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和郡王府
待在大廳等候的蘇維,听見外頭傳來吵嚷聲響,下一刻,景天曜被人五花大綁扛進來。
「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他連忙奔向前。
怒氣沖沖的何汝天步入廳堂內,徑自坐在廳堂中央,怒目瞪向赤果著上身的男子。
「你究竟是對我的寶貝女兒做了什麼事?還不快一五一十招出!」
景天曜好無奈地重嘆口氣,「怎麼招?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更想知道自己究竟被她做了什麼事……」
「你說什麼?」何汝天-起眼。
景天曜苦不堪言,無言以對。
一旁的蘇維怎麼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了,來來回回看著何汝天與景天曜,此時又瞧見何雲錦與小儂步入廳堂。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誰快來告訴我啊!」
「蘇伯伯……其實我跟景天曜並非夫妻,先前同你說的事,全是我捏造出來的謊言。」何雲錦垂下臉認錯。
蘇維大為震驚,連忙轉頭看著跪坐在地上的景天曜,著急不已。「那你怎麼不辯解呢?」
景天曜抬起頭,無奈的看著蘇維,「我也想說啊!可是你拿出酒來逼我不得不喝,而我酒量極差,一喝就醉倒,哪還有什麼機會為自己辯駁?!」
「那你們全身赤果待在房內,被我當場撞見,又該怎麼解釋?」何汝天惡狠狠瞪向他。
「冤枉啊!我真的沒對她做出什麼事,可對天發誓。」景天曜要不是此刻被五花大綁,肯定早就伸長雙手,對天發誓。
「是啊,他人都醉倒了,還是我派男僕扶著他回房休息,哪還有能耐做出什麼事來。」蘇維幫忙說情。
人要是真的醉了,別提做那檔子事,連路都走不動了。
「喔?」何汝天目光一轉,冷睨著低垂著頭、不發一語的何雲錦,「現在-有什麼話好說?」
何雲錦就算不抬起頭來,也知道此刻她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絞扭著手指,神情十分不安。
「爹,我知道自己不該逃家,也不該隨便找個男人做為夫婿,可是……女兒的清白之身就算沒被他踫過,也被他瞧光了,非他不嫁!」
景天曜倒怞一口氣。
事到如今她還是執意要嫁與他為妻,他究竟上輩子是做了什麼錯事,今生竟被她如此糾纏?
蘇維頻頻點頭,「她說的倒也沒錯!」
何汝天氣得漲紅一張老臉,「-這不孝女,竟做出如此敗壞門風之事。這事若是傳了出去,教我還有什麼面子出去見人?」
「我就是非他不嫁!」何雲錦嬌羞的跺著腳。
何汝天將視線調回景天曜身上。「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唉,事到如今,怕也只能讓這來歷不明的小子娶他的寶貝女兒為妻,別無他法可想。
「在下景天曜。」
何汝天聞言,大為訝異,「什麼?你真叫景天曜?」
「沒錯……」景天曜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你們還傻愣在那邊做什麼,還不快快替他松綁!」何汝天立即變臉,沒了方才要殺人的凶狠模樣,「好茶、佳肴備上,準備宴請貴客。」
所有人全都愣住。這……又是發生什麼事了?
景天曜一被松綁後,何雲錦連忙向前,將他的衣衫遞向前。他連忙穿上,不願一直赤果著上身。
何汝天笑咪咪的走向前,「你爹可是前禁軍總督景衛?」
景天曜點頭。「景衛正是我爹。」
「好哇,我就知道,一表人才的你,果然就是景衛的兒。」何汝天撫著半白的長須大笑。
景天曜也只能苦笑。方才還被他當成采花賊,五花大綁,差點就地處決,又怎麼看得出一表人才來著?
「你爹娘近來可好?」何汝天又問。
「安好無虞,多謝頤和郡王關心。」
「噯,別叫我什麼郡王,多生疏,叫我何伯伯就好。」何汝天看著景天曜,真是越看越滿意。
想不到雲錦這丫頭,竟替自己找到了夫婿。
景天曜見何汝天的眼神對自己似乎甚為滿意,只覺得膽戰心驚,「為什麼何伯伯會認識我爹娘?」
「咱們之前在朝中就認識,是多年的老友。」
一旁的蘇維也想起,「對,我都差點忘了,你爹和郡王可是多年的好友。哎呀,瞧我的記性可真差,竟會忘了那件事!」
「什麼事?」景天曜有股不祥預感。
「就是你爹娘和我早已為你們立下婚約。」何汝天臉上堆滿了和藹的笑。
多年前,他們雙方就已立下婚約,而他還正打算近期前往景家,跟他們討論婚期。
「什麼?」
「什麼?!」
景天曜與何雲錦異口同聲的大喊。
「-是我的妻?」
「你是我的夫?」
他們再次望著彼此,眼底淨是訝異。
「呵,瞧他們小兩口感情可真好。」何汝天越看越滿意。
「可不是嘛!他們來到我宅邸時,就是這樣了。對了,方才你為什麼要殺氣騰騰地將天曜五花大綁帶回來?」蘇維一臉困惑。
「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來來來,難得大家今天聚在一起,不如就將親事辦妥吧。」方才的事何汝天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景天曜驚得倒怞一口氣,眼前這情況可比之前上黑店還危急。「此事得緩一緩,我必須得到爹娘的同意才行!」
「啊,你們不是早就成親了嗎?怎麼還要再舉行一次婚宴?」記性很差的蘇維再次揚聲。
景天曜快要發瘋了,連忙轉頭看著一旁的何雲錦。
「-別光站在那,快說說話啊!」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何雲錦看著爹、蘇維與在場所有男僕、婢女一眼,最後將視線落在他身上,羞紅了俏臉。
「如果對象是你……我願意下嫁。」她雖小聲回答,但那音量還是讓在場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景天曜訝異得嘴巴險些合不攏。
「雲錦,-也覺得他好是吧!那今兒個爹就為-主婚,馬上讓他娶-為妻。」何汝天撫掌大笑。
「可別忘了我啊!」蘇維也跟著答腔。
景天曜欲哭無淚,但此刻他真的無法成親。「實下相瞞,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得去辦,等我回來再成親也不遲。」
「是什麼事這般緊急?」何汝天十分好奇。
「我的妹子失蹤多日,我得去尋她回來。」此事千真萬確,而他也是在前幾日收到由景衛派人由國都快馬加鞭送來的書信,才得知此事。
原本打算直接趕回府,但蘇維的宅邸正好就在回程的路途上,順道經過將那幅免費的字畫送給他,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因為多留了一天,而多了個妻子!
「怎麼會這樣?」蘇維訝異。
「發生這種事,請恕我此刻無心成親,待我尋回妹子後,定會前來給個交代。」景天曜希望他們諒解。
「這樣啊……」何汝天難掩失望。
「放心,到時候若真要迎娶雲錦為妻,場面絕對浩大,定不會讓身為郡王的何伯伯失了面子。」景天曜說得誠懇。
「那好,就這麼辦。但天下如此大,你要如何尋得她的下落?要不要我幫忙?」何汝天稍微放下心。
「我也可助你一臂之力。」蘇維也打算幫忙。
「不,此事我自己處理就好。」景天曜婉謝他們的好意。「這次尋妹,不得張揚,非得秘密進行。那麼,我在此向諸位告退,立即起程。」
「慢!」
眾人一同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何雲錦一臉不悅。
景天曜雖然只跟她相處了兩天,但早已模透她的性子,立即揚聲,「-不許跟!」先發制人。
「為什麼不?」何雲錦瞪向他,「你早已看光我、模透我,怎麼說我們都已算是夫妻。為什麼你外出,身為妻子的我卻不能跟去?要是你這麼一離去,就再也不回來,教我一人該怎麼辦才好?」
何汝天點頭,「嗯,沒錯。」
蘇維跟著附和,「是啊,她說得有理。」
景天曜一個頭兩個大,「拜托你們,我是去尋妹,不是去游山玩水,怎麼能帶她同行?」
「你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為什麼不能一同去找?爹、蘇伯伯,你們說是不是?」何雲錦說得有條有理,合乎情理。
景天曜卻覺得她所說的話無理至極。
何雲錦抬起下巴,睨著他,絲毫不願退讓。
兩人就這麼看著彼此,最後景天曜只得死心。
「-就這麼想跟?」
「非跟不可。」何雲錦絲毫不肯退讓。
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離開郡王府,不管他到哪去,她都跟定他了!
「到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可得自行負責。」景天曜不得不認命,但還是得把丑話說在前頭。
「沒問題。」何雲錦笑逐顏開。
何汝天立即揚聲,「這樣一來皆大歡喜,你們還不快為他們準備些吃的、喝的,還有一些行李、馬車,好讓他們上路。」
景天曜呆若木雞。哪一點皆大歡喜來著?他們全都沒瞧見他自始至終一直緊皺著的眉嗎?
夕陽西落,倦鳥歸巢,唯有一輛馬車在道路上緩緩行駛。駕駛馬車的男子始終愁眉不展。
「還有多久才到?」馬車內傳來銀鈴般悅耳的嗓音。
「還早得很。」
「你兩個時辰前也這麼回答我。」馬車內的女子終于忍不住掀起布簾,不滿的看著駕車的男子。
景天曜無奈的轉頭看著她,「不管-間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會是一樣,還早得很,-以為我們駕著這輛馬車能跑多快?」
他都跟何汝天說過,這回尋妹得秘密進行,不得被外人得知,卻怎麼也沒料到,他竟很好心地替他們準備一輛豪華馬車,車內放滿了何雲錦的錦衣華服、珠寶飾品,更有許多難得一見的山珍海味干貨、頂級春茶……滿滿一車貴重物品,就算給他兩匹健壯駿馬拉車,還是慢得讓人想痛哭失聲。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究竟是做錯了什麼?
「這可是爹爹特地為我們準備的,能不收下嗎?」何雲錦笑著反問。
「-也可以不必執意跟來,這樣我就輕松多了。」景天曜重嘆口氣。
「那可不行,天曉得你這一去要多久才回來!」何雲錦一坐到他身旁,笑嘻嘻地勾著他的手臂。
「-別勾著我的手啊!」景天曜要把手縮回。
「偏要!」何雲錦反而將他的手勾得更緊,柔軟的酥胸更整個緊貼在他的手臂上,怎麼也不放。
景天曜認命,放棄掙扎,「好好好,我的手給-勾著便是,但別整個人都黏上來,被人瞧見了,可不好!」
俊臉有些羞紅,因為他清楚感覺到她胸前的柔軟。
「怕什麼?你本來就是我的夫君,我這樣勾著你的手,才不怕人說什麼閑話!」何雲錦笑-了眼。
呵,爹真是好眼光,從小就幫她找到這位好夫君。
「-……」景天曜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何雲錦直瞅著他好一會兒,說實在的,她對他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可是不曉得為什麼,第一眼見到他,就想跟著他了。
景天曜見天色漸暗,距離國都還有一段路途,路上並無任何客棧,今晚勢必得野宿。
「對了,你為什麼要秘密進行尋妹一事?是不是不能讓朝廷知道?」何雲錦瞅起眼看著他。
「-怎麼會這麼問?」景天曜挑眉反問。
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佩服她驚人的洞察力。
「想也知道,如果不是因為如此,為什麼你要秘密進行此事?老早就貼出布告,祭出酬勞,請人幫忙尋找。」她雖然深居王府內,甚少有機會外出,但對于很多事情可還懂得。
「正如-所言,她的失蹤絕對不能被他人得知,尤其是皇上。」景天曜沉著臉,神情嚴肅。
「難不成……她要嫁給皇上?」她瞪大雙眸。
景天曜默認。
「那……那可怎麼辦才好?得馬上找回她才行,要不然皇上一發怒,連你可能都會沒命!」何雲錦急得眼眶都泛紅。
見她這副著急模樣,景天曜不禁低笑出聲。
「你……你笑什麼?!人家可是在擔心你呀!」何雲錦伸手重拍他的手臂一下。哎喲,好疼,他的臂肌怎麼那麼硬?
「沒想到-還沒嫁進景家,就這麼擔心夫婿的安危了。」景天曜豪邁大笑。
何雲錦俏臉羞紅,伸手作勢要打他。
沒料到他的動作快了她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別再打了,-的手會疼。」
何雲錦聞言,又見他厚實的手掌正緊握著她白皙的小手,羞得低垂俏臉,小聲低語,「原來……你也會怕我疼啊!」
一路上看他愁眉不展的模樣,還以為他很厭惡她,沒想到……他也會這般關心她。
見她那副嬌羞的模樣,景天曜突然覺得有股莫名的情愫涌上心頭,說不上來是什麼,但並不令他厭惡。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只要趕緊把妹妹找回來就好。」他的手並不打算放開,就這麼持續握著她的柔荑。
何雲錦羞怯的輕輕點頭。
藉由緊握著的手,傳達彼此的體溫,她愛煞這種感覺。
沒一會兒,景天曜將馬車停下,放開她的手,徑自步下馬車。
「為什麼要停在這?」她不解的看著他。
「咱們今晚就在此野宿。」景天曜環顧四周,「我到附近撿些枯枝準備生火,-在這等著。」
一好,但你可得快去快回喔!」何雲錦坐在馬車上,怎麼也不敢下來。
她雖然看似大膽,但對于漆黑一片的密林,還是會感到害怕。
景天曜朝她點了點頭後,便步入密林內。
何雲錦因為害怕,所以躲進馬車內,抱著爹爹所給的絲綢布匹,十指緊緊交掃著,一心祈求他趕快回來。
只是,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她開始焦慮不安,擔憂不已。他……應該不會丟下她不管吧?
外頭的草叢傳來一陣聲響,彷佛有人經過,其實是只兔子躍過草叢。
「景天曜,是你嗎?」何雲錦躲在馬車內朝外頭叫喚。然而卻沒有人回答,她嚇得小臉都白了。
此時一陣強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
「嗚……景天曜……你這個壞人……快點回來啦……」她害怕不已,掩面痛哭。
「-說誰是壞人來著?」馬車布簾被人掀起。
何雲錦一見到景天曜,立即撲向前,緊緊抱著他的腰身,俏臉埋在他的胸前,「你總算回來了。」
景天曜手上的枯枝掉落一地,「怕什麼,我不就回來了嗎?」大手輕拍著她縴細的肩,安撫她的情緒。
「嗚……人家好怕你就這麼丟下我不管……」
景天曜將她緊擁在懷中,「別胡思亂想,既然我讓-同行,自然就會照顧-的一切,絕不會丟下-不管。」
他不是那種差勁的男人,一定會負責到底。
何雲錦這才自他懷中抬起頭,雙眼含淚的望著他,「我知道自己是任性了些,可是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一听見她這麼說,景天曜竟無言以對,只能直瞅著她。
她明明就還不了解他的一切,又怎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但不能否認,他的確因為這番話有些動心。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何雲錦直瞅著他。
「沒什麼。」景天曜抱著她下馬車,拾起散落一地的枯枝,聚集成堆,取出打火石生火。
沒一會兒,熾熱的火光在枯枝上燃起。
何雲錦眨著晶燦的眼,看著那團火焰,「原來火是這麼生的啊!好奇妙。」
景天曜笑而不答。
「我以前一直待在王府內,無論做什麼事都有人伺候著,今天才明白,自己還有許多不懂的事。」
景天曜任由她靠著他的臂膀。
何雲錦輕輕打了個呵欠,「也不曉得為什麼,第一眼見到你,就想跟著你了……你相信這世上真有一見鐘情這事嗎?」
景天曜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也許這世上真有一見鐘情,就發生在我們身上。」
要不然他又怎麼會讓她跟著,甚至願意接受這份由爹娘與何汝天所訂下的婚事。
他對她,也有些心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遲遲沒有听見她的回應。轉頭一看,只見她早已靠著他的肩膀,昏睡過去。
景天曜嘴角微微怞搐。她竟然睡著了!那他方才說的話,豈不是白講?
輕嘆口氣,讓她躺在他的腿上,看著她熟睡的絕美容顏……往一旁看去,四下無人,遂俯身在她甜美的唇上印下一吻。
抬起修長手指,來回輕撫她細致的臉龐,喃喃細語,「我究竟是怎麼了……竟會讓-賴上……」
這或許就是上天注定好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