恍然大悟,「你以為我是他的情婦!」

「難道不是嗎?」他冷冷勾起嘴角。

「當然不是!我跟Bruce年紀差那麼多,怎麼可能?」她慌亂辯解,「我跟他只是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

「你跟他是什麼關系都與我無關。」他淡聲宣稱,「我只要你跟我簽下一年合約,擔任豹隊的經理。」

她顰眉,「為什麼一定要是我?」

「你以為我願意?」他怒視她,「這是我父親的遺囑,如果我不遵從的話,就算豹隊拿到總冠軍也沒用。」

「那是什麼意思?」她好奇地問。

「-不需要知道。」射向她的眸光冷得足以讓極地結凍。

「可我有權利知道不是嗎?」她問,嗓音雖溫柔,語氣卻堅決。

他看了她幾秒,才面無表情地陳述,「如果我不答應我父親的條件,球隊和球場將無條件轉讓給雙城集團。」

「雙城集團?吳清發的那個雙城集團?」

「不錯。」

「絕對不行!」她銳聲喊,裝著紅豆餅的紙袋自懷里滑落,可她渾然未覺。「那家伙不是好人!他根本不懂棒球!以前他也曾買下一支球隊,為了爭取戰績,他從美國聘來一個魔鬼教練,不顧球員的身體狀況,拚命躁練,結果躁壞了好幾個年輕球員,大好前途就這麼葬送了!」講到心痛處,明眸又微微泛紅,「星宇豹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入他手里,他會害死球員的!」

他不語,仿佛為她激動的模樣感到十分意外,湛眸掠過沉思的黯芒。

「求求你,絕不能讓球隊落入吳清發手里!」她抓住他的臂膀懇求。

他定定望她,「那麼,你願意跟我合作了?」

她一愣。

「坦白說,我並不認為憑你的能力能讓球隊拿到總冠軍。」譏誚的嗓音拂過她耳畔,「不過,既然我父親要我聘你當經理,我可以照辦,也可以付給你相當優渥的薪資。」

「但是?」她並不笨,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我不許你插手球團的事務。」他目光深沉,「星宇豹已經夠爛了,不需要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生再讓它爛到底。」

什麼都不懂的小女生?他是這麼認為的嗎?

她感覺自尊受損,「你的意思是只許我當個花瓶?」

「我只是希望你別礙事。」

「可是你根本……沒見識過我的能力,怎麼知道我一定會礙事?」她辯解。

「一個連文件都會送錯的女人,我還能期待什麼?」俊唇揚起冷冽弧度。

她臉一燙。對于這一點,她無話可說。

「如果你同意我的條件,我們馬上簽約。」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她垂眸,雙手輕輕扯弄著裙。

他瞪視她孩子氣的小動作,「什麼意思?」

「人家不想當花瓶。」她低聲道。

他愕然。

墨睫一揚,直視他的眼眸清亮。「我想當個有名有實的經理,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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