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抓她回來!」
「听到身後傳來的命令,葉兒跑得更快了,可還是很快就听到身後的腳步聲。
知道自己跑不過青山,但又不願被抓住,她看到身側大樹上懸掛著一根老藤,便猛地抓著那截藤蔓想蕩過河到對岸去。
不料才拉緊藤蔓,她身後就傳來「哎喲」一聲,她急忙回頭查看。
不看還好,一看,她差點兒被嚇傻了。
只見青山被吊在半空中的一張網里,魁梧的身軀擠縮成了一團。
「臭女人,快解了這該死的‘轆轤扣’放我下來!」青山在網里大喝。
葉兒看到那邊的易水寒正面色鐵青地往這里走來,心里不由慌了。
「青山,我不懂這個‘轆轤扣’,我該如何放你下來?」她說的是實話,就連如何觸動了這個機關她都沒搞清楚,如何補救?
「拉那根藤,對,就是那根,快!拉兩次!」深感困窘的青山也巴不得立刻下來,月兌離這丟人現眼的處境。
葉兒按照他的話做,立刻又是「撲通」一聲,青山哎叫著墜落地面。
來不及看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葉兒扔掉藤蔓轉頭就沒命地往山寨跑去。幸運的是,這次沒有人再追趕她。
跑回聚義堂,她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害怕一出去就遇到興師問罪的易水寒。
她的腦子里一直在想那個陷阱,原來大樹上的藤蔓就是機關,那她以後得小心點,否則誰知道下次被套住的人是誰?萬一套住易水寒,那自己還有命在嗎?!
想到他冷酷的目光,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更不敢出去了。
「唉,怎麼辦,躲有用嗎?躲得了初一,如何能躲過十五呢?」她嘆息著站起來在房間來回走動,分析著出去後可能面對的懲罰。「算了,出去吧,躲也沒用,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就這麼回事了!」她用力對著空空的房間給自己打氣。「不怕,沒什麼大不了的,沒人會要我的命!」
她毅然拉開了房門,準備勇敢地面對她的厄運。
「啊!你、你在這里干嘛?」當房門打開,看到易水寒雙手抱陶,坐在外屋的鍋台上看著她時,她剛鼓足的勇氣立刻全泄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
「去吧,去把我的衣服洗了。」他用腳點了點放置在他腳邊的木盆。
「啊?洗……洗衣服?」葉兒的腦袋一下轉不過彎來,當看到他陰沉著面孔坐在這里時,她還以為他是要責罰自己呢,結果卻是要她去洗衣服?
「是啊,洗衣服,難道你不會嗎?」易水寒陰沉的臉上那對眸子閃閃發亮。
「會,會,我當然會洗衣服。」葉兒看看那個盆,張了張嘴,想問他這是不是就算懲罰了,可一想還是不要多嘴的好。于是她彎腰抬起盆出門往河邊走去。
看著她的縴細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易水寒終于咧開了強忍很久的嘴,臉上的陰沉神色頓時消失了。
在那個肇事者躲進房間里後不久,他就緊隨其後回來了,他坐在這里,原本是想等她出來後狠狠教訓她一頓的,可是卻听見她在房間里自言自語,那些話令他莞爾,原來好斗易怒的葉兒姑娘還是怕他的,這個發現讓他心里很高興,否則如果她真的對他毫無敬畏之心的話,他要征服她可就更難了。
不過發現了這點也更讓他明白,今後要對她好一點,因為他打從心里不願意她恨他、怕他,更不想讓她生活在恐懼和擔憂中。他不明白對她的感情為什麼發生得這麼快又這麼強烈,也許就在她用口袋套住他的頭時,她也套住了他的心。因此他才會不顧一切地強行擄走她、留住她,而現在,他發現自己有了最大的恐懼,那就是怕她離開他,怕她真的逃跑而發生意外。
他告訴她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像她那樣的女子要逃出這里簡直就不可能,這里的每一道山梁都危機四伏,不說野獸,光是他們這幾年布置的機關陷阱就足以讓人眼花繚亂,防不勝防。
他無法想象她逃月兌時可能遇到的危險,更無法接受她可能發生意外的結果,所以他要用高壓手段來制伏她,讓她溫順地、安全地停留在他的保護網內。
她是屬于他的,這一輩子都得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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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不安的度過一夜後,葉兒不再驚慌。在經過了河邊的小插曲,除了青山每次見到她就小眼楮猛放凶光外,其它人對她沒什麼改變,還是將她當外人一樣看待,只有小三會對著她笑,對此,她已經很滿足了。
有了易水寒的命令,再也沒人敢帶她離開山寨,她失去了出外采蘑菇摘野果的樂趣,而留守山寨的是負責縫紉的女人們,因為其中有紅綢,她也不想去那里。
午飯後,她無聊地在聚義堂前轉了轉,門口的守衛沉默寡言,對她愛理不理,讓她很掃興。無聊中她走進屋後那座她幾天前曾逃進去的小樹林,在潮濕的林中發現了很多蘑菇,可惜大多是不能吃的,其中以小三告訴過她的笑菇最多。
她摘了幾朵在手里把玩著,再往林子深處走,不想才走了幾步眼前樹木驟減,一座山崖出現眼前。
原來這里只是一座小樹林!她驚嘆地想,那夜如果知道是這樣的話,她就可以跑上山崖了。
陡峭的崖頂平展而光潔,就像是人工制作的石頭台面。一棵枝葉繁茂,枝干彎曲的大松樹獨立崖邊,沿崖生長的灌木叢仿佛護欄般圍成一圈。站在松樹卜,山前美景盡收眼底,周圍層次分明的山頭在陽光下呈現出五顏六色,讓她欣喜萬分,來山寨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發現這地方是觀賞風景的最佳地點。
更讓她驚奇的是在山崖下竟有一片不算大、但十分平整的草場,雖然深秋之際草色偏黃,但迎風搖擺的草葉仍吸引著牧童們將牛羊趕到那里放牧。
她興沖沖地下山崖,走到草場上。放牧的是兩個十歲出頭的男孩。看到她來,他們很友善地對她微笑,沒有成年人的防衛和警戒,這讓她很高興。
「小弟弟,這是個好牧場,對不對?」她主動跟他們打招呼。
「不對,這里是習武場。」稍大的男孩糾正她。
「習武場?你們不是在這里放牧嗎?」她看著附近那幾頭牛和山羊問。
「我們只有在午飯後才可以來這里放牧。」
「因為日出前天爺要帶大伙兒在這里習武。」年紀稍小的補充。
「真的嗎?」葉兒明白了,自己每日起床時都見不到易水寒,原來他在習武!
強盜也習武嗎?她坐在草地上撫模著那有點扎手的草,眼前出現當初在山道上遭遇搶劫的經過。回憶著那天的經過,她憂心忡忡地想,他這樣練武自然是為了搶劫方便,難道他真的要跟朝廷對著干嘛?
不行,他這樣做是有違國法的,早晚得掉腦袋,我得阻止他!
她抓起一把草葉,緊緊捏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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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幾個男人來到聚義堂,其中有葉兒見過的,也有初次見面的。這些人進來後總是直接進大堂找易水寒。做了易水寒的婢女後,葉兒已經見過他們這樣的眾會很多次,因為他們說的話多隱晦難懂,因此她也從來沒太注意他們談什麼。
今天也一樣,在給每個人送上茶水後,她就去忙自己的事了。直到她抱著一堆洗干淨的衣服進易水寒房間折疊收拾時,听到他在說話,才豎直了耳朵。
「明天晌午時分,我會帶人在老鴉關等候。」
因為是木板牆,隔音差,她听得清清楚楚。
「沒問題。不過黑鷹前幾日到過谷口和龍關,也許是為這批官糧而來,但爺得格外留神。」這是個陌生的聲音。
「我知道,現在大家回去做準備吧……」
以後的聲音混雜著嗡嗡應和聲,不久他們走出大堂,離開了外屋。
「明天晌午?接應?」她重復著易水寒的話,心頭一緊,他又要去搶劫了!
她將衣服放進櫃子後,坐在炕頭緊張地想要阻止他的強盜活動,雖然傳說他是劫富濟貧的「俠盜」,可是對她來說,盜就是盜,沒什麼俠義、惡意之分。就因為他盤踞鳳凰山作亂,才導致那些過往商旅的惶恐不安,造成她今天的被囚。
所以她要幫助朝廷平盜!可是,要如何幫呢?
因為思考太久,夜里睡得不好,早上葉兒醒來時,已經是吃早膳的時候了。
山寨的廚房其實就是一個橫向的大筒子房,正中間一字形緊挨著排了四口大爐灶,房子兩頭各有一張長形木桌,長條凳環繞四周,再有無數高低不等的木墩、草墩和長條凳順牆擺開。
葉兒一走入,就聞到廚房里濃濃的草藥味,再看屋里除了吃早飯的人外,有好幾個男人東倒西歪地坐在牆邊的矮凳上,個個都面帶青紫傷痕。小三和廚房里的廚娘們正蹲在他們身邊用剛熬好的草藥水替他們擦抹傷處。
「小弟,你怎麼啦?」一個人從葉兒身後擠進來,差點把她撞倒。
葉兒不用看,听聲音就知道那人是誰,不由皺了皺眉。
「你怎麼這麼笨?連路都不會走了嗎?」紅綢蹲在其中一個年輕男子面前,一邊責罵著,一邊抓過小三手里的布團,替他擦洗傷處。
「姐,這不能怪我,就是天爺也沒躲過。」那男子說。
「什麼?你說易大哥也摔傷了?」紅綢停住手急切地問,又抬頭看看那頭的長形桌子,沒看到熟悉的人。
「沒,天爺何等身手,自然不會有事。」
紅綢這才安了心,又回頭對她弟弟說︰「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做這種缺德事,好好的地方結那麼多草絆害人?」
在她身後的葉兒心虛地退到門口,想悄悄離開,卻被人拉住。
「葉兒姐姐,你來吃早飯吧。」小三熱情的招呼讓她無法離去,只好跟著她來到爐灶邊。
「易……天爺來過嗎?」她小聲地問。
小三搖搖頭。下沒見來,不過青山來取了兩個饅頭就走了。」
「發生了什麼事?」她謹慎地看看牆邊的紅綢。
「不知是誰把習武場的草結了不少環,今早天爺帶大家去習武,听說才進去就疊羅漢似地趴下一片。早晨的草沾了露水,特有韌性,才會弄翻那麼多人。」
葉兒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露出馬腳來,她因為太過專注想著昨晚听到的事,而忘了自己昨天在那片草場上做的手腳。
「等會兒你還去摘蘑菇嗎?」她岔開話頭問。
「今天不去了,要幫大娘做午飯。」
葉兒知道大娘是山寨的大廚,便問︰「中午吃什麼好東西?」
「蘑菇炖小雞。」
「啊,干嘛吃這麼好?」听到有雞肉吃,葉兒大喜。
「是爺吩咐的,說吃了飯要趕路。」
「哦。」葉兒的好心情沒了,原來是強盜的「壯行宴」!
但她隨即心里一動。蘑菇?!這不正是好機會嗎?
「那好,反正我沒事,等會兒我來幫你洗蘑菇。」她樂滋滋地對小三說。
听到馬蹄聲,她往門外一看,剛好看到易水寒帶著幾個人騎馬離開了山寨。
他要去哪里?她看著遠去的身影好奇地想,難道是去別的舵口召集人?現在她已經知道鳳凰山的堅固難攻並不僅僅因為它有險峻的群峰、崎嶇的山道和陡峭的危岩,也不僅僅因為那些深藏于密林中的猛獸,而是因為它有嚴密的防守。
吃過早飯後,她並沒有回聚義堂,而是走進了屋後的小樹林,她得想辦法阻止今天的搶劫!
廚房飄出的香味讓人垂涎欲滴,新采摘的鮮蘑菇加上剛打來的活山雞,經過大娘的一手烹飪,相信十里外都能聞到那香味。
「天爺怎麼沒來呢?」當看到圍在廚房等開鍋的人已經坐滿一地,獨不見那位天爺時,葉兒擔心地問身邊的小三。
「放心吧,就算爺沒趕上,大娘也會給爺留一份。」小三笑著往灶里添柴。
「是嗎?大娘對爺真好。」葉兒心神不寧地說。
「當然,鳳凰山的人都對爺好!」
沒時間讓葉兒多想,因為大娘已經宣布開飯了。
頓時,四個灶台前廚娘們忙碌起來,為一個個伸到眼前的碗盛上滿滿的美味。
看看忙碌的小三、快樂的食客和滿足的大娘,葉兒心里打起了小鼓,但想起被搶劫的遭遇,她又穩住了起伏不定的心。這時,她看到青山陪著紅綢進來。
她趕緊迎上去。「青山,易水……哦,天爺怎麼沒來呢?」
「你這倔婢女真難教!也就是咱們爺心眼好,要是換個主子準打得你十日翻不了身!」青山不滿地教訓她。
「你先吃吧,爺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他撂下她獨自追趕不理睬葉兒逕自離開的紅綢去了。
「哼,真不明白,同樣是婢女,那一位怎麼就那麼高貴呢?」葉兒鄙棄地看著紅綢趾高氣揚的身影和小眼楮討好的神態,不屑地走出了廚房。要想不吃那色澤誘人,味道鮮美的蘑菇炖小雞,她就得逃離這里,否則誰能抗拒美食的誘惑?
咽咽口水,她往松樹崖走去,因為那里山高視野開闊,站在青松下,眺望連綿不絕的山巒,感受飄飄欲飛的滋味,確實是一大享受。
山崖下的草場空蕩蕩的,只有風吹草葉搖,沒有了牛羊,也許是她弄的草結子讓牧童都不敢來放牧了,她稍感不安地想著自己昨天的杰作。可是那不能怪她,誰教強盜要練武呢?她坐在松樹下想。
可只坐了一會兒,她就坐不住了,她得去驗收另一個成果。
剛走出小樹林,就看到易水寒騎馬穿過前面的樹林往她這邊走來。她停住腳步等他過來。
「葉兒,你又進小樹林干嘛?」他在她身邊停住,跳下了馬。
「沒干嘛?走走玩玩。」葉兒回答著,看到一個十幾歲的男孩過來,從他手里接走馬韁繩,牽著他的馬往馬廄走去。
「看見青山了嗎?」他四處看看,發現有幾個人神色怪異地在稍遠處的房屋前嘻嘻哈哈地打鬧,便往那兒走去。「他們在干嘛?」
葉兒也看見了,立刻跟著他走過去。她走近了才發現那幾個人並不是在打鬧,而是一個靠著一個,好像剛發現了什麼特別好笑的事似地「咯咯」笑個沒完。
「嘿,牛子,二憨,你們不去吃飯干嘛笑成這樣?」易水寒喊著其中笑得最大聲的兩個人,可是他們仿佛沒有听見,只是一個勁地笑。
「糟糕!」易水寒臉色一變,立刻對聞聲而來的兩個顯然還沒吃飯的人說︰「送他們回去躺在炕上。」然後他轉身往廚房奔去。
葉兒還沒進廚房就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笑聲。
如果說外面那幾個人的笑聲讓葉兒感到震驚的話,這里這麼多人的笑聲則讓她身不由己地跟著咧開了嘴,因為那確實是一種快樂的、能感染人的笑聲。
但易水寒沒有被感染,他手心發涼,為了克制怒氣,他幾乎將牙根都咬斷了!
而葉兒在看到地上碗筷狼藉,紅綢笑得東倒西歪眼淚直流,青山的五官全擠成一團,尤其看到易水寒鐵青的臉和布滿紅絲的眼楮時,她笑不出來了,也無法感覺到成功的喜悅。
她阻止了他的搶劫計畫,她幫助朝廷保護了那些鳳凰山外的過客,不是嗎?
是的,她確實是。那麼她應該高興,不是嗎?可是她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屋里依然充滿了鮮蘑菇炖小雞的香味,可不再有人舉著碗要求美食,眼前除了滿地橫七豎八,或坐或躺的笑容可掬、憨態畢露的男男女女外,就是那一排沿著鍋台而站、錯愕不安的廚娘廚工。
「老天,怎麼會這樣?」大娘喃喃自語,一看到易水寒進來就「撲通」一聲跪下了。「天爺,奴婢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啊!」
「笑菇!」易水寒冷冽的聲音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小三等一群廚娘、廚工也都隨之跪下。
「是誰負責洗蘑菇的?」他嚴厲的目光掃過眼前這些與他相處多年的人。
「是……我……」小三哆嗦著說。
「難道你不認識笑菇嗎?」他的聲音讓小三的臉色變得蒼白。
「我信任你們每一個人,告訴你們今天午飯後要有行動,可你們卻讓要隨我行動的人全笑癱在這里,如果我今天沒有晚回來,你們是不是也要我倒在這里?」
他的指責讓跪在地上的人都慚愧得哭了。
大娘抹著眼淚說︰「天爺,責罰我吧,是我辜負了你?!」
「是我沒有看好……」自責的小三趴在地上哭泣。
哭聲和笑聲混合著易水寒難以抑制的怒氣,充斥著飄散著雞肉香味的廚房。「我不要你們的道歉,我要你們找出元凶,找出那個想壞我事的人!」
他的聲音飽含失望和痛楚,他難以想象自己最信任的之人中居然有內好。
「是我,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就在他怒氣高漲,眾廚娘廚工愧疚難當時,葉兒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你?」易水寒看著她,那目光仿佛要將她吞沒。
「葉兒姐姐?!」小三震驚地揚起頭看著她。
「你不可能做這事的,洗蘑菇時我一直看著你。」
葉兒雖然心里害怕,但她不願讓人替她背黑鍋,于是她強裝鎮定地對小二說︰「沒錯,你是一直盯著我,但我還是趁幫你把蘑菇倒進大鍋時偷偷把笑菇放了進去。」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你不知道在這里食物有多珍貴嗎?」小三含淚問︰「我喜歡你,你卻這樣對我、對我們大家!」
「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我沒有想害人……」葉兒喃喃地說,知道自己的解釋多麼無力。當她設法將笑菇倒進鍋里去時,她只想要阻止一次搶劫,完全沒有想到那樣不僅浪費了好好的食物,還波及到小三和廚子們。
「沒有害人?」易水寒的聲音突然變得平靜而冷漠,臉上有一種讓葉兒既心痛又心慌的悲憤。「你知道嗎?現在山谷外正有四五十車糧食等我去劫,那都是官府惡霸從民間搜刮去的不義之物,是附近老百姓等著過冬的救命糧。可如今,你讓我的屬下都笑癱在這里,就算現在喚醒他們,他們也虛弱無力。而沒有了那些糧食,會有多少老人孩子熬不過這個冬天?你還敢說沒傷人、沒有害人嗎?!」
「不……不……」葉兒驚惶地搖頭,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要搶的是什麼,更沒有想過他為何要去搶,此刻明白了原委,她只感到一陣後悔。「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就敢這樣胡作非為嗎?」易水寒厲聲訓斥,然後不再看她,將目光轉向地上跪著的人們。「大家都起來。」
他俯身扶起年紀最大的大娘,用略帶疲憊的嗓音說︰「今天的事就先這樣,誰是元凶不要再對別人說了,你們去照顧這些人,至于你!」他看著葉兒,眼里的失望是那麼明顯。
「你以為你是正義的化身,你以為你能做到朝廷做不到的事!消滅我,是嗎?好吧,我會給你機會。可是現在,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這里!」
說完,他大步地走了出去。
等他完全消失在門外後,葉兒跪在眾人面前道歉著。「對不起,我只是想阻止他搶劫,可沒想到會連累大家……」
「這事你可做錯了!天爺是好人哪!」大娘說她一句後就帶人做事去了。
小三也很惱她,但被她坦白認錯的勇氣感動,欽佩取代了氣惱。此刻見無人理她,便俯身扶起她。「起來吧,以後別再干傻事了。」
接下來,大家收拾整理著廚房,將剩下的蘑菇炖小雞全端出去倒進山溝里,再換上清水,為笑聲停止後會很虛弱的人們準備有助子恢復體力的草藥和淡粥。
葉兒心情復雜地跟著大家做事,心里卻無法不去想剛剛才明白的事,並擔憂易水寒回來後不知會如何處罰她。
從他臨去時的眼神和那句警告中,她知道他絕對不會輕饒她。然而無論怎樣,她都準備接受他的懲罰,不是為別的,是為了被她連累的好人和那些期盼著這些糧食過冬的貧苦百姓。
懷著既擔心又自責的心情,她默默地坐在小三身邊拉著風箱,灶上的大鍋里正熬著黃澄澄的小米粥。
房間里的笑聲漸漸弱了,中毒的人們開始清醒,但大多失去了體力。
爐膛里的火呼呼燒著,房內充滿藥味和小米粥的香味。小三知道她心情不好,為她排解道︰「別擔心,天爺是好人,他不會打你的。」
「天爺真是好人嗎?」想著好多人偏袒易水寒,葉兒猶豫地問。
小三的回答絲毫不含糊。「當然是,天爺是天下最好的人。」
「你很喜歡天爺嗎?」葉兒看著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小三沒來得及開口,走過她們身邊的大娘插言代她回答。
「喜歡,我們這人人都喜歡天爺,他是我們的恩人!」
「易水寒是大娘的恩人?」葉兒看著轉到另一個爐灶忙碌的大娘說。
「是,如果不是爺,大娘早就死了。」
葉兒心頭一震。「怎麼會?」
「八年多前,鳳凰山寨剛立起,爺出山辦事,看到大娘坐在崖邊哭泣,原來她兒子打獵不慎摔下懸崖。爺二話不說就下了崖,救起那孩子,替他受重傷的腳包扎止血,又抱著他走了三十里才找到郎中治療!」小三告訴她。
「後來呢?」葉兒受到震撼,在她的生命里,何曾見過這樣好心的人?
「後來爺留下一些銀兩給大娘就離開了。」小三簡單地說。
「離開了?那如今大娘怎麼會在這里?她兒子呢?」葉兒急切地問。
小三臉上出現哀傷之色,看到葉兒還在等著答案,便輕聲說︰「兩年前,官兵強搶獵戶的皮革,大娘的兒子不服抗爭,被官兵打死,大娘傷心地要上吊,是爺救了她,從此大娘就落腳鳳凰山了。」
「喔,真可憐!」葉兒同情地看看大娘。
「可憐的又何止是大娘一人呢?」小三往爐膛里再添把柴。「鳳凰山里個個都是可憐人,是爺救了我們,就連紅綢姐弟也是爺六年前在天水關救的。」
「說給我听。」葉兒請求。
「紅綢姐一家從關內逃難到天水關,爹娘死于饑荒,她不得不靠賣繡品養活弟弟,不料有個惡霸看中她的姿色,欲逼她為娼,她想帶弟弟投河自盡,幸得天爺路過救了命,從此跟隨天爺來到這里。」
「那你呢?也是爺救的?」葉兒低聲問,紅綢的身世讓她同情。
小三點點頭。「四年前,我賣身葬父,跪了三天沒人理睬,是天爺替我爹爹置辦了壽衣棺木,安葬了爹爹,又救活了我……」
小三聲音哽咽著說不下去,她低頭擦拭眼淚。
葉兒的心在顫抖,她只知道易水寒是盜賊,而盜賊都不是好人,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為何他要做盜賊,更沒有想過住在這個「賊窩」里的竟都是些苦命人!
「那麼說,天爺真是好人?」她仿佛在問自己。
「你為什麼會懷疑?」小三驚愕地看著她。「難道你沒有听過那首歌謠嗎?」
「什麼歌謠?」
「乞兒哭,天爺助,男兒活,天爺路……」小三的聲音不大,可那些漸漸清醒的人們听到她的歌聲都跟著唱了起來,一時之間,越來越多的人加入。
「……失夫無嗣寡婦苦,鳳凰山中天爺顧。」
質樸洪亮、帶著各種方言口音的歌聲里飽含的感激之情讓葉兒熱淚盈眶。
「對不起!對不起!」她喃喃著站起身跑出了廚房。她無法再待在這里,因為心頭越來越深的罪惡感讓她無力承受太多突如其來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