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十一月天,天候卻變得異常。
不該在這種初冬時節落下的大雨,偏偏連下了三日夜。
天際被潑了墨似,白晝猶如黑夜。
楚天雲站在小屋門檐下,望著那傾瀉不停的大雨,心中有著不祥的預感。那就像是台風來襲時的風雨交加。
前兩日風勢雖大,但雨勢並沒這麼急,憑著她參與過的救災行動,她估計今日的雨量早就破了一千毫米。
峻峰連綿,層巒疊嶂。
麗谷背山面溪,位于山谷之處。
灰蒙蒙的天際,視線完全被阻擋,但那湍急的水流聲如千軍萬馬在她耳邊轟隆隆作響。
山上的雨水沖刷而下,前庭的泥土上不停有碎石子夾帶著土黃色的急速水流。
她心里擔憂,該不會有土石流吧?
這時滿兒一手拿著提籃,一手打著傘,替她送來了午飯,全身已被大雨淋濕。
楚天雲焦急地喊著︰「滿兒!」
這些日子,除了滿兒送來三餐,這間小屋總是空蕩蕩的,滿兒也總是用著憂慮的神情看著她,沒有多跟她說話。
滿兒在小屋的桌上擺好飯菜,待要離開時,被楚天雲一把給拉住手腕。「好滿兒,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滿兒搖搖頭,口是心非的說。
其實她是氣小林哥的,畢竟她跟小林哥在一起五年,在這谷里小林哥跟她是最親近的,沒想到小林哥就這麼跟大爺在一起,她有著被背叛的痛楚,小林哥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
「那好,滿兒,你快去找大爺,就說我有急事要告訴他。」
「雨下這麼大,你找大爺有什麼事?」
楚天雲急說︰「快叫大家往高處逃,山快崩了,溪水要暴漲了。」
「我長到這麼大,這里沒有山崩過,溪水也沒有暴漲過。」滿兒不相信,轉身要離開小屋。
「滿兒……」楚天雲跟了出去。
「小林哥,快進去吧,你肩膀的傷還沒有好。」滿兒沒理會她,逕自快步離去。
楚天雲相信自己的直覺。小屋里沒有傘,于是她頂著讓她刺痛的斗大雨珠沖進滂沱大雨中,直往溪邊跑去。
原本的清澈小溪已暴漲為濁濁洪水,溪面已是平常的三倍寬,洪水夾帶著斷木、巨石,那水勢、聲勢,如萬馬奔騰,讓人驚心動魄。
再不久,大水必定淹沒位在溪河兩岸的房舍及農田,甚至連地勢稍高的這里,恐怕也無法幸免。
她回身,在狂風驟雨中邊跑邊叫︰「閻河!我要找閻河!」
雖然知道閻河就住在小屋旁,但這一整排房舍總共有十來間,她卻不知道他住在哪間,因為她的行動一向受到監控,根本無法隨意走動。
一向緊盯她的手下,在大雨之中,似乎都躲到了屋內,她的叫喊聲全掩沒在風雨之中。
她沿著房舍來回跑著、叫著︰
「閻河!你在哪?閻河,你給我出來!」她的雙眼霧茫茫,根本睜不開,只能眯成一條細縫,用僅存的視力搜尋著。「閻河!」
一排房舍中有幾扇大門打開了。雖然風大雨狂,她的叫聲幾乎被掩沒,但是對于練家子而言,還是能听見她的怒吼聲。
閻河蹙眉。
閻晨冷眼。
展劍峰沉思。
楚天雲看見那蒙朧的身形,就在這一整排屋宇的最後一間,她連忙急奔而去。
「你在干什麼?」看著她那淋透的身子,閻河不悅地怒吼,一把將她拉至廊檐下。
她用手背抹去睫上的水珠,顧不得全身冷到發抖。「閻河,快叫大家撤往高處,溪水要暴漲了,山快崩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閻晨冷冷反譏。
「你看!」她比著地上那快速流動的水流。「大雨沖刷山壁,黃色泥水中有著滾動的小石子,這顯示山壁有滑落的現象。」她以她僅有的常識解說著。
「溪河順著山谷而下,綿延幾里遠,不可能會在這里暴漲的。」閻晨一口否定她的想法。「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閻晨,大自然的反撲力道我見得多了。你腦袋清楚一點,大雨已經連下了三天三夜,再過不了多久,會淹沒整個麗谷的。」看著他們一個個不相信她說的話,她氣急敗壞地怒吼︰「土石流快來了!」
「什麼是土石流?」閻河不悅地問,卻是緊盯她肩上那泌出血來的傷口。
「現在也解釋不清,反正很危險就是了,你快叫大家往高處逃!」
「峰弟,你怎麼看?」閻河看向天際,心里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麗谷從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展劍峰思索著。「小林,雖然大風大雨,麗谷的戒備依舊森嚴,勸你稍安勿躁。」
她明白了,他們仍不相信她。「你們以為我想要趁機作亂?」
屋檐下,三個男人面對著這個舉止異樣的女人,心里想的,就是她問出的話。
「你回屋里吧。」閻河看著她一身濕,身形畢露,他的眉心越皺越深。「別再亂來了。」
震耳欲聾的聲響讓她雙眼睜大,在他們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況時,她看著房舍右側那大量泥沙夾帶著滾滾黃水奔騰而來。
閻晨一向最不屑她,所以離她最遠,卻也最靠近房舍右側。
「快跑!快跑!」她一吼,同時不顧自身安危,快步向前,一把拉住閻晨的手腕,想將他拉……
因閻晨曾吃過楚天雲的虧,之前稍不留意,被她過肩摔的記憶猶新,那是難堪到幾乎失去他大男人的顏面,若不是閻河阻擋,他早就一劍殺了她!
因此,當她踫觸到他的手腕時,閻晨立刻以十足的力道將她往自己身前一拉,然後再甩向一旁,接著他飛越向前,而楚天雲卻四腳朝天的摔落在泥地上。事情就發生在那千鈞一發之際。
大量土石傾倒而下,頓時半邊屋宇被掩沒,泥土有如千軍萬馬沖刷而下,眼看在三尺遠的楚天雲,半身已經被泥水掩沒。
閻河和展劍峰雖被這駭人的景象給驚嚇住,但閻河立時反應了過來,他縱身一跳,奮力拉起楚天雲,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再幾個快跑,縱身回到她原本居住的小屋前。
展劍峰和閻晨也飛快離開傾倒的房舍。
「楚天雲,楚天雲!」閻河叫著。
明明太冷天,三個男人卻都驚出一身冷汗。
「我沒事。」楚天雲張開眼,呼吸急促,痛到緊皺眉頭。她自從被搶匪掐住脖子之後,可說是衰事連連,沒有一天好日子可過。
「閻晨,你在干什麼?」閻河怒吼。
那真是驚險萬分!幸好房舍里的閻河被楚天雲叫了出來,幸好楚天雲拉了閻晨一把,就差那麼一步,大夥就要被這無情的土石給吞噬。
閻晨也被驚嚇住。「我……我以為……」
「快叫大家疏散!」她掙扎著,這才感覺到自己被閻河圈抱住。
「峰弟、晨弟,快將大家帶到廣場去!」閻河下令。
閻河下令完畢,將楚天雲攔腰抱起。「疾步往前走。」
整座麗谷都受到驚動,幸好剛剛那一波土石流只造成房舍掩沒,沒有造成人命損傷。麗谷勇壯的手下們在展劍峰和閻晨的指示下,將全麗谷的人撤往廣場。
楚天雲急問︰「你要帶我去哪?放我下來!」
「送你去安全的地方。」看著她一臉雨水,肩膀泌出了血珠,剛剛她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了閻晨,此時他心里有個自己沒有察覺的地方,似乎正在悄悄融化。
「地牢一定淹大水了,你放了楚家莊的人!」她繼續掙扎。
閻河渾身一僵,沒有應允。
「求求你,閻河。」第一次,在閻河眼前,她擺低了姿態。,
看著懷里的她,他停下腳步,還是做了讓步。「我不會放了他們,不過我可以將他們暫時遷移到安全之處。」之前的他可是心狠手辣,絕不可能饒了楚家莊那群意圖要殺害他的人,可是這會……
「謝謝你。」她雙眼燦亮起來,掙扎著,不顧身上的傷,跳下他的懷抱。「我跟你一起去!」
閻河違背要殺盡楚家人的意念,將她帶往地牢。
來到地牢時,地牢已經變成了水牢。
牢里淹滿混濁的泥水,楚天雲不奢望閻河會幫忙救人,她快步走下階梯,水已經淹至大妞的腰,水勢卻還在迅速上升中。
大妞驚恐地看著楚天雲,楚天雲高聲地喊著︰「你們別怕!我來救你們了!」
狂風暴雨加上要被淹死的恐懼,就算大漢們及大妞有著鋼鐵般的意志,也無法開口說出拒絕的話。
閻河不可能幫她救人,因他對楚家莊的人恨之入骨;而他也無法想通,楚家莊的人明明要殺她,為何她還要挺身救人,就像她不顧一切救了麗谷之人?
「快給我大牢的鑰匙!」她對閻河伸出手。
「給她。」閻河對著看守地牢的手下命令。
楚天雲拿了鑰匙,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走進濁流之中。她奮力在水中移動,好不容易來到大牢邊,無奈鎖匙孔已經淹在泥水之中。
「楚天雲,若你還顧念著往日情誼,就快點把大妞救出去。」大漢聲音中也有了不由自主的顫抖。
大妞的個頭嬌小,水已經漫過她肩膀。「大妞,你別慌,我會救你的。」
閻河站在大牢口、階梯上,耐住性子,看著她的動靜,就見她不顧一切的潛入水底。
閻河腳下動了動,成拳的雙手緊了緊,克制著想走下階梯的沖動。楚天雲若要為楚家人而死,根本不關他的事!
時間漫漫,見她始終沒有浮出水面,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咬牙怒喊︰「楚、天、雲!」接著一個縱身跳下階梯,楚天雲卻在同時浮出水面。
閻河在最後一階階梯止住腳步,沒讓她看見他的慌張。
楚天雲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在肺部幾乎要爆開、連話都說不出口時,連忙打開大牢。
「把他們押解上來,送到廣場之上的山洞里嚴加看守。」閻河對著兩名手下下令。兩名手下迅速下水,將有著手銬腳鐮的四個楚家人一一帶出地牢。
見到大妞他們都安全了,楚天雲面露淺笑,然就在她要回頭時,腳下一個踉蹌,身體在極度不穩下,被水流卷入了水底。
閻河見狀,再也沒有任何猶豫的潛入水里,撈起虛軟無力的她,再一個縱身,抱著她走出地牢。
她被水嗆到,連咳了數聲,雙手自然而然攀緊閻河的脖子,雙眼雖緊閉,心里可樂得很。
她听見了,听見閻河大喊她的名字,帶著焦慮及心慌。看來閻河並不像大妞口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閻河只會威脅她、恐嚇她,從來也沒有做出危害她的事,還三番兩次救了她。她滿心感動,于是她在他懷里,窩得更深、抱得更緊。
閻河只當她是嚇壞了,才會有這樣親密的舉動。
懷里的楚天雲,看來真的不是以前的楚天雲了。
麗谷。
美麗之谷。
話說風老為一江湖怪杰,行走江湖二十年,專抓官府通緝的要犯,賺取懸賞的高額獎金。
可是,夜路走多了,終究遇到鬼。在一次緝捕殺人要犯中,風老身受重傷,浴血逃命。
敗在風老手下的江洋大盜實在太多,結下的恩怨足足寫滿三大張紙,因此,風老不得不設法躲避追殺,好保住一條老命。
在機緣之下,風老躲進這個有著天然屏障的谷地;反正都是死路一條,與其在外讓人追殺,倒不如死在荒野林地或者猛禽惡獸嘴中。
同一年,閻河帶領一群奴僕逃離楚家莊。
閻河少年老成、不怒而威,年紀雖輕,卻有著天生王者的氣勢;他指揮調度,帶領大家翻山越嶺,逃過楚家人的追捕。
這群人約莫十多個,但是老的老、小的小,在逃離跋涉之中,漸漸地以閻河馬首是瞻,听從閻河的命令。
閻河無法走官道,更無法在光天化日下行動,楚家莊家大業大,勢力範圍擴及五湖四海,那一把火,燒毀楚家半個莊園以及燒死無數條人命,楚家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許是因緣吧,閻河帶領大家來到這處幽暗不見天日的森林外,別說是尋常老百姓了,連武林高手也不見得敢踏入,畢竟那林木內有什麼樣的凶禽猛獸、惡鬼妖魔都沒有人知道。
但是,他們已無路可走,唯有進入林內,方有一線生機。在閻河的堅持下,眾人才戰戰兢兢地走進那幽林深處。
所幸皇天眷顧,在穿越那片巨木森林、避過野獸攻擊後,眼前豁然開朗,他們來到一處風景優美的谷地。
閻河看中這塊天然屏障,有山有水有平原有林木,足夠讓大家好好的生活,也可以躲避楚家莊的追殺。
之後,閻河意外救了奄奄一息的風老;風老身受重傷,幾乎無法行走,以致于也無法覓食,挨餓了好幾天,要不是有閻河出手相救,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在閻河的照料下,風老以自身的內力療傷;傷愈之後,風老傳授一身武功給閻河、閻晨及展劍峰,
雖然風老專抓官府緝捕的要犯,而閻河正好是宮府懸賞千兩的通緝犯,但是,風老下定決心金盆洗手不再過問江湖事,樂得在這座谷里享清福。
閻河將此谷命名為麗谷,集眾人之力,整山闢地、搭建房舍、練功強身,從無到有,建立起屬于眾人的美麗家園。
後來陸陸續續有人因緣際會來到這,有的是風老過往的拜把兄弟,落難之後也歸隱到麗谷來;有的是誤入森林之人;而來到這里之人,都有一段欲逃離現實的傷心往事。
這幾年,麗谷對楚家莊的種種報復行徑使其惡名遠播,再也沒有外人敢輕易踏入麗谷一步,除非是迷路之人。
廣場位于一高處平台,三面有著堅固的房舍,有著儲備麗谷糧食的糧倉、堆放柴薪的柴房、制造武器的兵器房,可讓麗谷安然度過寒冬及外力的攻擊。
而如今,家園沒有被敵人攻陷,卻被狂風暴雨的力量摧毀。
狂風暴雨仍不停歇。
全谷之人都撤退到此處。屋檐下,眾人望著黑壓壓的天際,個個愁容滿面、驚恐難安。部分的房舍被埋進土石堆里,幸好無人傷亡;眾人不敢大意,皆繃緊神經。
展劍峰在楚天雲的建議下,讓手下監控山壁滑落的情形以及溪水的高度,雖然事前來不及防範,但此刻一定不能再出事。
閻河和楚天雲都已換下一身濕透的衣衫,楚天雲甚至換穿上閻河那過大的衣衫,她被閻河安置在爐火前,全身被熱火照得暖烘烘的。
所謂狡兔三窟,廣場這里有著屬于閻河和閻晨的處所,每個夜晚,兄弟倆都會更換不同之處歇息,以防止偷襲及暗殺。
「喝了。」閻河遞來一碗姜湯,在她身邊坐下。
「怎麼會有?」她接過姜湯,聞著那帶著辛辣的香味。
當眾人看到閻河抱著楚天雲走過平台、走進屋內時,沒有人敢阻擋,連之前恨不得一劍殺了她的閻晨也只是撇過臉,忙著照應大夥的安全。
「我讓滿兒煮的。」閻河頓了頓。「每個人都有,大家都淋了雨。」
意思是,她不是特別的,但她還是輕聲說︰「謝謝。」
她這一客氣,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或者該說是不明的曖昧。
稍早之前,杜濤已經來處理過她肩上的傷口,雖然泡了水,幸好傷勢沒有惡化,只需涂抹金創藥膏即可。
火光映照她那略微蒼白的臉色。
平時的她都是束著發,如今微濕的長發披散在肩頭,頰邊散落幾根發絲;那過大的衣衫,讓她露出頸項下的鎖骨,還有那一條長長的鞭傷。
看她玉頰生霞,他的胸口陡繃,氣息略亂,不知為何,很想伸手撫模那條如毛蟲般的傷痕。
她一口一口喝著姜湯,不知道是爐火的熱度,還是嘴里那暖和的姜湯,她看著閻河那炯炯目光,心窩突然不爭氣地怦怦亂跳。
她擱下喝完的湯碗,輕問︰「你在看什麼?」
「我看看。」閻河連忙調開視線,語氣有著連他都不自覺的溫柔。
「什麼?」她不明所以。
他執起她的右手,以大拇指撫模著她手背上的鞭傷,悄悄移轉不該有的心思。
「沒事了,幸好三小姐手下留情,鞭子使得輕,已經結痂了。」感覺到掌心的熱度,這男人的手掌還真是大。
「為什麼要救我、救閻晨、救大妞他們?我們可都是處心積慮想要殺你。」
話是這麼說,他卻靠得她很近,近到她可以聞到那爽冽的男性氣息。
「我的職責就是救人,我不能殺人的。」
「就算救了人,最後反而會被殺死,你還是要救?」
「就算救了人,最後反而被殺死,我還是得救。反正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不在乎死第二次。」她淺笑,帶著無奈,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況且,你也救了我很多次。為什麼?你不是恨透楚家人嗎?」
他凝看著她。兩人從之前的仇恨相對、怒目相視,到此刻流動著隱隱情愫,不該有的悸動,從不曾有過的亢奮,那陌生的感覺在他內心深處蚤動。
他不明白,這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就因為掌中柔若無骨的小手嗎?
面對姑娘家,如婉菁,他只是帶著縱容,忍受她時常的無理取鬧;如滿兒,他是個高高在上的大爺,而他總是冷眼看著滿兒對他的敬重。
這谷里上上下下,雖然姑娘家少得可憐,但他不是不為,而是不想,否則,他大可像閻晨一樣坐擁無數美人。
他寡情、冷血,他對男女之事極為反感,他的眼里只有仇恨,何時這個不像姑娘的姑娘家,在他心里已悄悄佔據了位置?
「小時候的楚天雲救過我。」
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總算吐出了這句話。
「是嗎?」她雙眼一亮。「听說你以前住在楚家莊,那你要不要說來听听,小時候的楚天雲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果可以,她想化解麗谷和楚家莊的仇恨,想必這也是老天爺讓她回到前世的任務。只是,從來沒有人願意對她說起,為何閻河要放火燒楚家莊?又為何要步步置楚家人于死地?
閻河沒有說出口,因為那會牽動他內心巨大的傷口。
外頭,淒風苦雨;里頭,情意暗生。兩人掌心相握,她越加靠近他,他卻挺直背脊。
時間緩緩流動,累極了的她,就這麼枕在他厚實的胸前;他沒有推開她,反而貪婪地吸入她那沐浴過的清香。
她愈發嬌俏,如雲的青絲軟軟貼附在他手臂上,粉紅雙頰明艷動人。
感覺到他的沉默,她才警覺自己那踰矩的行為。
「我已經有學長了,怎麼可以這樣。」她喃喃地,咬著下唇自言自語,從他那厚實溫暖的胸前坐正了身體。
然而,閻河卻听見了她的自言自語。
「學長是誰?」
「我男朋友。」她帶著愧疚,不該把持不住的,明明閻河不是她喜歡的型,她若因為空虛寂寞,也該對杜濤投懷送抱才是,怎麼會是對閻河呢?
「什麼是男朋友?」
「就是……」她抬起頭,看見閻河的疑惑,她的呼吸停滯,理智告訴她得克制對閻河的任何幻想,畢竟她並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人,但是,她偏偏失去了理智。
那是一道魔障。她不是放浪形骸之人,她一向堅守正義公理,為何閻河會讓她心蕩神馳?
「就是……我已經有喜歡的男人了,我實在不應該跟你……」
閻河的眼神迅速陰暗。「你有喜歡的男人了?在哪?」第一個竄入他腦海里的,是杜濤那始終從容的笑意。
「在我那個世界。」
他的胸口霎時澎湃激動,她心里不該有別的男人的。「你不是說你是我的相好?」
「我沒辦法呀,你也知道,我是故意氣大妞和三小姐的。」
「是嗎?我一直以為那是你心里所想,所以才會說得這麼理所當然。」他以拇指和食指輕扣住她下巴,熾熱的眼神緊盯著她。
「你……」
原本極力克制著對她的情愫,但是嫉妒焚燒著他,他的吻鋪天蓋地而來,沒有憐香惜玉,帶著一股強悍的力道,呼應著外頭的狂風驟雨,讓她的心亂了、呼吸停了。
閻河的吻很霸道,就跟他的人一樣,帶著一股狠勁,卻只是在她嘴唇上用力吸吮,完全沒有任何技巧可言。
她的雙手在他胸口猛一推,氣喘吁吁,雙手扯住他的衣襟。「閻河,你從沒有吻過女人是不是?」
「我……」
他的臉紅了、脖子粗了,像是結實地打了一場架,沒料到她問得這麼坦白,他尷尬中只能盯著她那被他咬得紅艷艷的嘴唇。
她笑了!看他那笨拙的樣子,她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難道他一心想對付楚家莊,根本沒有過男女情愛?
果真應了那句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閻河是個殺人無數的妖孽,而她這個正義的警察居然對妖孽動了心?
「沒想到你還挺清純的,你不是已經跟方婉菁訂情了?我以為當大爺的,都該有三妻四妾的。」
被一個姑娘家這麼揶揄,閻河由呆楞變為氣憤,咬牙低吼︰「楚、天、雲!」
不過,他還來不及爆發脾氣,她已仰高小臉輕柔的吻上他嘴角。
在這里,大家都喊她小林,只有他會叫她楚天雲。她喜歡楚天雲這個名字,因為那才是真正的她。
一口一口地,她的小嘴像在恬糖葫蘆,他該一掌劈開這個主動的女人,可他卻全身僵硬,四肢無法動彈。
回憶很殘忍,不同于曾有的記憶,癢癢地、麻麻地,他甚至吃到了她嘴中那股辛辣的姜味;他以為他該厭惡的,沒想到內心竟還帶著幾分渴望,更有著蚤動心扉的甜美,想要更深入、更深入……
「大哥!不好了!」推門而入的展劍峰龐大的身軀就這麼僵在門邊。
這也怪不得展劍峰,映入眼簾的春色,實在讓他進退兩難。
誰讓楚天雲正跨坐在閻河身上,胸脯緊貼著閻河的胸膛,一手攀附在閻河肩上,一手插入閻河那濃密的發絲里,她的唇還黏在閻河的唇上。
楚天雲慌亂地將小臉埋入閻河寬厚的胸前,閻河環抱著她,迅速地轉身,讓自己背對著不速之客。
閻河調整好呼吸,悶悶地問︰「什麼事?」
展劍峰愣住,失去平常敏捷的反應。
閻河瞪眼怒吼︰「展、劍、峰!」
展劍峰終于回神,急道︰「是……風老被暴漲的溪水困住了!」
溪水暴漲,漫過農田,淹過房舍。
雖然雨勢稍歇,風勢也緩和了,甚至連日頭都悄悄在大片烏雲之間露出微弱光芒,但是,大水上漲的速度依舊驚人,已將一整排房屋的大半屋頂都淹沒了。
風老仗著武功高超,死守房舍不肯退離,如今,他只能困守如孤島般的屋頂。上有大水沖擊的力道,有著毀滅性的力量,一片汪洋下,有的房屋已經傾倒,有的房屋被沖入溪底,有的房屋甚至整個被淹沒。
漫漫不見邊際,哪里是河?哪里是岸?又哪里是路?
麗谷眾好手全來到高處,腳下是滾滾黃水。閻河、閻晨隔著湍急的河水看著站在溪水中間,一身狼狽、卻仍死鴨子嘴硬的風老。
誰讓風老是開谷的祖師爺,要不是有風老的教授武藝及協助建立麗谷,憑閻河、閻晨和展劍峰當時的年紀,根本無法在荒谷之中生存下來。
風老在閻河、閻晨的心目中,是父親、是師傅,也是尊敬的長輩。
一干人慌亂中完全無想可法。連風老這樣的武功高強,都無法飛越那滾滾黃水了,該如何是好?
「都不要過來,這水算什麼,我只是不想要飛過去而已!」風老大叫,吹胡子瞪眼。
風老才叫完,閻河還在苦思對策,一顆巨石夾帶著強勁水流力道,沖撞上風老所站立的屋頂。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風老瞬間落水;同時間,閻河也縱身眺進滾滾黃水之中。
閻晨正要跟著跳下時,楚天雲一把拉住他的腕。「不要,這樣救不了人的,快去找繩子,越多越好。」
「我去吩咐。」展劍峰立刻吩咐手下去找繩子。
眾人正亂無頭緒,對于楚天雲的發號施令,沒有任何疑義。
閻河縱使有著高超臂力,但仍是在大水中載浮載沉;楚天雲看得心驚膽戰,卻只能冷靜再冷靜。
立時,展劍峰帶來草繩,在楚天雲的交代下,將一條條繩子打結綁在一起,變成幾十尺的長繩,然後,她月兌下閻河那過長的外衫,只留下貼身里衣,踢開腳下布鞋,將其中一條長繩綁在自己身上,手臂上又掛著一條長繩。
「小林,你要做什麼?」展劍峰急問。
「我下水救人。看來閻河的泳技也不怎麼樣,你讓人想辦法抓住繩子,千萬不要放手,我救到人之後,就把繩子拉回來。」
「我也去。」閻晨叫著,表情不再陰冷,也是心急萬分。
「你會游泳嗎?」據她所知,閻晨是個旱鴨子。
「游泳?」
「就是你可以在水里行動自如嗎?」
閻晨頹喪的搖頭,不過他仍不信楚天雲會冒險拯救麗谷的人,不過也不再阻止她行動。
「那就讓會泅水的人來。」
「我去!」展劍峰也學著楚天雲在腰際上結實綁上一條長繩,手里再掛著—條長繩。
「閻晨,我的命就交給你了。」楚天雲將綁在腰上長繩的另一端交到閻晨手中。
閻晨接過長繩,緊緊綁在自己的手上。「你要是把我大哥和風叔救回來的話,我就饒你一命。」
楚天雲不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而是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讓她沒有時間考量。她抿嘴、眯眼、深呼吸,然後往急流一躍而下。
展劍峰也跟著躍下。
兩人奮力朝閻河的方向游去。
她曾拿過少年組游泳金牌,雖然很久沒游了,但她相信自己寶刀未老。只是她身上還有傷,體力也尚未復原,不過憑著她堅強的意志力,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救到人的。
幾次被水流打中,讓她沉入水里,她腦袋一片空白,只能奮力向上游,吃了滿嘴污濁泥水,她也只能咬緊牙關奮力揮動雙手、推動雙腳。
水流太強,讓她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憑著直覺;約莫游到河道中間時,她的雙手撥到一個硬物,原來是沉沒的屋頂,于是她抓到一個使力點,整個人坐上屋頂,暫喘口氣的同時,撥開霧花的雙眼,搜尋著前方,看見閻河已經撈住了風老。
展劍峰展現強勁的臂力,已經游在她前頭,看來她這個金牌選手的技術退步了,她只好深吸口氣,再次躍入水中。
閻河抱住風老,緊緊抓住一棵大樹粗壯的樹干,嘴臉露出水面,呼吸著微薄的空氣,但是大水打來,還是讓兩人頻頻吃水。
閻河雙眼雖布滿水氣,還是看見了河中那兩道人影,他看不清楚是誰,直到展劍峰來到他和風老身邊。
「先救風叔。」閻河抱著已經昏迷的風老。
「大哥!」展劍峰喘著氣,一手抓住樹干,有些猶豫。「可是,你……」
「快點!」閻河怒吼。
展劍峰拿下手臂上的長繩,套在風老的腰上,再展現驚人的體力,將風老駝在背上。
這時,楚天雲也游了過來。
「我大哥就麻煩你了。」
她跟展劍峰交換個眼神,用力點頭,展劍峰這才離開保命的大樹,吃力地帶著風老游回去。
「你來干什麼?」一看是她,閻河忍不住怒吼。
「救你呀!」她同樣一手用力抓住樹干,藉機調整呼吸,然後將手臂上的長繩交給他。
「我不需要你救!」閻河沒有接過長繩。
「你不要再逞強了,大水無情,我們得快走!」她怒吼。
閻晨不會游泳,而閻河的泳技也好不到哪,剛剛看他跳入水中的樣子,她就知道他那半調子姿勢,能夠把風老救起,全憑著他那過人的內力,還有就是老天爺的眷顧。
閻河狠狠瞪看她,這才接過她手里的長繩,套綁在自己腰上。「你不該來的。」
她淡淡一笑。「我不來,你怎麼辦?」
「你太小看我了,這點水算什麼!」
又是大男人要不得的自尊心。她不再跟他爭辯。「走吧,我可沒辦法像展劍峰那樣把你背在肩上,不過如果你游不動了,一定要放松身體,不要緊張,不要跟大水搏斗,順著水流飄動,攤開你的四肢,閻晨會把你拉回去的,你一定要記住。」
閻河看著四周的惡水,听著她的殷殷交代,她果然不是以前那個膽怯懦弱的楚天雲。「走吧。」
「閻河,無論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閻河的心震撼著。她叫他一定要活下去?楚家人處心積慮要殺掉他,只有她叫他要活下去……
「你……」他還想說什麼,她已經放開手,再次跟惡水搏斗。
他也只好跟著她,朝眾人的方向游去;回程似乎比來時更加困難,也許是體力已經透支,明明感覺近在咫尺,卻還是有著鴻溝般的距離。
他憋足氣,靠的是深厚的內力,要不是有繩索拉住,他恐怕早就被強大的水流給沖走。
這時,一塊斷木由閻河左前方沖撞過來,河岸上的眾人發出驚呼︰「大爺!小心!」
楚天雲也看見了,沒有任何猶豫的,她將他猛力一拉,可惜水流的力道太強,閻河還是被斷木的一角給撞上,整個人立時失去了知覺。
岸上的閻晨看見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快把大爺拉回來,快!」他狂吼著。
閻河腰上的長繩讓幾位好手給拉住,眾人奮力跟惡水對抗,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大爺給救回來。
楚天雲想叫卻無法叫,水流實在太強,她只好賣力的揮動四肢,緊緊跟隨著閻河。
她感覺腰間沒了拉扯的力道,大家為了救閻河而忘了她,這也是人之常情,她只好靠自身的力量游回岸上。
閻河被眾人拉回岸上,他因為嗆水太多,失去了知覺,已經昏迷躺在地上。
「大哥!」閻晨以兩指探著閻河的頸脈,已經沒有了跳動的跡象。「大哥!」閻晨激動大叫。
「大爺!」眾人狂叫,萬分緊張,有人緊急去找杜濤。
楚天雲來到閻河身邊。「都走開。」她喘著氣,揮開蹲在閻河身邊的人,不顧體力嚴重透支,全身仍在顫抖。
「你想干什麼?」閻晨阻止,就怕她對閻河不利。
「救人。你最好讓開,時間寶貴。」她在閻河身側跪下。
展劍峰心急地對閻晨道︰「二哥,讓她去,她若想害大哥,剛剛就不會下水救人了,況且現在情況真的很緊急。」
杜濤不在,眾人亂了方寸。況且,大家都見識到她之前預知山洪爆發的事情,還有奮不顧身跳下水、及她那一身泅水技能,這個小林真的有種他們無法想像的能力。
閻晨擰眉,語氣冷得如同陣陣陰風。他在閻河的另一側跪下,隨時可以阻止她下毒手。「你最好可以救回我大哥,否則我會一劍殺了你。」
楚天雲沒空跟閻晨要嘴皮,她先以兩指探著閻河的頸脈,沒有心慌,一切按著訓練的步驟進行。
她再將閻河的頭向後傾斜,下頻抬起,讓他的嘴巴微張,然後以食指探進他嘴中。「這是要檢查他嘴中有沒有異物,可以讓他的呼吸道打開不會受阻。」她邊躁作邊解說。
然後,她很快就用兩手手掌交疊,按壓在肋骨與胸骨交接處之心窩部位之後的三指處。
「小林,你在干什麼?」閻晨急了,從沒看過那種救人的方法,就怕她心懷不軌。
「CPR。」她吐出這個沒人听得懂的字。「就是心肺復蘇術。」
眾人繃緊神經,卻沒有人敢出手阻止她的動作,這樣的生死交關呀,眾人無措到只能屏氣凝神,汗水直直落。
她交疊的手掌,兩手手指互扣、手指上翹,避免觸及他的肋骨,她嘴里開始數數。
「一。」同時手掌用力下壓。
「二。」同時放松手中按壓的力道。
一上一下,單數下壓,雙數放松,直到她喊到十五。
再來,她一手抬起他的下頻,一手先按壓他前額,保持他的呼吸道暢通,接著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仍抬著他的下頰,她腰低腰身,以嘴將空氣吹進了閻河嘴里。
「啊……」眾人發出驚呼聲。光天化日下,居然做出這種親吻的行為!
「你在做什麼?」閻晨驚問。
她趁抬頭時說︰「人工呼吸。」
「小林,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趁機在對閻哥哥做什麼!」方婉菁接到閻河落水的消息,急急趕了過來,沒想到才一到,就看見小林在親吻她最心愛的閻哥哥。
方婉菁的手腕被隨後趕來的杜濤扣住。「三小姐,稍安勿躁。」
杜濤的話,方婉菁不得不听,否則她腰際上的軟鞭早就揮了出去。
閻晨看杜濤沒有阻止,自己在嫌惡之下也無法阻止,只能靜觀其變。
楚天雲充耳不聞,她將一口空氣渡進閻河嘴中之後,然後抬頭,深深呼吸,再度吻上閻河的嘴,將空氣再次吹進閻河嘴里。
兩口氣之後,閻晨看見大哥的胸部緩緩的隆起,他伸手探著頸脈,奇跡似的恢復了微微的跳動,他面露驚訝,激動的說︰「有呼息了!有脈搏了!」
這下,眾人皆面露欣喜,再也沒有人對小林的做法有所疑慮。
楚天雲繼續做了十五下的心髒按壓動作,再做了兩次的口對口人工呼吸,感覺到他的脈動越來越明顯,她不敢假手他人,就怕按壓錯地方,反而會導致肝髒破裂。
她的體力嚴重透支,再做完另十五下的按壓動作,要再度過氣給他時,當她的嘴踫到他嘴,這時閻河緩緩睜開了眼楮。
眼前的楚天雲在他眼里放大,這麼親密的姿態,她到底在做什麼?才感到氣息流入他嘴中,接著就听見閻晨的喊聲︰
「大哥清醒了!大哥清醒了!」
楚天雲松了口氣。「你終于醒了。」然後,她被推離閻河身上,軟倒在一旁。
接著,眾人忙成一團,連忙呼來杜濤為閻河檢查身體。杜濤探著閻河的脈搏,直說沒事了。多虧楚天雲的神乎其技,才能在第一時間救回已經沒了呼息的閻河。
這時,一聲淒厲叫聲劃破天際。「誰來救救我孫兒!他落水了!」
原來,秦婆婆的孫子為搶看救人這一幕,不小心被推落滾滾黃水之中。泥水濁濁,十一、二歲大的少年在水中載沉載浮,幸運地抓住了一根斷裂的梁柱。
等河岸上的眾人反應過來時,楚天雲早已跳入水中。
雖然閻河被大家圍著,但他眼角余光透過縫細,還是看到楚天雲不顧一切的動作。
「楚天雲。」閻河想叫,卻叫不出聲。
眾人看著她奮力游到少年身邊,憑著最後的力氣將秦婆婆的孫子推回岸上,一個大浪打來,她被推離岸邊幾尺遠。
閻河無法救她,他心急如焚,卻是力不從心,因他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不只是他,還有岸上的眾人,都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水浪給吞噬,沒人敢下水救她。
而楚天雲腰上的長繩,掌握在閻晨手中。
不論楚天雲是誰,不論楚天雲是不是全谷的救命恩人,不論楚天雲是不是曾救過他一命,不論楚天雲剛剛才讓大哥起死回生,她畢竟是那惡人之女,她更不該和大哥有著糾葛不清的情愛。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閻晨看得明白,自從楚天雲自刎不死之後,她就化身為一妖女,若不是有妖術,她豈會未卜先知及知道救命的方法?
今日,若放了楚天雲一馬;明日,說不定大哥就會跟楚天雲結為夫妻。
他絕對不允許大哥對楚天雲意亂情迷。沒有任何猶豫的,他勾起一抹冷笑,悄悄放開了手中的長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