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桂家女兒及四兄弟回家吃飯相聚的日子,時間一到,大家陸續地回到桂家老宅。
當然,一向注重家庭的京田誠一也陪著老婆兒子回來。
看姊夫陪著姊姊回娘家吃飯,英浩當然非常高興,但明明已知道丈夫為其他女人買屋的姊姊,為什麼還未向丈夫攤牌?
他們夫妻倆看來還非常恩愛融洽,而姊夫對她的態度也跟從前沒兩樣。她怎麼能忍?以她那麼好強的個性,如何能容忍姊夫的不忠?
吃過飯,大家棗在起居室聊天。當大家說說笑笑、談得忘我之際,英代突然跟英浩使了個眼色,把他叫到外面。
在英代離席後,英浩隨即跟著她步出起居室,來到了外頭的庭院——
「姊,有事?」他問。
英代直視著他,「你還住在那里?」
他頓了一下,「她也還沒離開。」
「你的意思是她沒走,你就舍不得離開?」她眉頭一擰,神情凝肅地問,「你到底在想什麼?那種女人……」
「姊!」他打斷了她,以免她說出什麼有失身分、有失格調的話來,「她似乎不知道姊夫幫她買樓的事情。」
「那又如何?」英代恨恨地說,「那並不表示她跟誠一之間毫無關系。」
「你為什麼不說?」他問。
她一怔,「什麼?」
「你為什麼還不跟姊夫攤牌?既然你手上握有證據,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說?」
英代蹙起眉心,懊惱地說︰「我不想便宜了他跟那個女人。」
「要是我攤牌,只有兩種結果,他要不就回到我身邊,要不就跟那個女人雙宿雙飛。」她眼底乍現一抹陰沉的恨意,「我不要他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也擔心他沒跟她在一起。」
他一怔,不解地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擔心姊夫沒跟她在一起……這是哪門子的擔心?
「英浩,」英代神情嚴肅地注視著他,「那都是為了你。」
他濃眉一虯,「為了我?」
「你是桂家的長子,你將來的對象就算不是出身名門,至少也要身家清白。」
她接著說︰「要是她跟誠一分開,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追求她並跟她交往,對不對?」
「姊……」知道英代心里是這麼盤算著,他相當吃驚。
「英浩,爸媽雖然開明,但他們絕對不能接受這種事。」她語氣嚴厲地說︰「如果你以為你能跟她有什麼結果,那你就錯了。」
听完她的話,他沉默了一會兒,一副若有所思。
須臾,他像是決定了什麼——
「姊,」他直視著她,堅定地說︰「只要她願意跟姊夫分手,我不會計較她的過去。」
「你說什麼!?」英代大吃一驚,「你真的糊涂了?」
「我愛她。」他毫不掩飾自己對拓音的愛戀,「在知道姊夫買樓給她的時候,我真的非常生氣,我也曾經想過放棄她,但是……」
「你做不到?」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是。」他坦白承認,「即使是那樣,我還是放棄不了。」
「你……」
「你並沒有跟她相處過,所以不知道她的為人,就算她真的介入了你跟姊夫的婚姻,我也敢說,她絕不是惡意或故意的。」
「你說什麼?」听到他如此維護河合拓音,英代激動地回道,「你簡直是……」
「她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壞女人。」他說出他對拓音的真正看法,「她是個溫柔又善良的女人,有著一顆敏感的心,她能做一手好菜,她會因為我不小心輕踫她的手而臉紅,她……」
「夠了!」英代打斷了他,生氣地說︰「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也非常清楚。我不想放棄她,就跟你還不願放棄姊夫一樣。」說罷,他轉身要走。
「英浩,」她叫住他,懊惱又氣憤地說︰「你要是再執迷不悟,我會告訴爸媽的。」
他濃眉一虯,卻沒有轉身看她。「我尊重你的決定。」
听出他「我尊重你的決定」其實是「隨便你,反正我就是要這樣」的客氣講法,英代臉色一沉。
她後悔當初找上他,她以為這件事交到他手上絕對妥當,卻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她的婚姻幾乎不保,現在還把身為長男的英浩也拖下水!想到這兒,她難過得陣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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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辦公桌前,英浩不斷地想起自己昨晚跟英代的對話。
是的,即使證據確鑿,他還是願意相信拓音並非故意。
她絕對不是因為貪圖榮華富貴,或企圖登上社長夫人大位而跟姊夫在一起,她只是作了錯誤的決定罷了。
她不是個輕浮隨便的女人,因為她不只一次在一般人無法把持住的氣氛下,拒絕了他。
她那樣的女人不會是惡意、故意破壞他人婚姻的人。
她跟姊夫在一起一定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她……她需要依靠。
她父母都已不在,也許她只是把那種對父愛的渴望,轉移到姊夫身上罷了。
「唉——」他懊惱地沉嘆一聲。
他知道拚命為她找理由的自己實在非常愚蠢,但愛情就是有這種能耐,能教理智又高傲的他在它面前低頭。
眾人印象中的桂英浩不像是這種人,而這也是英代姊放心把此事交給他處理的主因之一。
但顯然這一次,他讓英代姊徹底失望了。
英代姊至今仍未與姊夫攤牌,其實應該不只是因為不想讓他跟拓音在一起,最大的原因是……她不願失去姊夫。
高傲倔強如英代姊,也是在愛情面前俯首稱臣。
愛情的力量,果然是不容小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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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開會延誤了時間,英浩比平時還晚回到公寓。
洗過澡,他立刻上樓。
一到門口,他听見里面有一男一女說話的聲音。女聲的部分是拓音,而男聲……他也不陌生。
是的,那是姊夫的聲音,而這是他搬到公寓之後,姊夫第一次出現。
公寓老舊所以隔音頗差,他不需貼著門板,就能隱約听見他們的對話。
「總之,你再考慮一下吧。」
那是姊夫的聲音,顯然地,他們的對話已經快結束。
「唔。」
「這個地方太破舊了,我希望你能搬到新家去。」
姊夫提到新家的事,而這也進一步證實了姊夫買屋藏嬌之事。
「讓你住在這里,真的是太委屈你了。」
姊夫以憐惜的口吻說著,而他也忍不住想像屋里的情形。此刻,她會不會正偎靠在姊夫的懷里?
忖著,他的胸口一陣劇烈的絞痛。
「你別那麼說,我一點都不覺得委屈。」拓音溫柔的聲音說著,「我一直都這麼過,早就習慣了。」
「那是以前,現在我不能眼睜睜看你過這樣的生活……」
听起來,姊夫正力勸她搬到新家去。她不會答應吧?
「拓音,你放心,過陣子我會把你帶回家的……」
听到這兒,英浩陡地一震——
帶回家?姊夫的意思是……
「不,你真的不必——」
「這是我應該為你做的,這些日子以來委屈你了。」
「但是我的身分……」
「你不必擔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我會讓你進京田家的門,正式成為京田家的一分子。」
英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番話已經百分之百確定了姊夫跟她的關系。
進京田家的門、成為京田家的一分子?姊夫這些話的意思是……他要跟英代姊攤牌並跟她離婚嗎?
在姊夫這麼說之後,拓音為什麼沒告訴他「不,我並不想因為這樣而傷害你的妻子」這樣的話,難道……這是她長期以來所期盼的?
突然,他想到她曾經激動的表示她絕不做第三者的事情。
當時他以為她之所以如此激動的強調,是因為她絕不願破壞他人的婚姻,但現在想想,也許事情並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她不做第三者,是因為她的目的是擠掉正室,升格成為正宮娘娘?
老天!他因為愛戀著她而不願去面對事實,甚至他為了她而與英代姊發生齟齬,但真相是……她正一步步地侵吞著英代姊原有的幸福。
這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世界在搖晃狂震,下一秒,他就會跌進萬劫不復的深淵里。
因為愛她,他是那麼一廂情願地認為她不會破壞英代姊的婚姻。但事實證明他錯了,他徹底的錯了!
「我該走了,我會再找時間過來的。」,
「嗯。」
听見姊夫跟她道別,他飛快地躲到樓梯間去。接著,他听見開門的聲音——
「我送你下樓吧。」她說。
「不用了,你的菜還沒煮好呢。」
「嗯。」她淺淺一笑,臉上洋溢著幸福及滿足。
「我走了,再見。」
「慢走。」
送走姊夫,拓音回到了屋里,而躲在通往四樓的樓梯間的英浩,卻還沉陷在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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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浩回到屋里,什麼事都不想做。
他一個人怔怔地坐在床沿,想著自己的下一步該如何走。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而他也該面對現實。但他卻還是猶豫不決、六神無主。
剛才他應該沖到姊夫及她面前,當面拆穿他們。他應該讓姊夫知道英代姊早已發現他外遇,他更應該讓她知道,他就是姊夫的小舅子……
但他什麼都沒做,甚至選擇躲起來。
他恨透了如此窩囊的自己。
只不過是愛情、只不過是一個女人,居然輕易擊敗了一直以來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他。
叩叩——
敲門聲將他從深深的懊悔及憤恨中喚醒。
「和朗?」這陣子她已不再叫他角谷,而改叫他和朗。
但不管她叫他什麼,那都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他看著門,猶豫著。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他愛她,但他如何接受這個嚴重打擊著他的事實?他一直選擇相信她,即使是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但……
「和朗?」她柔軟的聲音里帶著擔心及憂慮,「你在嗎?」
要不是剛才親耳听見她跟姊夫的談話,他是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有著如此溫柔聲音的她,會是機關算盡、城府極深的女人。
「和朗……」
听見她的聲聲呼喚,他濃眉一虯。
他不能躲避,在面對英代姊的時候,他不是說得那麼絕對嗎?他不是打定主意,就算她是姊夫的情婦,但只要她願意離開姊夫,他還是能不計較她的過去接納她嗎?
不,他不該逃避、他不該放棄,如果他對她的愛是如此的脆弱且不堪一擊,那麼他有什麼資格說愛?
就算她跟姊夫在一起,但只要他愛她、只要他下定決心,他就能將她搶到手。
此時此刻,姊夫不再是他的姊夫,而是他的情敵。只要將姊夫當成情敵,那麼事情就單純多了……
忖著,他像是慷慨就義的烈士般走向門口——
打開門,久候在門外的拓音嚇了一跳。
「你……」見他身上還穿著襯衫,她微怔,「我以為你在洗澡呢。」
「不,我沒有在洗澡。」
「但我叫了好久。」
「今天有點累,我睡著了。」他直視著她,衣著整齊而保守的她。
情人來了,她卻衣衫整齊又保守,這代表什麼?她跟姊夫什麼都沒做?
不自覺地,他審視著她。
驚覺他熾熱而尖銳的目光,她一怔,「怎麼了?你看什麼?」
他濃眉一虯,腦海里卻突然出現令他妒嫉又惱恨的畫面。盡管打定主意不在乎她跟姊夫的關系,卻還是忍不住……
該死,他畢竟是個男人啊!
一時沖動,他伸出雙手,猛然抱住了她。
她一震,「和朗?」
他什麼話都不想說,便攫住了她的唇,然後用力地吻它。
他在確定,確定她身上是否沾染上姊夫的氣味。
她的唇有甜美的滋味,沒有混濁的氣息。
她的頸項有著淡淡的沐浴侞香味,而不是姊夫身上古龍水的味道。
她的身上只有她自己的氣味,但那代表什麼呢?代表她跟姊夫是清白的?噢,不,他明明清楚地听見他們的對話。
「唔……和朗!」她推開了他,羞惱地說︰「你在做什麼?」
他猛一震,看著眼前的她。
「你好奇怪。」她不解地、狐疑地睇著他。
是,他太奇怪、太矛盾了。他明明知道她是姊夫的情婦,卻還愛上了她;明明不想計較她跟姊夫的事情,卻還如此粗莽地想確定些什麼……
不只她覺得他奇怪,就連他自己都快被自己的陰陽怪氣給逼瘋了。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為他深深愛上了她。
「抱歉。」他懊惱自己的所作所為。
如果他真想擄獲她的心,希望她能因為他而離開姊夫,那麼他應該表現得好一點。
畢竟,姊夫是個溫柔的人,絕不會做出任何讓她不適、不悅的事。
「你沒事吧?」她秀眉微蹙,擔心地凝視著他,「你看起來很糟。」
「我只是太累了。」他說。
她溫柔一笑,「那麼……還能吃飯嗎?」
看見她溫暖又溫柔的笑意,他的心更痛了。
她總是能原諒他的陰晴不定、總是能笑著接納前一秒鐘還莽撞對待她的他。為什麼?因為她也愛著他嗎?
愛著他的她,願不願意、會不會為了他而跟姊夫分手?
「先吃飯,你說好嗎?」她問。
他濃眉微微一皺,勉強擠出笑容,然後輕點下巴。
她放心地一笑,自然地拉住他的手。「走吧。」
「嗯。」
「對了!」上樓的時候,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這個星期六,我沒辦法煮飯喔。」
「是嗎?」
「我同事結婚,我得去吃喜酒。」說著,她對著他甜甜一笑,「不過,我不會去參加二次會的。」
她同事星期六結婚?那麼巧,角谷的婚禮也在星期六。這年頭,結婚的人還真不少……
「你星期六得自己解決晚餐,可以吧?」她問。
「沒問題。」他淡淡地說︰「我那天也有事。」
是什麼事他沒多說,畢竟他不能說「真正的角谷和朗要結婚了」這樣的話。
「是嗎?」她撇唇一笑,沒說什麼。
她當然希望他能告訴她是什麼事,但既然他不說,她也沒理由多問。畢竟他們還不是那種事事得向對方交代及負責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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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東京希爾頓飯店宴會廳。
因為怕時間趕不及,拓音跟幾個女同事們都在公司換了衣服就直接過來。
今天晚上在飯店宴會的新人不少,光這個樓層听說就有三對。
她跟女同事們先到新娘休息室恭喜新娘,並听新娘子暢談她的新嫁娘感言及心得。
雖然她對婚姻一直沒有期待,但這一刻,她卻感染到新嫁娘的喜悅。
聊了好一會兒,她起身去洗手間。
走出休息室,她往走道另一端的洗手間方向走去。
行經一間宴客廳前,發現里面鬧烘烘的相當熱鬧,而門外擺著「角谷和朗先生、華原良子小姐婚宴會場」的指示脾。
她陡地一震,腦子突然一片空白——
角谷和朗!?是同名同姓的人嗎?對,一定是的,絕對不可能是他。
雖說他沒說他今天「有事」是什麼事,但絕不可能是結婚這種事情。
他甚至到昨天為止,還送她上班、吃她做的飯,所以這樣的他,是不可能突然間結婚的……
河合拓音,別自己嚇自己!她在心里嘲笑著自己的多慮及敏感。
正當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卻隱約听見熟悉的聲音——
她像是心虛的賊般,迅速地往約有一人高的闊葉盆栽後躲。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她清楚地看見那張熟悉的臉……
那是他,角谷和朗!他穿著非常正式的西裝,胸口別著一朵漂亮的花,看起來神采奕奕、喜上眉梢。
不是同名同姓、不是巧合,他真的是……
那一瞬,一陣寒意從腳底直往身上竄。
「原來你在這里!」另一名男子走了出來,有點緊張地看著他,「老大,大家都在等你呢。」
「我不是來了嘛?」他皺皺眉頭,「放心,雖然是第一次,但我不會落跑的。」
說著,他及那名男子相繼走進宴客廳。
拓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事情,但事實卻擺在眼前。
他說「有事」指的是婚事,而且是他的婚事!?他已經有結婚對象,居然還欺騙她的感情……
不,這不是真的!她好不容易打開心房,付出感情,竟遇到了愛情的騙子!?
想起過去近兩個月來的種種,她整個人幾乎崩潰。她不能呼吸、她喘不過氣、她……她的心髒像被掐住了般痛苦。
他怎麼能這麼對她?又怎麼能背叛他未來的妻子?他為何如此大膽,直到昨天都還跟她在一起?
他心里在盤算著什麼?他想隱瞞結婚的事實,繼續欺騙她的感情嗎?
想起他不只一次大膽又熱情的吻她、踫觸她,她就覺得痛苦憤恨。他打算騙她到什麼時候?是不是要等得到了她之後,才殘忍的告訴她這個事實?
「噢,老天,這不是真的︰︰」
她的母親是別人婚姻中的第三者,現在她也……難道這是她們母女倆的宿命嗎?不,她不信也不要,她絕不會成為第三者,不管她有多愛他!
踩著蹣跚的腳步,她失神地往回走。
盡管她覺得自己幾乎快站不住,但她知道她……她至少得撐過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