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這棟老舊的公寓前,英浩不覺倒怞了一口氣。他姊夫居然讓情婦住在這種地方!?會不會有點遜?
不過這也是高招,因為誰都料不到他會將情婦藏在這種地方。
不過常言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再怎麼謹慎小心,還是被敏銳的姊姊發現了異樣。
走進公寓,他來到姊夫外遇對象河合拓音所居住的三樓一室。
站在寫著「河合」的門前,他神情凝重地瞪著那扇緊閉的門。
她在嗎?如果她在,他應該直接敲她的門,然後問她︰「你是不是京田誠一的情婦?」
這是最不浪費時間的作法,而且也可以很有效率的得到英代要的答案。
當然,他也就可以不必窩在這種地方了。
正當他這麼忖著,門突然開了,而且是往外開。
他閃避不及,就這麼被門板撞上。
「啊!」叫的不是他,而是開門的女人。
「我不知道外面有人,你沒事吧?」她一臉緊張的檢視著他的臉。
而他,看見了她。
雙眼皮、小嘴巴,白皙而細致的肌膚,瘦削而迷人的尖下巴……她的臉上不施脂粉,而那突顯了她的清靈之美。
她看起來既年輕又青澀,但眼底卻又隱隱透露出一種淡淡的憂郁。
是她嗎?她就是姊夫的情婦?他必須說,他有點震住了,因為她不像他印象中那種情婦。
但英代姊說她一個人住,他想……不會錯了。
「先生?先生?」見他發怔,她輕聲喚他。
她的聲音輕柔悅耳,而他有點恍神了。該死,他是怎麼了?她可是介入英代姊婚姻的第三者!
猛回過神,他恢復了表面的平靜。
「我沒事。」他說。
「ㄜ……請問有什麼事嗎?」二十五歲的河合拓音看著眼前的高大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男人身形高大,穿著剪裁簡單卻顯露出菁英氣息的西裝。他有兩道濃長的三角眉,看起來相當有男子氣慨。
他的鼻梁高挺,褐色的眼楮熠熠有神,既專注又熾熱。他的唇飽滿豐潤,平整的下巴有一道凹窩……
他看起來是個東方人,卻又有著西方人的感覺及味道。顯然地,他是個混血兒。
在她的生活中,她不曾接觸過混血兒,對她而言,他們通常只出現在時尚雜志或電視上。
總之,她有點看傻了。
「我……」在看見她之前,他曾想過直接問她,但現在,他竟說不出口。
他不知該說什麼,他認為直接問她是否是京田誠一的情婦,是件非常殘忍且無禮的事。
于是,他改口了——
「我剛搬來,住在二樓一室。」
「噢,」她微怔,「你住我樓下?」
「是的。」他點頭微笑,「我姓……」他警覺到自己不能告訴她真實姓名,因為姓桂的不多,姓桂又名叫英浩的更少。
他一旦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就等于暴露了身分。如果她是姊夫的情婦,一定知道他妻子娘家是如何的顯赫。
「我姓角谷,角谷和朗。」角谷和朗是他助理的名字,借用無妨。
「你好,我是河合拓音。」她說。
听見她親口證實自己就是河合拓音,英浩也確定了她的身分。是的,她就是那個「疑似」介入英代婚姻的第三者。
不知怎地,他的心突然一陣怞痛。
「角谷先生?」發現他臉上有奇怪的表情,拓音疑惑地問。
「嗯?」他回神,硬擠出了笑意。
她直視著他的眼楮,「還有事嗎?」
「沒有,我不打擾你了。」他禮貌地頷首。
她彎腰一欠,「哪里的話,以後請多多指教。」
「那不打擾你休息了。」說完,他轉身下樓。
他感覺她是個有良好教養的女性,雖不是出身尊貴,但一定是在嚴謹的教養下長大的女孩。
這麼純樸的女孩,怎麼會變成一個四十六歲男人的情婦呢?姊夫要是早一點結婚,都可以生出她這麼大的女兒了。
她條件很好,不只樣貌姣美,又有出眾的氣質,這樣的女孩為什麼要跟一個中年男人在一起?是戀父情結,抑或是有經濟方面的考量?
如果是跟錢有關的話,那麼她顯然是押錯寶了。姊夫並沒有提供她高級又奢華的享受,他甚至連一個像樣的住所都無法給她。
思索著的同時,他已然來到二樓一室。
打開門,捺下開關,看見屋內的一切,他當場咒罵出聲︰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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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這種破房子里,不出三天,他一定會生病。
如果不是想起英代姊那憂愁可憐的樣子,他鐵定奪門而去。不過既然他已經答應幫忙,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住下。
反正只要一確定她跟姊夫真的是那種關系,他就能離開這里。
但一想起她,那種奇怪的感覺又襲上他的心頭……
她跟姊夫到底是什麼關系呢?說她是他的情婦,她卻實在沒情婦的樣子。
說她不是,那麼姊夫又為何在她這里進出而被英代姊發現?
在他見到她之前,他心里對河合拓音這個介入他人婚姻的女人,有著不好且先入為主的感覺。
但見到她之後,他發現她跟他心里所想的那個河合拓音,有著極大的出入。
他想,任何男人見了她這樣的女人都會想愛她、呵護她,只要她發出需要照顧的訊息。
她對姊夫發出那樣的訊息嗎?而姊夫就跟所有男人一樣,忍不住想呵護她這樣的柔弱女子嗎?
「唉……」他往床上一躺,瞪著天花板。
接著,他的眼楮在室內迅速的溜了一圈,然後又是一嘆。
看來他若真想在這里住下來,還真的得費一番工夫。
明天一早,他就找人來小小整修一下,順便替他把一些電器產品更新。
閉起眼楮,他試著不去想這里是多麼的不舒適。
隱約地,他听見樓上的腳步聲。
他听得出來,她走得很小聲、很小心,像是擔心影響到樓下住戶般。
唔,果然是有教養的女孩。他心里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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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睡好,英浩比平時提早一個小時醒來。
他疲倦地在床上又躺了半個小時才下床,梳洗過後,他準備在上班前先回家一趟。
下了樓,走到停放在樓下的賓士車旁,他拿出鑰匙。
正準備開車門時,後面傳來悅耳又熟悉的聲音——
「你早,角谷先生。」
因為這個姓是借來的,他一時還沒適應,怔了一下,他回過頭。
「你早。」
是她,而且她一身中規中矩的套裝,似乎正要出門上班。
「這是你的……車?」看見他正準備開這輛賓士車的車門,拓音露出猜疑的表情。
開賓士車、穿手工西裝的他,居然會搬進這種老舊的公寓里?
直覺告訴她,他是個值得懷疑的人。
以前媽媽還在的時候就常告訴她,女孩子要學會保護自己,不僅得眼觀四面,耳听八方,對周遭一些奇怪的人事物更要特別提高警覺。
她想,這位昨晚突然搬來的角谷先生,就合乎「奇怪的人」這一項。
覷見她懷疑的眼神,英浩知道她懷疑的是什麼。
「不,是老板的車。」他隨口說道。
「老板?」她微怔,蹙眉一笑,「你老板真大方,居然把賓士車借你開?」
「不是的。」他反應快,毫不猶豫地編了個故事,「昨晚陪老板見客戶,他喝掛了,所以我開車送他回家,然後開他的車回來,我開的是國產小車,不是這種進口轎車。」
听見他這樣的解釋後,拓音不疑有他。
雖然媽媽曾那樣耳提面命過,但她看他實在不像是壞人。
「你上班嗎?」他話鋒一轉。
「是的。」她點頭。
「不如我送你一程吧。」他主動出擊。
雖然他剛才打算先回家一趟,但現在他有了另一個計畫。
他要盡快跟她熟稔,然後旁敲側擊得到正確的情報及訊息。在送她上班的途中,他一定能問到一些什麼。
「不,我搭地鐵就行了……」
「沒關系,也許順路也說不定。」他勾唇一笑。
盡管他平時不常笑,但他的笑容帶著致命的魅力及吸引力。
迎上他褐色的眸子,拓音心頭一悸。
「你在哪里上班?」他問。
「大手町。」她說。
他忖了一下,「順路,上車吧。」
「ㄟ?」她一怔,「不,真的不用……」
雖然他不像壞人,但對她來說,他還是個陌生人。她個性謹慎小心,從不跟陌生人打交道。
「你怕?」他睇著她,以他迷人的電眼注視著她。
她微頓,「怕?」
「對。」他點頭,「你怕我心懷不軌?」
「不,不是那樣的,我……」她漲紅著臉,不知所措。
看見她這種羞澀又失措的表情,英浩心里又是一陣奇怪的蠢動。
她真的不像是那種破壞他人婚姻的女人,不過也或許她就是用這樣無辜又羞澀的表情迷惑了男人。
而可怕的是,他對她似乎也有點……
不,她迷惑不了他!
他知道自己所為何來,他知道自己有任務在身,他……他不會糊涂了。
「我的公司離那里不遠。」說著,他繞到乘客座,打開車門。
「不,不用麻煩……」她的臉更紅了。
他睇著她,淡淡一笑,「一點都不麻煩。」
「但是……」
「我們是鄰居,也許以後我也有麻煩你的地方,不是嗎?」說著,他深邃的眼楮緊鎖住她,「我說真的,上車吧。」
迎上他的目光,拓音發現自己真的拒絕不了他。而這是她第一次拒絕不了別人。
「好……好吧。」她蹙眉一笑,「那就麻煩你了。」
「別那麼說。」他一笑,「請。」
她走到乘客座,上了車,然後他替她關上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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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著車,英浩一路往大手町的方向走。
「你在哪里高就?」他開始不著痕跡的調查她的「底細」。
「京田建設。」她說。
一听是京田建設,英浩至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跟姊夫京田誠一絕對有關系。
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她不只在京田建設上班,還可能跟姊夫在工作上有非常密切的關系。
「不錯的公司。」他撇唇一笑,「我猜你一定是社長秘書之類的吧?」
這又是試探,當然,她並不知道。
「不,不是。」她不假思索地搖頭,「我只是一般的粉領族,負責的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工作。」
「噢?」他挑挑眉。
只是一般的粉領族?那麼她是怎麼跟身為社長的姊夫搭上線的?
「角谷先生呢?」她望著他,「你又在哪里高就?」
「我做保險的。」他說,「你需要嗎?」
她撇唇一笑,但眼底卻露出一絲哀愁。
「我不需要。」
「現在很少有人不需要保險。」發現她眼底的愁緒,他有點訝異。
「我沒有受益人。」她說。
他微怔,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沒有受益人?就算她單身,沒有丈夫或孩子,雙親以及兄弟姊妹都可以成為受益人啊,那麼她說她沒有受益人是指……
像是知道他心里的疑惑,她幽幽一笑,「我爸爸媽媽都過世了。」
「抱歉。」聞言,他立即向她致意。
「沒關系。」她搖搖頭,望向窗外。
「你一個人?」他又問。
她轉頭看著他,像是沒弄懂他的意思。
「我是說……你家只剩你一個人?」
這次,她思忖了一下。「算是吧。」
她有個哥哥,同父異母,最近才相認的哥哥。但過去的二十五年來,她並不知道他的存在。
「拓音,你的爸爸在你出生前就過世了,他是個好人。」雖然在三年前過世了的母親總是這麼告訴她,而她也一直希望是這樣,但敏感細膩的她,隱隱約約感覺得到她的父親還活著,只是不能跟她相認。
她猜想母親可能是別人婚姻中的第三者,而她則是個不能認祖歸宗的私生女。
不過她從未在母親面前提過這件事,怕的是傷了母親的心。
直到三個月前,「哥哥」登門拜訪,她才證實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測。
是的,母親是父親的情婦。而她一畢業就收到京田建設的任用信函,並不是因為京田建設透過學校或是人力仲介公司找到她,而是因為至死都不曾跟她相認的父親是京田建設的前社長。
也許是心里早有那樣的猜疑,所以當哥哥出現時,她並不是那麼的震驚意外。
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說會遵照父親遺願照顧她的哥哥,是個一百分的好人,而發現自己在這世界上還有親人也很值得安慰,但是……她還不習慣這一切。
睇著她憂郁的側臉,英浩眉心一虯。她那是什麼答案?
這個女孩的心里藏著秘密,而他還不知道那個秘密是什麼。跟她成為姊夫的情婦有關嗎?
她說她的雙親都已經過世,那麼她對姊夫是那種對父愛的渴望嗎?
沒多久,車到京田建設樓下,她向他道謝並下了車。
看著她轉身走進公司的縴瘦背影,他的心情驀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