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挪酸軟的身軀,美樹恍惚地輕吟出聲。
隱隱地,她感覺到兩道溫柔而溫暖的視線正凝視著自己,「嗯?」睜開眼,她臉見了正望著自己的他。
「醒了?」他問。
他低沉的聲線今她迷茫,「唔……」她以為已經是早晨,以為自己已經睡了好一陣子,但是她發現四周還是幽黑的。
「天還沒亮?」她疑惑地道。
他勾起唇角一笑,「你剛睡了十分鐘而已。」
她一怔,「什麼?」原來她只是昏啦?
「你大概痛昏了吧?」他說,輕柔地摟著她的身體。
她將羞紅的臉往他懷里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昏了?不如說她是失神了還恰當些。
他低頭輕吻她的耳際,「還好吧?」
「嗯……」她羞怯地點點頭。
安靜的屋里突地又只余兩人隱約的呼息聲,美樹不安地皺皺眉頭,偷偷抬眼睇著他的臉。
他像是有點累,也像是有點醉,雖然他一直說沒醉,可她就是覺得他有。
「敏之?」她低低地喚他。
「嗯?」他應著,微張開雙眼睨著懷里羞澀的她。
她微微地蹙著眉心,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是說這樣會不會懷孕?」最後的兩個字,她講得好小聲、好小聲。
他微愣,旋即勾起一抹微笑,「你不想生我的小孩?」
「不是,我……」話一出口,她有些後悔,因為听起來好像她迫不及待地想幫他生孩子似的。
他一笑,「你怕什麼?」不知怎地,他突然醒了。
「我不是怕,只是……」她是未出嫁的女性,要是真那麼一發即中,她如何向在沖繩鄉下等她的母親交代?
他擒抱住她,愛憐地說︰「你怕我不負責?」
她一怔。如果她點頭說是,是不是顯得太不上道、太幼稚了點?
看她猶豫,他忍不住撇唇一笑,「你不必擔心,我還怕你不肯跟我呢!」說著,他將她撈進臂彎中,說道︰「睡吧!這些事明天再說。」
她怯怯地點頭,沒再說話。
明天再說?是的,明天再說吧!不該發生的也都發生了,現在開始煩惱好像嫌遲了些。
閉上雙眼,她疼了,也累了。
在美樹對他交出自己的第一次後,他們之間的互動及生活模式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他一樣忙著音樂的後制工作,而她也一如往常地為他理家做飯。
如果硬要說出什麼不同的話,大概就是他們的關系已經從主雇變成親密戀人。
一個星期後,隨著亞航的廣告在各個時段播出,美樹的聲音開始在各媒體上曝光,如敏之所預期的,她的聲音引起極大的回響,也成了許多傳媒爭相報道的重要新聞。
因為她並沒有在媒體前曝光,因此大家開始猜測起她的身份及來歷,甚至有不少媒體希望從敏之這兒得到消息。當然,一開始就打算完全擁有她的敏之,是不可能向媒體透露任何消息的。
美樹自己根本沒想到她的聲音會引起大眾的歡迎及注意,她一方面感到受寵若驚,一方面也慶幸敏之一開始就決定讓她當隱形歌手。
她的個性內向,壓根兒不適合在幕前發展,更何況她現在跟敏之住在一起,更是不適合在媒體前曝光。
而就在他與美樹以為他們的生活將會一直如此平靜下去的同時,一份專門報道演藝界新聞的報紙上,卻刊出滿滿一個篇幅的聳動報道——
驚聳!亞航廣告的隱形歌手,原是酒店之公關小姐……
作曲家長谷川教之的秘密情人,兩人已呈同居狀態……
酒店公關的奮斗史,為求成名出道,自動獻身……
瀅亂!長谷川、伊藤的禁臠,樂界人士糜爛的私生活。
當敏之在錄音室里拿到這分報道的同時,伊藤也打了電話給他。
「長谷川,那篇報道是怎麼回事?」伊藤在電話的彼端氣極敗壞地問。
「我正在看。」盡管心中怒火竄燃,他還是保持一貫的冷靜。
「是誰放出消息的?」伊藤盛怒地道,「這件事不是只有你我知道嗎?」
敏之濃眉一蹙,「你冷靜點。」他和伊藤都不會做出這種傷害美樹的事,那麼消息是誰放出的呢?
忖著,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張臉孔——
渡邊裕子。此刻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她,因為她是除了他及伊藤之外,惟一知道美樹之前職業的人。
只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有什麼動機呢?
其實他一點都不擔心媒體會怎麼寫他,他向來我行我素,就算說他私生活瀅亂,他也不在意。他比較憂心的是美樹的感覺,畢竟她還算是個圈外人,突然卷進這樣的演藝界丑聞中,對她的打擊一定不小。
「長谷川,」伊藤在那端又說︰「你快想辦法消毒吧!和泉她一定受不了這種惡劣的丑聞。」
「我知道。」他淡淡地道。
剛放下電話,工作人員從外頭跑了進來,「長谷川老師!」
他抬起眼,冷肅地睨著那個工作人員。其實光是看他的神情,他就知道大概是什麼事情。
「不用說了。」他打斷工作人員的話,「我會處理。」
經過報紙這樣的披露,他相信其他的傳媒一定會蜂擁而至。
工作人員一臉憂急,「門口擠滿了記者,老師還是從後門走吧!」
他平靜地收拾著桌面,不疾不徐地站了起來,「不必。」
「可是……」工作人員擔心地望著他。
這時一直對美樹極有好感的錄音師突然走過來,「是真的嗎?」他一臉嚴肅地望著正打算離開的敏之。
敏之抬眼睨了他一下,唇邊是一抹輕笑,「你指什麼?」
「老師跟和泉小姐同居?」錄音師有點存疑。
敏之蹙眉一笑,「我以為你知道。」
錄音師覷見他那唇角帶笑的自信模樣,這才驚覺敏之上次為何搶先一步送美樹回家,原來他們「同路」?!
望著錄音師一臉錯愕的樣子,敏之又是淡然一笑。背過身,他大步邁出了錄音室,腳步毫不猶豫。
一出門口,敏之立刻被蜂擁而至的媒體團團圍住。
「長谷川先生,關于今早的報道,你將作出什麼回應?」
「長谷川先生,亞航廣告里的女歌手真的是酒店公關嗎?」
「你承認你們的關系嗎?」
被逐步跟隨著的他突然心煩地停下腳步,記者們以為他準備接受訪問,個個一臉期待。
他銳利的目光環視著這些圍著他,如蟻附羶般的媒體記者們,「別煩我!」他冷冷一喝。
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喝,所有人都怔愣住了。
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媒體怎麼寫他,他從來就不把自己當偶像,就算私生活真的糜爛到被攤在陽光下受審,他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心虛惶恐。
他只做他自己,不做別人眼中的長谷川敏之。
「長谷川先生,」一名男記者挨上前,緊追他問著︰「听說那位女歌手是酒店小姐,而且跟伊藤先生也交往甚密,你承認這……」
不等他說完,敏之忽地拿下他控制情緒的眼鏡,猛然揪起男記者的衣頡,「听著。」他怒視著男記者,聲線低沉而帶著威脅,「她不是什麼酒店小姐,私生活也沒什麼不檢點,要是你或任何人再這麼亂寫,我會告到你們身敗名裂!」
話罷,他根根地甩開那記者,大步地走向他停在路旁的轎車,並迅速地開門上車。
離開錄音室後,敏之並沒有立刻回家,而是飛車到了渡邊裕子位于芝浦的企劃公司。
她的公司不算大,職員約莫有十來個,不過業務非常頻繁。
一上樓,他便臉色凝重地向一名女性職員詢問︰「你們社長呢?」
見他神情陰沉,女職員囁嚅道︰「辦、辦公室……」
公司里明明有十來人,可是卻在他進來後鴉雀無聲。
他眉頭一擰,直奔她的辦公室;推開門,只見渡邊裕子倚窗而立,神情落寞地望著海景。
她像是早料到他會來似的平靜,連頭都沒轉過來。
「是你說的?」敏之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就問。
他想若是她說的,她應該就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渡邊裕子緩緩的轉過身來,眼神幽怨地睇著他,「為什麼是我?」
「你是除了我跟伊藤之外,惟一知情的人。」他說。
她撇撇唇角,淒楚地一笑,「她曾在酒店上班,見過的人可多著,你怎麼不想說是她的恩客說出來的?」
「渡邊,」他眉丘一隆,冷喝著︰「不準你那麼說她!」
渡邊裕子柳眉橫豎,懊惱地道︰「我說錯了嗎?她本來就是酒店小姐,你敢說她不是靠身體求得伊藤在你面前美言幾句?」
听到她這些話,他已經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放出消息的人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慍怒地瞪著她,「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是沒好處。」她怨恨地道,「可是我不甘心!」
他皺皺眉心,「不甘心?」
「我跟你是多年的合作關系,為你做了那麼多事,可是她呢?」她高瘦的身軀有點顫抖,情緒相當激動。
為了平撫情緒,她拿出涼煙怞著。
「我在你面前這麼多年,你曾正眼看過我嗎?」她望著他,夾著涼煙的手指頭微微顫動,「像你這麼冷淡無情的人,居然為了她大動肝火地跑到我這兒來,為什麼?她有什麼好?她為你做過什麼?」他靜靜地听完她的話,神情依舊冷肅,「我不需要她為我做什麼,因為先愛上她的人是我。」
渡邊裕子眉心一挑,激動而難以置信,「你、你愛她?!」她沖上前,失控地抓住他的手,「你對她認真?她只是個酒店公關,她……」
他扳開她的手,嚴正地說︰「我說了不準那麼說她。」
「敏之,你這是在自掘墳墓,她只會將你的名聲拖垮……」
「我以為這才是你的目的。」他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冷睇著她。
她歇斯底里地搖搖頭,「不,不是!」丟開手里的涼煙,她神情憂急焦慮,「我不是想害你,我只是希望你跟她撇清關系,敏之,你听我說、……現在就離開她,一切都還來得及。」
敏之緊皺的濃眉突然舒張,語氣也不似剛才的冷肅憤怒,「你還是沒听懂。」
「咦?」她微怔。
「我說我愛她,就算她的過去真的不堪,我都不在乎。」話落,他又沉聲道︰「渡邊,我會請律師處理我們之間的契約問題,再見。」
「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要跟我解約?!」
「你想我們還能合作嗎?」他反問她。
「你居然為了一個低三下四的酒家女跟我解約?」事已至此,什麼難听的話都說得出口了。
一听她又以言語詆毀美樹,他濃眉一皺,眉心賁隆,「渡邊,」他一把攫起她的手腕,恨恨地說道︰「你再說一次!」
跟他合作多年,她早習慣了他的冷漠,可是像這種憤怒到極點,情緒近乎失控邊緣的他,卻是她從來都沒見過的。她無法相信他居然為了那個女人,對她這個合作無間的工作伙伴怒目相視、嚴辭厲色。
不甘及憎恨在她心底急速地發酵,嫉妒和怨懟也淹沒了她的理智跟思考。她猛地甩開他的手,眼底滿憤恨的紅絲,「是你逼我的……」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我會毀了你,也會毀了她,我要教你悔不當初!」
他眉心深鎖地瞅著她,沒有說話。
「哼,」她冷笑一記,「我手上還有‘王牌’,我要你後悔你現在的選擇!」她威脅他,但心里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然而在下一秒,她惟一的希望也破滅了。
「隨便你。」敏之淡漠地、無所謂地蹙眉一笑。背過身,他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渡邊裕子渾身顫抖地瞪著他的背影,從她眼底射出的是兩道毀滅的、妒恨的、仇怨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