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笑聲中,門開了,雨兒情急地跑進來,抱著彭峻威的脖子道-「哥哥不讓我進來,說你們有重要事情說,可我听到你們笑了,事情說完了嗎?」
彭峻威摟著她,看著大哥,重復著同樣的問題。「說完了嗎?」
「就這樣吧。」看看他們倆親熱的樣子,彭峻猛無奈地說-「反正我明天一早進宮,見過皇上後就得趕回去,你自己好自為之。」之後又對雨兒說-「雨兒,你是要跟峻猛哥一塊兒回去呢?還是要留下?」
「我不回去,我得留在這里陪三哥哥。」雨兒緊摟著彭峻威堅決地說。
彭峻威低頭看著她。「你真願意留下來陪三哥哥嗎?」
「當然,雨兒已經長大了,今後都不要再離開三哥哥!」雨兒肯定地點頭。
「這里可是很無聊的。」夏雷不放心地說,他實在不想讓妹妹留在京城。
「不會的!雨兒只要跟三哥哥在一起,就不會無聊。」
看著她充滿自信的神態,彭峻威笑了。「是的,有雨兒在,日子不會無聊的!」
彭峻猛對夏雷說-「那就讓雨兒留下吧。不過你們得照看好她,不管怎麼說,這是雨兒頭一次離開奉天,而且她還是個孩子。」
「誰是孩子?」雨兒不滿地直了腰,挺起胸,對彭峻猛說︰「我已經滿十三歲了!而且我學會做很多事了,不需要別人照顧。」
「好好好,你不需要照顧,可是在三哥哥和你哥出門辦事的時候,你總需要有人陪你玩吧?」還是彭峻威了解她,哪怕三年未見,仍一語中的。
雨兒眼波一轉,皺眉道-「是啊,我沒來過京城,如何去玩……」
彭峻威笑道-「不要擔心,你不是已經見過銀杏了嗎?以後就讓她陪伴你。」
听到他的話,雨兒的小臉垮了,不開心地問-「對啦,我還忘記問呢,那個銀杏是誰?她干嘛住在這里?還管著這院的事,連吃什麼、喝什麼都得听她的?」
彭峻威好笑地輕捏她的鼻子說-「銀杏是表叔家的婢女,不過從小在表叔家長大,就跟自家的閨女一樣。自我得了這個院子,她就過來侍候著……」
他話還沒說完,雨兒的臉黑了,兩道秀眉豎起-「你是說哥哥沒來前,這院子里就只有你跟她孤男寡女地待著嗎?」
彭峻威一拍她的腦門,輕聲罵道-「小丫頭片子想什麼呢?什麼『孤男寡女』?那時院子還在整理,我又總跟隨皇上在外頭跑,難得回到京里時也是住在表叔家,你哥來京城後我們才搬進來的!」
「是這樣嗎?」雨兒狐疑的目光轉向了她哥哥。見夏雷點頭證實了彭峻威說的話後,她才安了心,並立刻關心起其它事。
「你說的表叔是不是就是那年去過奉天府的海表叔?」
「沒錯,正是他。雨兒怎會記得他呢?」彭峻威好奇地問,因為他記得海表叔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奉天了。
雨兒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低沉地說-「記得,海表叔是好人,那年爹爹不見了,你們都不理我,我在哭,是海表叔抱我去給爹爹磕頭……」
說起那傷心的往事,大家都沉默了。
幾年前夏大叔為救彭翊而身中毒箭過世,被護送回奉天。那時,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驚呆了,過度的悲傷讓他們忽略了年幼的雨兒。
彭峻威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她小時候哭泣時那樣安慰她-「不會了,以後我們誰都不會再忽略你。」
本來彭峻威想告假在家陪雨兒玩幾日,可是作為皇上最信任的御前侍衛,他走不開,只好給了雨兒一些銀子,讓銀杏帶她到四處玩玩。
京城比奉天城大了很多,而且新奇事兒果真多。光是那密密麻麻的胡同和那沿街叫賣的小攤小販,就讓雨兒轉昏了頭,看花了眼。
「啊,那有吹糖人……還有那個,那是唱大鼓的!我們奉天也有,可是吹不了這麼大,而且也只有秋收了才唱大鼓呢!」
才出胡同口,雨兒即被一個個新奇事兒吸引住了,于是她笑著叫著四處亂跑。
「雨兒姑娘,別亂跑!」銀杏緊跟著她,不斷地提醒著。「北京城人多,地方大,若走散了很難找到。姑娘還不認識路,讓你走失了,我的麻煩可就大了!」
雨兒一想也對,忙說,「那行,我們拉著手吧。」
于是兩個姑娘手拉手地四處逛。
北京城的一切新奇景色都讓雨兒興奮不已,又能跟三哥哥和哥哥住在一起,這令她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可是像這樣無憂無慮的快樂只過了幾天,她就有了煩惱,而且是很大的煩惱。
她剛來的前兩天,三哥哥都回來陪她一起吃晚飯,可是後來就沒回家吃晚飯了,而且每天都很晚回來,有時她都熬不住快睡著了,他們才回來。
雖然無論多晚,三哥哥都會進屋來看她,將她從迷迷糊糊中喚醒,有時還會帶回好吃的東西給她吃,或者跟她說幾句閑話,柔柔她的頭發,笑話她懶,而且神態依然那麼親切,可她還是覺得受了冷落。
她很生氣,想問他為什麼都不理她,不跟她一起吃飯?可是他回來的太晚,害她跟他說話時每次都睡眼蒙-,大腦胡涂。
而且每次當她問他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時,他總是回答-「有事。」然後也不多解釋就將她抱進懷里,而一躺在他懷里,她更是舒服得立刻就去夢周公了,哪還記得要問他什麼?
于是她想了個法子,早早地起來到他屋里去找他。可是每次話還沒說清楚,不是被哥哥強行將她趕走,就是被他三言兩語地打發了。
于是,她心里的話就只能憋在心里,而那讓她更難受。
「銀杏姊姊,今天帶我去找三哥哥吧!」見不到他,她得主動出擊去找他!
可是銀杏馬上搖頭。「不行,三爺在宮里當差,尋常人哪里進得去。」
總算,彭峻威宣布今天他不用當差,可以好好陪雨兒玩了。
「真的嗎?」雨兒興奮地立即將前幾天的不快統統遺忘了,跳到他的身上歡呼。「太好啦,我們可以一起去逛街,一起吃飯-!」
她的快樂感染了彭峻威,也讓他意識到這些天自己是冷落她了,于是懷著內疚的心情,他讓車夫備了車,帶著雨兒、銀杏和夏雷一起去游香山。
此季雖還沒有紅葉,但香山秀麗的風光依然讓他們十分開心。可是就在他們玩得高興時,遇到了一群穿著體面的公子哥兒們。
還沒等雨兒反應過來,彭峻威就被他們拉走了。
看著他們坐在遠處的亭子里高聲談笑,雨兒想跟過去,但被夏雷攔住。「雨兒,那場合女人不能去。」
「哥哥亂說,那里分明有幾個女人!」雨兒不滿地反駁他。
「這……這……」夏雷支吾著,轉眼又果決地說-「反正你不能去!」
「為什麼?我要跟三哥哥在一起!」雨兒任性地往那里跑去,夏雷怎麼拉都拉不住。
跑進亭子,雨兒立刻紅了眼楮,因為她看到一個女人正挽著三哥哥的胳膊,對他露出那種讓人討厭的笑容。
「你是誰?干嘛摟著我三哥哥?!」她沖過去,一把將那女人推開。
「哎喲,哪里來的潑婦?」那女人尖叫著往地上倒去。
彭峻威眼明手快,單臂挽住她,避免她當眾出糗。可那女人站穩後依然狀似驚魂未定般地緊抱著他,嘴里還嗚嗚咽咽的叫著。
「放開我三哥哥!」雨兒毫不理會她的可憐相和其它人驚懼的表情,她再次抓住那個女人,想把她從彭峻威懷里推開。
「雨兒,快住手!」彭峻威推開她的手,用身體將那個女人護住了。
「三哥哥,你……」
雨兒震驚地看著他,從懂事起,她就知道三哥哥的懷抱是屬于她的,可是今天怎麼會有其它的女人在他懷里呢?!而且他還將自己推開,去護著那個女人?!
眼淚沖出了她的眼眶,她覺得天地突然間整個顛覆了,此刻,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彭峻威已經放開那個女子,並將那雙緊纏在自己腰上的手拉開了。
「你、你不是我的三哥哥!」她不顧一切地大叫,回頭就往外跑去,撞在急忙趕來的夏雷身上。
「雨兒,我叫你不要過來,你為何不听?」夏雷將她拉出亭子,低聲訓斥她。
雨兒一語不發,甩開哥哥的手,往山上樹林里跑去。
她撲在一棵大樹上傷心大哭,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雨兒!」彭峻威的聲音傳來,她的身體被擁入了熟悉的懷抱。
她想掙月兌他的擁抱,可是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沒了力氣,于是她繼續閉著眼哭泣。
「對不起,小雨兒,是三哥哥不好,你打三哥哥吧。」彭峻威握著她的手,讓她往自己胸前打,可雨兒怞回了手。
她第一次嘗到這種又酸又澀的滋味,她想用最狠的話罵他,想將自己滿肚子的委屈發泄出來,可是看到他慌亂又歉疚的神情時,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能怞怞噎噎地哭。
彭峻威見她哭聲小了,就好言解釋道-「那幾個人是我在科考時結識的朋友,今天遇上了總不能不理人,你說是不是?可是你那樣當眾大鬧,還動手打人,以後人家會怎麼看你呢?你喜歡听別人說你是個『潑婦』嗎?」
他的話讓雨兒楞住了,她本能地搖頭。自小夫人就請老師教她讀書認字,她怎麼可以成為「潑婦」呢?不,她要做個有教養、配得上三哥哥的淑女!
「這就對了。」彭峻威欣慰地想,她果真還是他單純美好的小雨兒。
「那個女人是誰?你為什麼要護著她?」她吸著鼻子問。剛才忙著生氣,沒看清那女人的長相,不過能讓三哥哥抱著的,一定是美人!
想到這,眼淚又滾了出來。
彭峻威趕緊抹去她的淚。「她是城里『迎春樓』的姑娘。」
「她為何跟你那麼親熱?還有說有笑的?」雨兒心有不安。
「我可沒有跟她親熱,像她那樣的女人本來就是給人陪笑的……」彭峻威突然住口,發現自己跟她講這些實在不妥。
「什麼是陪笑的?」雨兒不放棄地問,隨即眼楮一亮。「哦,是風塵女……」
「行了,別管那些事,告訴三哥哥,還生氣嗎?」彭峻威急忙插話。
看著他坦蕩的眼楮,雨兒不知還該不該生氣。但想起在奉天時,從市井小民和丫鬟口中听說過的事,不由皺起眉頭。「三哥哥也找風塵女子作伴嗎?」
「沒有,不許瞎想!」彭峻威立即瞪她一眼。「三哥哥是那樣的人嗎?」
「那你為什麼要護著她?」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彭峻威趕緊為她擦掉眼淚說-「如果她真的被你推倒在地上,那大家看了她的笑話會同情她,可也看了你的笑話,還要指你是潑婦呢!」
雨兒這下不出聲了,她知道是自己太莽撞。
她的神情讓彭峻威擔憂。「別氣了,三哥哥不是都已經給你賠禮了嗎?」
雨兒看著他,覺得自己的信心在動搖。她將頭靠在他肩上說-「三哥哥是雨兒的三哥哥,雨兒不要其它女人陪伴三哥哥!」
「不會的,三哥哥只要雨兒陪伴!」彭峻威撫模著她手腕上的手煉。「你看,三哥哥的心不是早已經鎖在這里了嗎?」
听到他的話,雨兒心情霎時好了起來,心里的陰影也消除了。她舉起手,看著手腕上的手煉在穿過樹葉的日影下閃著美妙動人的光彩,終于又笑了。
誤會消除了,剩下的時間,他們是在快樂中度過的。
不過誤會雖然消除了,但雨兒心中已經有了淡淡的陰影,因為彭峻威每天還是回來的很晚。
沒事做的雨兒,還是喜歡拉著銀杏出去玩。
逛北京城,對自小好動,又在奉天都統府跟著哥哥和彭家兄弟練了點皮毛武功的雨兒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對自幼長在北京城,活動不多的銀杏來說就慘了。這天,她們回來時,才走到胡同口,銀杏的雙腳就已經痛得走不動了。
一直攙著她的雨兒說-「銀杏姊姊,你真沒用,走那麼點路就累成這樣了。」
銀杏苦著臉說-「還不是怪你,三爺要我們坐馬車去的,是你非要走路。」
「走路才可以一路逛一路看啊。」雨兒扶著她剛走到胡同口,就听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從宮里回來的彭峻威和夏雷。
「三哥哥,哥,你們回來了?」雨兒高興地喊他們。
彭峻威三步並兩步的走近,習慣性地在雨兒頭上柔了柔,笑著問-「調皮鬼,今天又去哪里了,玩到這會兒才回來?」
「到前門大柵欄去了。」
「銀杏,你怎麼了?」看著銀杏一瘸一拐的樣子,夏雷關心地問。
銀杏沒回答,只是彎腰捶著腿。
雨兒笑道-「銀杏姊姊走不動了,害我一路扶她回來,胳膊都快斷了。」
「來,讓我來攙扶她,你歇會兒吧。」彭峻威說著攙起銀杏的另一只胳膊,而銀杏立即面紅耳赤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感到輕松了的雨兒甩甩胳膊。「啊,原來扶著人走路也是很累的。」
她轉頭對哥哥說-「哥,京城真的很大耶,我們逛了兩天,可銀杏姊姊說,連京城的一個角落都沒有逛完喔。」
「是,京城很大。」夏雷隨口應著,不安地注視著前頭走著的彭峻威和銀杏。
彭峻威正在對銀杏說-「我不是要你們乘馬車出去的嗎?為何非要走路?一定是雨兒的主意,看把銀杏累壞了。」
彭峻威關切的口氣听在雨兒的耳朵里很不舒服,她轉頭,才發現銀杏的身子幾乎完全趴在彭峻威的身上了,而彭峻威與其說是攙扶著她,還不如說是抱著她。
她突然感到那種酸澀的味道又在心頭泛濫了,可是今天的滋味,比那天在香山看到那個風塵女抱著三哥哥時還要強烈和令人難受。
她想說話,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她想沖過去將他們分開,可是又想到不能動粗,因為她不要做「潑婦」!
偏偏此時走到門檻前的銀杏不知怎麼搞的,就是抬不起腳來,于是彭峻威毫不猶豫地俯身抱起她,跨進了門。
「哦,三爺……」銀杏一聲輕嘆,雙手緊緊攀上了彭峻威的頸子。
看著前頭兩個交疊在一起的身影,雨兒的胸口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喘不過氣。
此刻,她完全忘記了事情的起因,只是憤怒地覺得自己被背叛、被遺棄了!
一雙大手輕拍她的肩,她抬頭,看到哥哥關切的目光。
「哥,三哥哥他……」她不知道要怎麼表達心里復雜的情感。所有的委屈都涌上了心頭,化作一股股熱流,威脅著要從她的眼楮沖出。
「峻威少爺只不過是幫助銀杏進門而已。」怕她胡思亂想的夏雷急忙安慰她。
「那哥哥為什麼不去幫助銀杏姊姊?」單純的雨兒直率地問。
夏雷無法回答,拉著她的手進了院子,卻听見里面的對話。
「謝謝三爺……」
銀杏的聲音怎麼變得有點怪怪的?雨兒悶悶地想。而接下來听到的話讓她無法再舉步。
「好啦,你歇著吧。」彭峻威溫柔體貼的聲音是她最熟悉不過的,她呆立在門邊看著那兩個剛剛分開的身影。
再一次,雨兒感到心痛,並有了危機感,恍惚之中她感覺到,一直以來自以為只屬于她一個人的三哥哥,不再只屬于她。
她靠著門扉感受著心里那一陣陣陌生的刺痛。上次在香山,也像這樣痛嗎?
她茫然地想著,眼前的景色變得模糊。
「先進房洗手去,一會兒要吃飯了。」夏雷牽著她走了進去。
「雨兒怎麼了?剛才還那麼高興,這會兒怎麼垂頭喪氣的?」彭峻威看著雨兒打趣道。
雨兒沒響應他,她只是瞟了眼坐在桌邊的銀杏,發現她其實長得很好看,尤其此刻,燈光照射著她紅紅的臉蛋和亮晶晶的眼楮,有一種說不出的柔美。
眼里的熱流刺痛了雨兒,她趕緊從彭峻威身邊走過,進了自己住的房間。
「雨兒,你怎麼了?」彭峻威一把抓住她,好奇地問。
雨兒不開口,掙月兌他的手後匆匆跑進了房間。
彭威將詫異的目光投向夏雷,可後者只是沉默地看看他,再看看銀杏,什麼都沒說,就轉身出去了。
都說聰明人犯起胡涂來比傻瓜還嚴重,彭峻威正是這樣。他只當雨兒的壞情緒是逛街逛累了,哪里想到是他的無心之舉,造成了雨兒感情上的第一次創傷。
失去雨兒的笑聲,那天的晚飯吃得悶悶的,彭峻威似乎也沒有心思說笑,可是他還是設法逗雨兒開心,並一直往她碗里放她愛吃的菜,而銀杏則不時地將好吃的菜放到他碗里。
雨兒沒拒絕彭峻威的關心,只是埋頭吃飯,吃完後放下碗筷便一言不發走了。
而夏雷也緊隨其後,悶悶不樂地離開了餐桌。
他們這是怎麼了?彭峻威煩悶地想,放下碗筷來到雨兒房間。可是門從里頭插上了,他推不開。
「雨兒,開門!」他輕扣門環,可是里面沒有聲音。
他再大力點敲門,還是沒有動靜。這下他著急了,大聲喊她-「雨兒,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快開門讓三哥哥看看,不讓我闖進去-!」
這下總算听到里面傳來雨兒仿佛被捂住的聲音。「不要,我困了。」
听她的聲音似乎透著倦意,彭峻威擔心地說-「困了就睡,干嘛要插門呢?」
里面又是一陣寂靜。
彭峻威看著那道擋在他與她之間的房門,想起這還是第一次,他被無情地關在雨兒的房門外。
難道姑娘大了都會這樣嗎?他無奈地想,只得對著門板說-「那你好好睡吧,如果有什麼需要,記得三哥哥在這里。」
房內的雨兒將自己藏在被子底下,三哥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那份溫柔還是屬于她的,她想打開門讓他進來,听他像當年那樣說-「三哥哥不疼雨兒,疼誰呢?」
可是眼前總是出現彭峻威抱著銀杏的畫面,那畫面令她的眼淚一直流,她從來沒有像這樣傷心過。
第二天早上,為了躲避彭峻威,雨兒故意捱到他跟哥哥兩人都走了後才起床,而那天她也沒有出去玩。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彭峻威回來得比平日都早,而且一回來就找她。
「雨兒,昨夜你怎麼了?」跟以往一樣,彭峻威將她抱到膝上,關切地問。
她敷衍道-「沒什麼,只是困了。」看到他依舊這麼關心自己,雨兒的心情像久雨初晴。可她是不會將自己的心事說出來的,因為她也說不上來。
彭峻威端詳她半天,確實看不出什麼異樣,不由在她後腦勺上輕輕一扣。「困了就睡,干嘛插上門又不理人呢?害我一整天都在擔心你。」
「你真的擔心我嗎?」他的話像一陣輕風,吹走了籠罩在雨兒心頭的陰影,她伸出胳膊環住他的肩,期待地問。
「當然是真的,我怕你生病了。」看著她散發著異彩的雙眼,彭峻威心里踏實了,這才是他的小雨兒。不過他也沒有忘記教訓她。「以後不許再那樣不理人!」
雨兒不說話,習慣性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讓甜蜜的感覺慢慢溢滿心間。
然而從這天起,她下意識地留意起銀杏對彭峻威的一舉一動,而且果真讓她看出了不少令她傷心的東西。
「銀杏姊姊,三哥哥是我的,你不可以喜歡他!」
傍晚,銀杏在彭峻威的房里為他整理著房間,雨兒忽然跑進來對她說。
「雨兒姑娘,你、你不可以亂說……」銀杏結結巴巴地說。
雨兒不依地說-「你當我是瞎子?這幾天我都看見了,你就是喜歡三哥哥。不然為什麼你替他收拾房間時要抱著他的枕頭,為他洗衣服時會傻笑?而且每當三哥哥出門時,你會站在門口看他很久,他一跟你說話你就臉紅,還很開心……」
「你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听她說出那麼多的細節,銀杏的臉霎時紅得像熟透了的柿子,她急忙放下手中的枕頭,慌亂地阻止雨兒再說下去。「我沒有……我不能……」
見她不承認,雨兒生氣了。「不管你承不承認,反正你不可以喜歡三哥哥!」
說完,她轉身就跑了出去。
看著她跑出院子門,銀杏急了,她可是受了少爺和夏大哥的托付,要好好陪伴夏雨的,如今把她氣跑了,若惹出什麼亂子,她可是無法向主子交代的。
于是她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雨兒跑出胡同口,看著縱橫交錯的道路就猶豫了。生氣歸生氣,她可不想迷失在大京城里,況且此刻已是日暮時分,天很快就要黑了,她能到哪里去?
可是她又不甘心就這麼回去,只能靠著胡同口想著自己該怎麼辦。
「雨兒姑娘——」銀杏喊著她跑出來,看到她倚牆而立,放了心,疾步走到她身邊,喘著氣對她說-「雨、雨兒姑娘,你、你誤會了……」
心情正極度消沉的雨兒不耐煩地說-「你不要再狡辯,我長了眼楮的!」
銀杏見她如此固執,不由也覺得委屈,哽咽地說-「我確實喜歡三爺。」
她不承認時,雨兒生氣,但她承認了,雨兒更加生氣。
「你不可以喜歡,三哥哥是我的!」她再次重申自己的所有權。
銀杏可憐巴巴地解釋道-「我喜歡三爺,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就喜歡。但天下又有哪個女人不喜歡他呢?三爺是人中龍鳳,聰明英俊,對人溫和,又文武雙全……
可是,姑娘不要誤會,銀杏這種連大字都不識得幾個的粗鄙下人,就是再大膽也不敢奢望得到三爺的情愛。喜歡他,不過是在心里偷偷喜歡,哪里敢有非分之想?如果這樣姑娘也覺得不可以的話,那麼銀杏會請求主子讓我回去……」
說到這里,她已是淚漣漣。
雨兒雖因在奉天備受都統府眾人的寵愛,自小任性頑皮了些,但她天性純良,聰明伶俐,又得盈盈夫人多年的教誨,受彭氏家風的影響,因而為人直率認真,卻不是個不講道理的刁蠻女孩。
此刻听銀杏說的懇切,又見她傷心流淚,當下就對自己的言行後悔了。
她拉起銀杏的手歉疚地說-「銀杏姊姊別哭了,是雨兒不懂事,只知道顧著自己的情緒,說錯了話,還請姊姊不要離開。」
銀杏抹著眼淚,發誓般地說-「只要姑娘不再生氣,銀杏今後會管住自個兒的心,絕對不會去招惹三爺。」
雨兒笑道-「銀杏姊姊還是可以對三哥哥好,只是不要搶走他就成。」
她率真的言語令銀杏破涕為笑。「雨兒姑娘真是個實心眼的好女孩,可是京城里喜歡三爺的人可不少呢。」
「那不行,只要我在,就不讓別的女人喜歡三哥哥!」雨兒信誓旦旦地說,又舉起手腕讓她看。「瞧,三哥哥的心已經鎖在這里了呢。」
在銀杏詫異的目光下,雨兒得意地將「鎖情煉」的故事講給她听。
「三爺果真對雨兒姑娘不一樣。」听罷,銀杏羨慕地說︰「在京城三年了,從來沒有听說過三爺送東西給哪個女人。」
兩個姑娘就這麼坐在胡同口的老石墩上說著悄悄話,越說越高興,不知不覺中已是月上樹梢了。
「啊,天晚了,我們進去吧,姑娘肚子也該餓了吧?」銀杏先站起身驚呼。
可是雨兒不動,只是看著胡同口說-「月亮都升這麼高了,三哥哥和哥怎麼還不回來呢?」
「走吧,也許今晚他們又應酬去了。」銀杏拉她回去。
直到她們吃完飯,也沒見兩人回來,雨兒無聊地坐在彭峻威的書房內,取過筆墨在紙上胡亂地涂抹著。
在一旁陪伴她的銀杏,一邊做著手工活,一邊問-「雨兒姑娘畫的是什麼?」
「奉天都統府。」雨兒頭也不抬地繼續畫著。「那里雖然沒有京城好玩,可是有好多我喜歡的人……」
听出她語氣的消沉,銀杏問-「姑娘想他們了?」
雨兒點頭。「嗯,我想念他們每一個人,特別是大人和夫人。」她放下筆,抬起頭對銀杏說-「我沒有見過親娘,是夫人和大人把我養大的,府里的人告訴我,從我會說話起,就管夫人叫娘,那時無論誰讓我改口,我都不改,就是認定夫人是我的親娘!」
見她不說了,銀杏催問道-「那後來為何改了呢?」
雨兒微微一笑。「本來是被爹爹逼的,不過後來長大懂事了,我自己也知道要改口,不過在我心里,夫人一直都是我的親娘!」
同樣自幼無爹娘,後來得到彭家恩澤的銀杏對她的身世深有同感,不由安慰她道-「也許你可以回奉天去看看再回來。」
「也許吧。不過眼前我得守著三哥哥!」雨兒強打精神地說。
此時,院子里傳來腳步聲。
銀杏說-「說曹躁,曹躁到,他們回來了。」
話還沒說完,雨兒早已經跑出去了。
「哥,怎麼只有你?三哥哥呢?」當看到進門的只有哥哥時,雨兒失望地問。
「在胡同口。」夏雷簡單地說著,拉住聞言想往外跑的妹妹。「別擔心,有人在跟他說話,你不要出去。」
看哥哥神態古怪,似乎在生氣,雨兒更加不放心了。「是誰?為何不進來,要站在外頭說話?」
推開哥哥,她大步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