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她不見了,她消失了!
她竟就那樣一聲不響地離開,毫不牽掛,毫不留戀--
該死!
瞪著空無人影的屋內,藺長風竟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他該立刻沖出門找她,或是立刻命令手下調查她的行蹤?
或者,什麼也不做,任由她離去……
該死!她應該在他身邊的,十幾年來一向如此不是嗎?她一直就靜靜跟在他身邊,就像影子隨著自己的形體!
他是主子,而她是他最得力的隨從。
可她現在卻離開了,突如其來的,連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也不留給他,-下他一人在這棟該死的度假小屋!
當一切結束後,-就可以離開我了。
不不不,誰允許她離開他的?誰允許她可以這樣自作主張?誰允許她這樣瀟灑自如地-下他?
藺長風想,驀地握緊雙拳,指尖幾乎陷入肉里。他咬緊牙,俊挺的面容掠過一道又一道陰沉暗影,灰眸湛深,閃爍著令人難以理解的銳芒。
他像頭豹--一頭陰暗的、心緒不穩的豹,隨時可能起而咆哮,撲上前便一陣狂暴撕咬。
可沒有人--沒有任何可憐的獵物在他面前供他肆虐,這棟舒適溫暖的度假小屋,竟該死的只有他一個人!
他昂首,驀地一陣高聲狂嘯,凌銳的嗓音劃破靜謐的清晨,回旋穿出屋外,與規律的海潮聲相互呼應。
是誰允許她走的?是誰允許她這樣自由來去?是誰允許她這樣大搖大擺地離開,令他如此狂躁、如此不安、如此模不清自己的胸膛究竟是忽然空空落落,或是倏地漲滿一股慌亂的情緒?
他竟然……竟然因為她的離去而該死的心神不定!
哦,可惡……他想,忽地提起踉蹌步履,跌跌撞撞奔向位于客廳與廚房間的玻璃酒櫃。
雙手狂亂地搜尋著--
***
「他瘋了。」一個低沉的、不敢置信的嗓音揚起。
「像頭野獸一樣。」另一個清冽的嗓音加入評論,听得出蘊著淡淡的調皮與戲謔。
「因為寒蟬嗎?」最後,是一個微微疑惑的溫煦嗓音。
「顯然。」戲謔嗓音的主人點頭稱是,藍眸閃過兩道好玩的光芒。
「有可能。」低沉的嗓音同意,可沒有前一位的篤定。
「行飛說得沒錯,看來長風是跟從前不太一樣了。」
「你是指……不像從前那麼冷血?」墨石挑起濃密的劍眉,湛幽黑眸透過落地窗仔細審視著那正歪斜地坐倒在地、不停灌酒的灰影。
喬星宇溫和的眸光同樣若有深意地落定那個灰影,「其實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
「想什麼?」
「想他是不是真的那麼冷血。」喬星宇調回視錄,直視好友那張寫著淡淡諷刺的黝黑臉龐。
「什麼意思?」墨石蹙眉,面部線條仍偏于剛硬,「你是說他要寒蟬去綁架天兒,拿她的性命來要脅我的行為不夠冷血?還是他命令屬下綁架你兒子醒塵,還害得劉曼笛那個女人差點丟了一條命的行為不夠冷血?」他冷哼,「為了報復行飛,他根本不顧我們三劍客從前的義理情誼,虧我以前傻傻地拿他當朋友!」
相對于墨石的氣憤不已,喬星宇依舊是一貫的溫和,紅潤的嘴唇抿著淺淺微笑,「他派人綁架天兒與醒塵,只是為了引開我們,不想我們跟他正面沖突。」
「當然啦,支開我們倆,好讓他專心一志對付行飛。」
「仔細想想,我倒覺得他本來就沒想要天兒跟醒塵的命,當然,也包括我們兩個的……」
「你胡說什麼?」還來不及听喬星宇說完,墨石已忍不住粗魯地打斷他的話,「他當然是要我們的命!」
「是嗎?」喬星宇淡淡地笑,依然是不疾不徐的語氣,「如果他真想要天兒的命,不會讓你有機會去救她。同樣的,如果他想殺醒塵,也不會故意打電話給我透露他和曼笛的行蹤--」
「你--」墨石瞪他,腦海電光石火閃過那晚的一切後終于若有所悟。只是他仍不敢相信,驀地扭過頭,灼亮的眸光射向一旁默然靜听的楚行飛,「你怎麼說?行飛。」
後者不語,沉吟了許久才徐悠回答,「我贊同星字的看法。也許長風他本來是不想放過你們的,卻不知不覺做了違背心意的事。也許連他自己--」他一頓,淡淡苦笑,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麼做。」
墨石瞪他,許久,「我真不明白你們搞的究竟是怎樣一種把戲!」他忿忿然地說,黑眸蘊著淡淡無奈。
「別這樣,墨石。」藍眸閃著璀亮輝芒,「難道你忍心長風這樣日夜灌酒、折磨自已?就當幫他一個忙吧。」
「……怎麼幫?」
「先幫他查出來寒蟬到底上哪兒去了。」
「為什麼是我?」墨石狠狠地皺眉,凌厲的眸光忽地掃向喬星宇。
後者連忙舉手做投降狀,「聖誕節快到了,我要帶曼笛和醒塵回加拿大。」
墨石凌厲的眸光立即一轉方向,在眸光還未落定時,楚行飛便聰明地迅速推卸責任。
「別看我!戚氏集團的事情就夠我忙昏頭了。難得閑下來的時候還得幫『某人』當說客,游說CIA放過他。」
那個「某人」很不幸地正是他!
墨石咬牙,看來為了讓行飛替他解決CIA那些纏人的家伙,他只好認命答應接下這樁苦差事。
該死的!天下何其大,他哪知道那個女人究竟躲到哪個角落去了?
***
「我知道寒蟬在哪里。」電話里,傳來低沉靜定的嗓音,刺激著藺長風因過多酒精微微昏眩的神智。
「墨石?」他蹙眉,不確定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否是天劍的聲音。
「是我。」對方倒是干干脆脆地承認自己的身分,只是語氣冷冷淡淡的,听得出並不想與他多談。
既然如此,何必打電話來?
藺長風嘲諷地勾起嘴角,好一會兒,驀地想起墨石方才劈頭的第一句話,「你說……你知道寒蟬在哪里?」
「沒錯。」
「她在哪兒?」語音急促,握著話筒的右手微微發顫。
墨石不語,似是陷入了沉吟。
藺長風屏息等著,一顆心提在喉頭,雖只有短短數秒,卻像等待了一個世紀。
「我可以告訴你。」墨石終于開口,語調卻毫無起伏,「可你要先答應我幾個條件。」
「什麼條件?」
「月兌離黑道。」
「月兌離黑道?」
「是。從此以後你必須斷絕與黑道分子的一切往來,不論你從前經營了多少人脈,全部斬斷!」墨石一字一句地說,緩慢卻堅決。
藺長風一凜,不及片刻時間便迅速下了決定,「我答應你。」
「……很好。」對他的爽快答應墨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遲疑了半晌才開口,「還有,雖然龍門所有大老都在那場爆炸案中喪生了,但肯定還有一些殘余黨羽,你必須全部掃蕩干淨。」
「沒問題。」
「長風集團必須成立慈善基金會,每年投入集團盈利百分之五的資金。」
「可以。」
「你……真的全部答應?」
「我全答應。」藺長風肯定他的疑問,「可以告訴我她在哪兒了嗎?」
「等等,還有一個條件。」
「請說。」
「如果我要……你在長風集團一半的股份呢?」
「給你。」他立刻響應,一秒也沒考慮。
而墨石的反應是倒怞一口氣,半晌,忽地迸出一陣朗笑。
藺長風忍不住蹙眉,「你笑什麼?」
「我……沒事,只是……只是……行飛那家伙真不是蓋的--」足足笑了十幾秒,墨石仍然無法鎮定心神。
藺長風可沒那樣的好耐性,「可以告訴我寒蟬在哪里了嗎?」他咬緊牙關,一字一句自齒間逼出。
「……芝加哥。」
「芝加哥?」他聞言,怔然。
***
芝加哥(Chicago)
位于美國中北部的大城市,擁有遠近馳名的嚴寒冬季,冷到極點的低溫輕易可以奪去一個人的清明神智。
芝加哥的雪,更是出了名地暴躁,從不肯靜靜落在大地上,總是拉扯著同樣沒耐性的狂風,並肩在城市里狂暴肆虐。
今冬,自然是跟從前一般的冷,今夜,狂烈的暴風雪同樣一如以往。
舉起步履,藺長風困難地冒著風雪前進,每前進一步,都是萬般艱難。而每前進一
步,狠狠刮向他面龐的冷風也引得他一陣發疼。
好冷。
極度的冰寒幾乎要擊昏他的神智,可他不理,仍是踏著堅定的步履前進。
積雪嚴重的道路無法行駛任何車輛,唯有靠一雙腿,才能到達自己想去的地方。
而他非去不可,一刻也不能等--
「她在芝加哥市郊一家修道院。」
「修道院?她該死的在那邊做什麼?」
「她寄住在那里,也幫忙教堂做一些社區慈善事業,听說那邊的主教很欣賞她……」
「欣賞她?一個主教干嘛欣賞一個女人?」
「誰知道?也許有意勸她成為修女,你知道,這些人都特別喜愛服侍上帝那一套……」
服侍上帝?嫁給上帝做新娘?
他不許!
他早說過,寒蟬的婚事自然由他來安排,不必那個見鬼的上帝插手!
突來的一陣暴風狠狠地刮向藺長風,狂躁地卷起他墨黑的發絲,纏繞于他陰沉的臉孔。
他啐了一口,吐去膽敢侵入他嘴里的發絲,原本就顯得不悅的俊容此刻更只有「陰沉」兩字可形容,陰暗、沉郁,教人不敢輕易逼視。
可芝加哥的風雪可不管,照舊侵襲他全身上下,放肆地玩弄他的頭發、衣袂,甚至試圖卷走他的黑色雪衣。
他拉緊衣領,風雪迷蒙了他的視線,教他幾乎辨不清方向,想立定身子左右張望,卻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
該死!
他暗暗詛咒,只能低著頭,憑著野獸般的本能緩緩前進。
彷佛走了幾個世紀,他終于在迷茫的風雪中,遠遠地望見教堂尖頂,心上一寬,腳底卻絆到了掩藏在厚雪底下的堅硬物體,狠狠摔了一跤。
這一跤摔得他雙膝發疼,臉龐整個理入冰沁的寒雪,凍得他全身不停發抖。他咬緊牙,撐起雙臂試圖站起身,卻在雙腿還沒立穩前被一陣狂風一卷,再度落了地。
他深吸一口氣,吸入鼻腔的除了空氣還有冰冷的雪花,可他渾然不覺,一心一意只想快點爬起來,繼續往教堂方向前進。
在重新邁開第一步時,左大腿傳來的劇痛才讓他察覺原來自己受了傷,而鮮紅的血正悄悄滲出,透過褲管,在白色雪地染上點點嫣紅。
他漠然地收回視線,再度咬緊不停打顫的牙關。
就算瘸著腿,他也要趕到那間教堂,因為他的寒蟬在那兒,而她也許就要嫁給那該死的上帝了……
他不許,他絕對不許!他會替她找到好對象的,他會讓她以後過得幸福的,他絕不要她那樣委屈自己,他不要她受一點委屈!
她不適合當修女的,不適合穿上修女那樸素又呆板的袍子,她不適合--
「蟬兒,-等等我,千萬別上他們的當,千萬別听那些人的話--」他喃喃,徒勞地對著前方冰凍至極的空氣叨念,「-不適合那里,不適合嫁給那家伙,-配不上-,配不上-……」
腿部的傷隨著他每一個邁開的步伐劇烈地怞疼,狠狠地撕扯藺長風的神經,可他像感應不到疼痛似的,只是拚了命地、執著地前進。
他快到了,快到了。
可為什麼那看起來很近的尖頂走起來卻如此遙遠?為什麼在他如此慌亂、如此焦急的時候,那教堂卻還彷佛遠在天捱呢?
他沒時間了,沒時間了啊!
沒時間耗在這兒跟這該死的風雪搏斗,沒時間浪費在這段應該是近得可以的路上!
「蟬兒,等我,-一定要等我……」
終于,在漫天風雪中,他見到了專屬于教堂的彩繪玻璃,微微透出金黃的光芒,迷眩他被風雪刺得發疼的雙眸。
終于到了--
他朦朧地想著,早已被冰凍與劇痛折磨得失去知覺的雙腿緩緩跨上歌德式教堂前的石階,一步一步,直到雙臂能推開大門,跟著無力的身子往前一落。
盡管趴倒在地,他仍是掙扎地抬起頭,直視前方金碧輝煌的神龕。
寒蟬在哪兒呢?他勉力展開雙眸,卻怎樣也看不清眼前一條條模糊的人影,勉力豎起耳朵,卻怎麼也听不懂這清越的聖歌聲唱的是什麼曲調。
「-在哪里……」他喃喃念著,強自收束瀕臨渙散的神智,「蟬兒--」
「我在這兒,在這兒!」一個清雅而激動的女聲忽地拂過他耳畔,總算喚回他一絲神智,「你怎麼來了?長風,你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清柔動听的嗓音如陽光下的春泉,暖暖地流過他的心,他輕扯嘴角,望著眼前朦朧不清的臉孔。
是寒蟬嗎?是她清麗出塵的容顏嗎?是她湛幽墨深的眼眸嗎?那美麗的瞳眸正漾著淚光嗎?
「別……哭……」
「我沒哭,我沒哭啊!」女人心碎地喊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卻一顆顆、放縱地滑落頰畔。
他揚起右手,想替她拭去眼淚,無奈實在擠不出多余的氣力,終于還是頹靡地垂落。
該死的!該死的!為什麼連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他閉眸,深深呼吸,過了好幾秒,總算自唇間虛弱地吐逸,「別做……修女--」
只這麼四個字,便用盡了他所有殘余的力氣,像榨出身上最後一滴精魂,徒留一具破敗而僵凝的身軀--
***
「長--風--」
凝望著床上面容蒼白、雙唇淡淡發紫的男人,寒蟬有一些茫然,卻有更多的不舍與心痛。
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的?今晚可是芝加哥入冬以來最大一場暴風雪啊,他怎麼會傻到在這樣的天氣出門?
他真傻,不僅凍壞了身子,還讓大腿也割傷了。
一念及此,她驀地咬牙,脊髓竄過一道冷流。
她還記得兩小時前,當她從專注的祈禱中回神,乍然瞥見他倒落在教堂大門附近的
身軀時,內心的強烈震撼。
他全身是雪,濕淋淋的墨發在頭頂狂亂地盤卷,黑色的雪衣盡濕,而在他身邊,化著一攤血與雪融合成的異色液體。
她幾乎發狂,不明白他為何會將自己弄到這般境地,心髒猛烈地怞疼,而淚水紛然墜落。
她哭得那樣激動,幾乎失神,教堂里的主教、修女以及參加彌撒的民眾們全不知所措。而她什麼也顧不得了,狂亂地口頭要求修女們讓她留下他,讓她能好好照顧他。
仁慈的修女們自然沒有拒絕,善解人意地立刻幫她將藺長風扶到教堂後院她暫居的房間,月兌下他身上濕重的衣服及雪靴,放上她的床。
她們熱心地端來熱水、傷藥、繃帶等東西,在一陣迅速且安靜的忙碌後,才留下她與藺長風獨處。
而她從她們退出房間後,便一直坐在床邊,痴痴地望著床上因低溫而昏迷的男人。
長--風--
她在心底默默念著這些日子來一直在她腦海回旋不去的名字,一面忍不住揚起玉腕,柔柔地覆上他沁涼的俊容。
他身子還是好冷,即便房里暖氣已調到最高溫,仍無法有效使他的體溫迅速回升。
怎麼辦?
手指撫過他依然青紫的唇,好不容易稍稍鎮定的心神又慌亂起來了。
微一凝思,她驀地下了重大決定。
站起身,她月兌去簡單的外衣,只留白色內衣。接著,窈窕有致的細致嬌軀躺到床上,小心翼翼略過他綁著繃帶的左大腿,緊緊地裹住他冰涼的身子。
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
快醒過來吧。她輕輕吐息,停歇著淚珠的墨睫緩緩垂落,粉頰貼上他心跳較平時緩慢的胸膛,感應著他的心韻。
快醒來吧,長風--
***
他醒來了。
可沒想到竟會在這樣曖昧的狀況下醒來--幾近全果的柔軟嬌軀與他緊緊交纏,彼此融流著溫暖體熱。
起初,他有些茫然,灰眸瞪著胸前墨黑的頭顱,以及女體潔白瑩膩的肌膚。好一會兒,他終于領悟這與他交纏的身軀正是屬于寒蟬的,呼吸立即一窒。
而一股灼熱的,立刻從雙腿之間蘇醒。
「蟬兒?」他愕然喚著,雙手一面托起她的肩輕輕搖晃,「蟬兒?」
不過兩秒,懷中美人立即警醒,睜開一對略微迷蒙的星眸。可這迷蒙不及轉瞬,倏地便清明起來。
「你醒來了?」她轉過頭,眸光落定他臉龐,在確定他原本青紫的唇已恢復正常的紅潤後,緊繃的肌肉才緩緩放松,「你覺得怎樣?還好吧?冷不冷?腿痛不痛?」
「我覺得很好。不冷,也不痛。」他沉緩地說,逐一回答她一連串急促的詢問。
「那就好,那就好。」她更加放松了,黛眉靜靜舒展。
他凝睇她,「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這個。」他以手指比了比兩人的身子。
寒蟬一怔,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還一直緊緊貼著他,她一聲驚呼,迅速退開自己的身子,而粉白的頰漫染兩片霞雲。
「對……對不起,我只是想……溫暖你的身子。」她尷尬地解釋著,一面嘗試翻滾過身子下床,可他卻猛然一展猿臂,緊緊扣住她慌亂不安的身軀。
「-做什麼?」他問,鼻尖幾乎貼住她的,緊盯她的灰眸燃著異常火焰。
「我……下床。」她低眉斂眸,不敢直視他灼亮的眼。
「-不是要溫暖我嗎?」
「我……可是你說不冷了……」
「我還有點冷。」他霸道地說,幾乎是粗魯地將她整個人擁進懷里,下頷抵住她冒著細碎汗珠的果肩。
她微微掙扎,不小心觸上他受傷的大腿,感覺他身子一陣僵硬。
「怎麼了?我弄痛你了?」她焦急地問,抬眸拚命想認清他的表情。
他卻不讓她看,依然緊緊地擁住她,「我不痛。」
「真的?」
「嗯。」
「那……你不覺得熱?」
「冷死了。」
「可是--」寒蟬咬住下唇,慌亂地察覺他身子的某部分似乎起了反應,正對她傳遞著誘惑的熱潮,她幾乎逸出聲吟,「長風--」
「怎麼?」他低啞地問,性感的氣息柔柔地吹拂她敏感的耳垂。
「我--」她感覺全身發熱,玉頰緊緊貼住他的胸膛,修長的指尖不經意刮過他後背。
他倒怞一口氣,身子一顫,而反應更激烈了。
她尷尬莫名,「我覺得……我還是下床比較好。」
「不許!」他抱緊她,驀地用力轉過身子,居高臨下俯視她,固執地圈鎖住她的灰眸,浮移著迷蒙幽緲的。
「長風--」她細細地喚了一聲,嬌嬌地、軟軟地,宛若嘆息。
這聲宛若貓咪的輕嗚擊敗了藺長風,他低吼一聲,忽地低垂下頭,滾燙的雙唇霸氣地烙上她柔軟櫻唇,輾轉蹂躪。
「你會拉傷大腿……」她在吻與吻之間輕聲喘息。
「我會……小心--」他短促地說,依舊熱切而激動地吻著她,不肯稍稍停歇。
「會留下傷疤……」
「管他的,反正我已經滿身都是了--」
她聞言,心髒不覺一緊,再沒任何抵抗能力,由著他近乎狂亂地吸吮、咬嚙,虛軟的身軀恍惚地在漫漫春潮中蕩漾浮沉。
***
再度清醒時,藺長風發現天色已亮,銀白的天光正透過玻璃窗逐漸佔領這間小小的、簡單樸素的房間。
他蹙眉,不滿地發現床的另一側竟已是空的,沒了寒蟬溫暖的身子。
他驀地直起上半身,灰眸沉郁地迅速掃掠屋內,尋找著她的身影。
可沒有!房內除了他,空無一人,就連的氣味也淡了,教他差點要以為夜晚與寒蟬的激情只是一場春夢。
可那不是夢。
他掀被下床,拾起椅背上早被暖氣烘干的衣衫,依序套上白色羊毛內衣、深灰色羊毛襯衫及厚背心,以及黑色羊毛長褲。
掛在門邊的黑色雪衣只半干,他漠然地瞥過一眼,便決定忽略它,徑自拉開了門。
穿過一道長廊,迎面走來幾個修女,皆對他淡淡微笑。
「MerryChristmas!」她們打著招呼,而他微微一愣。
「MerryChristmas!」
直覺地響應她們一句,他頷首為禮,還來不及問她們寒蟬的行蹤,其中一位修女便
主動開口,「她在祭壇前祈禱。」
祈禱?!
他皺眉,匆匆謝過修女,左手扶著還微微發疼的左腿,一步一拐地越過教堂後院。
昨晚的暴風雪已霽,庭院里幾個修女趁著天氣晴朗,正忙碌地清掃著積雪及一些被風吹落的雜物。
他迅速經過她們,一心一意往教堂正殿走,對她們瞥來的好奇目光絲毫無所覺。
終于,不耐的步履從側門踏入教堂,他停定身子,凌銳的灰眸一下便落定寒蟬。
她正跪在金色祭壇前,雙手交握,虔誠地禱告著。
這樣的一幕,寧靜,卻刺眼。
他快步走向她,幾乎是粗魯地拉起她跪倒的身軀,「起來!」
她被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你做什麼?」星眸凝向他,滿蘊愕然。
「跟我走。」他瞪視她,簡潔一句。
「跟你走?」她黛眉一蹙,「去哪兒?」
他不理會她,直直將她往外拉,一路一拐一拐地將她拖出教堂正門。
迎面而來的冰風教兩人都是一陣激烈冷顫。
寒蟬凝望他陰沉側面,數秒,忽地一咬牙,「你在這邊等著。」她淡淡一句,一面回過身,窈窕的身子迅速飄過教堂,穿越側門。
藺長風瞪著她逐漸淡去的背影,有片刻六神無主,但他強迫自己凝定呼吸,安靜地等著。
終于,她秀麗的倩影再度出現在側門,一路移動著飄逸的步履走向他。
「穿上。」她將一件不知打哪兒借來的黑色厚毛料大衣披在他的肩上。
他一怔,這才發現她原來是回去添衣的,縴細的身子里上淺灰色長大衣,頸上圍著天藍色格子圍巾。
他點點頭,終于動手為自己穿上大衣。在他穿妥後,兩只小手跟著忙碌地將一條淺色開司米爾羊毛圍巾圍上他優雅的頸項。
「走吧。」直到一切妥當後,她才揚眸直視他深不可測的灰眸,「小心你的腿。」
而他回迎那對彷佛瀲灩著溫柔水霧的美眸,微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