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去東歐,好嗎?」
「東歐?」江雨燕停住吃飯的動作,筷子在空中定格。「你是說去旅行嗎?」她微微顰眉,望著坐在餐桌對面的男人。
「我明年要在紐約辦個展,想去東歐拍些當地的風土人情。」鄧元弘笑著解釋。「我想妳剛好辭職,正好有空,想不想一起出國走走?」
「去東歐啊……」江雨燕放下筷子,垂斂羽睫,恍惚地盯著桌面。
「這一去,可能要半年。」鄧元弘繼續游說。「妳放心,食宿我包,妳只要肯來,就是給我天大的面子。」
「這點旅費我還出得起。」她白他一眼,婉拒他的好意。「只是!」
「只是什麼?」
她惘然不語。
「是不是放不下妳那個老板?」他突如其來地問。她愕然怔住,揚眸瞪他。
「妳舍不得離開他吧?」他平靜地迎視她。她驀地倒怞口氣,言語幾乎卡在喉嚨。「你怎會……這麼想?」
「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小燕子。」他澀聲低語,神情難得如此一本正經,蘊著淡淡的寥落。「我知道妳很在乎妳老板。」
「他已經不是……我的老板了。」她顧左右而言他。
「他跟妳什麼關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妳愛著他,對吧?」
「我沒有!」她不肯承認,雙手藏在桌下,揪住裙襬。
「妳有。」鄧元弘定定地望她。「不要對我說謊,小燕子。」
「你!」她啞然無語,沒料到自己的心思都被這男人看透了,而他也毫不避諱地點破。
「我看得出來妳喜歡他,他也對妳不錯,不過你們是不可能的。」他嘆息。
「他不適合妳,而且他要向另一個女人求婚了。」
「什麼?!」她如遭雷擊,全身僵凝。「你怎麼知道?」
「他告訴我的。」鄧元弘坦然回應。「前幾天,我去找過他。」
「你找他做什麼?」她不敢相信。
「坦白說,我是去試探他的,我告訴他我想帶妳一起去東歐。」
「那他……說什麼?」
「他說這問題不該問他,應該來問妳,不過……」
「不過什麼?」
「他祝福我們。」
他祝福!
江雨燕惶然一震,莫名的酸浪瞬間涌上眸海,唇畔卻顫顫地逸落一串啞笑。
她想哭,卻忍不住笑,因為她愛的男人,擺明了急著將她推得遠遠的。
她已經辭職了,還不夠嗎?他就那麼希望她離開台灣,遠離他的世界嗎?
「……他還說,他就要跟胡小姐結婚了,但他不希望妳來參加婚禮。」
「怎麼?他怕我鬧場嗎?」她不禁嘲諷。
「我想他是怕妳難過,其實他也是關心妳的。」
是啊,他當然關心,那麼多年的老交情了,他若是對她沒有一點點憐借,也太殘忍。
可這樣的憐惜,比起她渴求的,遠遠不夠……
「妳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听說你跟她求婚了。
是,我求婚了。
她答應了嗎?
怎麼可能拒絕?
不恭喜我嗎?
筆記型計算機屏幕上,乍然跳出一格MSN的對話窗。荊睿接過服務生送來的咖啡,啜飲一口,陰郁地盯著那行在眼前閃爍的字。是江雨燕。她發現他在在線,要求與他對話。他擱下咖啡杯,深吸一口氣,勒住猛然奔騰的心跳,雙手放上鍵盤
恭喜你,娶到「元發集團」的千金大小姐。
我怎麼覺得妳像在諷刺我?
她是個好女人,好好對她。
我會的。
我要去東歐了。
我听說了。
這一去,起碼要半年,應該沒辦法趕回來參加你的婚禮。
沒關系。
你想要什麼結婚禮物?
妳想送什麼?
當然是送你想要的。
他想要什麼?荊睿停下打字的動作,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或者該說,他真正想要的,不敢也不能說出口。
茫然地瞪著屏幕。
妳什麼時候出發?
下禮拜一。
那,禮拜天晚上可以留給我嗎?
為什麼?
那天是妳生日,妳忘了我答應給妳一個驚喜嗎?
你還記得?
我不忘記的。
「…你不會忘什麼?」
一道清脆的聲嗓忽然拂過荊睿耳畔,他一凜,迅速關閉對話窗,壓下計算機屏幕,然後回頭,送出一抹經過計算的微笑。「妳來了。」
「嗯,打擾你了嗎?」胡麗盈識趣地在他對面落座。「干麼這麼認真?連在餐廳也忙著工作。」
「跟一個同事確認工作進度。」他簡單地解釋。「妳餓嗎?要不要點東西吃?」
「我不餓,喝咖啡就好。」胡麗盈揚手請服務生送一杯熱咖啡。「對了,爺爺一直說要見你,問你什麼時候到我家來吃頓飯?」
「胡總裁要見我?」荊睿蹙眉。
「是啊,他听說我跟你在交往,很關心我們的進展呢!」胡麗盈嫣然笑著,粉頰微染紅霞。「他說他想多跟你聊聊。」也就是說,想確認他夠不夠格當胡家女婿。
荊睿明白胡麗盈話里的暗示,若是他夠聰明的話,就該立刻答應胡總裁的邀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關系著他能否一舉魚躍龍門。
但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胡麗盈,言語在唇畔吞吐
他沒忘記她的生日。每年生日,他都會送她禮物,即便遠在海洋的另一岸,他也會托付郵差,送來令她愛不釋手的紀念品。
所以,她很期待今年生日,或許是此生與他共度的最後一個生日,她很高興他還記得,更好奇他會送她什麼。
荊睿約她在自己位于宜蘭山區的別墅見面。當初他是為了度假而買下的,但工作忙碌,很少有機會來此放松身心,今夜,他卻命司機載她來此。這棟隱在森林後的山間別墅,是以大量的原木材料打造,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迎進滿室迷蒙星光,情調幽靜。穿過石板鋪成的小徑,來到門前一方闊朗的露台,露台邊緣,點著盞盞燭燈,如秋季流螢,飛在夜色里。
客廳里,也是處處散落著彩色燭盞,燈暗著,只有火光明滅。
這些應該都是出自他的精心布置。她能夠想象,他是如何一盞一盞點亮燭火,為她制造浪漫。
他從不是個喜歡玩這一套的男人,今夜卻送給她這意外的驚喜。
因為這是他最後一次為她慶生,所以才格外不同嗎?
江雨燕凝立于客廳中央,怔望眼前景致,一股難解的酸甜在胸口纏綿。她想,這不僅僅是一份生日禮物,也是餞別之禮。
淚光在眼里悄然閃爍,與火苗相輝映。
她靜靜站著,等他現身,片刻,一瓣瓣五顏六色的紙花輕盈地從樓上飄落,在她眼前無聲地旋舞。
她感動地心弦揪緊,不覺張開手,接住其中一朵,在掌心里呵護。
「喜歡嗎?」沙啞的聲嗓在她身後揚起。她驀然回首,迎向一雙深邃墨幽的眼潭,是他的眼,他的魅力,他的魔咒,而她,已經為此囚禁許多年,或許也該是自我釋放的時候了。
「這花是你自己扎的嗎?」她淺淺彎唇。
「怎麼?嫌丑啊?」荊睿調笑似地問,略微赧顏,畢竟從不曾動手做這些女人家的玩意,是有些尷尬。
「花瓣都歪了。」她椰褕。
「妳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做的?還嫌!」他不情願地咕噥。
她脆聲笑了,藕臂勾住他,給了他一記親愛的啄吻。「謝謝你,這真是我這輩子收過最特別的禮物了。」
「妳喜歡就好。」他別過眸,彷佛不敢看她。
有這麼窘嗎?
她好笑,主動牽起他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還問?我整個下午都在戶外整理花圃,研究該怎麼弄露台上那些燈,今天天氣可是很涼的。」
「真的?好可憐喔。」她軟聲嬌語,拉高他的手,櫻唇輕輕吹氣,吹暖他沁涼的掌心。他覺得掌心好麻、好癢,她的呼息透進他掌膚,熱了他血脈,理智也幾乎隨之蒸發。他繃緊肌肉,持住定力。「妳過來。」他牽著她來到屋後,臨著後院花圃的落地窗前,擺了一張餐桌,桌上是幾盤看來色香味俱全的西式菜肴。
「這是你做的?」她不可思議地驚呼。
「是啊。」
「怎麼可能?你的手藝有這麼好嗎?這幾道看起來賣相都很好耶!」她贊嘆,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拍照存證。
「只是一些局烤料理,還有生菜色拉,加上意大利面,沒那麼難吧?」
「什麼嘛。」瞧他說得雲淡風輕的,對自己的成就絲毫不以為意,她一口氣實在咽不下,貝齒不服氣地咬唇。
等到正式坐下來,嘗過味道,她更郁悶了。
「好好吃。」比她做的,好吃幾百倍。「你到底什麼時候偷學的?」
他輕聲笑。「以前在英國讀書的時候,那時候只是個窮學生,沒什麼機會出門打牙祭,只好在宿舍學著自己做。而且工作以後,為了招待客戶,偶爾也得辦HomeParty,總得自己下廚做幾道菜,表現一下誠意。」
「你工作那麼忙,還有時間辦轟趴?」
「社交應酬。沒辦法,外國人就喜歡這一套。」
「是喔。」她撅著唇,算是認命地接受他烹飪手藝比她高竿的事實。「不早說,害我以前還傻傻地做菜給你吃!」
「我喜歡吃嘛。」他笑望她,眸海深深地藏著男人的溫情,烘暖她的頰。
她垂下眼,一時不敢相凝。
「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他勸她進食。
「嗯。」
兩人一面吃,一面聊天,談過去,談兩人曾經共享的點點滴滴,也談未來,談夢想。
「你記得我以前跟你提過我的夢想嗎?」她問。
「記得啊!」他點頭。「妳說等賺夠了錢,妳要在深山蓋一座小木屋,空氣很新鮮,四周都很安靜,好讓妳隱居寫書。」
「我的夢想可是當個暢銷作家呢!」她甜甜地笑,端起酒杯淺啜,酒滴逸落她唇角,在他眼里性戚地亮著,他幾乎忍不住輕薄的沖動。「到時你的傳記,一定要由我來寫。」
「我有什麼值得寫的?」
「當然值得,你將來一定會成為台灣商界的風雲人物。」她對他有信心。「其實現在就差不多已經是了。」
「還差得遠呢。」距離他設定的目標,還有十萬八千里。
「快了。」她凝紼他,眼波流蕩,也不知是欣賞或鳳嘆。「我相信再過幾年,你就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權勢與名利,他都將握在手里,叱 風雲。
「好吧。」他淡淡地笑。「如果那一天到了,我會親自邀妳幫我寫傳記。」
「一定會暢銷的。」她笑嘻嘻。「到時候我版稅一定賺翻。」
「版稅應該算我的吧?故事是我的,妳只不過負責寫出來,頂多我付妳一筆稿費就是了。」他故意逗她。
「不行!」她嬌聲抗議。「你以為把故事寫出來很簡單嗎?也不能平鋪直述的,要怎麼寫得感人,也要有一定的功力。」
「又不是小說,灑什麼狗血!」他不以為然地輕哼。
「大人物的故事,當然要可歌可泣啊!誰想看你每天柴米油鹽啊?寫出來也賣不出去。」
「我怎麼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妳該不會替我加油添醋,編一些濫情的故事吧?」
「緊張啦?」她拿湯匙的柄,戲譫地點點他臉頰。「至少你的愛情,我一定會寫得很纏綿徘側的。」
「男人的奮斗故事,寫什麼愛情?」他搶過那把調皮的湯匙,警告似地瞇起眼。「妳可別破壞我的格調。」
「誰說男人的故事里沒有愛情?」她假裝生氣地瞪他。「你沒听過嗎?一個男人生命里要有三種女人,才能算是完滿的。」
「那三種?」
「妻子、情婦、知己,知己是好朋友,用來談心事的,情婦就不用說了,至于妻子嘛!」她頓住。
「妻子怎樣?」
她沒立刻回答,深深地望他,良久,才幽幽揚嗓。「是用來疼的,是當一個男人在外頭滿身污穢地回家,看到她純淨的笑容,投入她的懷抱,就會覺得自己所有的罪孽都得到了救贖。」
他震撼地听著,看著她幽深迷離的水眸,忽然懂得她的心正強烈地怞痛著。「是誰…跟妳說這些歪理?」他好不容易找回說話的聲音。「你還記得莫傳森嗎?我們的高中同學。」
「是那個敗家子說的?」他不悅地冷哼。「別理他!」
她嫣然一笑,不與他爭辯,盈盈起身來到他身後,藕臂交迭在他肩頸,唇瓣溫柔地擦過他耳畔。「其實我想一想,還覺得挺開心的。」
「開心什麼?」他沙啞了嗓子。
「我一個人,佔了兩種角色,又是情婦,又是知己,也算厲害了,是不是?」
他森然不語,身子輕顫著,心口糾結著。
「…所以,當不成你的妻子,我並不會覺得很遺憾。」她低語。
一道涼涼的濕意,滾過他頸側,他不敢回眸確認那是什麼。
「睿,你親親我好嗎?」她忽地柔聲祈求,而他、心弦一扯,再也壓不住滿腔激動,反手將她拉進懷里,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一口一口地啄吻她柔軟的唇,那是充滿愛憐的吻,情意綿綿的吻。
不是的佔領,不是野心的征服,是男人與女人之間,最珍重彼此的吻。
他們嘗到了酒的微醺,也嘗到淚水的咸,嘗到甜蜜,也嘗到哀傷,嘗到誰都沒說出口的眷戀與不舍。
他們嘗到了,惜別的滋味。
隔天清晨,他親自開車送她去機場。因為鄧元弘還沒到,他替她拖行李,兩人來到樓上餐廳,各點了杯咖啡,坐在面窗的座位上,看窗外飛機起落。誰都沒開口說話,默默地傾听彼此的呼吸,感覺彼此的體溫。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他們能夠並肩而坐了,未來還有沒有機會見面,誰也不確定。
所以他們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不曉得該如何吐落。
「妳到了國外,人生地不熟,要小心一點。」終于,他低啞的嗓音,敲破了靜寂。
「嗯。」她輕輕點頭,櫻唇餃在紙杯邊緣。
「要蓋好被子,手放進被窩里,歐洲冬天很冷,妳又老愛踢被子,小心著涼。」
「知道了。」
「天氣冷了要戴手套、戴帽子,吹風容易頭痛。」
「嗯。」
「吃飯的時候不要挑食,不要喝太多酒,那邊酒比礦泉水便宜,可妳千萬不要喝多了,要照顧身體。」
「知道了,老伯,你怎麼那麼唆啊?」她歪過臉蛋,明眸俏皮地啾著他。
他不禁微笑,伸手柔柔她的頭。「誰教妳這丫頭,就是讓人不放心。」
「你才讓人不放心呢!」她不服氣地朝他扁扁嘴。「我告訴你,這次出門我沒帶之Notebook,手機可能也不通。」
「我知道。」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我可不會像以前那樣隨傳隨到。」
「不敢勞煩。」
「你要跟人家結婚,就要認真籌備婚禮,不要什麼都丟給人家做,就算脾氣再溫和的女人,都會被你氣走的。」
他方唇微扯。「妳放心,我盡力不搞砸。」
「還有,你工作不要太累了,要記得按時吃飯,你一專心起來就什麼都忘了,如果沒有人提醒你!」她驀地頓住,眼眸酸酸地刺痛著。他悵然望她,知道她就要哭了,一股強烈的酸楚同樣在胸口揪擰。「你要保重自己。」她叮嚀。
「妳也是。」
「以後我不會再幫你了。」
「我知道。」
「你就算後悔,想起我的好,也--…來不及了。」她輕聲哽咽。
「我不會後悔的。」他的嗓音也跟著發顫。只要她幸福,他就不後悔。
「干麼說得這麼肯定啊?你想氣死我嗎?」她不明白他的用心,郁惱地嬌慎。
「我告訴你,我一定會幸福的,不信你等著看好了!」
「嗯,我相信。」他閉了閉眸,凝聚全身的力量,站起身。「鄧元弘大概快來了,我也差不多該趕回公司去了。」
「你這就……要走了嗎?」她一徑低著頭,面色蒼白,言語和心一樣破碎。
「我該走了。」
「那你快走吧,我不送了。」她不想親眼看他離開。
「燕燕…」他蒙地望她,伸出手,想模她的臉,卻在距離只有一寸之遙的地方,黯然垂落。他不能踫她,若是縱容自己她,他或許再也放不開手。他必須舍得,就算推她離開是他這輩子永遠也彌補不了的遺憾,就算他的人生從此不見光明,他也不能自私地留住她。
他必須舍得她,必須放手,讓她去追求真正的幸-福,他給不起的幸福-…
「我走了。」
他毅然旋身,不說再見。
不能回頭,也不敢回頭,怕一回頭會無法克制地擁抱她,他強迫自己望著前方,筆直地前進,世界在他眼里,成了一片迷離的霧色
沒想到魔王也會這樣說話,睿,我們來跳舞!
因為你喝牛女乃的樣子可愛嘛!
別裝傻了,你想耍什麼招數,我很清楚。
為什麼總是我在等你?
不行,我一定要錄下來。
我一個人就佔了兩種角色,所以當不成你的妻子,我並不會覺得很遺憾。
她說不會遺憾,即便跟他在一起,他給她的只有黑暗與傷痛,她仍是那麼甜美地笑著跟他說,認識他真好。她不遺憾,她說不遺憾。睿……
從今以後,他再也听不到她這樣嬌嬌喊著他了,再也看不到她輕盈地踩著水花,在他面前舞成一朵最絢爛的花。
原來要割舍,是那麼不容易,原來他做不到全然無情,原來他的血還熱著,還懂得流淚。
以為這輩子已經無血無淚了,自從父母雙亡的那天起,他便在心里養著恨,任其蔓延滋生。
他只是不曉得,原來還有另一種不知名的生物在他心里共生著,一根一根,拔掉他的刺。
可她走了。
他失去她了。
他曾失去家庭,失去親情,他發過誓再也不要失去任何東西,對于他想擁有的,他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奪取。他曾經歷過失去,知道失去的滋味有多空虛可怕,他不願再嘗。可現在,他失去她了,是他自願放手的,因為她太美太好,而他,沒資格「擁有」……
口袋忽地傳來一陣無聲的震動,他取出手機,讀取簡訊!
你送走她了嗎?
他深吸口氣,一滴眼淚落在屏幕上。
是。
你真傻!為什麼要讓她誤會你跟我求婚?我們明明分手了。
因為我不想她為我擔心。
因為他不想她為了他,走不開。
因為他能給她的,實在太少太少,而這是他唯一能給的,最後的溫柔!
再見了,燕燕,我最重要的人。
曼谷機場。人來人往的過境大廳,江雨燕與鄧元弘相對佇立,四目相凝。
「所以,我們就在這兒分道揚鑣了?」良久,他沙啞地揚聲問。她輕輕頷首。「再見了。」
「接下來妳打算去哪兒?」
「我有個朋友在越南工作,我打算先去投靠她一陣子,然後再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來。」
「隱居寫書?」
「應該吧。」
「真好,終于可以實現妳的夢想了。」他清朗地微笑,為她高興。
「謝謝。」
「那,再見了。」他伸出手。
「再見了。」她與他握手。
他遲遲不放開。「妳知道的,小燕子,只要妳願意跟我一起走,我不介意妳還想著別的男人。」
「我知道,但我不能那樣做。」她感動地啾著他。「我很謝謝你對我好,元,但我真的不能再對不起你了。
「妳!唉!」他說服不了她,只能嘆息。「既然這樣,為什麼妳不跟荊睿說實話,讓他誤會妳真的跟我一起走了?」
她沒立刻回答,片刻,才淡淡地揚唇,笑顏彷佛晨間憩息于玫瑰花瓣上的朝露,那般透明清澈。「因為我不想他為我擔心。
因為他已經不需要她了,而她絕不能成為他的負累。現在的他,需要的是一個天使,一個不懂得他在外頭是如何弄得滿身污穢,總是安靜地在家里等著他,以純淨的笑容洗滌他所有罪孽的天使。
不是她。
「我希望他幸福。因為他……是我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