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宅上上下下總動員,而且辦事效率驚人。
在經過了一夜後,宅子里里外外在一番布置後已經完全充滿了即將辦喜事的氣氛。
沒錯!就在荊家主子突如其來、事先毫無征兆地下達明天就要和展歡成親的訊息後,所有人被撼動。不過即使眾人堆了許多的疑問和驚愕,大家仍是馬上依照主子爺和胡嬸交代下來的各項準備工作忙碌起來。
沒有人有機會休息、小-一下,整個荊府整夜燈火通明,所有人跑進跑出、忙上忙下。盡管因為主子爺突然宣布和展歡成親背後的種種猜測、內幕在眾人之間不斷流傳,不過為了在明天完成這場婚禮,無人敢有一絲懈怠馬虎。雖然主子爺對這婚禮要求的基本原則是簡單,但依主子爺的身分,眾人哪能真的用簡單就打混過去?起碼胡大嬸就不同意讓他們爺和小歡的婚禮因倉促而簡陋得像辦家家酒。
至于當事人之一的展歡呢?在她一被荊天衣交給大嬸她們開始,她就幾乎完全沒有喘息的時間。
城里的媒婆、裁衣師全被荊天衣派人從溫暖的被窩里挖過來圍著她,一個猛灌輸她新嫁娘事宜、一個量她的身形要為她裁嫁衣,而中途還不時有其它人跑進來問她這、問她那……總之,她這刺激又精采的一夜是不知不覺地過去了。當然她也知道荊天衣這舉動一定會惹來所有人的錯愕和對她的懷疑,可她決定不再在意旁人的眼光。
為了他的苦心和用心,她會充份配合,她會和他成親。她已經想通了,既然為了歉疚,他不得不娶她,那麼只要成親完,他們滴血讓太曾外祖母解咒出來,再讓她解蠱毒符咒,他們就兩不相欠了,不是嗎?
至于她爹,因為時間是如此地匆促,不能讓她爹立刻知道這件事雖然令她感到不安,可是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她早就明白,這場婚禮、成為他的妻子只是一個夢境,只是不得已的下策,所以只要完成了這兩件事,她會識相地離開這里、離開他。
她知道宅里上下都為了婚禮的事在忙,所以她當然也要努力盡心地做好她這部份——她會撐到婚禮結束,她絕對不能在解咒之前睡著。
一夜過去。天亮了。
迎接天明的荊宅更顯得鬧烘烘。大門前張燈結彩,斗大的-字在朝陽下耀眼刺目!而也才天亮沒多久,荊家要辦喜事、荊天衣要娶妻的消息火速向整個城蔓延開了。所以今天城里的人一張開眼醒來,听到最轟動的大事就屬這一件。
天未亮,荊府開始有好奇的人們特地找門路來探听荊大爺要娶妻是真是假?而還不到辰時,陸續有城里與荊家有生意往來的人送賀禮過來;再接下來,送禮的人數只有增無減地差點將荊家的門檻踩扁。
未時,新娘子精美的新嫁衣和鳳冠,在四名師傅不眠不休的接力縫制下終于完成送達荊府。也就是在這同時,一位千里跋涉而來的客人匆匆忙忙地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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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如玉她們的幫忙下穿戴起新嫁衣的展歡,終于忍不住回過頭向在一邊興奮地吱吱喳喳的小菊和小蘭開口問了︰「-們兩個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在那邊嘀咕什麼前面來了奇怪的客人,到底是什麼人?」只要一想到待會兒的事,她就緊張得想吐,能夠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好啦!
小菊和小蘭同時住口,再抬頭看向打扮起來簡直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展歡。兩人眼楮一亮,跳了過來直喊︰「哇!小歡……啊!不是!小姐!-好漂亮啊!」
的確!以往在眾人的眼中,展歡可能只是個相貌清秀、平凡無奇,唯一讓人印象深的只停留在她的力氣和勤勞上。不過沒想到她在極短的時間里莫名其妙地成為主子爺的表妹,再升格為他的夫人,奇異地,人們多注意起她來,倒漸漸察覺到她其實很耐看,尤其是她那雙眼楮直勾勾地凝視著人時,會讓人有種天上人間最美麗的事物全盛在那里面的奇妙感覺。
而現在站在眾人面前的,是點著胭脂水粉、一身喜紅嫁衣,首次呈現出既端莊又俏麗、既高貴又清靈氣質的展歡。
這也是她們不曾見過的展歡。從來沒有人想象得到,盛裝後的展歡,竟也有令她們轉不開眼的迷人風貌!也難怪小菊兩人會忍不住叫出來。
展歡低頭看了看自己,卻一點也沒這種自覺,只以為她們是叫著好玩湊熱鬧。
她皺了皺鼻,笑了笑。「謝謝!可我其實不就跟以前一樣……對了!-們還沒說前面來了那個是什麼人呢?」怕听下去養大自己的虛榮心,她趕忙轉回原先的話題上。
小菊兩人很容易就被影響,立刻眨巴著眼楮迫不及待和她分享她們剛在前面看到的場景。
「哎啊!-一定猜不到我們看到什麼人,是一個道士,一個道士耶!可是那個道士看起來又俊又美,一點也不像個道士,簡直像貴族公子一樣……唉!」輕嘆。
「而且那個道士公子還一來就指名要找我們爺,好象很緊急的模樣!福旺就告訴他啦,今天我們府里辦喜事,沒有要請道士來作法捉妖什麼的,不過道士公子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一直拉著人要找爺……」小蘭接下去說,同樣也是一臉夢幻。沒辦法!長這麼大沒看過如此俊俏的男人,但這俊俏到極點的男人竟是個道士,實在是有點給它可惜說!
展歡才一听到「道士」這兩個字就敏感了起來,再听到對他的形容更是令她的心開始狂跳。
「那他現在……那道士現在在哪里?」勉強壓下滿腔的激動,她問兩人。
小菊手指點著下巴想了想,笑了︰「福旺到最後好象敵不過道士公子的糾纏,真的帶他去找爺了……」
如玉正替展歡理了理身上的喜衣做最後完美的確認,沒想到這時她突然什麼話也沒說便推開她的手往外跑。
眾人一呆,接著驚醒過來的趕忙追了出去。「小姐!-要去哪里?吉時就快到了……」
展歡不顧一切地向松濤樓的方向跑。盡管沿途有下人因為看到她而露出錯愕大驚的表情,她仍視而不見的直接來到了松濤樓。
主子爺住的松濤樓因為喜事也已經貼紅結彩,屋外院子還站了幾個準備听候差遣的下人。
展歡一定近屋,福旺他們已經全傻了住,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幾乎快讓他們認不出來的美麗新娘。
至于展歡,越過他們站在緊閉的房門前,隱約地听到里面有說話聲傳出來,她專注地傾听,認出了其中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後,心中一陣驚喜,立刻就要敲門進去。
「啊!小歡-做什麼?」總算回過神來的福旺,看到她的動作馬上反應地大叫沖過去。
展歡已經敲了門板一下,一眨眼卻見福旺橫來半個身貼在門上不讓她再敲第二下。
「福旺哥,你……」驚訝地一退。
「——……拜堂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見到面的,-怎麼會來這兒?」平日見慣了的人,現在搖身一變成主子爺的新娘子,福旺也不禁有點口吃起來。
展歡哪管這麼多,她只想立刻就見到「他」。
「我……」
這時,原本緊閉的門忽地「咿呀」一聲打開。
「小歡!-來得正好,快進來!」
新娘子被一只大手一把挾持進去。門又合上。
門外的福旺差點呆成一頭木雞,嘴巴久久合不上。
荊天衣證賞的眼光毫不掩飾地在展歡身上逡巡過一遍,接著便直接將她帶到小廳中央。
而那里,只見一名穿著一身藏青道袍、斜背一把木劍,顯得仙風道骨般的俊逸男人,已經面露不可置信和驚喜直盯著走向他的展歡。
「歡兒?真的是-?」男人終于確定自己的眼楮沒看花,他笑著張開雙臂。
展歡兩個大步便沖進他懷里,又興奮又急促地抱著他喊︰「爹!你來了!你真的來了!」
這看來仿佛才二十許的男人,原來竟是展歡的爹,俗名展長青的秋水道長。
父女倆已經一年不見,這回在這里重逢自然格外開心。
「爹!你是不是接到我的信才趕過來的?」展歡撒嬌完了,才突然想到的問。
「信?!」秋水搔搔頭。「女兒啊!我是直接從京城趕過來的耶!因為等不及人家來這里要銅鏡回去讓我看,我就干脆自己跑來……而且我也沒想到-也在這里。」老實說,他也一頭霧水啊!不過他突然瞪直了眼,這時才注意到展歡的一身裝扮。「歡兒,-……-穿這個……這個好象是嫁衣……我沒看錯吧?」迷糊。
「啊!」展歡一怔,就連自己也都忘7這事。
荊天衣此時一步上前與她並肩而立,並且攬住了她的肩頭。
「現在說這個或許晚了點,不過我很高興你在這個重要的時刻來了。」他的神情沉穩認真。「請岳父大人放心地將女兒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地照顧她,讓她一輩子幸福快樂!」
深刻有力的語句出自他的口,卻仿佛成了最堅不可破的誓言。
沒想到會听到他說出這樣的話的展歡,先是心弦震了一下,接著無法克制地眼里迅速蒙上一層水霧。
「岳……岳父大人?」即將升格為人家岳父大人的秋水道長,終于慢慢進入狀況。「那個……荊施主……你的意思是說,你家里在辦喜事,要辦喜事的人就是你,而且……呃……我女兒是你要拜堂成親的新娘子?」總算意識到擺在他眼前的事實了。「啊!」他後知後覺地叫了一聲,指著兩個人︰「你們要成親!」
「爹!」展歡見她爹一副快昏倒的模樣,不禁一陣緊張地上前扶住他。「對不起!我沒有征得你的同意,也來不及告訴你這件事,其實爺和我的婚事只是……」她急忙要解釋。
「小歡!」荊天衣輕易將呆成一尊石像的岳父大人由她手中轉過來,接著讓他在椅子上坐下。「我想我們現在沒有太多時間解釋。」他面向岳父大人,露齒微笑。「您不是說您感覺到這里有強烈的鬼氣嗎?您的感應沒錯!您要找的銅鏡就在這里,而且等會兒在婚禮結束後,希望我們可以一起解開銅鏡上的詛咒。」
荊天衣原本不知道眼前這一見到他就直指他的宅子有一股極重的鬼氣的俊俏道人就是小歡的爹,直到他第二句急迫地問起鏡子,和他是自鐵陽、賀柔那里過來的事,然後他就明白了。原來賀柔是因為他才派賀然來要銅鏡,而顯然秋水道長則是等不及賀然來回的時間,干脆自己直奔來找他。至于他為什麼會把他和小歡的關系聯想出來?一則因為銅鏡,一則因為他沒忘記她曾提過她爹的身分。果然,他一在他面前試探地說起小歡的名字,他就馬上有反應。
也剛好在這個時候,小歡自己跑來了。
秋水道長混亂的思緒總算慢慢厘清了。「……可是解開詛咒跟婚禮有什麼關系?」眼前這虎背熊腰的男人要變成他的女婿?
荊天衣又是豪邁地一笑。
「爺!吉時快到了!」這時外面忽然傳來福旺緊張的催促。
「爺!小姐是不是在里面?我們要趕快送她回房啊!」另一干急得不得了的女眷丫頭們也在門外叫。
「岳父大人,等會兒也請您到前面去為我們主持婚禮。其它事就等婚禮結束後,小婿一定會給您一個完完整整的交代。」荊天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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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家大爺的婚禮雖然宣布得匆促,不過婚禮該有的一樣也沒少,就連送賀禮的、觀禮的賓客,也大大超出預定的人數。
雖然人們不免好奇地談論起新娘子由丫頭成為夫人的傳奇,和她那引人注目的道長爹,可大致說來,荊天衣這場轟動全城的婚禮,到最後算是圓圓滿滿地結束了。
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
待一切禮節完成,媒婆丫頭們全退出了新房後,房內終于再度恢復安靜。不過,當坐在床緣的新娘子一發現所有閑雜人等都出去了,馬上伸手就要將頭上的紅巾扯下。
一只大掌制止住了她。「娘子!我很開心-迫不及待想見到為夫我,不過-可不能剝奪我揭頭巾的權利啊!」帶笑的醇厚嗓音出現在她的身前。
透過紅巾下緣,展歡看到主子爺喜紅的下袍和鞋就近在她跟前。她對著紅巾嘆氣︰「爺,您別開玩笑了!反正這里又沒有其它人了,不用演給她們看啦!」用另一只手想拉下前面的障礙物,不料,兩只手接連淪陷。
「-……難不成以為我把這婚事當兒戲?」語氣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解咒和救我。」這不是他自己說的嗎?
荊天衣靜默了一下,接著忽然放開她的手。
展歡只覺眼前一亮,主子爺那張稜角分明、充滿陽剛英挺的臉龐立刻映入她的眸底。荊天衣伸出雙手,像捧住了珍寶似地捧住了她的臉蛋。
展歡一陣心悸,暫時不敢亂動。
「我很想知道,-這腦袋里到底是裝了什麼鬼東西?」有點無奈地喃語。
眼楮眨了又眨,她實在听不出來他到底是在褒她還是貶她?「爺,我們……婚禮都完成了,那銅鏡……」這時刻、這氣氛,和他單獨處在「新房」里,讓她克制不住會開始貪想起不是屬于她的這些,包括人。
荊天衣的下顎繃緊,當然沒忘記這重要的事,只是忽然給眼前嬌艷動人的佳人弄得心癢難耐,一時意亂情迷了。他終于注意到她脂粉下仍難掩的蒼白臉色,和眼楮下方的陰影。
所有的專注力和冷靜在-間凝聚回。
對她露出意想不到的微笑,他放開她,二話不說替她將頭上的沉重鳳冠取下,再轉過身,面向外吹了一下輕哨。
展歡尚感動于他體貼的舉動,但對他的下一個行徑卻看得莫名其妙。不過立刻地,她知道他在做什麼了——
門很快地被打開,一個藏青的影子大步地跨了進房。
「女兒、女婿,我們可以開始了嗎?」秋水道長手上抓著那面玄銀銅鏡,一進來就激動地直問。
展歡被荊天衣牽到前面的小廳扶椅坐下。
「爹!你可以看見太曾外祖母,和她說話嗎?」她大略察覺主子爺是將她爹安排在隔壁的小房內等他們,明白他的用心,所以她立刻振作精神,集中注意力。第一個她要知道的,當然就是她爹拿去了銅鏡,究竟能不能和里面的太曾外祖母溝通。
秋水道長將銅鏡放在桌上,英俊的臉上略略有抹被什麼問題困擾的神情。
「這當然可以!」
「爹,你……沒被她的……嗯……特別的說話方式嚇到?」生冷不忌、驚世駭俗應該是比較貼切的形容。不過她也發現到她爹那有些古怪的模樣了。
秋水道長從隨身袋子里取出一件件法器的動作未停。「特別?是很特別沒錯!-爹我什麼鬼怪沒見過,不過像眉娘這樣好商量、好說話的女鬼,還真是比較少見。」先暫且按下眉娘帶給他的疑惑,現在處理這事最要緊。他邊說邊對新女婿招招手。
「好……商量?好說話?」展歡頓時驚訝得瞠大眼。他們真是在說同一只鬼嗎?
秋水道長握住荊天衣的食指,用銀針迅速刺下、收回,他將一滴血珠直接滴到銅鏡上。
而荊天衣倒是眉頭皺也沒皺地任岳父大人擺布。
「有什麼不對嗎?」弄到他的血,秋水道長也用相同手法取到展歡的,心不在焉的回。
她忍不住縮了一下肩,荊天衣隨即抓來她被刺了一針的食指,拿出早預備奸的藥膏替她抹上。
膏藥的的沁涼立刻減去指上的微刺感,展歡不由得對他投以感激的笑容。其實她並沒嬌貴到忍耐不了這小小的痛,只是他的舉動令她有種被呵疼的感覺。
荊天衣回她沉穩的一笑。不過在他轉頭看著她爹的動作和銅鏡的變化時,他的臉色和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凌厲了起來。
連展歡也不由得將視線移到她爹和鏡子上,開始屏氣凝神。
就在她和荊天衣各滴了一滴血到鏡面的前一會兒時間,鏡子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可在她爹的手指不斷地在鏡子上比劃著奇特的印記、口中喃念著似咒的語句俊,只見鏡子上方,漸漸平空生出了一絲絲若有似無的煙霧,沒多久,煙霧由絲成縷,再糾結成清楚的一團白霧。
白霧在桌面上滾滾翻騰,而霧中,一張女人的臉龐逐漸浮現。
展歡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詭譎怪異的景象,她的手,忍不住緊揪著身旁主子爺的衣袖一角。
雖然她因為與太曾外祖母的接觸,對于這些鬼怪異象已經比較能接受了,不過這鏡子起霧、霧里又長出一張臉——即使那臉是她看慣的太曾外祖母美麗到天妒人怨的臉——的景象,還是大大超出了她平日所能理解的範圍。
瞪著太曾外祖母那就在眼前與她對視媚笑的臉,她吞了下口水,只覺得頭皮麻到不行。
「眉……眉姨,-真的可以出來了?」她下意識地低問。
這樣就行了?!好……好簡單!原本她以為兩滴血下去,被解除封咒的眉娘一出來的排場氣勢就算沒有天搖地動,起碼也該閃電加打雷才夠看說……
「四郎,親愛的!我們終于又可以在一起了!」白霧騰滾、再消逝,眉娘妖嬈身影一出現,便直接倚抱著秋水,慵懶嬌柔、霸氣全無,宛如一只被馴服了的貓。
展歡可是看得目瞪口呆。不會吧?眉娘她……她和她爹?還有……四郎?為什麼叫她爹四郎?
不過在荊天衣眼中,他從頭到尾只看到銅鏡還是銅鏡,什麼變化也沒有,倒是由秋水道長和展歡父女兩人的反應才讓他稍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咳!眉娘,這事我們先慢著討論,倒是歡兒身上的蠱毒就請-幫忙了!」
老實說,秋水對眉娘一眼就把他當成她初戀情郎的事感到驚訝又無奈,即使她幻化了四郎的身影給他看,那四郎還確實跟他簡直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過這並不表示他就是她那個四郎啊!但她根本听不進他的話。
「這有什麼問題!」毫不害臊地對準他的嘴親吻一記,眉娘再轉過來面向已經石化成標本的丫頭。「來吧!丫頭!-可以安眠了!」爽辣干脆。
她的柔笑在展歡的眼里卻仿佛成了死神猙獰的勾魂索,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瞬間,眉娘的身影已經近逼到她眼前。
展歡大駭,直覺返身抱住了一直在她身側的荊天衣。
荊天衣立即回摟住她,卻眸光精銳地掃了她前方一眼,再將視線定向岳父大人。
「小歡沒事吧?現在眉娘要做什麼?」他實在不喜歡這種其它人都看得到,又是在他眼前發生的事,他卻像個睜眼瞎子似。
「沒事!眉娘正要為她除去蠱毒,我來為她化符。」秋水也已摒開雜思,開始燒化符紙。
兩人的對話在展歡耳邊模糊飄過,因為這時突然有股強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擠壓向她,她的頭開始痛、全身開始發冷無力,她不由難過得聲吟出聲。
不過由于難受的感覺太強烈,所以她幾乎已察覺不到自己猛地被人守護般地緊抱進懷的事。
她只感到劇烈的頭痛簡直就像有人拿著刀在砍,身子冷完接著發熱,然後,她的胃開始翻攪不已。
壓不住那嘔吐感,她吐了出來。
有人早已拿著面盆接,有人則不斷在她耳畔低喃,安撫地輕拍她的背。
而她只知道,在身體快燒起來、頭痛到快失去意識的慘烈狀況下,她吐了又吐。就算她吐到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了,她還是一直干嘔著,直到那從始至終都沒放過她的窒息力量像侵向她時忽然離開,她才停止了干嘔和怞搐。慢慢、慢慢地,尖刺的頭痛退化成了昏昏沉沉,她的意識回來了。
張開眼楮,她看見了她爹那松了口氣又安心了的表情。還有,在她爹旁邊,對她閑適微笑的眉娘。
「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秋水柔柔鼻子,總算壓回差點老淚縱橫的場面。
「來!先漱漱口!」一杯水橫在她嘴前,她微怔,這才發現自己還掛在一只健臂上。當然知道是誰讓她如此倚賴著的。沒拒絕,她張口含了口水漱掉滿嘴的異味。
她仍然渾身虛軟無力。
荊天衣二話不說,彎身將她自扶椅上整個抱起來往內房走。
展歡嚇了一跳。「爺……」不過沒力作任何舉動響應。
荊天衣大步走向床邊,動作輕緩地把她安置在床上躺好。
「爺……爹!」展歡雖然還沒完全恢復氣力,甚至可以說在這一番的折騰下已經又倦又困頓,可是現在她可一點也不想睡,她有好多事想弄清楚。她試著攀著主子爺的手想起來,同時也看到跟著進來的她爹。
「歡兒!-快休息,有什麼事可以明天再說!」秋水也很贊成荊天衣將她押在床上。他心疼地看著女兒那一臉的疲憊,不過幸好她的臉色已經比剛才好許多,更何況她終于從此不用再擔心加在她身上詛咒的事了……還有,他突然意識到四周的喜紅,一陣感傷又欣喜的情緒這時才有機會涌上。「對了!今天是-的大喜之日,爹卻連嫁妝都沒替-準備……」他這準女婿已經跟他懇談過一番了,所以他才真的放心將女兒交給他。若說只是為了解咒,就要小歡嫁給一個無法使他認同的男人而痛苦一輩子,他一定會算計好一解除詛咒就帶女兒走。
展歡也是在她爹的提醒下才乍然想起此刻的處境——對了!因為要解咒,她和爺成親,現在她在新房里,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如雷一樣的現實擊向她。
不敢看向坐在床緣靠著她的主子爺,她不覺求救地望著親爹。
「爹,其實爺對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淡笑接下去問的是身畔的荊天衣。
「歡兒!天衣他已經跟我談過了,我想他會告訴-,解除-的疑問。」秋水此刻倒是神清氣爽。詛咒、蠱毒的事都解決了,還平白多了個好女婿,這怎麼能不令他感到痛快。
「告訴這小子!如果他敢欺負-,老娘會把他身邊的人整得生不如死!」眉娘的身形在秋水身邊平空出現,她直接對床上的展歡放話。
展歡哪敢照實說給荊天衣听啊!她不由得苦笑。
「眉姨,謝謝-的關心,還有,-救了我一命。」
眉娘的媚眸一轉,突地壞壞地伸出藕臂纏抱住身邊的她的「四郎」︰「不客氣!其實-中的蠱符我之前就可以解了,不過為了要盡快讓這姓荊的和-成親,好解除對我的封咒,我才騙了你們!不過誰教這小子敢質疑我,又是那個爛家伙的後人,我不小小報復他、讓他著急一下怎麼行?倒是現在我可要好好感謝-……」她的眉眼神情霎時轉為柔情萬千。
數百年前,在她還沒被攝進鏡中,甚至是還未出閣的少女時,為了向她刻骨銘心深愛著,卻被那個為得到她而暗中派人害死四郎的男人報復,她答應嫁給他,然後不斷地勾引一個又一個的男人,不斷地放浪形骸讓他難堪……那全是因為四郎。她沒想到,沒想到經過這麼久的歲月後,她竟然還能再見到她從不曾忘記的四郎。
至于秋水,打小開始就習于應付女人這類自動投懷送抱的事,雖然向道後,這種事還是或多或少會發生,不過被個百年女鬼這樣糾纏,倒是僅此一樁。更何況這女鬼又是和他的妻女有血脈相承關系的先人……
嗯,看來他若想渡化她悟道修行,非要花上超乎常人的功夫和耐心了。
任眉娘化為形氣的柔荑在他胸前柔捏,他笑——地對荊天衣道︰「天衣,我就將歡兒交給你了!」只交代這麼一句便離開。接下來就是他們小倆口的事了。
至于他嘛!和眉娘的奮戰開始。
「爹……」沒想到她爹會這樣丟下她就走——而且她還想知道爹跟眉姨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直覺就是感到怪。
荊天衣將一只巨掌輕輕擱在她的胸口制止住她想起身的動作。
展歡的臉蛋轟地燒紅,全身僵住不敢動。他……他的手……
「-要休息了嗎?」仿佛要懲罰她的不信任,荊天衣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和她耗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將原本放在她身上的手往上移,改撫了撫她熱燙的臉蛋,微笑開口問。
展歡在他的眼神和笑容下,差點就要被催眠。「啊?我……」本來直覺要回,卻猛地想起此刻身在何處。「我、我不累!我、我還不想休息!」快快搖頭。
沒想到荊天衣倒是同意地頷首。「好!那等我們聊完了再休息。」他邊說,同時伸臂將她自床上攬起,讓她半坐半躺地靠著背後的枕。
展歡垂眸不敢看向他,而他則是好笑地盯著她忐忑的神情。
「我很高興-沒事了。」他柔聲開口。
「謝謝爺!這都是因為你……」她真心地。也知道第一個該謝的人就是他。
「這都是因為我的心腸好,是嗎?」他莞爾地接口。「不是!老實說,我不會心腸好到為了歉疚就把個阿貓阿狗娶回家,這我先前就已經說過了。」頓了一下,再開口,他的語調轉為低沉而誘哄︰「小歡,-先看著我!」
展歡實在無法抗拒他的請求,所以只遲疑了一-,她還是揚起睫。而她的視線立刻被他攫住。
他微笑,低俯近她。「小歡,-知道女人可愛之處在哪里嗎?」伸指,輕撫她細致的下巴。「女人可愛就可愛在她的柔媚嬌弱,一副非要男人強壯的臂膀保護不可,這樣,男人的虛榮心就會得到滿足。」
嗯,這樣的女人確實滿可愛的……不過這也要有本錢才能「嬌媚柔弱」得惹男人愛憐吧?就像她嘛……要她這種粗俗的丫頭裝嬌媚搞柔弱,實在太強人所難了!
她想到嫣然。那不就是嬌媚柔弱中的代表極品?
「爺也喜歡?」男人嘛!
荊天衣不否認。「是喜歡!不過有一天我忽然發現,另外有一種女人雖不嬌媚柔弱,可是卻勇敢得令人同樣心動……」他的拇指在她的唇瓣劃過,眼中的笑意閃動。「-那天出的那一拳,徹徹底底地打中了我的心,我想就是從那一刻起,-讓我轉不開視線了……」他一直在回想他到底從何時開始注意起她、何時被她擄獲住心,然後,他終于找到了。
他親密的撫觸令她不自主泛過一下輕顫。可是他的話……
「那天……那一拳?我不明白爺說的……」掙扎著找回正常的呼吸和思緒,她自然地伸手想推開這讓她亂掉的禍源。
荊天衣只是放下手,反將雙臂置在她的身體兩側,更加困住了她。
「-忘了,有一天-和福旺到酒樓來接我時,出手揍了一個賊一拳?」語氣輕松談笑般。
被主子爺這麼困著,展歡有些不知所措。「……啊?爺說的是……」她勉強先冷靜了一點,立刻想起來他說的這件事。「你怎麼知道……你看見了?」她以為沒人發現的。
「嗯!我不巧就在樓上看得一清二楚。」荊天衣的視線停駐在她嬌艷欲滴的女敕唇上,注意力開始有些不集中。「所以老實說吧!我很高興我是能為-解咒的唯一那個人,我很高興這種解咒的方法可以替我省下時間,直接把-送到我手中,不過麻煩的是,-一直以為我是被迫的……其實被強迫的人是-,-因詛咒而被迫成為我的人。」他朗蕩地咧開嘴笑。接著低下頭,他貼在她的唇上,意外溫柔地低語︰「小歡,我問-一件事,只要-點頭,我就馬上放-走——不可能喜歡上我嗎?」
展歡猛眨著眼楮,屏著氣息幾乎不敢稍動一分。「……不……」直盯著他對著她的深眸,好一會兒她才囈語般地只能吐納出這一個字。
「太好了!那我們開始吧!」
「開始……什麼?」
「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啊!」
他的心和身體,接下來完全投入在要怎麼樣讓他不小心愛上又順勢拐到的新娘回應他以同等的熱情和感情上。
至于那剩下來還有什麼幾百年前鬼鏡子的恩怨、誰欠誰的問題……就讓他親愛的岳父大人接手去煩惱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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