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樊亞的女人,而他是恬雨的丈夫。
所以,他能對她有非分之想嗎?敢對她有非分之想嗎?
他幾乎能確信,她話里,蘊含著如此的挑釁意味。
她在問他,敢不敢?
他敢嗎?
佇立在「弘京集團」布置得美輪美奐的酒會現場,路柏琛難得地心神不定。
殷恬雨比他早一刻抵達會場,見他來了,嫣然一笑,喜孜孜地迎向他,像往常一樣,親昵又優雅地挽著他臂膀。
他回妻子一笑,卻是漫不經心的,眼角余光默默跟蹤著那一道火紅色的倩影。
她果然和殷樊亞站一起,將禮物遞給他,殷樊亞很溫文地微微一笑,幽深的眼盯著她。
兩人交換的,可是情意綿綿的眼神?
路柏琛看不清。
「我們去跟哥哥說聲恭喜吧,柏琛。」
「嗯。」他點頭,挽著妻子走向今晚酒會的男主角,也走向那個勾引他神魂的魔魅女子。
「哥,恭喜你了。」來到殷樊亞面前,殷恬雨松開丈夫手臂,擁抱兄長,抬起臉,甜甜地笑。
殷樊亞朗目如星,眉宇之間漫開的笑意滿是寵溺。「我听說了,恬雨,你前陣子在慈善晚宴上發表演講,講得很精彩呢!」
「不算很精彩啦,還可以,算及格吧。」
「只是還可以嗎?」殷樊亞目光轉向路柏琛。
路柏琛會意,朗聲一笑。「精彩絕輪!要我來打,起碼可以打上九十五分。」
「哪有你們說的那麼好啊?我還差點忘詞呢!」殷恬雨微窘地嬌嗔,粉頰烘熱。
「大家都說你表現得好,你就別謙虛了。」殷樊亞笑望妹妹。
「如果我真的表現得還可以,那要謝謝柏琛,都是他陪著我演練講稿的。」殷恬雨將功勞歸于自己約丈夫。
「是嗎?」殷樊亞再次轉向妹夫。「那就多謝你了,柏琛。」
兩個男人交換意味深長的一眼。
路柏琛微微笑著,腦海的放映機自動播放起久遠前的一幕!殷樊亞得知妹妹寧死也要下嫁一個窮小子,親自找上門來掂他斤兩,還撂下狠話,要他保證恬雨一輩子的車福,否則不惜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思及此,路柏琛俊容染上幾分自嘲,眼角,映亮一團靜靜燃燒著的火。
「對了,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殷樊亞忽然揚聲。「這位是我的特別助理,李相思。相思,這是我妹妹恬雨,我妹夫路柏琛。」
「路先生、夫人,久仰大名。」李相思淡淡地打招呼,蒙媚的眼只停留在殷恬雨身上。
「李小姐好漂亮。」殷恬雨伸出手,與她一握。「你能跟在我這個工作狂哥哥身邊當特助,想必一定很能干,真是不簡單,辛苦你了。」笑容里勾勒著幾分淘氣的調侃。
「這是什麼意思?」殷樊亞假裝不悅。「你是在暗示我虐待自己的屬下?」
「我可沒那麼說喔,我只是單純很佩服李小姐而已。」殷恬雨無辜地眨眨眼,笑容卻不言自明。「柏琛,你說是吧?」
「柏琛?」察覺丈夫毫無反應,殷恬雨疑惑地轉過明眸。
路柏琛一震,急忙收攝心神,清朗一笑。「是啊,李小姐能得到樊亞賞識,工作能力一定很強,于公于私,應該都是很不錯的搭檔。」
「對啊。」殷恬雨听懂丈夫的暗示,瞥向兄長。「哥,李小姐這麼漂亮,你不會想私藏起來嗎?」她半開玩笑。
「別胡說。」殷樊亞詭異地似是有些不悅,嘴角雖仍是勾著笑,橫向妹妹的眼神卻含著警告意味。
路柏琛疑問地挑眉。
為什麼樊亞不承認李相思跟自己的情人關系?是他覺得時機未到嗎?或者,所謂的女友說只是李小姐一廂情願的說詞?
他瞥向李相思,後者正巧也望著他,眸光奇異地閃爍著,櫻唇牽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痕。
他一下恍惚,幸而殷恬雨輕柔的聲嗓喚回他神智。
「柏琛,你不是也買了一份禮物要送給哥哥嗎?」
「是啊。」他忙將握在手中的禮盒遞給殷樊亞。「恭喜你,樊亞,‘弘京’的未來,就看你的了。」
「謝謝。」殷樊亞接過禮物,順手給了李相思。
李相思會意。「我去把這些放好。」她淡淡一笑,跟路柏琛與殷恬雨道聲歉意,盈盈離去。
路柏琛目送她娉婷的背影。
她和樊亞之間有種曖昧的氛圍,不是單純的上司與下屬關系,卻也似乎戀人未滿……
「柏琛,我們去跟其它人打招呼吧。」又是妻子溫柔的嗓音將他從迷惘的彼岸召回來。
他定定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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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迷上那個女人了。
那整個夜晚,他的目光一直追逐著那道美麗的紅色倩影,實在太明顯,明顯到就算她想欺騙自己一切只是她多疑,都不能夠。
她最擔心的一天,果真來臨了。
殷恬雨坐在琴房里,對著面前的侞白色演奏琴,發呆。
這架鋼琴,是兄長送給她的嫁妝,特意從維也納訂制的蓓森朵芙名琴,為她的婚姻生活增添不少情趣。
閑暇時,她總會坐在琴前,彈奏幾曲,而路柏琛會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一面看公文,一面聆听她的琴聲。
他很喜歡听她彈琴,澎湃激昂的曲子很合他口味,溫柔抒情的旋律則是因她而愛。
他說,她就適合彈溫柔的琴曲,因為最能表現出她的內心。
他錯了,她的心湖不是一直都溫柔無波的,她也會起波瀾,偶爾也會因狂風打起驚濤駭浪。
李相思就是那颶風。
李相思,一個極美、極嫵媚、魅力十足的女人。
她很早就在想,總有一天,柏琛一定會愛上一個清艷無輪的美人,那樣才貌兼備的女子才能與他匹配。
總有一天,他會愕然驚覺,站在自己身旁的女人太平凡,除了家世,一無所有。
沒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優點,也不過就是殷家女兒的身分,除卻這身分,地什麼也不是。
什麼也不是……
殷恬雨頹然垂下臉蛋,趴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琴弦因她的重量,壓出一串凌亂的樂音。
她靜靜望著躺在琴鍵邊的手機,兩個小時前,它曾抗議似地響過一回,是她的丈夫打來告訴她,今晚臨時有個應酬,不回家了。
她沒追問那是什麼樣的應酬,正如上個禮拜他爽了和她的約,第一次沒陪同她出席社交宴會;還有上上禮拜某天深夜,他接到一通神秘電話,她都沒去細問究竟怎麼回事。
她從來就不是那種緊迫盯人的妻子,柏琛也從不需要她這麼做,因為他總是自動向她交代自己的行程,不讓她擔心。
但如今,她無法完全掌握他的蹤跡了。
因為,他已學會對這一點說謊。
他曾經對她說過許多謊,包括他曾經和她一樣,對社交應酬毫無辦法,包括他初次在宴會上與她邂逅,便對她一見鐘情,包括她是他所知道的,全世界最甜美可愛的女人,最溫柔賢慧的嬌妻。
她曾經慶幸過,她的婚姻,雖然有一半是謊言,卻也有一半是真實。
至少,他是真心喜歡她,真心對她好,真心地扮演好一個做丈夫的角色。
可現在,就連這一半的真實她也要失去了嗎?
殷恬雨抬起容顏,她承認自己很惶恐,承認心湖已成海,翻起浪來,她彈起貝多芬的《命運》,讓狂風驟雨般的琴音宣泄心中的慌懼。
這是她的命運嗎?
她注定要失去自己最愛的男人,注定要親眼目送他一步一步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
她可以親眼看著他為另一個女人神魂顛倒嗎?她承受得住那樣的痛嗎?
她可以嗎?可以嗎?!
「恬雨!」
驚愕的聲嗓在門口響起,她心頭一顫,驀地收住在琴鍵上狂亂飛舞的雙手,緊緊握拳。
她回過眸,強迫自己對晚歸的男人一笑。
「柏琛,你回來啦。」
他沒回答,靠在門邊深思地望著她,好片刻,才走向她。
「很晚了,你怎麼這樣彈琴?心情不好嗎?」俯望她的俊容,眉宇微微蹙攏。
「抱歉,我是不是吵到人了?」她刻意加深笑意。「我晚上看了一部有關貝多芬的電影,忽然想練練他的曲子。」
「貝多芬的電影?」
「‘永遠的愛人’。你應該沒看過吧?」她柔聲說起故事內容。「是說貝多芬去世後,他的好朋友在怞屜里發現一封情書,致給‘永遠的愛人’。他沒在信里留下人名,于是他的好朋友費盡心思,想辦法要去找出這個神秘女子!我覺得是一部很有意思的電影。」
他默默凝視她,在她身邊坐下。「後來呢?他的朋友找到那個女人了嗎?」
「找到了。」她柔聲應,垂眸望著琴鍵。「我看完電影,忽然想到,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永遠的愛人,只是他不敢讓人知道那是誰。」
雖然兩人之間,尚有幾公分的距離,但她感覺到了,他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硬。
「你們女人啊,腦袋里就愛裝這些有的沒的,簡直浪漫過頭。」他調侃似地感嘆,摟了摟她的肩。「你繼續彈琴,我先去洗個澡。」
「嗯。」她目送他離去,在他身影消失在眼前的那一瞬,笑容也跟著收斂。
她刺到他了。
他或許以為自己還能在她面前演戲裝傻,但她與他結婚多年,又豈是當年那個天真無知的女孩?
他的每個最細微的反應,藏著什麼樣的意義,她清清楚楚。
因為她一直很仔細地在觀察,在體悟。
殷恬雨掩落眸,幽幽嘆息。
現在,輪到她演戲裝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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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雨是否已經發現了?
發現他近來腦子里,滿滿的都是李相思,她如冰的眼神,謎樣的微笑,她恍若舞者靈動的身姿,她沙啞性感的嗓音。
恬雨是否察覺到了?當他朗笑的時候,滔滔不絕說話的時候,他與她一同進餐,或者獨自埋首公事的時候,他想的念的,都是李相思。
他的理智,因一個女人而散漫了,他的妻子,可猜到了?
「太糟糕了。」路柏琛懊惱地呢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燈靄朦朧的LoungeBar里,懶懶地響著爵上樂音,他听而不聞。
身旁,一個男人靜靜的觀察著他,他明知自己浮躁的行舉都落入對方眼里,但他不在乎。
對方不是他立法院的同仁,也不是那些他必須酬應的大人物,是衛襄,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也是唯一的知己。
衛襄知道他所有不堪的過去,明白他的野心勃勃,正如他也知曉,衛襄曾經歷過的,最沉痛的情傷。
「沒想到你也會為了個女人魂不守舍,你不是說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你身上嗎?」衛襄一針見血,點破他心中的煩惱。
「我也以為不可能,但就是發生了。」
那夜,透過車窗望她的那一眼,注定了一切不可能都成為可能。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你這麼在意,她很美嗎?」
「美極了。」
「很聰明?」
「太聰明了。」
「她熱情嗎?」
「一點也不,她冷得像魄水。」
「冷得像冰?」衛襄揚眉。「你迷上一個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
「不,她絕不是不苟言笑,她還滿常笑的,她的笑容很有魅力。」
「怎樣的魅力?」
「像火又像冰的魅力。」路柏琛盯著酒杯,話說得玄。
一個冰火美人。衛襄腦海里蒙朧地浮現一道身影,他微微眯眼。「她叫什麼名字?」
「李相思。」路柏琛低語,沒注意到這芳名引起好友一陣震動。「她是殷樊亞的特別助理,也可能是他的情人。」
「殷樊亞?不就是你妻舅嗎?」
「是。」
「你迷上你老婆哥哥的女人?」衛襄語氣怪異。
「我只是說‘可能’而已,樊亞不肯公開承認他跟相思的關系。」
「為什麼?」
路柏琛聳聳肩。「也許他們倆根本不是那種關系,也許是相思故意逗我。」
「是嗎?」衛襄深思地沉吟。「你跟那個女人上床了?」
「還沒。」
「但你想跟她上床。」衛襄機敏地听出好友的言外之意。
「我的確很想。」路柏琛譏誚地自哂,朝酒保比個手勢,再要一杯酒。「也許只有跟她上床,我才能忘了她。」
偏偏兩人見面,只是吃飯、聊天、兜風,像普通的戀人一般浪漫又單純地約會,反倒教他更深陷在激情的網牢中,無法自拔。
「你想忘了她?」
「我結婚了,衛襄,我喜歡恬雨,我不想對不起她。」路柏琛接過酒保遞來的威士忌,又是一口喝干。
就算他不是因為愛和恬雨成婚,她仍是他的妻子,他該尊重她,而總是對他溫柔相待的她,也絕對值得他的尊重。
只是……
「你就是忘不了李相思。」衛襄淡淡地再次道破他內心的掙扎。「看來,這個女人真的很令你煩惱。」他舉杯,諧謔地與路柏琛的酒杯相撞。「費洛蒙萬歲!」
路柏琛回好友一記憂郁的白眼,明白他是在調侃自己抵擋不住李相思的女性魅力。
衛襄微微一笑。「照我說,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跟她上床。」
「什麼?!」路柏琛震驚。
「既然你那麼想要她,就跟她上床吧。」衛襄不疾不徐地提出個人看法。「別讓你老婆知道這回事就好了。」
路柏琛皺眉。「你的意思是,要我在外頭金屋藏嬌?」
「我的意思是,你就當是逢場作戲,看是要一夜也好,還是豢養她做情婦,只要記住,別讓她礙到你的婚姻。」
這是什麼見鬼的提議?
路柏琛不可思議地瞪著好友。「你以為事情有那麼簡單嗎?恬雨如果知道真相,會——」
「她能怎樣?跟你鬧離婚,把這事吵得人盡皆知?」衛襄冷笑。「別忘了她是殷家的女兒,殷家可禁不起這種丑聞。」
「……」
「我敢跟你打賭,只要你不吭聲,你老婆一定也會裝作不知情。」
「恬雨她……假裝不來的。」
「她當然會假裝,她是上流社會出身的千金小姐,一定很清楚游戲的規則。她不會戳破你的,只要你別玩得太過火,她絕對懂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會嗎?
路柏琛怔仲地尋思。
恬雨會懂得假裝?她會放縱他在外頭逢場作戲,只要他最後乖乖回到她身邊?她會玩這種同床異夢的婚姻游戲?
她會嗎?
無名的怒火,緩緩地在路柏琛胸口角落燒起。他不明白自己在氣什麼,只知道這灼痛的滋味不好受。
或許他是在氣自己,為何會蠢到迷戀一個女人,為了得到她,竟考慮拿自己的前途與婚姻來做賭注……
衛襄拍了下他肩膀。「你的手機響了。」
「手機?」他一愣,目光一轉,這才發現擱在吧台上的手機,正急促震動著。他剛接起電話,對方已先一步斷線,留下留言。
他進語音信箱听留言。
衛襄注視他逐漸凝重的神情。「是那個女人打來的?」
路柏琛點頭,沉默數秒。「她約我明天晚上去洗溫泉。」
衛襄長長地吹了聲口哨。「游戲開始了,柏琛。」他意味深長地望著好友。「要是她真是殷樊亞的女人,這游戲就更好玩了。」
「為什麼?」
「別告訴我你沒有身為一個男人的征服欲。」衛襄似笑非笑。「你不想試試看自己的能耐嗎?對手可是殷樊亞呢!」
路柏琛一窒,好片刻,才勉強找回說話的聲音。「我知道你恨殷家人,不過也不必——」
「這跟那件事無關。」衛襄淡淡地打斷他。「我對殷樊亞個人並無特殊喜惡,我只是客觀地說出事實。」
事實?路柏琛疑問地挑眉。
衛襄微微一笑,眼神是兩把清銳的劍。「只要是男人,就有跟另一個男人競爭的野心,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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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只要是男人,就免不了競爭的心理,征服的。
所以他來了,明知這場溫泉之約,是她精心布下的圈套,仍是禁不住前往應約。
為了不讓專門挖八卦維生的媒體記者嗅到一點風吹草動,他刻意開一輛平常很少開的深藍色賓士,不透明車窗閉得緊緊的,一路滑向位于陽明山上一家五星級的溫泉會館。
李相思在這里訂了一間VIP溫泉套房,室內格局寬敞,除了臥房還有客廳,陽台上,更有極富日式情調的露天風景。
他戴上墨鏡,不經過櫃台,直接進房。
李相思早已在房里等著他。她穿一襲白色浴袍,秀發微濕,像是剛泡過溫泉,容光煥發,臉頰蒸著粉紅色的霞暈。
他愣了愣,片刻,俊眉一挑,視線落下,恰巧見她胸前一抹若隱若現的的瑩白。
他料得沒錯,她果然布下了情魅之網,等著捉他這條大魚。
問題是,他該輕易被捉住嗎?
看來會是一場有趣的游戲,她會是他旗鼓相當的對手。
路柏琛淺勾唇,胸口驀地翻涌起期待的波濤,他壓抑住興奮的情緒,不動聲色,大踏步走進里間的餐廳。
餐桌上,已備好幾盤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盞浪漫燭火,琉璃花瓶里,養著粉色玫瑰。
「你肚子一定餓了吧?」李相思跟在他身後,飄來一陣迷人的香味。「我們先吃飯吧。」
路柏琛點頭,月兌下西裝外套,松了松領帶,在餐桌邊坐下。
他以為李相思會選擇坐在他對面,沒想到她竟直接來到他身畔,硬是擠上座椅的邊緣。
他幾乎是軟玉溫香抱滿懷。
「你不是說要吃飯?」他眸光閃爍,心跳奔騰。
「我不餓,我看你吃。」嬌容轉過來,朝他甜甜地、很無辜似地笑。
他卻知道她絕不無辜,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肯定是經過計算的,因為之前的約會,她總是正襟危坐,從不曾如此投懷送抱。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眯起眼,思緒快速翻飛。
「你看不出來嗎?」她嬌聲地笑。「我想,也該是厘清我們之間關系的時候了。」玉臂如水蛇,纏住他肩頸,水眸直勾勾地凝睇他。「柏琛,你老實說,像你這種事業有成的男人,在外頭養一、兩個情婦,是常有的事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對嗎?」
這話什麼意思?路柏琛暗暗戒備,嘴角卻挑起一抹邪氣。
「你說嘛!」她撒嬌似地捏捏他的頰。「你是不是就這樣想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話,我想問你,你會養我做情婦嗎?」
「你希望我養你當情婦嗎?」他不答反問。
她眨眨眼,忽地輕輕笑了,笑聲是一方軟涼的真絲,挑逗地摩挲著他耳際。
她笑了好片刻,在笑得最放浪的時候戛然止住,嬌媚的容顏也在瞬間冷凝如霜。
「你當我是什麼樣的女人?我不做男人的情婦。」
忽冷忽熱的,她究竟玩什麼花樣?他不吭聲,靜觀其變。
她忽然又笑了,更貼近他,溫軟的侞峰灼燙他胸口,魅惑的氣息在他耳畔吹拂。「要,就跟你老婆離婚,否則拉倒。」
路柏琛凍住。
她要他跟恬雨離婚?
李相思卻沒給他太多思索的余裕,玉手捧起他的臉,獻上自己柔軟的櫻唇。
一個美人的主動挑逗,而且還是個又高傲、又神秘,一下熱情如火,一下又冷若冰霜的美人。
當此天地間絕大的誘惑,世上恐怕沒有幾個男人能抵擋得住。
路柏琛也只不過是個男人,他動搖了,心亂了,呼吸粗重了,欲火在體內熊熊灼燒。
他探出手,一把摟住李相思縴腰。
阿波羅……
來自遙遠過去的呼喚,驀地在他昏沉的腦海里敲響。
他悚然,手臂不覺松開。
為什麼取這樣的英文名字?
一個年輕的男人,曾經這樣問過一個比他更年輕的女孩。
因為,我希望有個阿波羅……
女孩羞怯的心聲讓夜風給吹散了,吹遠了,卻穿過了茫茫時空,朝現在的他直擊而來。
戴芙妮!
路柏琛忽地戰栗,猛然推開懷中佳人。
李相思讓他粗魯地一推,一時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在地,她抓住椅背,慢慢站起來,挺直腰板。
她眯起眼,打量面前的男人,見他原本讓給佔領的眼眸逐漸清明,心下了然,冷哼一聲。
「看來你理智還把持得很定嘛!」她冷笑,伸手拉攏浴袍衣襟。
路柏琛直視她,一字一句,撂下話。「我不可能跟恬雨離婚。」
「為什麼?」他堅定的宣言似乎並沒影響她的情緒,表情依然淡漠。「怕對不起你老婆,還是怕影響你太好的政治前途?」
他不語。
「如果她不是殷世裕的女兒,你還會娶她嗎?」她技巧地進逼。
他蹙眉。「我已經娶了她了!」
「所以呢?你不能背叛她?」她嬌媚地微笑,笑意卻不及眉眼。「別給我這種老掉牙的借口,我不相信。」
「你信不信,隨你的便。」但他絕不會跟恬雨離婚,不會親手毀去她一心向往的愛情神話。
他的戴芙妮,傻傻地相信自己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阿波羅,雖然,他其實並不是……
一念及此,路柏琛緊緊地咬牙。
「好吧,就算你是娶了殷恬雨,可是你並不愛她,你愛的是我,不是嗎?」李相思膩聲問。
他默然不語。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愛她,但至少,有種奇特的迷戀。
「我也愛你,柏琛。」她自作主張地將他的沉默當成是默認,傾身向前,挑逗地拉起他領帶。「你是個很優的男人,我這輩子,就在等你這樣的男人,一個能與我匹敵的男人。」
他瞪著她彌漫著水煙的媚眸。「你的意思是,一個不會輕易被你誘惑的男人吧?」
「或許吧。」她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淺笑的容顏看不出是嗔是喜。「我很訝異你居然沒有直接把我撲倒在床。」
「你以為我不想嗎?」他自嘲地問。
她笑得更燦爛了。「我知道你想,但你克制住了自己——你是不是怕一旦跟我上了床,我就會纏著你跟老婆離婚?」
「……」
「你不是舍不得你老婆,你舍不得的是你的前途。」她再度自問自答,語氣滿是嘲弄。「你怕爆出外遇的丑聞,會傷害你的形象,選民會唾棄你,你年底就別想競選連任了。」
「……」
「可是,你還是很想要我,對吧?」她拉扯著領帶逼他靠近自己。「那就離婚。」銀白的牙貝在紅唇後閃著珍珠光澤。「我給你兩個禮拜考慮,否則我就跟殷樊亞上床。」
她說什麼?!路柏琛愕然。她這意思是在威脅他嗎?他若不肯跟恬雨離婚,她就跟樊亞上床——她是有意撩起他的妒火吧?
這女人若不是太蠢,便是對自己的魅力太有自信。
他懊惱地皺眉,扯回領帶,一把抄起西裝外套。「我先走了!」
她沒攔他,由他走出溫泉套房,唯有柔啞的嗓音,追在他身後,考驗他的耐性極限——
「路柏琛,我說到做到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