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在風中搖曳著。
暗夜里,光影閃動,讓他從回憶中驚醒。
窗外,街燈下,黑貓悄然出現。
它優雅行來,無視花兒們的蚤動,穿門而過。
他沒想過會再見到它,他以為它發現她之後,就不會再回來了。
「很晚了。」他看著它說。
它跳上了吧台,眯起翠綠的眼。
「我知道。」它張嘴,口氣不善的開口說了人話。「我知道你早就找到了她。」
他冷冷看著那只貓,一語不發。
「但你瞞著我,也不靠近她。」黑貓在吧台上坐下,哼聲道︰「你沒料到她會自己出現在這里吧?」
他還是沒開口,只是開始整理吧台里的用具。
「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它仰起了頭,搖了搖嘴邊的幾根胡,冷笑。「我看到她的兄弟了。沒錯,就是那對雙胞胎。我認得他們。」
他將晾干的叉子、湯匙、玻璃杯、咖啡杯,一一收回櫃子里。
它歪著頭,翠綠的大眼,閃著狡獪的光芒,「你以為安排了他們守在她身邊,就不會有事了嗎?那是不夠的。」
洗淨了器具,掛起了抹布,他拿起遙控器,按下鐵卷門的電動開關。
大片的玻璃窗外,鐵卷門緩緩降下。
誰知,就在這時,它搖著蓬松的尾巴,冷冷的說了一句話,打破他臉上平靜的假面。
「她在哭。」
他猛然一僵,視線,終于再回到它身上。
他知道它會說話,但這家伙幾千年來,也沒和他說上一句話,誰知道,它忍上那麼久,第一次和他說話,就說得如此溜,那麼狠。
「哭著作夢。」
它傾身,小聲地、緩慢地,像在訴說一個秘密。「我想她記得。」
它用那翠綠的貓眼,瞅著他。
一張貓嘴微揚,無聲竊笑著,如千年之前,待在她懷里時一般。
然後,它跳下了吧台,如來時一般,悄聲穿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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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里,星光總是被萬家燈火遮擋著。
只有在黑夜至盡頭時,那顆明亮的晨星,才會亮過街上的霓虹。
在這個城市的半山腰上,她的房間,面對著旭日東升的方向。
每日清晨,在太陽還未爬上地平線時,那顆星辰,總在從深藍微微轉成淺藍的天空上閃爍。
隨著時間與季節的變幻,它會緩緩移動。
偶爾,淺淺的白晝之月,會和它懸掛在同一個天空。
偶爾,淺藍天空上的白雲,會因太陽的出現,而染成棉花糖般的粉紅。
在那一朵又一朵的粉色雲朵之間,晨星和白月一同漫步過那靜悄悄的天空。
這時,空氣總是清新的。
沾著露水的葉,總是特別的鮮明,無論是春曰的綠,或秋日的紅。
她看著窗外鳥兒飛過枝頭,不懂為什麼今早醒來,雙眼特別干澀。
是因為入秋了嗎?
陽光漸盛,掩去了明亮的晨星和一彎淡白的月。
紅葉,從枝頭掉落,隨風翻飛著。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套上毛衣外套,走到浴室盥洗。
誰知,才一照鏡,就被自己腫得像核桃的雙眼嚇了一跳。
「搞什麼?」
她不敢相信的湊到鏡前,但雙眼依然又紅又腫,活像被人打了兩拳。
叩叩——
「綺麗,你醒了嗎?」
媽咪的聲音,從臥房門外傳來,怕媽咪會進門查看,不想讓她擔心,綺麗忙回頭喊。
「醒了,我醒了,在洗臉刷牙。」
「早餐快好了喔。」
「好,我弄好就來。」
她一邊說,一邊趕緊回頭打開水龍頭,拿毛巾沾水敷眼。
通過水管的水,冰冷沁心。
她忍住那冰冷,一邊拿著毛巾敷左眼,一邊把水調成溫的,然後用右手抓著電動牙刷刷牙,刷到一半,再交換。
敷過的左眼,感覺好一些了,眼里卻依然有著些許血絲。
她一邊抓著電動牙刷,一邊眯眼湊得更近觀察。
天啊,真可怕,她看起來真像哭了一整晚。
雖然以前她也曾因為做夢而哭著醒來,可也從未像這次這麼嚴重。
歪頭看著一旁磁磚上的小花,綺麗在嘴里移動著電動牙刷,一邊蹙眉回想。
奇怪,她不記得睡前有哭啊。
嗯?她睡前在干嘛去了?
啊,對了,在看書嘛,看花的植物圖鑒。
紅花石蒜,又稱彼岸花嘛,花語是……
悲傷的回憶。
不會吧?
她挑眉,再看向鏡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做了個鬼臉。
她哪有啥悲傷的回憶?
除了體質特異了點,還有一雙看得見鬼魂的陰陽眼之外,她這一生到現在為止可是平安順利到下行。
她的家庭,從上到下和樂融融,弟弟乖巧,父母慈祥,爸媽相親相愛,爺爺女乃女乃相親相愛,連外公外婆也都相親相愛的,雖然媽咪那兒難免有些難纏的親戚,但基本上沒人會刻意找她麻煩。
托爺爺和老爸的努力,她家的經濟情況也是十分良好,老爸從爺爺那兒繼承來的辰天保安公司,雖然不是全球百大企業,可在保全業,也是世界知名的。
從小到大,她可從不用擔心家里有沒有飯吃。
加上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家里上上下下寵她都來不及了。
悲傷的回憶?哈哈哈,真好笑。
她將毛巾放下,拿水杯裝水漱口。
不過,作了悲傷的夢倒有可能。
將嘴里的泡沫都用水清干淨,她看著鏡子,雙眼依然有些腫,她只好將洗臉台洗干淨,然後接滿冷水,再深吸口氣,把整張臉都埋在水里。
天啊,水好冰。
她忍了三十秒,終于受不了的抬起頭,邊發顫邊用毛巾擦干臉。
這一次,鏡子里的那雙眼終于看起來比較正常了,她這才回到房間里,打著哆嗦換上制服,然後手忙腳亂的將因睡覺而糾結的長發梳好。
叩叩叩——
「姐,你是睡醒了嗎?」
志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應該是志麒沒錯,雖然雙胞胎的聲音相同,但志麒向來比志鱗沒耐性,敲門總要連敲好幾下。
她將頭發綁成馬尾,抓起書包,在他抬手準備敲第二輪時,拉開房門。
「我醒了。」
看見姐姐眼里的血絲,他擰起眉頭。
「你沒睡好?」
嘖,這臭小子,大清早就愛找她麻煩。
「誰說的,我睡得可好了,睡到我都不記得自己昨晚上作了什麼怪夢了。」她越過他,朝餐廳走去。
他跟在她身後,「晚上會做夢,就代表睡不好。」
「所以我說我沒做夢啊。」她翻了個白眼,然後和剛做完運動進門的爺爺女乃女乃道早安。「爺爺、女乃女乃,早。」
「你是說你忘了作什麼夢,那代表你有做夢,你只是忘了。」白志麒碎碎念的到流理台邊,和姐姐一起幫老爸把早餐拿到桌上,一邊也和長輩開口問安,「爺爺、女乃女乃,早。」
「早。」兩位老人家好笑的看著兩個斗嘴的孩子。
綺麗對大弟做了個鬼臉,然後把老爸剛炒好的牛女乃炒蛋端上了桌。
跑步淋浴完的志麟從房里走出來,站在老爸身旁切隻果的媽咪,則利落的用刀把一顆顆的紅隻果削切好,排放到盤子里。
在白家,掌廚的一向是老爸,媽咪在廚房向來只有刀子用得比較好。
今天是西式的早餐。
家里的人,因為晚上各有事忙,所以和別的家庭不同,早餐才是白家一家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
她在餐桌旁坐下,桌上擺滿了果醬、吐司、炒蛋、牛女乃、火腿、起司,最後再加上萵苣生菜色拉。
豐盛的西式早餐。
雙胞胎動作協調的替每個人烤吐司,遞食物,一邊回答爺爺女乃女乃的問話。
爸和媽,則一起端著水果過來,只是在過來餐桌之前,她瞄到老爸偷親了媽咪一下。
雙胞胎也瞄到了,忍不住雙雙翻了個白眼,她卻不禁微笑起來。
「天羽,上回博士送來測試的保全系統,狀況怎麼樣?」
「我們還在測試中,到目前為止都還好。」听到父親的問話,白天羽看著老婆說︰「不過還得看能不能過寧寧這一關了。」
「小寧,你覺得呢?」白辰天看著一向乖巧安靜的媳婦問。
「那個。」楚寧微微一笑,「要試,才知道。」
「那種東西哪需要媽來試,我和小麟今天就把它解決……」
對公司的事,她向來沒什麼興趣,家里的人才聊到一半,白綺麗就不覺看著窗外流動的陽光和雲彩,神游太虛起來。
「綺麗。」
感覺到媽咪的輕觸和叫喚,她回過神來,只見媽咪指著牆上的鐘。
六點三十分。
從家里走到學校要將近四十分鐘呢,她再不出門就會遲到了。
「我出門了!」她趕緊站了起來,抓起書包就要往外。
「綺麗,牛女乃要喝完!」女乃女乃開口提醒她。
已經跑了兩步的她,忙緊急煞車,回身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將剩下的牛女乃一口喝完,跟著才沖到玄關穿鞋,一邊喊。
「我出門了,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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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差點踩到一只貓。
一只毛發烏黑,綠眼如翠的貓。
在她打開門,要跑出去時,就看見那只黑貓坐在她家的門階上。
當她發現它時,她的右腳已經離它的腦袋只有十公分不到。
「啊。」
她嚇了一跳,輕呼出聲,在那千分之一秒,只能把腳丫子往旁邊移了幾寸。
結果,雖然它往左閃,她往右閃,但她閃過了它的腦袋,自己卻滑了一跤。
而且很不幸的,在她跌倒時,雖然已經盡力了,還是壓到了那只貓的尾巴。
「噢——」
「喵——」
一人一貓的痛叫同時響起。
「可惡!」她跌坐在樓梯上,不禁咒罵出聲。
「綺麗,你還好嗎?」听到她的叫聲,老爸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來。
「很好、很好,我沒事,我很好!我去學校了!」深怕家人發現她摔跤後,會被留家查看,她連忙撈起那只被她壓著的貓,忍著摔疼的屁屁,迅速穿過滿是楓樹的院子,往大門跑。
她一直跑到轉彎後,確定家人看不見了,才停下來,扶著路邊的電線桿喘氣。
天啊,嚇死人了。
要是被逮到,可不是被念兩下就可以了事的。
臂彎里暖呼呼的動物,提醒著她,那只貓的存在。
「哈,你還好吧?」
她抱住它,將它整只翻過來檢查尾巴。
它的尾巴看起來還好好的,她把它左右晃了一下,尾巴有揚起來平衡,看起來應該沒被她壓斷。
「不是我在推卸責任。」她將貓翻回來,舉到眼前,對著黑貓碎碎念︰「你真的下應該坐在門口,要是有人家里的門是往外開的,你不就會被打昏了嗎?」
黑貓張著翡翠般的大眼,一臉無辜的回看著她。
咦?它看起來真是眼熟得很。
她眯起眼,將它左右翻看一下,然後狐疑的將它再次湊到眼前咕噥,「你和昨天那家咖啡店的貓長得還真像。」
相貌一樣、身長一樣、毛色一樣,連眼楮的眼色都一樣。
「不會吧?」她擰眉,把它舉得更高觀察。
它奮力掙扎了起來。
欸,是公的耶。
她將它放下來一些,「話說回來,我昨天也沒注意到是公的還是母的。」
不!她怎麼可以就這樣把它翻過來看它的那里?不,它不相信,它不相信她會變得這麼粗魯,可它還沒恢復過來,就听她自言自語的再說了一句。
「可是黑色的綠眼短毛貓,長得像你這麼肥的也很少見耶。」
肥?它肥?
它是強健好不好!那是肌肉、肌肉!
打擊太大的黑貓差點當場翻白眼昏死過去,卻听她叫了一聲。
「哎呀!」她將它放到地上,模模它的頭,「我再不走,就真的要遲到了。你下次小心點,別再坐在人家的門口了喲。Bye!」
說完,她轉身就跑下山,它一驚,忙追了上去。
綺麗一開始沒注意貓兒跟在身後,直到下了山,等紅綠燈時,才看見它,嚇了她一大跳。
「哇,你怎麼跟著我?」
綠燈了。
「去去去。」她邊踏上斑馬線,一邊對著它揮趕,它卻依然跟了上來。
她快跑,它也快跑。她慢下來用走的,它也跟著慢下來。當她停下來時,它也跟著停了下來。
她想,說不定是因為她一直回頭看它,它才一直跟著她的,所以她故意不看它,就卯起來往前走。
可等到十分鐘後,當她回頭偷瞄時,卻還是看見它跟在身後。
它跟著她走了大半路程。
終于,她在車水馬龍的街邊停了下來,那只碧眼黑貓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她,一臉無辜的和她大眼瞪小眼。
直到這時,她終于領悟到一件讓她冒汗的事實。
「老天,你該不會是從昨天就跟著我回家了吧?」
「喵。」
它的回答,是一聲可愛的貓叫。
慘了,這家伙大概有八成機率,是那家咖啡店的貓。
天啊,她可不是誘貓犯啊!
她應該要帶它回去才對,可是她因為快遲到,所以今天定的是最快的路線,若要帶著它回店里,少說要多繞十分鐘的路程……
當——
學校的鐘聲在這時響起。
她驚慌的回頭,遠在百公尺外的校門,有冰山美人稱號的教官已經穿著筆挺的制服站在那兒,一副準備逮人的樣子,曉華女中雖是私立貴族學校,但校規卻並未比一般學校寬松,反而更嚴。
許多政商名流,將女兒送來這里上學,為的不只是這里優異的師資,也因為曉華的校規雖嚴,歷屆出色的校友,卻證明了這所學校的做法並非全無道理。
曉華女中的校規第一條,就是不準遲到。
學生們如潮水般快速涌入即將關起的校門,甚至有人顧不得淑女形象,跳下在馬路上塞住的私家轎車,朝已經在關閉的校門跑去。
完了,來不及了!
沒時間帶貓去店里,又不能將它丟在這里,白綺麗想也沒想,在听到第二聲鐘響時,彎腰撈起那只貓,卯起來朝校門狂奔。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她在教官的美目掃來之前,及時想起學校的校規除了不能遲到之外,也不準攜帶寵物入校。
四秒鐘、五秒鐘、六秒鐘——
綺麗邊跑邊把書包打開,將黑貓塞進去。
七秒鐘、八秒鐘、九秒鐘——
大門關到只剩三分之一了。
教官看著她,挑起了眉,不過關門的速度可沒緩上一緩。
她加快速度,抱著書包,氣喘吁吁的趕在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腳一蹬,手再往門欄上一撐,瞬間翻過了校門,在半空中翻了一圈後,穩穩落在地上。
驚呼聲、掌聲和最後一聲鐘聲,同時響起。
「謝謝、謝謝。」她一時昏了頭,忍不住曲膝拉裙,和觀眾們微笑答謝。
「白綺麗!」
「有。」
冰山教官的喝令讓大家全噤了聲,她更是立刻立正站好。
教官看著那依然喘著氣,小臉泛紅的女孩,冷冷開口。
「你是體躁隊的嗎?」
「報告教官,不是。」
「這里是體育館嗎?」
「報告教官,不是。」
「朝會完後,立刻到教官室報到。」
「是。」
她在心里哀叫一聲,還是乖乖應了一聲,然後才在教官的示意下,轉身穿越躁場,回到教室。
一等進了教室,她要拿課本時,才想起那只貓怎麼這麼乖都沒掙扎。
誰知她打開書包一看,只見——
可憐的黑貓早已口吐白沫、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