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深處,一棟木屋立在懸崖邊,數人在屋外排隊,原因無他,只為了求咒術師幫忙。
然而無論他們手捧著多少白花花的銀兩,或是帶來許多價值連城的珍奇古玩,那名咒術師壓根兒不屑一顧,脾氣更是詭譎多變,對于看不順眼的人,不但不出手幫忙,還會下咒害他們。
就算如此,人們仍願意等下去,只因為這名咒術師法力高強,可以對任何人下各式各樣的詛咒。若是夫婿愛上了其它女子,她可以下咒讓他回心轉意;更可以向死對頭下咒,讓對方每日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地獄里……
斐靳來到了木屋前,面無表情,冷冷的看了眼站在屋外,手捧著白花花的銀兩卻滿眼恨意的人們,逕自繞過他們,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情景卻讓他不由得怔住。
一名身著黑衣的女子坐在窗邊,雪白的柔荑輕輕的托著小巧的下巴,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景致。
肌膚白皙細致,身材嬌小玲瓏,五官精雕細琢……相貌與一般人無異,但她有一頭銀白似雪的及腰長發,格外的引人注目。
女子並未轉頭,嗓音清脆的開口,「好大的膽子,沒我的吩咐竟敢隨意進來,不怕我下咒殺了你?」
斐靳面無表情,語氣極冷的說︰「怕就不會進來了。」
女子緩緩轉頭,將男子從頭到腳徹底的打量一番,最後綻出一抹艷麗絕輪的笑。
他身材挺拔、體魄健壯,五官俊逸,濃密劍眉、深邃黑眸、高挺鼻梁、豐潤雙唇……而他方才進入屋內時幾乎沒有發出腳步聲,肯定絕非普通人。
「你叫什麼名字?」她的眼底有著對他的贊賞。
她喜歡桀騖不馴的男人。正好,她需要一個奴才,幫她做事,並把外頭那些煩人的家伙趕走。
「斐靳。」他的神情依舊冷漠。
「喔,你叫斐靳是嗎?」她笑眯了眼,表情賊透了。
「你想怎樣?」斐靳緊擰劍眉,滿眼提防。他認得這種眼神與笑容,以前藍玉想叫他幫忙行竊時,總是這麼笑看著他。
「沒什麼,要你當我的奴才罷了。」
「你在說笑?」斐靳的劍眉蹙得更緊,雙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
「我為何要說笑?我說的是即將發生的事。」她的笑容擴大,眼底的笑意加深。
斐靳不發一語,轉身便要離去。
「斐靳,不許動。」她不疾不徐的下令。
下一瞬,斐靳立即動不了。
該死,他被她下咒了!
而這種感覺就像是與薩印初次見面時,他不經意對他說出「祝」字後,他身體僵硬,不听使喚,被控制住的感覺……不,此刻的感覺,遠比被薩印控制時的感覺更為強烈。
女子笑著來到他的面前,笑眯了眼,「奉勸你一件事,自己的名字最好別隨便告訴他人,只因為那是最強烈也最直接能控制住那人的咒語。」
斐靳怒氣沖天的看著她的眼。
女子看著他布滿怒火的雙眸,輕笑出聲,「何必這麼生氣呢?能被我看上,成為我的奴才,可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才不要這種福氣。」斐靳說得咬牙切齒。
「那可由不得你。」女子笑著輕拍他的臉,「斐靳,快去幫我把外頭的那些人趕走,否則就要你的命。」她的嗓音好輕、好柔,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听了不寒而栗。
斐靳緊擰眉頭,身體不听控制,不由自主的步出木屋,面無表情的看著眾人,冷聲下令,「馬上離開。」
「什麼?你叫我們離開?」
「搞清楚一點,我們可是比你還早來到這里,你憑什麼叫我們離開?」
「就是說嘛!你是哪根蔥哪棵蒜,竟敢對我們下令?」
「我看應該離開的人是你才對!」
其中一人已在這里等候多時,咒術師連理都不理他們,任由他們在外面風吹雨淋,而這臭小子才一來,逕自進到屋內,走出來後就這麼對他們下令,讓他怎麼也氣不過,就要沖上前給他好看。
斐靳避也不避,冷眼看著男子朝他攻來。
正當那名男子的拳頭揮向斐靳的臉頰時,下一瞬,男子整個人凌空飛起,然後重重跌在地上。
眾人全看傻了眼,而斐靳的動作快如疾風迅雷,讓人壓根兒沒瞧見他是何時出手,又是怎麼出手的,那名男子就這麼倒在地面,痛苦聲吟。
「滾。」斐靳再次沉聲下令。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扶起那名男子,頭也不回的快步下山,不敢多待。
「呵……」一道清脆的嗓音自斐靳身後傳來。
斐靳轉身,看著笑彎了腰的白發女子,「我已經將他們趕走了,請快替我解開身上的詛咒。」
「咦?我有說過要幫你解咒嗎?我只有說過要你成為我的奴才。」她可從來不記得自己說過要幫他。
「你……」斐靳氣煞,劍眉緊蹙。
女子笑著朝他招手,「狗奴才,還不快過來。」
斐靳又氣又恨,怎麼也不甘願被叫為狗奴才,執意站在原地,不肯听從她的命令。
「喲,可真有骨氣啊!」女子笑彎了一雙媚眼。
「我不是什麼狗奴才。」斐靳怒瞪著她。
女子眼底的笑意擴大。頭一回遇到這麼不怕她的人,而他的身手更是不凡,讓她更加確定收他為奴是再正確不過的主意。
「我叫巫月。」她頭一回主動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他人。
斐靳皺眉,並未答腔。
她叫什麼名字,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也不想知道,只在乎她是否能幫他破解身上的詛咒。
「你似乎不多話嘛!」她越來越中意他了。
斐靳劍眉緊蹙,「你究竟想怎樣?」
「不怎麼樣。」巫月聳聳肩,「反正你已經是我的奴才了,先去弄些吃的來,我餓了。」
「我拒絕。」斐靳說什麼都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奴才。
「喔,這樣好嗎?若你不肯乖乖的服侍我,你身上的詛咒可能永遠都無法解開了。」巫月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露出一抹淺笑。
斐靳訝異,「你知道我前來的目的?」
巫月轉頭,朝他綻出一抹笑。「那當然。」
他的眼神跟站在外頭的那些人不同,沒有貪婪與邪念,而會來找她的人,除了請她下咒害人外,就是請她幫忙解咒,但還是以請她下咒害人的人們居多,讓她見了就厭煩。
斐靳緊抿唇瓣,神情復雜。為了請她幫忙解咒,就得當她的奴才……難道沒有第兩條路可以選擇?
巫月以手支額,「你可以慢慢考慮,反正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很有耐性。」
呵……瞧瞧,他那緊擰眉頭,一副快要了他的性命的模樣,讓人見了就覺得好笑。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從日正當中到夕陽西下,斐靳依舊站在原地,劍眉緊鎖,表情未變。
巫月打了個呵欠,累得連拾起手來遮掩都懶,「喂,你究竟考慮得如何?」
斐靳雙手緊握成拳,暗暗作下決定,「好,我願意服侍你,但是你得告訴我解咒約方法。」
無奈……他不得不答應這女人無理的要求。
「那好,你先去幫忙找些吃的東西,再幫我燒水、掃地、洗衣、整理書籍。」巫月見他終于下定決心,二話不說,立即對他下令。
「等等,解咒的方法是……」
「咦?我有說要馬上告訴你嗎?狗奴才,還不快去做事!慢了,可就有你苦頭吃。」巫月收斂笑容,板起臉孔,語氣極冷。
她可沒那麼笨,若是一開始就告知他解咒的方法,那他甩頭便走,她不就少了個奴才,少了點樂趣嗎?
「你……」斐靳氣煞。
可惡,他被騙了!
「別在那邊你啊我的,還不快照我說的話去做,還是你比較喜歡被我下令?」巫月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真是個不受教的家伙,叫他做點事,慢吞吞的,以後成得了什麼大氣候?說來說去,就是欠磨練。、
斐靳咬牙,轉身離開。
事到如今,他只得暫時忍耐,日後只要一得知破解詛咒的方法,便會立即離開這里。
巫月笑看著他漸行漸遠的挺拔身影。呵……以後身邊多了個他,應該會發生許多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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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滿天星斗。
斐靳獵了只山雞,采了些山菜,升起了篝火,將山雞仔細處理干淨,以木棍插在火上燒烤,再將山菜熬煮成湯。
巫月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旁,蹲子,看著在火上燒烤的山雞與山菜湯,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更不曉得有多久沒吃到熱騰騰的食物了,今晚她或許能飽餐一頓。
待山雞烤好後,斐靳將一根雞腿遞到她的面前。
巫月看了他一眼,「你先吃一口。」
斐靳皺眉,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仍照著她說的話去做,當著她的面,咬一口山雞肉,並吞下。
巫月這才放心的伸手接過雞腿,直接就從他方才咬下的地方開始吃起,才吃一口,立即大聲稱贊。
「嗯,好吃,真好吃。」
斐靳皺眉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禁嚇了一跳,天曉得她究竟是餓了多久?
「你……很餓?」
「廢話,看不就知道了!快給我另一塊肉。」
斐靳劍眉緊蹙,將另一根雞腿遞給她,「既然你這麼餓,又何必要我先吃?」向來不會多問的他,今晚破了例。
巫月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怕你下毒。」
「我絕不會做這種事。」斐靳神情下悅的說。
他以前雖是盜賊,搶劫過路行人,但是從來不曾傷害過任何人,更絕不會做出下毒害人這等齷齪事。
「雖然你有求于我,但是我不可能不對初次見面的人提防。」巫月面無表情的看著熊熊燃燒的篝火。「這世上最邪惡的……非人心莫屬。」
斐靳看著身旁的她,突然覺得她的神情有些哀怨,更仿佛早已看透人心,對人性徹底死心。
她看起來與他差不多歲數,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之前可是遇到了什麼事?
沒來由的,他竟想多了解她。
兩人並未再交談,斐靳取來一只木碗,裝滿山菜湯,並當著她的面嘗了一口,讓她知道他並未下毒,再將碗遞到她面前。
巫月伸手接過木碗,飲了一口,「哇,好喝。」吃了熱騰騰的食物,身子都暖和起來。
「還要嗎?」
「不,我飽了。」巫月朝他甜甜一笑。吃飽了,心情自然也好,笑容變得甜美迷人。
斐靳卻是皺眉看著她。
「怎麼了?」她不解。
「你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斐靳直瞅著她的臉。她明明笑起來好甜、好美,但說的話與做的事卻是無比邪惡。
「呵……你覺得呢?」巫月笑著反問,隨即站起身,逕自走進屋內。
斐靳再度看向篝火,心頭百感交集,腦海卻是空白一片。
「狗奴才,你還想吃到什麼時候?忘了我說過的話嗎?我要沐浴,還不快去幫我備妥熱水!」她甜美清脆的嗓音自屋內傳出來。
斐靳雖然面無表情,但是雙手早已緊握成拳,手中的木棍被握斷,手背更浮現數條青筋。
她……絕不是什麼好人,只是個愛使喚他人的壞心女咒術師。
匆匆吃完了山雞,喝完了山菜湯,斐靳立即為她燒水,好讓她沐浴。
只是當他提著注滿熱水的木桶進到屋內,卻瞧見她早已褪去黑色外袍,只著一件單衣與黑色長裙,坐在椅子上。
他趕緊轉身,「快穿上衣袍。」
「哎喲,你身為奴才,倒是挺愛管主子的閑事嘛!」巫月輕笑出聲,再次提醒他此刻的身分。
斐靳提著木桶的手背浮現青筋,不發一語,轉身將木桶遞上前。
「拿去。」他的語氣極冷。
巫月白了他一眼,「我靠這麼一小桶水就能沐浴嗎?」
「你想怎樣?」他皺眉。
「木屋後方有個大木桶,先去把它洗淨,再把大木桶拿進來,將熱水倒進去。」巫月手抆著腰,指使著他。
斐靳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憤怒的情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步出木屋,照她的話去做。
好半晌,大木桶里終于有八分滿的熱水。
巫月二話不說,當著他的面寬衣解帶,絲毫不會羞怯。
斐靳立即轉身,並閉上雙眼,以免瞧見她的身軀。
巫月整個人坐在木桶內,邊動手清洗身子,邊笑看著他挺直的背脊,「想不到你還是個正人君子呢!」
「我是來求解咒方法,不是來看你沐浴的。」斐靳冷冷的回答。
這女人可還知羞?竟當著男人的面寬衣解帶,以及沐浴。
「呵,說得好。」巫月笑眯了眼,「但你最後還不是成了我的奴才,並為我做好每件事?!」
婁勒劍眉緊蹙,神情不悅。
該死!這女人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說那兩個字嗎?忍,他非得忍耐,否則這一生都會受到「祝」字的控制。
「怎麼不說話了?」巫月以手梳洗著銀白似雪的長發,笑看著他那越來越僵硬的背。
斐靳不願與她起爭執,淡淡的說︰「洗快一點,免得天冷,你受了風寒,我可沒辦法幫你。」
「你這是在擔心我……還是怕我病了,不小心一命嗚呼,無法告訴你解咒的方法呢?」
「你應該知道答案。」斐靳冷冷的說。
他滿腦子所想的,就只有解咒的方法,但她若真的出了事,那他就一輩子都無法解開身上的詛咒了。
「那我就當作是你這狗奴才在擔心我這主子的身子吧!」巫月笑看著他那早已緊握成拳的雙手如今握得更緊了。
哈,逗這男人可真有趣,他明明氣憤不已,卻還裝出不在乎的冷淡模樣。
「喂,你別光站在那里,還不快過來幫我擦背!」她笑眯了眼,再次對他說出無理的要求。
斐靳忍無可忍,逕自往外走去。
他為她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如今居然還想要叫他幫她擦背……該死!她究竟是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不干了,寧可一輩子被「祝」字控制,也不要委曲求全,低聲下氣的服侍她。
「斐靳,不許動。」巫月一聲令下。
斐靳立即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該死!這女人除了愛使喚他之外,還動不動就愛對他下令。
巫月緩緩站起身,步出大木桶,取來干淨的布巾,先拭淨身軀,穿妥了衣袍,這才步至他面前。
斐靳怒目瞪著她,「你究竟還想怎樣?」
巫月輕柔的撫模他俊美的臉龐,「不錯,你通過了試驗。」
斐靳劍眉緊擰,不懂她話中的意思。
「我只是要看看你是否會對我做出什麼不利的事,又是否真能不為所動,完全不受我的誘惑。」她笑說。
斐靳冷哼一聲,「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又怎麼會受到你的誘惑?」言下之意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巫月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想法,原本輕撫的乎改為用力掐捏,將他俊美的臉龐捏得快要變形。
斐靳忍著疼,不喊叫出聲,就這麼讓她捏著,腦海里卻浮現了薩印的身影與笑容。
薩印雖然能用一個關鍵字就讓他唯命是從,但是他從來不這麼做,反而還小心翼翼,盡量不在他面前說出那個字,以免他被控制住。
反觀這女人,一知道他的名字後,就開始對他下令,要他成為她的奴才,要他為她做許多的事……
薩印真是比她好上千百萬倍啊!
「你還真是我所見過最大膽、最不要命的男人了。」巫月雖然噙著一抹笑,但她的眼底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真是個不怕死的家伙,若真不要命了,最好就繼續惹惱她。
斐靳怒瞪著她,但一張臉被她捏得變形,再怎麼凶狠的神情,如今看來都是可笑萬分,就算三歲娃兒見了,也只會對著他哈哈大笑,絲毫不會畏懼。
巫月忍不住輕笑出聲,收回手,「呵,你這人還真能忍啊!」
他明明就泛出淚光,臉頰也早已被捏得紅腫,但他就是不喊疼,實在是個做為奴才的絕佳人才,她說什麼都不會放他離開,一定要好好教他,讓他終生服侍她,為她做牛做馬。
斐靳沉聲喝道︰「士可殺,不可辱,要殺要剮,任憑處置。」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我怎麼忍心殺了你呢?」巫月露出一抹笑,但她的笑卻讓人見了頭皮發麻。
斐靳的劍眉蹙得更緊,「你究竟想做什麼?」她的笑不懷好意,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斐靳,我命令你,從今天起,你得成為服侍我的奴才,沒有我的吩咐,絕不許離開我身邊。」
她的咒術言靈力量之強大,任何人都得遵從,絕對無法反抗。
斐靳雖然十分抗拒,但是他的腿不听使喚,逕自跪下,更說出了他一點也不想說的話。
「是的,我的主人。」
他有預感,從今天起,他的日子將不好過……
原本來到此地是希望能為自己找到解咒的方法,卻怎麼也沒料到竟被人下咒,還成了必須听她的命令的奴才。
該死!真是該死!究竟該怎麼做,他才能解開身上這兩個該死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