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憤而掉頭離去,英行不禁錯愕。
他一個箭步追上去,卻發現才跑了一小段路的她竟喘得厲害。
「你……」他拉住她問,「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無所謂,」她按住心口,氣喘吁吁的,「反正你本來就是個只顧自己心情的家伙!」
他一愣,有點莫名其妙,「我只顧自己的心情?」
「難道不是?」她使勁地拽開他的手,「你根本是個自私鬼,我……我從來沒踫過像你這樣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激動,其實他也是無心之過,畢竟他並不知道她是個有「缺陷」的人。
可是當這番話從他嘴巴里說出來時,她就是忍不住整個人沸騰起來。
她在意他所說的話,即使是那麼微不足道,那麼無關緊要,她都在意得要命。
「你……莫名其妙!」他松開她的手,神情有點懊惱。
他只不過是開開玩笑,哪里知道她是個什麼玩笑都不能開的人?
「你干嗎什麼都這麼認真?」他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過分到她要扭頭就走的話。
未來皺著眉心,又氣又急又不安,「你怎麼可以這樣毫不在乎地傷害別人?」
天呀,她在說什麼?她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連她自己都混亂了?
他正色,眼神一沉,「我傷害誰了?你嗎?」說著,他將雙臂環抱胸前,一副倨傲姿態。
「是人都會有缺陷,不是嗎?」她在乎,真的在乎她身上的缺陷。
每當看見鏡子前的自己,她就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享受當女人的快樂。
女人應該有非常細致柔軟又光潔無瑕的肌膚,應該有漂亮的身體,然後終有一天在她所愛的男人面前,展露出她引以為傲的身子。
可是,她沒有。她不敢有那樣的幻想及期待,因為她已經失去了可以引以為傲的美麗身體。
當她發現自己對他有著一種不明顯的期待,當她發現自己是那麼在乎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開始恐懼起來。
沒有人能了解她心里的恐懼及不安,沒有人能幫她度過自己心里的那一關,沒有,沒有!
他不解地睇著她,難以理解她為何那麼在意「缺陷」
這個字眼。
是,是人都會有缺陷,因為人是動物,為錢、為名、為權、為利、為欲、為了千千萬萬種理由,人會變成可怕、卑鄙的動物。
人當然有缺陷,只有大小、輕重之分。
「你很完美,」她幽幽地說道︰「所以你根本不懂有缺陷是件多痛苦的事。」
話落,她旋身橫越了人行道。
他佇立在原地,兩只眼楮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的背影。
當她縴細的身影淹沒在人潮中,他的心頓時也沉到了谷底。
他完美?
不,他絕不是個完美的人,有時他甚至很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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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鐘,克己出現在咖啡店里,不知道未來今天休假的他,竟踫巧的選在這一天到咖啡店接未來回家。
「靜谷?」安田見他出現,有點訝異,「你來做什麼?」
「我接未來下班,她呢?」克己朝店里四下張望著。
安田微微蹙起眉頭,笑問︰「未來今天休假,你……
不知道嗎?」
「呃?」克己一怔,「她沒告訴我……」
她嫣然一笑,「也許她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唷!」說著,她開始動手為他煮咖啡,「反正都來了,喝杯咖啡再走吧。」
他頓了一下,點頭笑笑,「也好。」他月兌下西裝外套,松松領帶,悠閑地在櫃台前的高腳椅上坐下。
安田嫻熟而優雅地煮著咖啡,那動作溫柔而輕緩。
「對了,」他不知突然想起什麼,「該才你為什麼說未來也許是故意不告訴我的呢?」
她睨他一記,淡淡地說道︰「未來常常抱怨你跟她跟太緊,所以我想她可能是故意不告訴你,以方便她可以偷偷的一個人出去吧!」
他有點訝然,「未來是這麼說的嗎?」
安田點點頭,「她已經二十三歲了,當然希望能擁有自己的時間及空間。」
「是這樣呀?」克己蹙著眉心,若有所思。
「不過你還真是奇怪呢!」安田覷著他一笑。
他挑挑眉頭,「奇怪?怎麼說?」
「她已經那麼大了,你這個做哥哥的為什麼要那麼粘著她?」這是安田一直放在心里的疑問。
第一眼見到克己時,她就對他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好感。
雖然他們常常有機會在咖啡店里見面,但是她感覺得出來,他心里、眼里都只有未來,他根本看不見別人、也感覺不到別人對他的好。
「我粘她?」他一笑。
「難道不是嗎?」她有點無奈地苦笑著。
克己沉吟片刻,幽幽地說︰「那也沒辦法呀!畢竟我曾經差點兒就失去她。」
她一震,「怎麼回事?」
「未來有心髒病,十一歲的時候動過一個大手術,那一次……我和我爸爸真的以為我們要失去她了……」他的眼神有點迷蒙,像是掉進回憶的漩渦之中,「她挨過來後,我和爸爸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她,就怕老天爺哪天不高興,又想把她帶走。」
她知道未來是第一次出來工作,但她不曉得看來那麼開朗的她,居然曾經在生死關頭徘徊過。
初次听到這樣的事,她心里不能說不震撼。
「她現在的情況呢?」她關切地問。
「醫師是說一切都沒問題了,不過……」
她打斷了他,「不過你還是怕?」說著說著,她已經煮好了咖啡。
克己難為情地笑笑,「當然怕,她可是我媽媽留給我的禮物。」
「禮物?」她一邊將咖啡倒人她「特地」為他準備的咖啡杯里,一邊好奇地問著。
他支著下巴,笑說︰「我媽媽過世時,我才七八歲,那時未來剛周歲,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圭女圭呢!」提起早逝的母親,他的眼底滿是淡淡的哀愁。
安田將咖啡遞給他,專注地聆听。
「我媽媽知道自己不久人世,所以就把未來交給我,她告訴我未來是她要給我的禮物,要我一定得好好地照顧她、愛護她。」話罷,他啜了一口咖啡。
原來他會這麼反常地粘著已經成年的妹妹,是有這麼一段感人的故事。
只是,未來是個活生生的人,她不是「禮物」。
從未來的言談之中,她感覺到她想獨立自主的強烈,她想活出她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父親或哥哥羽翼下的雛鳥。
她沖口而出,「靜谷……」
她正想將未來的感覺告訴他時,他卻突然打斷了她。
「你煮的咖啡真的是我喝過里最棒的咖啡。」
他真誠的眸子迎向她,教她有一瞬的心悸。「最……是嗎?」
「你一定也很會做菜吧?」他問。
「嗯,那算是我的興趣吧!」她有點羞怯。
克己全然不覺她看著他時的眼神有多深情,「我想你將來一定是賢妻良母,娶到你的男人可有福了。」說著,他又喝了口咖啡。
听見心儀的男人如此夸贊自己,安田就像是長了翅膀,幾乎快飛上雲端般的快樂。
「未來就不行了,」提及他疼愛的妹妹,他臉上是—抹溫柔,「她呀五谷不分,根本就不能嫁人,我看我可能要養她一輩子了……」雖然像是抱怨,他卻是相當愉快。
安田心里沉沉的,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她只是隱隱知道,她的這一次暗戀將會是一段澀澀的、酸酸的痴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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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飯店套房里露天陽台上的桌前,英行的思緒就像在風里轉動不停的風車般。
他無意識地拿著紙筆在手上涂鴉,待回神,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描繪著她的容貌。
他不畫人,但是他竟然畫了一個不過見過兩次面的女人。
「是人都會有缺陷。」這是她說的話。
的確,人有千百種丑陋的面目,自私、貪婪、邪惡、貪欲、虛榮……光是這些缺陷,就教他對「人」這種動物嗤之以鼻。
他是人,無可避免的也是個有缺陷的人,因此有時他是憎恨自己的。
他從小就被地痞父親扔在一所鄉下的孤兒院里,這家孤兒院靠政府資助而維持著,有時把他們這些孤兒當垃圾一樣看待,在那里的時候,他就已經體會到人情的淡薄及無情。
那些年的他在涂鴉中證明自己的存在,還有自己存在的價值。
中二時,他離開鄉下的孤兒院,一個人獨自來到東京,靠著半工半讀完成了學業,並進入美術大學就讀。
天賦、努力、機緣,再加上一些運氣,還在大學就讀的他,受到一名義籍教授的賞識,在畢業後就隨著教授出國深造,且在國外受到了肯定。
成功後,教授開始幫他不斷地安排各種曝光的機會。
初時他因為教授的恩澤而事事答應、遷就,後來他發現這位教授根本是在利用他的名氣,養足自己的荷包。
不久,孤兒院找上他,說他是孤兒院之光,還大老遠地將一塊匾額越洋送給了他,目的是希望他捐款資助孤兒院。
接著,那個棄他不顧的地痞父親透過孤兒院聯絡上他,哀哀痛痛地訴說著他當年的不得已,為的也是在這個已成名的兒子身上撈到好處。
人性的貪婪面目在許多人臉上、身上都看得見,而他就一直在接觸著這些貪婪可憎的面孔……
接近他的男人想借由他得到利益,接近他的女人貪戀他的名和外表,他們全都沒有真心,全都有著不同的目的。
人怎麼會有完美的呢?
他開始畫她的眼楮……
她有一雙澄澈得像是高山湖水般的眸子,純淨而真摯,簡直是沒有一絲雜質的。
在他眼中像是天使般純淨完美的她,為何那麼在意「缺陷」這句玩笑話?她……有著什麼缺陷嗎?
他簡直不敢去想象,像她那樣的女人,會有什麼讓他憎惡的缺陷。
該死!他的腦子里滿滿的都是她,根本無法去想其他的事情。
丟下筆,他踱回房里,大字一攤地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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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聲親切的「歡迎光臨」聲後,英行步進了這家他原以為不會再來第二次的咖啡店。
他坐在那天的位置上,故作自若地找尋著她的芳蹤。
這一次,志野不敢再爭著要為他服務,而未來又正巧被派出去買點東西,因此安田只好自己接待他了。
「十川先生,」安田微笑地招呼著,「上次你沒好好品嘗本店的咖啡,希望這次你能享受一段愉快的午後時光。」
提及上次的事,他倒是有點尷尬。不過他並沒有搭腔,只是淡淡的一笑。
「想喝些什麼?」安田問。
他忖了一下,心思有點不專心。
其實他心里正在想著未來,根本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他到底要喝什麼。
安田是個聰明又敏銳的女人,很快地,她從他眼底覷見了他的情緒。
她一笑,「你好像是來找人的?」
「嗯?」他一怔,訝異地望著她。
安田了然地說︰「未來去買東西,不如你喝杯咖啡等一下,也許她馬上就回來了。」
既然已經被識破,他也只好坦然承認了。「也好。」
「其實我以為你不會再來。」安田邊寫單邊說著,「發生上次的不愉快後,未來一直覺得很抱歉,她認為她待客不周,可能會趕跑了客人。」
他撇唇一笑,「我也有不對。」
「那倒是,」安田玩笑似的消遣著他,「你害我們店里的志野小姐在洗手間哭了呢!未來就是因為這樣才找你理論的。」
「噢。」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虛應一記。
安田笑嘆一聲,「請稍等,咖啡馬上就來。」
話罷,她旋身離開。
一邊煮咖啡,安田一邊偷覷著坐在窗邊的十川英行。
怪了,他居然還來第二次,而且是為了見未來而來。
上次明明鬧得不歡而散,怎麼他居然還會來呢?
莫非……天!莫非他是對未來一見鐘情?
人家說不打不相識,也許像他那麼受推崇的人物,從沒遇過敢直接跟他「嗆聲」的人吧?
像他那麼俊的人要是配上美麗而純真的未來,想必是一幅絕美的圖畫。
隱隱地,她覺得好像會有什麼事發生。
是好事吧?她希望是。
剛煮好咖啡,未來也正巧回來了。
「店長,你要的東西。」因為騎腳蹬車而滿臉通紅的未來,將大紙袋交給了安田。
安田給了她一記微笑,「謝謝你了。」說著,她將咖啡往台子上一擱,「這杯咖啡麻煩你送給坐在窗口的那位先生。」
「噢。」不疑有他的未來欣然地接受任務。
端起咖啡,轉過身子,她發現了窗口邊坐著的不是別人,而是兩次見面都鬧得很僵的十川英行。
他來做什麼?想找她吵架?他是嫌昨天沒吵夠嗎?難怪人家說搞藝術的都是怪物。
「店長……」她討饒地瞅著安田。
安田揮揮手,「去,去,我沒空。」
未來端著咖啡,一臉為難。
見安田已經開始手邊的工作,一副真的沒空的模樣,她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罷了,她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干嗎要逃開?
想著,她硬著頭皮往窗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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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的咖啡。」
听見這熟悉的聲音,英行立刻將視線由窗外的花壇上移開,望著一臉不安又不甘的未來。
她將咖啡杯擱下,「請慢用。」說著,她就要轉身。
「慢著。」他喚住她,「我有話跟你說。」
「先生,我很忙。」雖然心中小鹿亂撞,她依舊故作冷漠。
他狡黠地一笑,「那我點餐。」
她蹙起秀眉,無可奈何地瞪著他。「想吃什麼?」
他若有其事地拿起Menu看著,「我們講和好嗎?」邊看Menu,他邊趁機跟她說話。
「抱歉,我們沒有‘講和’這種東西。」她不領情地道。
她氣他昨天那種態度,可是在他出現的同時,她心里又翻騰著某種不知名的竊喜。
好奇怪的感覺,她……她對跟自己是兩個世界的他有著「期待」?
天呀!她一定是被太陽曬昏頭了。
她的固執及冷淡並沒有教他沮喪得打退堂鼓,反而讓他斗志高昂。
「我這個人不擅言辭,常常傷了人而不自知,你別那麼小氣。」他說。
說她「小氣」?這哪是一個主動求和的人該講的話?
「我小氣,那你呢?」她一時忍不住,又跟他低聲地爭論起來,「為了月兌身就利用我,說什麼要陪女朋友吃飯,月兌了身之後又說我有缺陷,你根本就是……」
她話都還沒說完,他已經笑了。
見他笑,她更氣了。
她氣得整晚睡不著覺,腦子里滿滿的都是他,而他居然像沒事人兒,若無其事地跑來這里說要講和?
他們從來就沒「和」過,又有什麼和好講的?
「還說你不小氣,這麼記仇……」睇著她那單純的模樣,他冰冷的心就不知不覺地溫暖起來。
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心能因為某個人而得到救贖,從來不知道。
「你到底想吃什麼?」見他一副沒誠心道歉的樣子,她索性轉開話題。
「讓我慢慢想……」其實他也不是真的想吃東西,只是想留住她的腳步罷了。
而此刻,她也已經識破了他的「詭計」。
她神情一凝,「好,等你想到了,我們店里的人員會為你服務的。」
說罷,她扭頭就走開。
整整一個鐘頭,他沒有再打擾她,只是不斷地用他的目光追逐著她。
他並不需要仔細看她才能將她的樣子記在腦子里,因為在第一眼看見她時,她的倩影就已經深深地刻畫在他心上。
被人這麼盯了一個鐘頭,未來實在是慌極了,再加上安田不時似笑非笑地捉弄她,真的讓她苦不堪盲。
「看來,這位‘東方梵谷’先生已經對你深深迷戀了!」安由低聲地說,
「店長,你別亂講啦!」被這麼一講,她不禁心慌慌。
迷戀?
不,她不足以讓事事追求完美的他迷戀。
她並不完美,她自卑、她膽怯,她根本不敢再面對他。
她不是沒感覺到他的「靠近」,不是不期待他的靠近,說真的,她心里甚至還有點沾沾自喜。
只是,她知道不能開始,因為結果是什麼,她早已可以預見。
她已經喪失了一個女人想擁有幸福、愛情,甚至婚姻的權利,現在的她看起來雖然是這麼的健康,卻根本無法預知哪一天會因為舊疾而早逝。
就算僥幸安然地活著,僥幸得到了一份她所期待的感情,僥幸有了理想中的婚姻,而健康狀況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的她,卻可能無法生育。
她不是可以擁有愛情的女人,因為那只會為她自己及別人帶來不幸及遺憾。
那樣的結果很不堪、很悲哀、很慘痛、很傷人,所以盡管她心里有所希冀,卻還是寧可選擇不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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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英行來到櫃台結賬。
安田一笑,「今天我請客。」
「為什麼?」他一怔。
「因為上次你只喝一半,這次算是補給你的。」說著,她將賬單收下,「歡迎你再度光臨。」
他微頓,睇著站在邊邊洗杯子,卻拉長了耳朵想听見他說什麼的未來。
「你們的小姐服務態度很不友善。」他壓低聲音,卻擺明了要她听見。
安田忍不住一笑,若有其事地配合著。「我們會改進的。」
英行沒想到安田是個這麼幽默的人,當下感覺心情相當放松。「謝謝你的招待,我走了。」
「十川先生……」安由突然喚住他,神秘兮兮地朝他招招手。
英行微微蹙起眉心,疑惑地挨了過來。
「未來是一只害羞、單純又膽小的小鳥,請你要有耐心。」她說。
他一怔,旋即笑了。
「再見。」他一臉明白,然後氣定神閑地步出了咖啡店。
他前腳一離開,未來就立刻挨過來,「店長,你跟他說什麼啊?」
安田狡猾地一笑,「秘密。」
未來皺皺眉頭,一臉苦惱。
秘密?是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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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接班的時候,幾個女孩在洗手間里嘰嘰喳喳地又笑又鬧。
「什麼?你真的做了?」大伙兒圍著松美,一徑暖昧地笑。「感覺還不錯吧?」
「什麼感覺嘛?!」平時有些大刺刺的松美突然嬌羞起來。
「別裝傻了,快說,是不是雖然痛痛的,可是又不禁有點期待啊?」
「太好了,本店最後一個處女已經被終結了……」
未來最後一個到,只听到什麼東西被終結了。
「什麼東西被終結呀?」她疑惑地問。
志野怪笑一陣,「就是松美的‘第一次’嘛!」
「第一次?」未來歪著頭,一副有听沒有懂的表情。
大伙兒像看見恐龍似的盯著她,「未來,你該不會听不懂吧?」
未來發覺自己跟別人有代溝,不禁感到些許不安。
「是松美呀,她昨天已經跟她男朋友做了。」沒什麼神經的志野大聲說著。
「志野,小聲一點啦!」松美難為情地嚷著。
志野一笑,「有什麼關系?這又不是什麼可恥的事,你都已經二十歲了。」
未來蹙起眉心,「你們到底在說……啊!」話沒說完,她突然驚覺到她們可能是在討論「那檔子事」。
她面紅耳赤地說,「你們是不是在說那……‘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志野哈哈大笑,「就,有什麼不敢說的?」
听見志野如此輕易地就把那兩個字說出口,未來更是羞赧。
她一直被爸爸跟哥哥保護著,下了課也總是馬上就被哥哥接回家,從來沒機會跟同性有太多接觸的她,根本得不到什麼女孩子之間互相交流的秘密。
「性」這種東西,她一知半解。
「未來,你……你該不會還是處女吧?」志野一臉憋笑地問。
未來漲紅著臉,一下子就泄露了她的秘密。
「天呀,你不是已經二十三歲了嗎?」志野嘿嘿一笑,「人家我十八歲就已經沒了。」
「是嗎?你唷,我到二十二歲才和男朋友發生關系耶!」
「現在連國中女生都會搞男女關系了呢!」
「就是……」
幾個女孩嘰里呱啦地互相交換心得,聊得個個是花枝亂顫、滿面春風的,尤其是剛結束二十年「處女生涯」
的松美,更是嬌怯動人。
「那件事……」未來突然吞吞吐吐地問,「是怎麼發生的?」
大伙兒一陣沉默地望著她,然後很有默契地笑了起來,「你不會沒關系,他們男生都會。」
「然後呢?」她知道做那件事要月兌衣服,可是然後呢?
「什麼然後?」志野笑得擠出淚花,「做那件事前,男生會親親你、模模你,想辦法月兌丁你的衣服,然後他們……」她頓了頓,和一旁的幾個女孩交換了一個眼色,賊笑著。「然後他們會變‘大’。」
「變大?」未來更是不解了。
見她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大家立刻一派專家模樣地圍著她講解。
「模模親親以後,男生尿尿的地方會變大,這個課本有教嘛。」
課本是有教,不過絕不像她們講得那麼神秘、那麼刺激。
「接著,他們會用‘那東西’侵略你,就這樣。」
未來越听越迷糊,越听心跳就越是加快。
變大?她實在很難想象那種畫面。
課本上教的是「器官」,可是她們聊的卻是真槍實彈的「性」。噢,真難懂。
「那是什麼感覺?」她好想知道那些她從來都不曾接觸過的秘密。
「那得看你跟什麼人做啊!」志野像是識途老馬似的,「我第一個男朋友粗魯死了,簡直跟野獸沒兩樣,可是第二個就不同了,他呀……」她喜滋滋地一笑,似乎還很懷念那段過去,「他很溫柔,是個肯花時間取悅我的人,跟他上床讓我覺得幸福得快要死掉。」
「真的假的?」大伙兒笑得暖昧極了。
「當然是真的,」志野面帶微笑地說,「他會一邊做,一邊撫模我的胸部,然後不斷地告訴我我有多美、多漂亮……」
她說完,大家又起哄著要每個人說出讓自己難忘的性經驗。
胸部?
志野的男朋友會說她很美,是因為她胸口沒有像她一樣的疤痕吧?
如果是她,誰還會說她的身體漂亮呢?
二十三歲的她期待一場浪漫的戀愛,但是戀愛的最終難免要發生那件事,哪一個男人能在看見她胸口的疤痕後,還說出「你很美」這樣的話呢?
她期待,真的期待;但是,她隱約知道那些幸福及浪漫與她是無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