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那個臭小強已經蹺課三天了,我找他找了一上午,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臭小強不知道死去哪,你和土地爺爺一定要保佑我,趕快找到那個臭小子。
白叔說,今天學校導師打電話給他,他才知道小強逃學的事。白叔氣得要命,差一點就心髒病發了;可是白叔要到南部出差,品謙又在台北念書,剛好今天周五我沒課,只好由我出馬來找人。我找遍了臭小強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但他不知道死去哪了,就是找不到他的人。
真是沒用的男人!只不過是失戀嘛,有必要這個樣子嗎?要是被我找到,我一定把他毒打一頓,讓他好好的反省反省。
看來,臭小強用情很深,他應該很愛唐姿辰,才會做出這麼失控的事!只不過,他才十入歲,還是小孩一個,有必要為了感情,這樣死去活來嗎?
爸爸,你說對吧?
***
正午剛過,位于地下室的撞球間里,就已經傳出球與球踫擊的聲響,以及那足以掀翻屋頂的喧嘩聲。
撞球台的兩邊,各站著穿著兩種不同款式制服的學生,氣氛熱絡且緊張,此起彼落的叫囂聲,都在為場中央比賽的同伴吶喊、加油打氣。
白豐強手拿著球桿,站在一旁,看著正在推動球桿的對手。
對手是一所高職學校的學生。兩所學校因為相距不遠,學生之間常常會為了某些小事而有小磨擦,互看不順眼已久,沒想到今天兩所學校的學生會在這小小的撞球間里狹路相逢。
高職生球桿一出,母球並沒有擊中台面上號碼最小的子球,這時,白豐強這方的三位同學爆出叫好聲,並且痛快的鼓掌。
高職生狠狠地丟下球桿,一臉的蠻橫。「這個不算!剛剛你們的人叫太大聲,嚴重干擾到我的動作。」
「什麼叫不算?」白豐強撇了撇唇角,一臉的嘲諷。
「不算就是不算!我還要再繼續打。」高職生仍不肯離開球台邊。
「輸了就要認輸,這樣傳出去不太好听吧?」白豐強推了對手肩膀一把,—不意對手讓開。
對手卻認定白豐強的動作是在挑釁。「想打架是嗎?」高職生的話一出,雙方人馬都圍了上來。
「你打得贏我嗎?」白豐強眉一挑,仗著身高,睨看著對手。
「他媽的!」高職生雖然沒有白豐強高,但一身結實的肌肉,看得出來有在混。況且,三字經一出,加上那凶惡的態度,帶有幾分江湖味。
「有種你再說一遍。」平時的白豐強雖然不是什麼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但也絕對不會做出讓師長擔心的事,更別說是打架鬧事了。
可惜他此刻的心情很差,差到要爆掉!他的胸口猶如有一把火在燒,本來想來打撞球發泄一下情緒,沒想到卻遇到這種耍流氓的行為,讓他的火氣被十足十的點燃,一發不可收拾。
「再說十遍也一樣,念高中了不起呀,他媽的,狗眼看人低。」高職生勾動眼神,用力嗆聲。
同時,對手人馬拳頭都握得死緊,有著大干一架、一觸即發的氣勢。「打死他們啦!」
「小強。」同學扯了扯白豐強的手臂。「別鬧事。」
白豐強一把甩開同學的手。「找我們拚一場的是他,說好輸的人給五百的也是他,現在是怎樣?不給錢還罵人!」
「老子就是不想給錢,你們這群俗辣。」對手勾唇訕笑。「你們趕快夾著尾巴落跑吧。」
「到底誰是俗辣?」白豐強大聲回話。「我還會怕你這種不入流的混混嗎?我們一對一單挑!」
高職生趁其不備,狠狠出拳,一記拳頭揍上白豐強胸口,白豐強挨了一記,回手甩了對手一個巴掌。
高職生動作敏捷,並沒有挨到巴掌,反而一把扣住白豐強的手腕。「單挑就單挑,其他人都不準靠近,我今天一定揍死你!」
現場情勢一發不可收拾,雖然白豐強不想鬧事,可偏偏事情卻找上他,于是他長腳一踹,也趁其不備踹中對手的肚子。
服務生嚇壞了,趕緊通報老板,只不過老板剛好有事外出,現場沒有服務生敢蹚這場渾水,怕受到無妄之災;也沒有人敢報警,就怕警察一來,這群蹺課打撞球的學生若是被學校記過,那撞球間的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兩個人像是不要命似的,你一腳、我一拳,勢均力敵下,兩人身上、臉上都掛了彩。
就在服務生左右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一道怒吼女聲穿破混亂的場面。
「住手!警察來了!」一听到警察來了,雙方人馬立刻往後倒退兩大步,並且反射性地作鳥獸散,紛紛往大門外沖去。
藍慧文沖到白豐強身前,明明比他瘦小很多,但她還是擋在了他面前。
「你干什麼你?」白豐強忍住嘴角的怞痛,瞪看著莫名其妙跑出來的藍慧文。
高職生看到眼前突然插進來的小女生,動作明顯一頓。
這個女生,頂著一頭俏麗短發,聲音雖然宏亮、氣勢十足,但瘦弱的體型就這麼不顧一切的沖入兩個男生的拳打腳踢之間,更突顯了她的勇敢,或者該說是沖動?
「誰再打人,我立刻就把打人的送進警察局!」藍慧文對著只比她高出一些的高職生說。
「小妹妹,你快閃到一邊去,拳頭是不長眼楮的。」高職生至少還有點良心,懂得女生是不能打的。
藍慧文最痛恨被看成小妹妹,她將來可是個要除暴安良的警察。「誰是小妹妹!死高中生,上課不上課,是要我打電話給你們學校的教官嗎?」
白豐強忍不住偷笑,這一笑,牽動臉上的傷,像是又被狠狠揍了一拳般。這個白目高職生,居然敢叫藍慧文小妹妹,這下……
「你笑什麼笑?臉上五顏六色的,一雙眼楮活像是被蜜蜂螫過,滿嘴又像是咬過檳榔,你自以為很帥嗎?」藍慧文毫不客氣的對著白豐強大罵。
高職生一听到白豐強被罵,也忍不住揚眉笑了。
白豐強臉上掛不住,撇了撇唇角。「你管我這麼多,你快走啦!」
「敢給我蹺課,真的要我叫警察來嗎?」藍慧文用力瞪著白豐強。「還不跟我回家!」
「你不要管我,你想要叫警察就去叫,我才不怕咧!」白豐強火了,大聲咆哮。
「敢打架鬧事,以為我不敢嗎?」藍慧文狠狠瞪了四周一眼。
「小妹妹,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跟這種俗辣計較,我決定放他一馬。」高職生趁機為自己找台階下;其實他也很怕真的招來警察,事情鬧到學校,可就難以收拾了。
藍慧文從皮夾里亮出警大學生證,雖然還不是正式警察,但那耀眼的學校名稱,還是讓還沒有成年的高職生一臉驚嚇。
「成年了沒?要我叫警察來送你們去少年法庭嗎?」
高職生看著那學生證上的相片,二話不說就吆喝同伴落跑;沒想到這個年紀看起來比他小的女生,居然已經是警大的學生了。
「藍、慧、文!」白豐強咬牙切齒的叫。
「你丟不丟臉?你想讓你爸爸擔心嗎?你現在就跟我回家!」藍慧文拉著白豐強就定。
白豐強可以反抗的,但他卻沒有反抗,他用力瞪看著她,卻也沒有甩開她箝制的手,難得地,他第一次這麼順從藍慧文,乖乖地任她牽著走。
***
「就只是失戀嘛,干什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白豐強一臉陰郁的坐在床上,藍慧文卻是兩手插腰的站在他面前。
「要不要我送你去啟智學校?好好開發你那低得離譜的智商!」藍慧文眉眼之間滿是調侃和揶揄,「只可惜啟智學校不收你這種又老又壞的學生!」
「你可不可以安靜一下?」白豐強咆哮,猛灌一口啤酒。
「不行!」藍慧文拉來一張椅子,在他面前坐下。「都已經幾歲人了,你耍白痴嗎?這一點都不像你,男子漢大丈夫,居然為了一個女生蹺課打架,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會擔心你?」
「你煩不煩?」他繼續怒吼。
「嫌我煩,就不要做出這麼幼稚的事!明明不會打架,肉雞一只,還敢學人家耍流氓。」酒是她買來的,她拉開一罐拉環,猛灌了一大口。
白豐強勉強用腫高的眼瞪著她,始終低落的情緒,因為跟她大吵幾句,心頭似乎沒有那麼難受了。
「那我們用大人的方式來解決,但你也要用大人的方式來處理自己的情緒。今天我陪你喝個痛快,讓你好好的發泄。從明天開始,你要是再給我裝孬,我干脆斃了你,免得以後社會多出一個敗類!」
看著白豐強雙眼布滿血絲,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半張臉腫得像豬頭,一雙手掌滿布挫傷的瘀血,恐怕也得了嚴重的內傷。堂堂好外表,此時卻極其狼狽,她心頭有著莫名的心疼和難受。
在猛灌了一瓶酒之後,白豐強一把捏扁啤酒罐,然後用力往牆壁一摔。
「我們已經交往了兩個月,她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一聲不響的就走,她把一切斷得這麼干淨,她把我當作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所有壓抑的情緒、從不對他人傾吐的心事,在面對藍慧文時,全數崩潰。
藍慧文當然知道他嘴里的「她」是指誰。他跟唐姿辰的事,在這個小小的社區里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唐姿辰是唐醫師的掌上明珠,她從小到大過的是千金大小姐的生活,你誰不喜歡,偏偏要去喜歡她,你根本是自找罪受!」
「我就是喜歡她不行嗎?」
「行,當然行。只是,她才十七歲,還未成年,你就不能多等兩年,等你和她都上了大學,再來交往嗎?」藍慧文很生氣,口氣完全在爆沖狀態。
事情鬧得很大。某一天白豐強載唐姿辰回家時,在土地公廟旁的大樹下,白豐強忍不住吻了唐姿辰。正當兩人濃情蜜意、摟摟抱抱時,正巧被唐姿辰的大哥撞見。
唐姿辰是唐家極力保護的小公主,怎麼可以這樣任人佔便宜,尤其對象還是像白豐強這種三流學校的學生。唐大哥在氣急敗壞下,不但揍了白豐強,還把唐姿辰給抓回家。
事情就這麼鬧了開來,原本地下化的戀情被搬到台面上,唐醫生親自到白家興師問罪,認定是白豐強欺負了唐姿辰,要白父好好管教白豐強,否則會讓他在畢業前夕慘遭學校退學。
從此唐家人輪流接送唐姿辰上下課,讓白豐強再也沒有機會接近唐姿辰。白豐強不死心,暗地里蹺課,趁中午午休時間找到唐姿辰,就是想以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對她堅貞不栘的愛意。
只是,得到的卻是無情的答案。
唐姿辰提出分手,要他不要再來找她,現階段她要以課業為重,她不想讓父母掛心,也希望他能好好念書。
他當然無法接受,但也不想太逼迫唐姿辰,一心想等到高中畢業、風波過去再來繼續。
只是沒想到,過沒多久,唐家居然舉家搬遷,也替唐姿辰辦了轉學,而唐姿辰卻狠心的一句話都沒有留給他。
「我無法等。如果你真的愛過一個人,就知道那種等待的痛苦。」他猛灌酒,似乎只有清涼的啤酒才能稍稍降低他心里的痛苦。
「我當然愛過人,我當然知道等待是痛苦的,但是,盲目的在一起,得到這樣的下場,有比較好嗎?」
「你是愛我大哥吧?像你這種膽小鬼,只敢暗戀,什麼話都說不出口,這樣有什麼屁用?」
「當然有用。我不想失敗,所以我在等待最適當的時機。」她沒有否認自己對白品謙的愛意;一提到還無法實現的願望,她的心頭也浮起一股愁緒。
「你慢慢等吧,等到我大哥被別的女人搶走,你再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白豐強冷哼了聲。
「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說,只剩半個月就要聯考了,你不好好在學校念書,居然敢蹺掉輔導課,你是不想升學了嗎?」她連忙把話題轉回他身上。
「我不想考試了,就算考上,我的人生也沒有什麼意義。」一向精亮的桃花眼、爽朗的笑容,如今不僅言語灰暗,連表情都淒苦到不行。
藍慧文站了起來,一把扯住他的衣領。「白豐強,你說的是什麼鬼話!為了一個女生,你要放棄聯考?」
白豐強一把抓下她的手,掃住她縴細的手腕,紅腫的雙眼中有著明顯的水氣,那是關于失戀的悲痛。
「我哪里不好?為什麼姿辰要跟我分手?為什麼她不能勇敢一些?我真的好愛她,她怎能這樣對我?她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那我該怎麼辦?」
面對他迭聲的問句,她的情緒也跟著悲傷起來;她一手摟上他肩頭,像安撫小朋友般,輕輕拍著,語氣轉為柔和。
「你這麼愛唐姿辰?」
「嗯。」
「愛她,就要像個男子漢。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現在失去,並不代表以後追不回來。」
「是這樣嗎?」
「當然。你不要讓我看不起你,你要是敢不去參加聯考,我會笑話你一輩子的。」
「你講話一定要這麼毒嗎?」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她笑話。她明白他的弱點,所以用話來激他。
「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場,別逞什麼英雄好漢。白叔今晚不會回來,沒有人會看見的。」他坐在床沿,她就站在他身前,摟住他的肩頭,安撫著他。
「我才不像你那麼愛哭。那一年在大樹上,你的眼淚好恐怖,害我的衣服像是泡過水。」話雖這麼說,他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那今晚我把我的衣服借給你,你好好的哭,我會當作沒看見。」
此時此刻,她的懷抱讓他迷惑。她沒有女人該有的身材及儀態,卻是這麼可以安定他憤怒的情緒。
一定是他傷得太痛了,痛到失去知覺,不然怎麼會在她面前把自己的脆弱、傷悲、難過,沒有任何防備、拋開所有尊嚴、赤果果的展現出來。
酒一口一口喝下肚,她也豪氣不減的陪著他喝。
他並不想哭,尤其是在她面前;可是他的眼淚就是忍不住一直掉,刺痛著眼角的傷口。
直到她的雙手模上他臉頰。「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挺過去,千萬不能做拒絕聯考的小子,不就失戀嘛,你是白豐強,打不死的小強耶。」
因為她的話,他勾起唇,逞強的笑了;然後,他的大手從她的T恤下擺穿進衣服里,拿起她的衣服,胡亂擦拭滿臉的鼻涕及淚水。
「哇!你真拿我的衣服來擦眼淚和鼻涕!」看著衣服上的鼻涕眼淚,她唉叫了一聲,嫌棄似地把衣服給月兌了。
是的,她醉了,腦袋有些昏沉,對于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兒們,她跟他之間根本沒有性別之分,在他面前,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然而,奇妙的事發生了。她再怎麼男子氣,終究是個女人;而他年紀再怎麼小,終究是個貨真價實的青春男人。
看著她那古銅色的肌膚,映襯那粉紅色的,他的雙手環上她的腰,被打腫的雙眼更加迷蒙了。
當他的雙手踫上她背後的肌膚時,熱燙的觸感讓她的肌膚起了微微顫抖,有一種渴望從最深的心底躁控著她的理智,讓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撫模他臉上的挫傷,另一只手則在他的背後游移。
白品謙和白豐強兩兄弟,從某個角度看來,似乎有那麼一點相似。此時此刻,兩兄弟的身影重疊在一起,那溫和的笑臉,總是耐心的哄著她的急躁;她喜歡白品謙很久了,久到她已經不敢再去奢望。
這些年來,白品謙看似宅男的生活,卻是一個女友換過一個,而她始終無法在他心里激起漣漪,她只是一個受白品謙寵愛的妹妹。
白豐強真的醉糊涂了,平常她的手要是搭上他的肩,他都會嫌棄的一把甩開,然而這一刻,他不但沒有推拒她的毛手毛腳,反而對她上下其手。
他的大手不受控制的柔模著她的胸部,隔著那層薄薄的布料,感受那柔軟的美好;他甚至沒有拒絕她俯低的嘴唇,用那帶血的唇角,吻上了她的唇。
他挑撥著她最後的防線;他也挑撥著她僅存的理智。
兩人之間,從白豐強眼淚潰堤的那一刻開始變了調,一切是這麼一發不可收拾。
***
藍慧文身上有股神奇的力量,她的表情,只有喜怒樂,關于哀愁,在那一年的大樹上,似已全被帶走,白豐強再也沒有見過她掉眼淚。
藍慧文總是那麼的朝氣蓬勃,好像在她眼中,天底下沒有任何難事;她唯一堅定的目標就是當警察,繼承父親的遺志。
他雖然小她三歲,但,他懂她的志向、明白她的興趣、了解她的心思,她就是一個可以打架、可以一起玩樂的兄弟,可是此時此刻——
白豐強一個頭兩個大。
看著灰蒙蒙的天色,他的四肢僵硬而無法移動。狂喝了一打啤酒的下場,就是此刻懷里抱著一具雖然不夠飽滿、卻是異常溫暖的嬌軀。
在他十八歲的這一年,他初次嘗到了男女身體結合的滋味,這滋味說不上銷魂,更稱不上激情,也沒有所謂的塊感,他甚至有些厭惡及害怕。
關于他和她,不該這樣,卻偏偏有了這樣親密的接觸。
他隱隱約約記得他在生澀之間,有著進退兩難的無措和慌張,他甚至看見了她痛苦的表情。他怎麼會跟他的死對頭發生這種見不得人的關系?況且藍慧文在他心里根本就是同性;跟同性發生性關系,讓他現在只想破口大罵三字經。
只是,在宿醉之後,腦袋越來越清醒時,手臂上的酸麻,顯示她還枕在他肩上。
這下該怎麼辦?
此時藍慧文也在蒙蒙朧朧之間,悠悠轉醒。
她背對著他,肩頸枕在他的手臂上,她感到脖子上的酸麻,卻是動也不敢動。
她居然跟一個她從小看到大的小弟弟上床!這下她該怎麼面對她心儀多年的白品謙?面對自己的心?
她不僅慌亂,更多的是難堪,那是連自己都無法承認的事實,若有魔法,她一定要抹去稍早之前所發生的事。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她回想著。當她安慰著他、而他越哭越大聲時,是她先動手模上他的臉,想要擦干他臉上的眼淚。
都是酒精惹得禍!讓她神智不清。她幾乎可以確定是自己主動的,她怎麼會把小弟弟給吃了?就算她欲求不滿,也不能做出這種傷天書理的事啊!
雖然這是她的第一次,她卻感到滿心的懊悔和不安,完全沒有夢幻的愛戀及喜悅的享受。
她怎麼這麼倒楣?明明是來教訓一個蹺課的小弟弟,如今卻發生了這種慘事!
在心里打了十七八個轉之後,她終于下定決心。
她不能承認,她要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她夜宿白家,她母親是放一百二十個心,結果,大野狼竟是她,幸好白豐強在兩個月前剛過十八歲生日,否則她是不是就要背上誘拐未成年少年的罪名?
呼吸暫停,小心翼翼的翻身下床,然後彎腰拾起地上屬于自己的衣服,走到門邊時,她悄悄回頭覷看著床上的他一眼。
他的體力可真好,在打了一場架、全身傷痕累累的狀況下,居然還可以跟她親熱……想到兩人糾纏的片段,她的臉紅了、耳熱了。
幸好他還在睡,睡得跟死豬沒兩樣!屬于女人的第一次呀,沒想到竟然給了白豐強,再多的扼腕也換不回事實,她只能轉動把手,匆促離去。
白豐強的雙眼自始至終都眯成一條縫,偷偷地看著藍慧文。他的全身都在警戒,就怕她會有什麼動作,或者說出什麼樣的話,直到看見她那光潔的背部。
當她回過頭來的那一瞬問,他看見了她眼角的淚光閃閃發亮,刺痛著他,可是他卻什麼都無法說,也無法做。
她沒有海扁他一頓,也沒有破口大罵,她怎能這樣無聲無息的離開?
他對不起唐姿辰,對不起他聖潔的感情,對不起他口口聲聲的海誓山盟、對不起十八歲的青春歲月。
他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
適逢周日,藍家餐桌上難得這麼熱鬧。
藍母左看自家女兒,右看自家小強,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們兩個怪怪的哦?」
「媽,你到現在才發現?」藍慧真冷冷的說。
藍慧文埋頭吃飯,像是沒有听見媽媽的疑問;而白豐強也是悶不吭聲,連看都沒有看藍慧文一眼。
「他們這樣多久了?」藍母追問。
「應該有一個多星期了。」藍慧真說得有些不確定。
平常只有藍慧真會固定回家和母親用餐,因為藍慧文和白品謙都在外地念書,而已經畢業等著參加聯考的白豐強,則是神出鬼沒,有時會來藍家吃一餐,有時也會被列報失蹤人口。今晚難得地,藍白兩家全員到齊。
因為明天就是白豐強參加聯考的大日子,藍母特地準備了一桌子白豐強愛吃的料理,好為他加油打氣。
藍母一驚,擱下碗筷,帶著一種興味。「慧文,你跟小強吵架了
嗎?」
藍慧文搖搖頭,還是不想說話,繼續大口吃飯。
藍母接著往右問︰「小強,你跟慧文吵架了嗎?」
白豐強板著臉,不吭一句。
「阿姨,要是慧文和豐強真的吵起架來,應該會是掀翻這個社區,怎麼可能會這麼安靜。」白品謙笑說著。
「說的也是。只是……」藍母話還沒說完,白父笑著接話︰
「沒有听到他們的吵架聲,是不是渾身不對勁?」
藍母點頭。「對呀,怪安靜的。」
「平常他們斗嘴,我們嫌他們吵,現在他們不說話,整個氣氛都不對勁。」坐在藍慧文身邊的白品謙,笑容中有著深深的探索。
「小強我是知道的,他變安靜是因為……,」藍母笑笑地打馬虎眼。
「反正現在就以聯考為重,什麼都不要想,要全心全意放在書本上。」
因為大家都知道,白豐強正遭逢失戀的折磨,整個人因此瘦了一大圈,大家都避免在他面前提起唐姿辰這三個字。
「慧文,身體不舒服嗎?」白品謙關心地問著。
藍慧文終于從飯碗里抬頭,面對白品謙的關心,她的心感到一陣刺痛!她覺得自己很齷齪、無恥、骯髒,她怎麼能做出背叛白品謙的事!
「沒有啦,我只是有點累,雖然考完期末考了,還是要做暑期特訓。」
「我看,是因為白大哥交了女朋友,我姊正在傷心難過。」藍慧真冷不防地插嘴。
藍慧文瞪了妹妹一眼。這個妹妹平常挺冷的,不過一旦講起話來,卻是直接刺中要害。
「啊,品謙,你已經有女朋友了?」藍母驚訝地問。
「慧真,你怎麼知道我交女朋友了?」白品謙笑問著坐在對面的藍慧真。
「我……」藍慧真脹紅臉,並沒有說出她是在西門町不小心撞見的。
「真的嗎?」白父喜出望外。
藍慧文看著白品謙;自從她懂事以來,曾在心里烙下痕跡的就只有他一個,只是在短時間內,她根本無法忘記跟白豐強的關系,她又怎能坦然面對白品謙?
「其實我早在十八歲就交過女朋友了,你也知道的,對不對?」白品謙沒有回答父親的問話,反而對著身邊的藍慧文說。
白品謙當然知道藍慧文對他一往情深,但感情的事無法勉強,他始終把藍家姊妹當成妹妹。
雖然她沒有親口跟他告白過,但是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對他的愛慕;他什麼都無法做,只能以最溫和的方式來減輕對藍慧文所造成的傷寶口。
「嗯,我知道。」藍慧文淡淡說了句,心頭很哀怨,為什麼最近倒楣的事老是接踵而至?
「唉呀,感情沒有走到最後,哪會知道結局是什麼。要是談一次戀愛就能成功,就不會有失戀這個名詞了。」藍母趁機教育。「你們都還年輕,千萬別為了感情的事傷害自己,懂嗎?」
藍慧文偷偷瞄看坐在對面的白豐強一眼,沒料到白豐強正好也用眼角的余光看著她。
視線像是觸電般,匆匆一踫,又立即彈開,兩人只能再次低頭,猛吃著飯。
兩人明知有事情發生,卻又在心中抵死不承認;也從那一天起,原本愛吵愛鬧的兩人,突然變成了不相干的陌生人。
在兩人有意的逃避下,不但連正面交談都沒,甚至連正眼都沒看對方。整個暑假,藍慧文都留在學校不回,而考完聯考的白豐強也找了兩份打工,日夜拚命賺錢。
沒有人知道這兩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在鬧冷戰,因為他們的嘴巴就像是緊閉的蚌殼,不說就是不說。
于是,大家只能以眼見的事實,當作猜測的根據。
那就是,失戀足以讓這兩人喪失所有理智,然後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