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命難從(上) 第五章 作者 ︰ 華甄

「死樣子!誰要你們管?」繞過結構復雜的大殿跑進翼殿,嘯月坐在一節木柱上,邊整理著被弄亂的頭發,邊余怒未平地罵著,她的聲音在安靜的大殿內引來一陣陣低沉的回音。

罵了一陣,歇了一會兒,她的情緒漸漸平復,受驚嚇後的身心也恢復了正常。她四處張望,隨即被這里陳列著的石器木器所吸引,不由起身逐一觀賞起來。

這座翼殿很寬闊,但建築結構比較特別,空間變化豐富,雕花門窗細密。此刻屋外的陽光從那些細細的窗格中穿過,照射在大殿內,形成了明明暗暗的區域,仿佛有許多個大小不等的空間。

由于這里沒設香台,也沒有神女寶座,因此來的人不多,尤其今天天妃殿又舉行祈風祭海儀式,接著還有秦氏大船出洋的送行儀式,這里就更沒有人來了。

她以前雖然來過這里,但總是走馬觀花地匆匆來去,沒仔細看過,今天才發現這些石雕、木雕都非常有趣,而且這里也十分安靜。

穿行于翼殿明明暗暗的「格子」間,她忘記了生氣和流淚,忘記了哥哥與羅宏擎冷漠的臉,她的興趣完全轉移到了眼前形象各異、工藝精湛的藝術品上了。

從刻字內容看,這里陳列的都是各朝各代來此祭拜女神的信徒敬獻的石雕、石碑、石柱和木雕,其中最有名的是元代印度人留下的印度敦寺石柱,這些石柱上接著木柱,柱柱相連,十分奇妙。

當看到那對石柱上刻著「神功護海國,水德配乾坤」的楹聯時,她想起了行善濟人,性情和順,為人排憂解難的女神娘娘;看到一座刻著雙虎頭的石雕時,她被那猛虎凶狠的目光吸引,盡管知道它們是假的,但心里還是止不住畏懼,實在是因為工匠將它們刻活了……

再往里走,她看到一根刻著睡蓮花瓣的石柱橫架在兩個有魚龍浮雕的斜面石鼓上,立刻猜出這就是傳說中的「鯉魚化龍門」。

她撫模著那極富動的優美造型輕聲問︰「難道當年鯉魚就是從這里躍過去化身成龍,做了大海神的嗎?」

寧靜中沒有人回答她。她看看四周高高低低的石雕,心想這里真像個藏寶庫,以後一定要經常來看看,最好拉上秀廷作伴,因為他知道很多故事,有他一起來會更有趣。

她計畫著,靠在高及腰部的橫柱上,想休息一下。

不料她才靠過去,那根橫柱就往後移開,害她收身不及,仰天倒下。

隨即胸口被某個沉重的東西猛地砸了一下,讓她忍不住哀號起來。

「秦姑娘!」熟悉的呼喊從那些明明暗暗的格子外傳來。

嘯月一驚,立刻忍住聲吟,她可不想在這個狼狽的時刻再見到他!

她悄悄地往胸口一模,模到個冰冷的石塊。抓住石塊的同時,她也被人拉起,哦,不,是抱了起來。

「秦姑娘?」抱著她的羅宏擎再次急喊。

「走開,不要踫我,就是石頭都比你有溫度。」她用力推他,可是沒有成功。

「-沒事吧?」听到她說話,羅宏擎放了心,但仍關心地間。

當他進來沒有看到她,听到聲吟才發現她倒在這里時,真讓他嚇了一跳。

「有事,當然有事!還好意思問?都是你們害我跌倒又被打的!」

「被打?被誰打?」羅宏擎扶她站好後放開了她,並上下查看著。

不用問,她確實是跌倒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可是被打?他糊涂了。

嘯月將石塊往他懷里一塞。「就是這個打了我,還差點兒讓我喘不上氣!」

「這是什麼?從哪里來的?怎麼會打到-呢?」他舉起石塊翻看。

他的問題提醒了嘯月,她顧不上生氣,回頭指著橫柱。「就是這里……咦,這是怎麼回事?」她好奇地推推那個橫柱,可這次它絲毫沒動。

見鬼了!

一向不信邪的她突然覺得身上的汗毛仿佛全都豎了起來。

她四下看看,周圍依然是明明暗暗的格子,四周依然寧靜,可是她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快走,這里有鬼!」她推推羅宏擎想往外走。

「不要瞎說。」

「不是瞎說,真的有鬼!」

羅宏擎看她不像在說笑,忙拉住她。「告訴我,怎麼回事?」

「先出去,這里好可怕。」嘯月用力拽他,並不時地看看那個橫柱。

「別怕,有我在,沒事的。」他鼓勵她。

「是喔,我為什麼要害怕?」嘯月笑了,可笑聲一點都不自然,而她的面色還是很蒼白。「也許鬼都害怕提舉大人呢!」

她的恐懼是那麼明顯,一股憐惜之情油然而生,羅宏擎將她攬進懷里,輕聲笑著說︰「沒錯,就是鬼也害怕我,所以快說發生了什麼?」

他的懷抱和笑聲果真給了嘯月極大的勇氣,她仰頭看著他,被他不再冰冷的笑容和溫柔的眼眸打動,一時竟不能轉開視線。

他現在看起來並不像是個冷漠的人,難道以前是她看錯了嗎?嘯月納悶地想,也或許是恐懼感暫時改變了自己對他的看法?

「說吧,是什麼嚇壞了-?」

不管事實是什麼,也不管她是如何想的,羅宏擎溫柔的聲音再次讓她臉紅心跳。

而見她一直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羅宏擎以為她被嚇壞了,忙低頭看著她,並輕輕搖搖她緊偎著自己的身子。

「哦,就是這個。」嘯月穩穩神,指著橫柱,將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真的嗎?-說剛才這個橫柱會動,現在又不動了?」羅宏擎沒有放開她,因為她一直緊緊抓著他的手。

他伸出沒被她抓住的手試了試,那根橫柱果真沒有動。

「沒錯,不然我怎麼會摔倒?而且那塊石頭也是在它移動時打到我的。」嘯月說著撫了撫自己的胸口。

羅宏擎看著她單純無邪的動作,心口一熱,隨即放開她,不料被她一把拉住。

「別怕,我不會扔下-,我只想讓-像剛才那樣做一遍。」羅宏擎安慰她。

「你是說再靠著它?」嘯月指著橫柱。

羅宏擎點點頭,並鼓勵地對她笑笑,那神情就像在告訴她︰我在這里。

得到鼓勵的嘯月像剛才那樣靠到橫柱上,她的手始終被握在羅宏擎的大手中。

可是石柱還是沒有動,嘯月生氣地往後一頂,罵道︰「該死的東西……」

不料這下那木柱移動了,幸好有羅宏擎拉著,不然她又得仰天跌倒。

「嚇,它動了!」她吁了口氣,但也十分謹慎地靠近羅宏擎,隨他一道小心翼翼地往移開的木柱看去。

讓他們驚訝的是,就在石柱移開後,右邊石鼓的斜面上露出一個六邊形的洞,而那橫柱很快又自動移回來,顯然是要恢復原狀。

羅宏擎用手擋住橫柱,往那個洞里看,發現里面有張色彩黯淡、似羊皮又像紙張的東西。

「這是什麼?」嘯月探頭看看那個洞,不解地問。

羅宏擎沒說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放開嘯月的手,取出洞里的東西。

「上面是什麼?」嘯月緊偎在他身邊,與他一同觀看那張似皮似紙的東西。「嗯,這是大海,那是礁石……還有船。大人,這好象是張海圖。」

「沒錯,是海圖。」羅宏擎將那張皮革放回遠處,再仔細察看這非比尋常的石雕。

原來,橫柱只有一邊能夠移開,另外一側則起到樞紐的作用。而那個轉動橫柱的機關設置得十分巧妙,必須在特定的角度推動它,它才會移動。而且從樞紐轉動的靈活性來看,這里應該是常有人使用才對。

「這個是從哪里落下來的呢?」嘯月想不通地指指那個石塊。

「好問題。」羅宏擎贊賞地對她笑笑,將手中的石塊顛來倒去看了一陣後,把它放在洞口上,果真契合。

「哦,原來是這個洞的蓋子!」嘯月明白了。

「沒錯。我想是-靠得太猛,又因為跌倒增強了對橫柱的沖擊力,這才讓它落下打到-身上。」羅宏擎松開橫柱讓它自動恢復了原來的狀態。

「沒錯,在我跌倒後,它又滑了回來。」嘯月看著橫柱判斷道︰「這里肯定是有人傳送消息的地方,而且說不定就是海盜的眼線,不然誰會這麼遮遮掩掩地把海圖藏在這種地方,還設置機關?」

「-很聰明。」羅宏擎滿意地看著她。

他的笑容和稱贊讓嘯月更加得意。

「當然,我姐夫曾經是海盜頭,又做了八年的鎮海指揮使同知,我可是听說過不少海盜故事呢,大人可不能小看了我。」

「如果-不要再叫我大人,趕快嫁給我的話,我會再也不敢小看-的!」羅宏擎心情很好地說。

可是听他提起親事,嘯月的好心情被破壞了。

「我不要嫁,大人還是……」

「叫我什麼?」羅宏擎溫柔地捏捏她一直插在自己胳膊彎的手。

嘯月怞回了手,急切地說︰「羅大哥,你是好人,就做我的大哥不好嗎?」

「不好,我不想只做-的大哥。」

「可是……」嘯月情急地說︰「你今天也看到了,我差點兒就摔下屋頂了,這樣不守規矩的女人只會讓你丟臉!」

「我說過,我會為-改變,而且我已經在努力了。如今-也得為我有點改變,我要-現在就開始……」

「不要!我才不要改變,我就是我!」嘯月大聲說著跑出了這個光線越來越暗的地方。

當然,她是不可能跑得掉的,除非羅宏擎主動放過她。

于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是在他的「陪伴」下往天妃宮正殿走去的,這真讓她懊惱得想大叫,難道這個男人听不懂人話嗎?

「你不去送長風號,怎麼又跑回來了?」甩不掉他,她沒好氣地問。

「不放心-,就先來了。」他簡單地回答。

嘯月一噘嘴,氣惱地說︰「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就是喜歡獨自到處亂跑,你別想讓我改變!」

「那剛才在殿里是誰被嚇傻了?」懷著少有的愉快心情,羅宏擎逗她。

「剛才那是特殊情況,而且我也沒有被嚇傻。」嘯月辯解。

羅宏擎笑著看她一眼。

「好吧,我承認有點被嚇到了,但沒有太嚴重。」

羅宏擎依然淡笑,並不理會她氣惱的神情,堅持將她送回了秦府。

由于在天妃宮發現的秘密,他婉拒了秦老爺夫婦的挽留,匆匆趕回了市舶司。

他得派人監視翼殿,還得將今天看到的那張羊皮紙上的海圖「復制」出來。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不能將那張圖帶走,但他相信,嘯月說的是對的,那里是海寇的聯絡地點,他得以此為線索去查清此事。

當夜,他將事情安排妥當後,就在燈下繪圖。他有很好的記憶力,所以沒有用多少時間就畫好了。

可是當他將憑借記憶畫成的海圖拿到正規地圖前去比對,想找出正確位置時,卻發覺找不到。

黃茳、陳生也幫著他找,可直到深夜也沒能找出。

怎麼會這樣呢?

他確信這是海盜集團在陸地上的內線為他們提供的商船出海圖,那麼這就應該是位于附近的某一處海域,可他為什麼找不到呢?

而就在他為無法確定方位苦惱時,也有一個人在做著同樣的事,但是效果比他的好了很多,那人就是嘯月。

當她回到家後,滿腦袋依然是在天妃宮翼殿里看到的那個「鯉魚化龍門」,和那個透著蹊蹺的暗洞。

盡管羅宏擎沒有肯定她的猜測,也沒有跟她說他的想法,但她肯定他一定也是這樣想的,不然他不會夸她聰明。

可是她不明白既然他知道那是海圖,為何還表現得那麼不慌不忙呢?

難道他看不出來這可能潛伏著什麼危險嗎?或許是他沒有認出那張海圖標志的地方,所以沒有當回事?如果是這樣,她得幫幫他!

心里想著,晚飯後,她立刻在房間里細心地回憶著自己看到的海圖,把一切都描繪出來,然後拿著自己描繪的圖跑到書房里對著大海圖尋找。可是她遇到了同樣的問題──認不出方位。

不過她可不用愁,因為她有兩位好師傅可以請教,一個是她爹爹秦大剛,一個是她哥哥秦嘯陽。

「這是什麼?」當秦大剛接過女兒手中的草圖時,開始也沒看出來,但當他稍微轉動那張紙片後,就明白了。「嗯,月兒干嘛畫張倒圖為難爹爹呢?」

「倒圖?我畫的可不是倒圖。」嘯月聞言大驚,奪過自己畫的草圖看了看,沒錯啊,她下午在天妃宮里看到的就是這個樣子的圖啊!

秦大剛見她不像鬧著玩,雖不明白她的目的,但還是指著她的畫說︰「怎麼不是?倒過來看,那黑影就應該是八仙灣,不信問-哥,他熟悉。」

听到他們對話的秦嘯陽走過來,接過妹妹手中的圖看了看。「嘯月,爹說的沒錯,這圖就是八仙灣,只不過-把畫圖顛倒了。」

說著他拉她到大海圖前,指著東南方的一個點說︰「這里是青蛇礁,是大明朝海域和琉球海域的分界線,比對著這點,-把-的圖倒個方向看看就明白了。」

「哦,真是顛倒了!」嘯月了然地笑了,頓時興奮地給爹爹和哥哥一人一個快樂的擁抱,讓他們在高興之余也十分驚訝。

自從替她定親以後,她在家里就像一只頭上長角、身上帶刺的怪獸,還總是擺出一副「誰都別惹我」的蠻橫樣,今天突然恢復了正常,讓他們都很高興。

「月兒,為什麼要畫海圖?」秦大剛笑呵呵地問︰「這地方離我們可不近。」

「好玩。」

秦嘯陽道︰「好玩什麼?那里是去琉球、日本的必經之地,也是有名的暗礁與旋風區,近年來那里經常出現翻船事故,出事的船多半人船難尋。」

「是嗎?」嘯月把哥哥的話記住了,隨即轉移話題道︰「爹爹和哥哥去過好多地方,就連大姊也去過,只有我好可憐,連大船都沒上過,現在只能畫圖玩玩。」

听她說得可憐兮號的,秦家父子都笑了。

秦大剛疼愛地拍拍她的頭。「以後讓-的夫婿帶-上大船出海吧,那樣爹爹和哥哥就管不了了。」

「真的嗎?」嘯月問,可一想到羅宏擎的古板,立刻嘴一癟。「那就重新替我定親吧,我不要嫁給羅大哥,他連上大街都不許,怎麼可能讓我上船呢?」

她充滿不平的指控,只換來父兄開心的大笑。

「那是因為他太急于保護-,怕-惹麻煩。只要-溫順點,他會帶-做所有-想做的事,帶-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秦嘯陽笑著說。

「會嗎?」嘯月可沒有那樣的信心,何況還有個前提是她得「溫順點」!

「當然會,不信-試試。」

面對他們的笑聲,嘯月無奈地想,也許這就是她的命運──服從!

然而,前半生她服從了爹娘,服從了哥哥,因為他們是她的長輩,她沒有選擇的余地。因此如果她一定得嫁人的話,她的後半生絕對不會服從任何人,尤其是她的夫君!

這點,她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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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她興沖沖地來到戒然居。

在警告多次無效後,如今,就連最刻板守禮的羅宏擎也無法阻止她如入無人之境地擅闖戒然居的任何一個地方了。

而因為知道她很快會是這院的「夫人」,守衛們自然都不禁止她的通行,所以她能直接奔進羅宏擎的書房。

「嘿,羅大哥,我知道了,那里是八仙灣!」

一見到羅宏擎,嘯月就喜孜孜的宣布,也不管對方是否明白她說的是什麼,只顧著把自己的新發現告訴他。

看著她快樂的笑臉和輕盈的腳步,此刻羅宏擎的心好比初升的朝陽般明亮而溫暖。

這是第一次,她沒有哭喪著臉或者大呼小叫、言行粗魯地上門。

多希望以後的每個早晨都能看到這樣的她!

「你看。」對羅宏擎的想法毫無所知的嘯月從兜里掏出自己畫的那張圖,得意地說︰「這就是昨天我們看到的那張圖,對吧?」

「-怎麼會有這張圖?」一看到她拿出和自己昨晚畫的那張一模一樣的海圖,羅宏擎心頭一震。

「是我畫的。」嘯月匆匆回答他,再追間道︰「昨天我們看到的那張圖就是這個樣子的,對不對?」

「對。」羅宏擎接過她的圖,再讓黃茳取出自己昨晚畫的那張。

「哦,原來你也畫了一張呀?」看到他的圖,嘯月笑得更動人了,為自己與他想到一樣的事而開心。「那你一定也沒有認出這是哪里,對嗎?」

「沒錯,我沒認出來。」見她一語中的地說出了他的困惑,羅宏擎坦然承認,並期待地看著她。

嘯月沒讓他久等,立刻興奮地說出了謎底。「那個畫圖的人怕圖紙遺失走漏消息,故意用了障眼法,把海圖畫顛倒了,所以我們找不到它。

可是只要倒過來,你就能發現這里正是青蛇礁的八仙灣。我哥說這里是有名的旋風區,最近常有船難發生,而且失事的船總是連人帶貨消失無蹤。」

听了她的話,羅宏擎即刻將圖顛倒,再在大海圖上尋找,果真找到了它的正確方位。于是他在心里對這個貌似輕率莽撞,實則機敏細心的女孩贊賞不已。

「我幫到你了,對不對?」嘯月快樂地說,並沒意識到自己因為能幫上他的忙而如此地開心。

「是的,-幫了我大忙。可是,-是如何知道那是顛倒的圖呢?」

受到鼓勵的嘯月急切地將自己如何想到復制海圖和找不到方位,又去請教爹爹和哥哥的經過詳細告訴了他。

「-很聰明!」見困擾自己一夜的問題被她輕易解決了,羅宏擎非常高興,可是出于職業習慣和個性,他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感激之情。

然而,他的這句贊美和溫和的目光已經讓嘯月滿足了。她興沖沖地問︰「那我們要不要去天妃宮那里守著……」

「不行,那是司衙的事,不關-的事,以後一段時間里,-不能再去那里!」羅宏擎當即堅決反對,而他的臉色也變得嚴厲。

此刻,聯系他所掌握的情報來看,他已經明白這張圖出現在密洞里絕對與猖獗于海上的倭寇有直接關系,當此時刻,他怎麼會讓她去涉險呢?

可是他的擔心和關心嘯月並不理解,她只看到了他板著的面孔。于是她的情緒一落千丈,憤怒地說︰「你這人真難相處!人家幫了你,你連個謝字都沒有,還用這樣的冷臉對人,以後我再也不幫你了!」

說完,她摔下手里的紙,轉身欲離去。

「秦姑娘……」羅宏擎拉住她,卻被她猛地一掌推開。

「少跟我講大道理,你是大人,小女子不與大人斗,我走了!」

看她匆匆跑出去,羅宏擎輕輕一躍,落在她身前,攔著她嚴厲地說︰「-得听我的,這幾天不許再到天妃宮翼殿去,也不許把在那里看到的事說出去!」

不許?!

「听到這種命令人的口氣,嘯月就更氣了,她瞪著他吼道︰「我為什麼要听你的,那里是我發現的,我高興怎樣就怎樣!」

她的態度惹怒了羅宏擎,他冷硬地說︰「憑我是捉舉大人,-就得听我的!」

「提舉大人也得按王法辦事,我又沒有觸犯法律,大人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這女孩果真倔強得可以。

見自己以官職來壓她都沒用,羅宏擎對她的任性一籌莫展,可又很擔心她的莽撞為她自己帶來不幸,于是他雙目冷芒一閃,厲聲說︰「憑我是-的夫君,-就得听我的!」

他篤定的神態和語氣讓嘯月一窒。「不是!你不是我的夫君!」

「-難道忘了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得進我的門。」

他的話讓嘯月差點兒喘不過氣來,她面色慘淡地想,自己真的忘記了她與他的婚期已漸漸逼近。而一想到以後要在他的命令下過那種再也沒有自由的「賢妻」生活,她的心就失去了溫度。

「嘯月?」她驟然改變的神色讓羅宏擎擔憂,他輕輕抓住她,仿佛害怕她跌倒似的,他的目光不再冷漠,他的口氣近乎哀求。「-難道就不能學著服從嗎?」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可是嘯月沒有感覺,她只是無力地問︰「就算你把我關起來,我也得服從嗎?」

「不,我永遠都不會把-關起來。」

「可是你要我失去自由順從你。」她的音量提高了。

羅宏擎耐心地說︰「我所要求-的一切都是為-好。」

「我不需要這樣的好,也永遠不會服從你!」她推開他,往門外走去。

羅宏擎沒有攔住她,因為她的目光中有一種讓他心痛的迷惘,更有一種讓他擔心的沮喪和害怕。

想起秦嘯陽曾說過秦家人都愛自由的話,他知道嘯月害怕的不是婚姻,也不是他,而是喪失自由。

是的,她是一只渴望自由翱翔的小鷹,這種渴望是那麼明顯,他毫不懷疑,為了得到這個自由,她會舍棄所有的一切!

遺憾的是,他贊美她渴望自由的心,卻無法承諾任何她想要的自由,因為那是他的觀念所不允許的。

如今,他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盡快娶到她,用愛感動她、影響她,將她狂野的心收住,讓她在他編織的愛的天地里自由、安全地飛翔,這是他能做到的!

他相信只要他們生活在一起後,他會讓她學會溫順,會讓她笑得更開心,也會讓她適應他的生活方式;同時他也相信他們能夠和睦相處,相信嘯月最終會喜歡上他,就像現在,她不是已經比剛開始時容易親近了嗎?

羅宏擎大人對他與她的未來信心滿滿,可是他又怎麼知道他那冥頑不靈的未來夫人會有些什麼樣的驚人之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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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天妃宮翼殿前仍不時飄下枯黃的落葉,給這本來就安靜的地方增添了更多的落寞之氣。

日暮時分,換了一身便服的羅宏擎帶著黃茳、陳生扮作游客到天妃宮巡視。布下密網已經一日一夜了,可是一直還沒有人來取那張圖,這讓他有點心焦。

難道是自己判斷有誤?或者是圖紙已經被取走?

不!不可能有錯!

他即刻否定了自己的懷疑,因為他是在與嘯月發現石柱機關的當日就安排人手監視此地的,而在那之前他還查看過,地圖仍在密洞中,絕對不會錯過取圖之人。

那麼是怎麼回事呢?

他尋思著,往前來拜祭天妃娘娘的人群看去。

由于秋冬季是出海捕撈、交易的好時節,如今雖然不能出海,但大多數民眾仍保留著此季前來向天妃祈求平安的習俗,于是天妃殿內香火旺盛,人流不絕。

「大人,有人往翼殿去了。」就在這時,黃茳走來向他低聲報告。

「小心收網!」

「知道。可是,那里還有個人。」黃茳的聲音更小了。

「誰?」

「大人去殿東小樹林看看即知,听守衛說已經一整日了……」

從他的神態,羅宏擎不用問也明白了那是誰,不由銳目含冰,暗惱那個不知服從為何物的女人。

難怪這一天她都沒出現在戒然居內,原來是在忙這事!

「你和陳生速帶幾個人去路口把守,絕對不能讓她出事!」

「知道了。」黃茳匆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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