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維琛已經跟在高天宇身邊工作了一個月。
或許是天資聰穎,也或者是因為畢業于聖凱薩琳之故,她的工作效率很高,學東西也非常快;有人說女人的能力與外貌成反比,但這套說辭在她身上顯然是行不通的。
「爹地,」工作穩定了之後,她打了通電話給在南部的父親。「我找到一個秘書的工作,薪資還不錯。」
「是嗎?」錢欽洲高興地說,「那爹地就放心了。」
「爹地您呢?」其實她很不放心讓父親獨自到南部去工作,何況他一向是當大老板的人,現在卻成了薪水階級,心里一定有很多委屈吧?
錢欽洲笑笑,「我很好,生活也很規律,身體比以前還好呢!」
「真的嗎?」她不相信地咕噥著。
「維琛,爹地真的很好。」
「嗯……」說著,維琛忍不住又眼淚奪眶,「爹地,我算過了。」
「算過什麼?」他微怔。
她聲線微微哽咽地說︰「我過去花在捐款行善上頭的金額高達六、七仟萬元,我們家是不是……是不是被我敗光的?」
「怎麼會呢?」
「可是——」想起父親從未將公司營運不佳的事情告知她,卻總是咬緊牙關地供應她行善時,她就不由得感到內疚。
「維琛,你快樂嗎?」錢欽洲安慰著她,「當你幫助別人時,你快樂嗎?」
她頓了一下,「嗯。」
「那就夠了。」他一笑,「只要做那些事情時,你有一顆快樂的心就夠了。」
听見父親如此體諒包容她,她更是控制不住淚水。
錢欽洲听出了她的低泣聲,「維琛呀……別哭……」
「我沒有。」她倔強地否認著。
他輕嘆一聲,「要是工作上有什麼不順心,記得打電話告訴爹地。」
「我知道……」
「那……別說了,長途電話很貴的。」
「唔。」她在電話的這一端猛點頭,而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
「再見。」
她吸吸鼻子,「爹地,再見。」掛了電話,她趴在床上狠狠地哭了一場。
突然,她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她接起電話,鼻音極重地應了聲,「喂?」
「錢維琛。」電話中傳來高天宇的聲音,「你現在有空嗎?」
她愣了愣,「做什麼?我已經下班了。」她沒好氣地說。
「我現在在你家樓下,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雖然他用了「拜托」這兩個字,但維琛覺得他「號令」的意味居多。
「你說……」唉,誰教他是賞她飯吃的人呢?
「我現在有個酒會要出席,你能陪我去嗎?」他高興地說道。
維琛挑挑眉梢,「你不是有很多女朋友?」說完,她覺得有點後悔,因為這句話听來有點像在吃醋的感覺。
「別賣乖……」他懊惱地說,「你快點下來吧!」
她那倔強的騾子脾氣又提了上來,「你是以老板的身分命令我?還是……」
「算是我拜托你,行了吧?」他無奈地低聲下氣。
她忖度片刻,「可是我沒有能參加酒會的衣服……」
「隨便穿穿吧!」地說,「總之你快點下來就對了。」說罷,他迅速地掛斷電話,不打算給她推托的借口。
維琛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隨便穿穿?這可是你說的……」她咕噥道。
她身上正穿著一件米色麻紗洋裝,不算正式卻也不失端莊,「這樣應該可以吧?」站在鏡子前,她逕自嘀咕著。
算了!他不是說隨便穿穿嗎?
梳了梳長發,再畫上一點口紅,她抓著一件針織外套就匆匆地下了樓。
高天宇睇著因為小跑步而微微嬌喘的維琛,沉默不語地打量著她身上的衣裙。
她警覺地看著她,「別東嫌西嫌的,是你說隨便穿穿的。」
「我說了什麼嗎?」他聳聳肩,「我只是覺得你穿這樣還不難看而已。」豈止不難看,簡直是美極了!
她身形修長,腰肢縴細,天生的條件就比別人還佔優勢;其實,不管是什麼樣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會讓人覺得好看。
她不搭腔,逕自打開車門坐上了車。
他似乎真的很趕時間,一路上幾乎沒說什麼話,只是專注地開著車。
「像你這樣的大老板不是都會有司機嗎?」連她爹地都有司機,怎麼堂堂一個巨展的副總裁卻……
他一笑,「我不想將性命交托在別人手上,何況……我很喜歡駕馭的感覺,不需要把這種塊感和別人分享。」
「駕馭的塊感?」她不是男人,實在很難理解轉動那個小圈圈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塊感。
他睨了她一記,「很難了解吧?」
「是很難。」她咕噥著。
不多久,他們抵達了一家五星級飯店,高天宇將愛車交由服務人員後,便領著她進入了飯店的歐式宴客廳。
一睇見入口處擺著「珠寶設計師聯展」的牌子,維琛就知道今天的酒會是什麼性質了。
宴客廳里穿梭著各界名流,甚至連當紅的一些明星也是會上嘉賓;見大家盛裝前來,維琛突然覺得有點自慚形穢,幸好她媽咪把她生得不難看,不然她這會兒可真是一無可取了。
「尼可拉斯,好久不見了。」一名身著黑色露肩小禮服的美麗女子翩然來到,十分熟絡地勾住了他的手臂。「離我們上次在紐約見面已經一年了吧?」她問。
高天宇紳土地點點頭,「沒錯。」
「你這個人也挺絕情的,整整一年連個電話都沒有。」她埋怨地說。
她是旅居美國的珠寶設計師安海輪,亦是和高天宇有過一段短暫關系的女人。
他淡然一笑,「你貴人事忙,我怕打攪你!」
她輕哼一記,「你真會找借口……」
他們兩人一來一往,幾乎忘了旁邊還有維琛的存在。維琛微蹙起眉,不滿之情全寫在臉上。
終于,安海輪注意到刻意跟他保持距離的維琛。「這位小姐是……」
「我秘書,錢小姐。」他說。
她挑挑眉頭,若有所指地說︰「是秘書還是‘密友’啊?」
高天宇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是密友就不會帶出來,帶出來了就不叫密友……」
他說完,安海輪滿意地一笑,但眼底還是略藏敵意。
「來,看看我的新作品,順便給一點意見。」說著,她挽著他,旁若無人地往一只玻璃櫃走去。
維琛站在兩人身後看著,不覺一肚子惱火。
瞧他們兩人靠得那麼近,而且還有說有笑的樣子,她就忍不住七竅生煙。
單看安海輪對他的那股親熱勁,就可以知道他們的關系並不單純。
王八蛋!她在心里暗罵著。
就在他和安海輪卿卿我我、有說有笑之際,幾位名媛淑女也相繼捱了過去。
他究竟是為了什麼將她從家里給挖出來?如果他是來這兒會舊情人的話,為何還要求她作陪呢?這個自大無聊的神經病!他根本是叫她來這兒看他施展個人魅力的嘛!
可是,怪了!?她在生什麼氣?他喜歡跟誰在一起,喜歡跟誰打情罵俏,她犯得著管嗎?難道她……她在「吃醋」!?
不,不,不!不會的……她才不會喜歡他那種傲慢強硬、我行我素又整天愛訓人的家伙呢!
她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連她自己都搞糊涂了?噢!都是他,都是他!要不是他,她就不會變得這麼陰陽怪氣、莫名其妙。
她越想越氣,越氣就越神智不清;于是,在高天宇周旋于那些美女中間之時,她也猛喝著酒會上大缸大缸的調酒。
當那一杯杯紅色液體落入喉底之後,她的精神開始有點恍惚了。
「完……完了……」驀地,她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也白茫茫地一片。
以她過去的經驗判斷,她大概是快要昏倒了。
當高天宇正因為被眾家美女團團圍住而苦惱之際,一聲桌幾翻倒,酒杯摔掉的聲響忽地響起……
所有人望向聲源,高天宇也不例外。
「維琛!?」他一看,差點沒嚇得心髒停擺。
維琛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酥軟無力,似乎連爬起來的力量都盡失。顧不了身邊圍著的諸多美女,他一個箭步就往她沖去。
「你怎麼了?」他扶起她,只見她滿臉通紅,酒氣醺人。「你喝酒?」這小姐居然趁著他被包圍著的時候猛喝調酒?她是把調酒當開水喝嗎?
一旁的飯店服務人員蹙眉苦笑,「高先生,這位小姐幾乎喝了半缸的調酒。」
「什麼?」他一怔,下意識地瞅著懷中的她,「原來你還是酒鬼啊?」他喃喃地道。
他抱起她,吩咐著飯店服務人員,「請把我的車開到側門。」
「是。」飯店服務人員應聲離去。
「陳經理,」高天宇旋即又喚來飯店經理,「這里損失多少,你把帳報到巨展給我。」
「我知道怎麼做。」那經理恭恭敬敬地應道。
他一手扣住維琛的裙擺,以預防她不小心春光乍現。「不好意思,先走一步。」雖然遇到這種突發狀況,他還是泰然自若地應對著。
為免那群如狼似虎的娘子軍又圍上來,他迅速地往出口邁去——他一邊開車,一邊睇著醉倒在座位上的維琛。「不會喝就別喝嘛!」看她醉成那樣,他忍不住嘀咕一句。
車至她住處樓下,他輕輕地推了推她,「到家了。」
「嗯……」她皺皺眉頭,仿若未聞。
高天宇沉沉地一嘆,逕自在她皮包里翻找著她家的鑰匙;找到鑰匙後。他把引擎熄了,然後將醉得七暈八素的她扛出車外。
上了樓,打開大門,他發現她住的是現在非常流行的樓中樓套房。
哼,如果這間套房也是她之前的金主買的,那她那位金主還真是挺闊的。
「王八蛋……豬……豬頭……」她嘴里喃喃自語地,不知在罵誰。
高天宇把她往沙發上一擱,好氣又好笑地俯視著滿臉酡紅的她。
「叫你去幫我解套,你卻喝得比誰都醉……」
他坐了下來,細細地凝睇著醉態迷人的她。
她眉毛舒展,緊閉的眼簾不明顯地掀闔著;她唇瓣歙動,吐息如蘭,那嫣紅的嘴唇濕潤得像是果凍般。
他知道自己實在不該有輕薄之意,但她的甜美動人卻在在地考驗著他的理智及道德感。終于,他低下頭,輕悄地掠奪了她柔軟的唇。
如此作為是輕率、是隨性、是欠缺考慮,但是……他控制不了。
他是個男人,一個正常、對心儀的女人會有反應的三十二歲男人。
隱約中,維琛感覺到一陣鼻息,她腦袋沉沉的不想醒來,可是……那溫熱的鼻息及唇片的觸感又教她不得不努力睜開眼楮……
「嗯……」她微微眯起眼楮,發現高天宇的臉近得幾乎是貼在她臉上,而他正在親吻她……「親吻」她!?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伸出無力的手推開他的臉,有氣無力地說了句︰「不可以這樣……」
高天宇稍微離開了她的唇,卻還一臉留戀地望著她迷醉的美麗臉龐。
他捧住她的臉,近乎強迫地又封住了她的唇……
「噢……」她懊惱地想打他一耳光,可是兩只手卻軟趴趴地使不出力。
他的唇片緊緊地攀附著她的,那火熱的觸感讓她的腦子越來越渾沌、越來越模糊;漸漸地,她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也遺忘了女性的矜持……
大概是喝酒惹的禍吧?她居然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他侵略性的濕吻,她……她為什麼要縱容他吻自己?他又不是她的「誰」——她想她可能真的是喝醉了、也喝「傻」了,竟然「茫酥酥」地覺得這樣也無所謂。
許久,他離開了她的唇,而她也以為一切都將結束……
他凝視著她,眼底跳動著如星光般的情火;那一瞬間,維琛的身軀像是被怞了一下地顫栗起來。
「我想養你……」他輕撫著她的臉頰,撩撥著散落在頰上的發絲,「養你一輩子。」話落,他深深地印上了她的唇。
當他的舌在她口中纏繞著的時候,她僅存的一點理智也遭他席卷而去。
她全身發燙,仿佛火燒;她以為那是因為她喝了酒,但很快地,她發現並不是那樣……
他離開她的唇,轉戰她的耳際;他濕熱而靈活的舌,探入她不堪撩弄的耳窩里翻攪,教她酥麻得四肢痙攣、渾身乏力。
「唔……」維琛難耐地低吟著,听來很是煽惑。
明知她喝醉了,他卻還對她做出這種事,他……是不是有點乘人之危?
維琛的身子明顯地一震,但還未有真正的掙扎或抗拒;也正因為她未抵抗,他更放膽地柔弄著它。
她曾經被包養過,男人的經驗勢必是有的。他想,她之所以沒有抗拒,應該是因為她還不討厭他這樣的撫模吧?
不過他估錯了。維琛沒抗拒不是因為她經驗豐富,而是因為她根本醉得頭昏眼花,如夢似幻了。
不可否認的,她是有點沉迷在他高竿的調情技巧里,但卻還沒離譜到可以隨便將身子奉獻給一個相識才一個多月的男人,而且還是在她喝醉的時候……「借著酒意,她或者可以容許他的侵犯,但她不會姑息他」破壞「自己,她很清楚自己的界線在哪里。
「不……」她推推他逼近的手,聲調還不是太堅定。
高天宇情潮高漲,根本收不了勢。
他沒有霸王硬上弓的意思、不過突然要他收手,對一個已經「箭在弦上」的男人來說,真的不容易。
「不要……高……高……」隨著他的動作越來越急躁、越來越使力,她的聲線也越發地斷斷續續、七零八落。
他從沒被女人拒絕過,因此他並不清楚真正的拒絕應該是怎麼樣的;他只知道當女人說不要時,她們十之八九是在吊你胃口……
她狼狽地推開他,只差沒用腳掌補他一腿。
「你這瀅……瀅蟲!」因為太激動,她差點就想不出要用什麼話來罵他。
這一剎那,他滿腔欲火也被她的咒罵給澆熄了。
他悻悻地望著她,「我是瀅蟲!?」剛才不曉得是誰「叫」出那種奇怪聲音的?
維琛用雙掌搓搓臉以讓自己更為清醒,「難道不是?你趁火打劫,還說不是瀅蟲!?」
想起剛才她在自己懷中那吟哦嚶嚀的嫵媚神情,他還真不能接受她現在聖潔不可欺的高傲模樣。
「你老實說,剛才你是不是有點‘享受’?」
「我……」她啞口無言。享受?是有那麼—點……
「就算我剛才有那麼一點點的失控,你也得經過我的同意才能更進一步啊!」真是見鬼!像她這種根本毫無經驗的處女,為什麼要在這里跟他討論性事啊!?
他眉丘隆起,神情懊喪,「干嘛那麼婆婆媽媽地不干脆,你以前的那個金主是這樣‘教’你的嗎?」
她一愣,終于知道他心里在打什麼主意了……
他言下之意是說她已經不是處女,所以就可以隨便「上手」!?別說她根本就沒被什麼金主包養過,就算有,他也不能用那種侮辱人的心態侵犯她!
不過事實上,高天宇並沒有那種意思。如果他因為她會被包養過而輕蔑她,他犯不著讓她進公司來當他的秘書,更用不著憋到一個多月後才做這種事,何況今天的事根本就不是預謀的——他欣賞她,他喜歡她,他渴望她,他不會因為她曾經有過別的男人而對她稍有不敬之意;今天的一切全是出自真心,發自肺腑,那些吻及撫觸都是他渴求她的證明。
「出去!」維琛感覺受辱地指著門口,「我還不是你高天宇包養的女人,你听見了沒?」
「我不是那……」他急著想解釋,但她好像不打算給他機會。
「出去!」她將他推到門邊,怒不可遏地吼道。
高天宇定楮一看,發現她的眼楮里爬滿了血絲,也不知道是酒意未消,還是氣得微血管破裂?
見他還睇著自己,維琛更是火冒三丈。「滾!」一拿出從前的小姐脾氣,她還是挺嚇人的。
高天宇滿懷懊喪地下了樓,卻還是想不通她為何會拒絕他。
在她強悍地抗拒他的時候,她心里在想什麼或是在盤算什麼呢?如果她以前甘心讓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歐吉桑包養,為何現在會拒絕年輕多金又外貌不凡的他?
想到這里,他不禁有點沮喪,因為他發現自己在她心目中,竟然比不上一個五十多歲的「不良」歐吉桑。
天生的征服欲及不認輸的性格,讓他因為這件事而顯得情緒焦躁、心思紛亂,他一直希望自己在各方面受到肯定,不管是事業或是情感上,他都不想成為落敗者。
這麼多年來,他始終未嘗到失敗的滋味,而今天,她卻讓他高傲的自尊跌碎在地。
他記得在醫院時,她曾說過如果現任金主不能再供應她,她便要找第二任金主,現在她的金主已經「完蛋」,為何他不能自願當她的第二任金主?
他肯定比她之前的金主多金且年輕,五十幾歲的男人所不能給她的,他絕對都能滿足她;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並不只想當她短期的金主,他要養她,養她一輩子,他要她永遠都屬于他高天宇。
然而,她為什麼會那麼強硬地推開了他?如果她真想找到她所謂的金主,她應該是連拖帶拉地把他扯上床才對……
怎麼他一點都模不透她的心思,她的思考邏輯根本就不像是一般的拜金女郎……
她到底在想什麼?
該死!為何她比他的生意還難搞,比他的人生還復雜!
「錢維琛,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他暗暗咒念著。
不,他不該這麼喪志,他是高天宇,是無所不能、所向披靡的高天宇!
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都難不倒,更何況她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大女生!
總有一天,他會教她甘心地投入他的懷抱,他要她愛他愛得死心塌地、天荒地老!
維琛在窗口「監視」到他開車離去,才心甘情願地回床上躺平。
哼,像他那種年少得志,一生風平浪靜,從未遇過挫敗打擊的男人,就是這樣自我且狂妄;他們總以為自己有錢、有閑、有臉蛋,女人就會一個個像夠在蒼蠅板上的黑蒼蠅一樣驅趕不及。
少作夢了!她錢維琛要真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女人,都不知道嫁幾十次了!「大爛貨!」本來他在她心目中的分數是有九十分的,現在呀……哼哼,已經不及格了。唔……他的接吻技術不錯,勉強再加他幾分吧!她暗暗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