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你這死丫頭,我叫你看著灶火你死到哪去了!熬糊了我一鍋上好的小米粥!」江婆婆手叉著腰,站在廚房門口大罵。
景陽春捧著一疊衣服道︰「我給少爺收衣服去啦,我瞧起風了天還黑了一半快下雨了,衣服沒收的話,待會會淋濕的。」那她洗了一個早上不就白做了?
況且看火又不是她的工作!她是伺候少爺的丫頭,只是會到廚房旁邊洗衣服罷了,表嬸卻都要交代她做額外的事。
因為夜雨莫名其妙的丟了,她沒人可以使喚,就來奴役她,把工作全扔在她身上。
行有余力她是能幫點忙沒關系,可是總不能天天要她做兩份工呀。
「你還有理由?」江婆婆怒道︰「叫你做點小事推三阻四的還做不好?晚上過來幫我磨豆子,沒做完你也不用睡了。」
「晚上?」她搖搖頭,「不行啦,我有事不能來幫你,你自己做不然請別人幫忙吧。」
「我要是有別人可以找,還需要求你這死丫頭嗎?也不想想看當初是誰幫你進府的?現在做得上手了,就想過河拆橋嗎?」
她一肚子火,全發在景陽春身上了。
沒有了夏夜雨可以使喚,許多粗活她都得自己做!問題是她已經奴役夜雨慣了,也享福慣了,現在叫她做這些粗活,她怎麼肯呢?
所以又把主意打到陽春身上。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那天她叫夏夜雨代替她女兒去打掃鬧鬼的漪水閣,誰知道她卻一去不復返,大總管要人來跟她說這丫頭少爺要走了,她不過多問了句,就挨了一頓臭罵,弄得她好沒面子什麼都不敢再多問了。
「表嬸,你怎麼這麼說?我不是不幫你,我真的有事呀。」
自從少爺寫了字據之後,就真的亥時一到就打發她走,也不再說些風涼話或是做些無理的要求,所以她每晚都到常小姐那去念書,如果今天答應了表嬸,以後也沒理由拒絕啦。
江婆婆生氣的說︰「我叫你幫我磨豆子,又不是叫你去偷漢子,有什麼好為難的?」
「不行啦。這本來就是你的工作,怎麼可以推給我?我要回去給少爺做晚飯了。」
她不是忘恩負義,只是表嬸這人太自私了,老是要別人幫她做事她享福,這樣是很不道德的。
如果今天她病了上不得工,那她一定二話不說幫她的忙。可是她是想偷懶,把事情推給別人做,這樣她才不要姑息呢。
領多少薪俸做多少事情,這是天經地義的。
江婆婆看她走遠,罵聲不絕。
「死丫頭,忘恩負義遲早會有報應的!」
還是那個軟軟弱弱的夏夜雨好欺負,景陽春太難使喚又強悍,別說她差不動她,就連後園那些小姐們也奈何不了她。
這丫頭不但嘴硬,就連骨頭也硬,難怪誰都不看在眼里,怎麼樣都不會吃虧。
「江婆婆,跟誰生氣呀?」一個丫頭提著食籃笑著問。
她一回身,看見是伺候珠小姐的柳絲,連忙陪笑道︰「沒什麼,我罵丫頭而已。」
「那丫頭不是少爺房里的嗎?」柳絲笑道︰「你也敢罵她呀?珠小姐說那丫頭厚臉皮,罵不羞也打不怕,簡直就像咱們府里的大小姐呢。」
「是呀,這小蹄子真以為自己是小姐,沒人敢治了。」江婆婆憤憤的說︰「早知道,不管她娘怎麼求我,我都不幫她謀這份差事了。」
「喔?她是你引進府的呀?」柳絲可有興趣了,她來廚房拿點心,湊巧听見了她的抱怨,于是東西也不拿了,干脆跑來跟她問清楚。
要是能把景陽春那臭丫頭趕出去,小姐一定會很高興的,而她一高興就會賞她銀子或首飾,何樂而不為呢?
◎よスセゎケフネ◎
捧起碗來,筷子習慣性的在桌上敲了幾下,順便看了一眼景陽春。
溫雅爾命令式的說道︰「坐下。」
雖然覺得奇怪,不過景陽春還是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干什麼?」
「跟我一起吃飯。」每天給她盯著吃飯實在很不舒服,尤其是晚膳時間,她那一雙大眼楮骨碌碌的在他身上轉,似乎在催他吃快一點,她的休息時間要到了。
害他會為了讓她準時離開而越吃越快,他從來沒有吃飯吃得那麼辛苦、那麼趕過。
「為什麼?」跟他一起吃飯?她瞪大了眼楮,好像他的邀請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他瞪了她一眼,不悅的說︰「干嗎那麼驚訝,菜里又沒毒,一起吃死不了人的。」
「當然沒有毒呀,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她訥訥的說︰「只是……」
「你給我吃就對了,少嗦。」
「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吃飯嗎?」表嬸說過,粗使丫頭沒資格跟主子同桌而食,就算餓得很也不能偷吃,只能回廚房再打發饑餓的肚月復,吃的都是冷飯剩菜。
其他時候她是覺得無所謂,反正她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了。可是如果可以早點吃晚飯,那她就不用到廚房等表嬸發飯,這樣能節省很多時間,她就可以早點到常小姐那里去讀書了。
「你到底要不要吃呀,里叭嗦的,煩死了。」他沒好氣的說。
能跟他一起吃飯對她而言該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氣,根本不需要考慮就該說好的,她居然還敢給他拖拖拉拉。
「嗯,好。謝謝少爺。」她高興的到小廚房去拿碗筷,樂得蹦蹦跳跳的。
溫雅爾看她高興成這樣,終于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看樣子他還是很有魅力的嘛,瞧瞧這丫頭一听到能跟他同桌而食,樂得跟什麼似的。
果然他還是女人的頭號敵人,要是陽春這丫頭不買他的賬,那他還用得著在胭脂花叢里打滾嗎?回家反省就夠他悶了。
「少爺,你為什麼要把蘿卜挑出來?」景陽春一邊品嘗著自己的好手藝,一邊好奇的問。
「你連吃飯都不肯安靜就對了。」他放下碗筷,沒好氣的說︰「管那麼多干麼。」
「沒有呀。」她很無辜的說︰「蘿卜很好吃呀,真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吃,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挑嘴。」「你管我,我就是不喜歡吃蘿卜,關你什麼事。」
「有東西吃是很有福氣的一件事,怎麼可以說不喜歡就不吃呢?你要是想想那些連蘿卜都沒得吃的可憐人,就不會這麼挑嘴了。」
真沒東西吃的時候呀,連樹皮、樹根什麼的都是絕頂美食啦。
「景陽春。」他桌子一拍,怒道︰「閉嘴、吃飯。」
「少爺,閑著嘴我就不能吃飯啦。你到底是要我閉嘴,還是要我吃飯?」她很困惑的問︰「請你不要這樣為難別人好嗎?」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而她也氣鼓鼓的回望著他,半晌,他才嘆了一聲,「我怎麼會還活著,還沒給你氣死真是一件怪事。」
她天天跟他頂嘴、唱反調,里嗦的講道理,他居然還沒因此而氣死?
「少爺,拜托你別這麼說好嗎?我根本沒存心要氣你。」
「你知道嗎?」溫雅爾有點無力的說︰「就是因為你不是存心的,所以才更加氣人。」
話多遲鈍應該是天生的,倔強又碎嘴大概就是父母教出來的了。
「什麼呀?」既然不是存心的,他又干嗎生氣呀?
「算了,幫我盛湯。」
她笑盈盈的說︰「好。」
溫雅爾甩了甩頭,他一定是給她氣昏了頭,不然怎麼會盯著她笑意盎然的臉出神呢?
他想到那一晚,微染胭脂的小臉那麼樣的柔美,明媚的大眼楮閃著一種屬于純潔的光芒。
她就這麼雜混在妖艷的青樓女子之中,仿佛是錯生牡丹叢里的小野菊。
雖非絕美,卻是清秀宜人。
那一晚,他記住了她的名字景陽春。
非常適合她的名字,她就像陽春三月那般的多變朦朧而……迷人。
吃過飯後,景陽春連忙收拾桌子,端了杯盤就到小廚房里清洗。
她邊清洗著杯盤,嘴里哼著輕快的小曲,想著昨天常小姐教她讀的戲本,思索著其中兩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那是什麼意思呢?
「你做什麼,這麼開心?」冷不防溫雅爾在她背後突然出聲,把她嚇了好一大跳,連手里的盤子都摔破了。
「啊!少爺,你把我嚇死啦!」她連忙撿拾碎片,埋怨道︰「盤子都摔碎了,都是你害的啦。」
「你自己心不在焉還怪我嚇你。」他立刻拉下臉來,有些惱羞成怒的說︰「自己笨,還敢怪別人。」景陽春瞪著他,不高興的說︰「明明就是少爺你不好,突然走到我背後出聲,我當然會嚇到呀。」她看著一手的碎盤子,煩惱的說︰「慘了啦,不知道這一個多少錢,我一定賠不起的啦。」
來了兩個多月的薪俸,說不定還不夠人家買半個盤子呢。
「又沒有要叫你賠,你嗦什麼。」不過就是一個破爛盤子,有什麼好心疼的?
「就算不用我賠,好好的一個盤子摔壞了還是很浪費。唉,你別走來嚇我就好了。」
這人每次一來就是要嚇她,真是太過分了。
說來說去,她就是怪他不該來就對了!
溫雅爾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是因為突然好奇她在干嗎,所以才移動尊貴的身軀,到油膩的廚房看看的。
于是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我是好心來跟你說亥時到了,你可以走了。」
「咦?今天怎麼這麼快?還沒听見王大叔敲鐘呢。」
他有些惱怒的說︰「我說到了就是到了,你少嗦。」
「好啦,我知道了。干嗎那麼大聲?」說完,她又蹲回去洗碗盤。
「你可以走啦,干嗎還賴著?」她不是急著要走,還開心的哼著小曲嗎?干嗎要她走的時候,她又不動了?
「我還沒做完哪,等我洗好了這些,我就會走啦。」
「是你自己愛留下來的,可別說我違反承諾不讓你準時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焦躁個什麼勁,想到她要求亥時一到準時走就覺得怪怪的。
她到底是急著去做什麼?
「知道了。少爺你老是怪我嗦,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煩人。」她雖然說過亥時一到要準時走,但也得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呀!
她又不會因為這樣而怪他不守信用,他這樣天天來催她走,強調著她遲些走不是他的錯,還真是有小心眼又愛計較的味道。
「我居然被最嗦的丫頭嫌煩?」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景陽春,你好樣的,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
「這是事實呀。少爺,讓一讓!」她捧起洗淨的一籃碗盤,拿到桌上去用淨布擦干。
溫雅爾側身讓她過去,她縴細的身子輕輕的擦過他的前胸,高度剛好到他的胸口。
他從來也沒發現她是如此嬌小。
在那小小的身軀里,似乎藏著無限的活力和朝氣。
他知道她在溫家的日子並不好過,尤其是在他的「另眼相看」帶她進過書房之後,他的紅顏知己從來沒停止找她麻煩過。
有時候看著她大傷小傷不斷,他還真有些後悔,自己似乎太魯莽了。但陽春並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丫頭,那些女人們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他好奇的是她怎麼能夠依然如此有精神,而且還笑得出來?
「陽春,你到底幾歲了?」在他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之後,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景陽春奇怪的看著他,停下了擦拭的動作,「少爺,你干嗎突然問我幾歲?」
他有些狠狠的模模頭,東看西看的逃避她的目光,「沒什麼,突然想到而已。」
「喔。」她還是覺得奇怪,不免又多回頭看了他幾眼,好幾次在要對上他的目光時,他又趕緊看向別的地方去。
真該死,他到底是怎麼了?干嗎這麼心虛,居然連她的眼楮都不敢看了。
他煩躁著輕踢著小廚房地上的小石子,低著頭詛咒自己的失常。
「少爺,你沒事吧?」
景陽春的臉突然在他眼前放大,原來她不知何時已走近他並歪著頭在他面前說話。
溫雅爾嚇了」大跳,退了一步罵道︰「你干什麼,想嚇死我呀!」
「我叫你好幾聲啦。」她一臉無辜的說︰「東西都收拾好了,我要走了。」
「你走就走,干嗎還要來嚇我才甘願走?」他大聲罵道︰「不要突然出聲好不好,想嚇死誰呀!」
她抿嘴一笑,亮晶晶的眼楮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少爺,我剛剛也那麼說的呀。」
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她覺得好好笑呀。沒想到一向威風的少爺,也會有被嚇到而慌慌張張的時候。
「笑什麼,還不快走!」
「那我走嚶。」她朝門口走了幾步,想到什麼似的回頭又道︰「我十六歲了。」
十六歲?整整小了他十一歲呀!
溫雅爾看她笑著飽走,似乎是很開心的樣子。
她到底是要去做什麼,為什麼每天都這麼樂呢?他越想越是介意,決心弄個清楚明白,他可不要因為這種無聊事而覺得有如芒刺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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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隨著南風的漸漸止息而不斷的過去,景陽春來到溫府也將近六七個多月了。
白天她伺候少爺,晚上就到常小姐那去念書,雖然偶爾被容園的姑娘們刁難、罵個幾句,但她一點都不以為意,生活本來就不是百般順遂的。
今天少爺要值夜所以不回來,所以她早早便把分內的事都做完,到廚房去幫忙。
她最近比較少到廚房去了,因為少爺總要她一起吃飯,也允許她在後院洗衣服了,所以她再也不需要走上一大段路,到廚房去洗了。
就連小廚房的用度和蔬果,大總管都會派人送來,也不用她自己去搬了。
而少爺除了吃飯時會回屋子來以外,他其實也不常常待在家里。
突然間多出了一些時間來,她有點不習慣,又覺得自己領了錢沒做事,有愧良心所以就到處去幫忙。
江婆婆看景陽春幫忙切著菜,替老夫人和容園的姑娘們做飯,想到先前她老是拒絕幫她做事,忍不住心里有氣,「瞧瞧這是誰,居然知道來幫忙?我可沒拜托你呀。」
最近陽春老是到處幫人做事,一副籠絡大家的嘴臉,看了就討厭哪。
「我知道你沒拜托我呀,因為我有空所以就過來幫忙了。」
江婆婆搶下她手里的菜刀,諷刺的說︰「你現在是少爺眼前的紅人,誰敢使喚你做事呀?饒了我吧,別害我挨罵了。」
她不是滋味的罵著,想當初她女兒也服伺過少爺,本以為能近水樓台先得月,若能勾搭上性喜漁色的少爺,那全家就能跟著享福了,沒想到她十來天就哭哭啼啼的說伺候不了少爺,因為他太刁難人了。
陽春這丫頭沒事就算了,還讓少爺對她另眼相看,留她在屋子里吃飯,大家都議論紛紛的說她遲早會離開大通鋪,睡到少爺房里去。
大家對她的遭遇又羨又妒,在埋怨自己沒有她好運氣的同時,更加不喜歡她了。
當然也有些善良的丫頭肯跟她做朋友,就連那個睡覺都要刁難她的芳芳,現在也跟她很好呢。原因是她有次病得爬不起來,躺在床上聲吟根本沒有人理她,只有景陽春照顧她一個晚上,不但幫她把工作做完了,讓她躺在床上養病,還跟大總管說了她的病,請了大夫來又熬藥給她吃。
芳芳感激得拉著她的手哭,頻頻的跟她道謝又抱歉,因為她在朱珠屋里干粗活,總是被小姐和大丫頭欺負,都要折騰到三更半夜才能回來休息,受了一肚子的氣回來自然把氣都出在無辜的人身上。
景陽春一點都不介意她曾經刁難過她,反而跟她做好朋友,兩個人常常躺在鋪上說話,芳芳會跟她抱怨自己一天的倒霉事,情緒有了發泄的地方,也就不會亂發脾氣了。
「表嬸,你怎麼這麼說呀?少爺不會因為我幫忙做飯就來罵你呀。」景陽春反駁道。
每次見著表嬸凶巴巴的時候她會想到那個安靜的夜雨,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她曾問過大總管,到底她被調到哪里去了,大總管卻一臉神秘的叫她別問,總之她到哪都比在廚房挨餓好多了。
想想也是,夜雨沒有她幸運,吃了太多的苦,真希望她能過些好日子呀。
江婆婆把她往門外推,「你現在得意了當然這麼說啦,誰知道你轉身會不會去跟少爺告狀,說我指使你。我才不要為了你挨罵,去去……到別的地方享福去。」
「我怎麼會跟少爺告狀呢?」她莫名其妙的被推出了門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呀!「表嬸,我現在有空,當然就可以幫你啦。」
她看著她,想了一想,「好吧,既然你這麼有心的話,幫我把這盤杏花糕送到珠小姐房里,省得柳絲得自己跑一趟。」
她想討好一些大丫頭們,親自把東西送過去,可是又懶得走上那麼遠的路,所以以往總是叫夜雨送,現在沒了她陽春也可以。
況且珠小姐對陽春有敵意,她就要故意讓她去嘗嘗別人的厲害手段,叫她知道做人別太囂張,她不過是個丫頭而已。
「去後園呀?」她有一點點的猶豫了。
並不是因為她嫌遠或偷懶不想去。而是每次到那里去都有不好的事發生,所以除了到常小姐房里念書之外,她是不太願意過去的。
「怎麼,後悔啦?」江婆婆眸道︰「早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幫忙,隨口說說而已啦。淨會做表面功夫,哄得主子高興了、疼你了,就可以來戲耍我這老太婆玩了。」
「我馬上去。」景陽春連忙進去將杏花糕裝盤,送進食籃里,「我現在就去一趟。」
當她把杏花糕送去容園時,原本還指望可以快快離開,可是坐在廊下拿著小團扇揚涼的朱珠,卻沒那麼容易把自動送上門來的小羊放走。
「真稀奇呀,今天是吹什麼風?居然把陽春給吹來了。」她笑盈盈的說道︰「你終于肯離開少爺的屋子啦,我還想說你待上癮了,這輩子都不打算出來了。」
「珠小姐,我替江婆婆給你送杏花糕來了。」她決定不去理會她話里的刺,趕緊把食籃放下走人,免得又受了一肚子的氣。
「怎麼這麼急著走,坐下來陪我聊聊嘛。」朱珠將她手一拉似乎是要留她,卻用力的一掐,用她長長的指甲在景陽春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痛。」她甩開她的手,怒道︰「珠小姐,請你不要這樣掐人,很痛的。」
「你干嗎,小姐指甲長了些不小心踫著了你,哪里是故意的?」柳絲斥道︰「你不要借題發揮,到處亂說話說小姐欺負你。」
「是呀,我又不是故意的。」朱珠一臉無辜的說︰「坐吧,別急著走。我瞧你常上常相思那里,一待就是一、兩個時辰,怎麼才跟我說句話就急著走呢?」
景陽春知道自己既然來了,就沒那麼容易離開,于是只好滿懷戒心的坐了下來。
「我听說你不是府里買進來的丫頭,是嗎?」
她點點頭,「嗯。」
朱珠假意嘆了一口氣,「我瞧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兒,來做當奴才也是委屈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是家里沒困難,也不用來這給人使喚了,真是可憐呀。」
柳絲插嘴道︰「小姐,我听廚房的江婆婆說陽春她爹愛賭,欠了賭坊不少錢,所以她才會來這當丫頭賺錢還債的。」
「這樣呀?」她假裝驚訝的說︰「真可憐呀,有這種爹拖累你,也真辛苦呀。要是我有這種愛賭又沒出息的爹,一定不管他欠了多少錢,我都不管。」
「珠小姐,你就是想講我爹壞話嗎?如果是的話,我不想听。」景陽春不高興的說︰「我要走了。」她爹又不是愛賭,要不是女乃女乃病了得要看大夫,那名大夫又索價太高,爹爹也不會到賭坊去試手氣,希望能用銀子滾銀子湊到足夠看大夫的錢。
一開始的確是贏了幾把,他本想罷手不賭,可是旁人鼓噪著說他手氣太好,不下可惜,他想要是全押了就能賺回一倍,誰知道卻叫莊家給吃了。
這下連本都沒了,他只好跟賭坊借錢想翻本,結果越賠越多所以才會欠錢的。
「我哪是要說你爹壞話?我是想幫你,你家欠了人多少銀子?」朱珠一副好心腸的樣子。
其實她只是想花銀子打發陽春走而已。
景陽春看了她一眼,防備的問︰「干什麼?」
「我給你錢還債呀。」她掏出一張銀票,往桌上一放。「那,這是一百兩的銀票,你拿著去幫你爹還債,也不用給人當丫頭使喚了,多好!」
「收下吧,小姐心腸好才這麼幫你。」柳絲在旁邊敲邊鼓道︰「這是你上輩子燒了好香,才能遇到小姐這個責人。」
「珠小姐,我不是乞丐,我不要你的錢!」景陽春猛然站了起來,「我自己有手有腳,自己會賺錢還債。」
「你當丫頭一個月能有多少錢?這一百兩收著,趁早走吧。」朱珠看她拒絕,收起了笑意厲聲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張銀票不收,別怪我給你難看了。」
「我不會要你的錢的。」她昂首道︰「我靠自己賺錢。」
「笑死人了,你把自己賣了也賺不到這麼多錢。你當人家丫頭一輩子,也不見得能看到一百兩長什麼樣子。」
「我不會當丫頭一輩子的。」景陽春大聲的說︰「絕對不會。」
她把攔路的柳絲一推,飛快的跑走。她永遠都會記得人家怎麼拿銀子侮辱她的,雖然她家窮可是她有骨氣,她不接受施舍,她要靠自己。
就算她一輩子都賺不到一百兩,她也不會當丫頭一輩子的,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