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著自己是酒樓幕後大老板的二少爺,還有對石森樹的新仇舊恨,石先俊先是對酒樓的酒菜百般挑剔,再對每個店內的人事事找碴,總之,才到這里半天的石先俊,已經把所有人都叫來罵過一輪,把酒樓搞得雞飛狗眺、怨氣沖天了。不過在稍晚,石先俊也嘗到了衰神上身的滋味……
到了傍晚,經歷了踩到未修繕完的地板扭傷腳、被不知從哪里來的毒蜂螫滿臉、喝酒嗆到直打嗝了一個時辰才止……等等大大小小衰事,石先俊原本的一張俊臉已經腫得像豬頭,嚇壞不少老弱婦孺,原本的氣焰高張也委靡了八分,不敢見人的他暫時躲到了房間里。
而終于忙完手邊事的石森樹,在听完許掌櫃的報備後,原本想去探視他,卻吃了閉門羹。
不想被石森樹看到他現在的模樣、不想讓他有機會取笑他,石先俊死也不把房門打開。
當晚,惱羞成怒的石先俊似乎偷偷跑走了。
可他真會走得如此干脆又隨便嗎?
探知他動向的石森樹倒是不動聲色地任他去演戲。
天幾乎快亮了,他才回到離酒樓幾條街外的房子。不過,他才一推開房門,馬上就警覺里面有人。
力量在瞬間布滿全身,但一抹因濃睡而沙啞的喃音隨即令他完全放下戒備——
「你回來了……床……再借我睡一會兒……」之後,再無聲息。
石森樹當然認出這個聲音了——平復胸口的驛動,他緩步進房,再走近床前。借著窗外微微亮的天色,他發現了再次將他的床侵佔了的小檀。
一點也不姑娘家地手腳大張睡著,心口隨著呼吸規律地起伏,一臉的安適恬然……由種種跡象看來,顯然她已經來了不止一時半刻了。
第二次。
他是不是不該太大驚小怪了?
柔著額角,又看了她一眼後,他走到後面換了件舒適的家居長袍,再步至窗下的椅榻坐下,閉眼假寐……
屋內,寧靜安詳。屋外,天亮了。
床那邊傳來一個翻身的聲音,石森樹便已睜開了眼楮。
而醒來的小檀,正坐在床上向他望來。
清澈清醒的燦眸和她臉上的愉快滿足,顯示了她此刻的精神狀態——她睡飽了。
「床還你。」開口第一句。跟著,她像貓一樣地躍下床。
他用手隨意抹了一下臉,看著她又生動起來的身影,微微一笑,毫無倦色。「你不是來找我要東西?」
瞄了他一眼,她開始俐落迅速地編整自己的頭發。「我不能來找你玩?」興之所至。
「隨時歡迎。」好整以暇。
霸佔他的床,成為第一個在他床上睡到天亮的女人……這家伙似乎有愈來愈囂張的趨勢——石森樹發現了。
很快便束好一頭長發,她向他走去,停在他身前,臉上多了抹明顯的不懷好意。「隨時歡迎?」這男人好像愈來愈不把她的出現當回事了。「哼!你明明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他。
石森樹的深眸掠過一絲異采。「看來你真的很了解我。」笑意未褪。「為什麼?是因為你要殺我,所以對我做足了功課,還是在更早之前,你就在調查我?」傾向後者。不管她和那個人是什麼關系,經過十年她又再次出現,安排這些事的人絕不可能只是一時心血來潮……
小檀盯著他的笑臉。「你的東西準備好了?」不給他答案。
他卻一點也不意外她的反復無常。二話不說,從懷里將石玉掏了出來。
她立刻把目光轉移到他掌心那塊看來毫不起眼、青色帶黑澤的玉面上。
她朝他伸出手。
石森樹神態安適,毫不遲疑地將石玉放到她手上。
小檀不客氣地收下,接著後退一步。
「你不留下來吃早飯?」發現她的意圖,他問了這麼一句。
愣了愣,但她立刻對他作了個鬼臉。「每回見到我都沒好事,你應該巴不得我快滾才對吧?」揮手,她已經走到門後。「東西在隔壁,你自己去點收。」開門,走人。
看著她的身影很快消失無蹤,石森樹又靜靜坐了一會兒才有動作——收起怡然的神色,起身往門外步去。
巴不得她快滾?
他看起來像是一副不想再見到她的表情嗎?
不由得模模自己的臉,可他的黑眸卻忽然變得精炯鋒利。
難道這十年來,他一直在他們的監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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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近在隔一條街的客棧住下的石先俊,沒想到石森樹會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還氣定神閑地將一袋東西丟給他便直接要走。
石先俊直覺跳開、回過神,趕緊喝住他︰「你……喂!你給我站住!你在干什麼?」雖然震驚自己的行蹤被識破,但他更不爽的是石森樹這目中無人的態度。
石森樹停步,回頭朝他似笑非笑。「二哥,你去我住的地方埋伏兩天,累了吧?」
石先俊一駭,沒想到他竟然知道!
「辛苦你了,二哥。那麼現在就麻煩你把袋子里的寶物送回去給太君。」交代給他。
石先俊總算明白這袋子里裝的是什麼,他不禁大驚。「你什麼時候拿到這些寶物的?!我怎麼沒看到那些盜賊?!」氣急敗壞,接著對他的疑心又起。如果那些盜賊真的出現和他交換寶物,憑他們布在酒樓的眼線和他的武功,怎麼會察覺不到這事?所以,太君懷疑他勾結外人是真的?
石森樹瞧他的眼神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故意嘆了口氣。「原來你沒看到,難怪我一直等不到二哥你出來幫我對付那些人……不過幸好他們真的拿了石玉、把各派寶物放了就走。」
听起來真像一篇鬼話!但石先俊卻沒戳破他,心思快轉,接著他忽然笑道︰「我看這些寶物應該由我們一起送回去才對。你是得回寶物的大功臣,那些失去寶物的各大門派一定也很想認識你這個大英雄,你不回去怎麼行。」
哪會不清楚他的主意。石森樹看著他的笑。「我還有很多事要忙,回去只是浪費我的時間。大功臣、大英雄就讓你去當吧。」
趁他一呆,石森樹閃身走人。
客棧外,一名瘦小精干的壯年人見他出來,隨即迎了上去。
「幫主,你可以把這事交給我就好了。」沒能進去順便將那比鼠輩還鼠輩的小子整上一回真是可惜。
石森樹看了徐百巧一眼,在街道上漫步前行。
「你人追丟了?」石先俊的事已經被拋到天邊去,他沒讓徐百巧轉移目標。
小眼楮亂轉了一圈,神偷徐百巧沒得避,最後只好呵呵干笑兩聲,承認了。「是。那位小姑娘的輕功極佳,警覺心也很高,就連我都沒想過竟有人可以逃過我的追蹤。」既佩服又驚嘆。幫主到底是打哪兒找來這等對手的?
本來以為憑借徐百巧的跟蹤術可以找出小檀的來處,看來這招行不通——石森樹搖頭,俊顏略現笑意。「算了,其實這也是意料中的事。」沒怪徐百巧。想到另有一事,他的神色很快嚴肅下。「石天莊人最近頻遭襲擊的事,有查出什麼眉目?」
他早得到石天莊在外的弟子和莊業近來常被人暗中偷襲、並且一件大過一件的消息,雖然他沒有插手的打算,不過在幫中的探子追查別人家機密、卻意外攔截到一封寫著攻擊石天莊商行的密件後,他才首次出手暗中破壞——而那是為了先果。
有人計畫要殺掉石家的商行當家,他只好破例出手;而他這一破例,卻也替自己惹來了麻煩。被他所救的石先果由其他人叫他的那一聲「幫主」中,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然後他更由樓風的出現而聯結起他的身分即是龍焰幫那個從不曾露面的神秘幫主。興奮過度的石先果接著整整纏了樓風和其他人兩天,要從他們那里打探出他們創幫的經過;被問怕了的樓風他們最後將石先果丟給他,沒想到以為他基于石家人的關系而救了他的石先果,竟要他幫忙查是什麼人在策劃對石家不利的事……
他不想浪費氣力管這件事。
既然被石先果知道他一直隱藏的身分了,他也就干脆攤開來講——對于解救石天莊的事,他沒興趣。
而石先果自然也明白他比莊里的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袖手旁觀,畢竟石家負他太多。不過說起來,他們石家好手如雲,其實並不一定要他出手才行……是他忽然得知他的身分,一時太激動了才沒想這麼多——他很快釋懷。
石先果後來被送走,反而是石森樹在一番深慮過後,將追查石天莊遇襲的事交辦下去。
身為幫中探子首的徐百巧,當然是負責此事的人。
他面色一整。「雖然我這里還需要一點時間確定,但若依照弟兄們送來的訊息研判,這事可能是十三寨下的手。而且我有證據顯示,之前酒樓被縱火也跟十三寨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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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石天莊。
因為各派寶物被偷而差點被牽扯進去的石天莊,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涌。
近三個月以來,不斷被人用各種手段蚤擾,甚至對石天莊弟子與產業造成傷害,華太君終于忍無可忍地召回莊內重要兒孫、弟子干部,展開反制。畢竟石天莊在江湖上名聲垣赫,若教人知道他們拿這些跳梁小丑沒辦法,他們的顏面以後要往哪兒擺?
會議上,被華太君派去調查的石家四莊主石玉虎,一說出「十三寨」這三個字,現場立刻一陣驚駭。
十三寨?!江湖上最惡名昭彰的盜匪幫寨!石天莊什麼時候和它有了過節?
所有人齊皺起眉,尤其是早已從石玉虎那邊得到這消息的華太君。
「太君,這怎麼會……」石玉鱗首先沉不住氣,因為先果不久前在商行才差點被人下藥擄走,商行也被一群凶神惡煞半夜丟火球幾乎釀成大災,所以他的感受當然是最深刻的。只是他想也沒想到,那些人會是十三寨的人。
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什麼勾當都干得出來,而且還懂得毀尸滅跡的十三寨,幾乎就是一群惡徒的組合。早在許多年前,江湖上的名門正派便因為十三寨的寨王連續在江湖上犯下奸瀅名門閨女等令人發指的惡事,才聯手剿滅它。可是沒想到才隔沒三年,換了個寨主的十三寨再度死灰復燃,他們繼續打著十三寨的招牌無惡不作,勢力甚至愈來愈龐大……
底下的眾人也交頭接耳地討論著。
華太君的白眉一舒,神情冷靜。她只一抬掌,所有人立刻靜默下來。
視線在全場轉過一周,最後她的目光落在石玉麟臉上。
「區區幾個歹徒就可以將石天莊商行的當家擄走,看來我們這商行當家的人選勢必得重新思量了。」她不怒而威。
先果出事後幾天才來向她報告,雖然他說當時是正巧去商行找他的森樹救了他,但她懷疑武功平平的森樹怎麼有辦法將他自一群惡徒手中救走,偏偏先果以一句「我當時昏迷了,什麼也不知道」帶過。從他口中問不出什麼的她,更不可能去問森樹——他要存心騙她,恐怕什麼把柄也不會被她捉到。這只有更加深她對他的懷疑。
即使她還沒無理到去懷疑石森樹會勾結十三寨的人,不過上回那些寶物的事,他的解釋仍無法讓她相信他,而現在他的「恰好經過救了先果」的事件,又一次突顯他似乎完全月兌出她掌控的事實。
她很清楚,她派在他周旁監視他舉動的人,必定忽略了某些連他們也看不到的漏洞,否則,她對他不應該會有那種愈來愈難懂的無力感。
華太君此話一出,在場眾人表情各異。
受到最大驚嚇的是石玉麟。他的臉色一青。「太君,先果當時只是一時不察受到暗算,我想這無關他掌理商行的能力……」
「不,這當然有關系了!」馬上有人接口,那是石玉峰,也就是山莊的大莊主。「身為商行的當家,不只要領導商行,武功和應變能力更應該在考慮之列,否則哪一天再發生同樣的狀況,誰敢保證商行不會因為當家的無力保護而蒙受巨大損失。」精闢分析,說得不少人紛紛點頭。
「但我認為當家的最重要的還是腦袋!」石玉麟當然明白要比武功,先果根本贏不過莊中幾個人,所以他趕緊反擊回去。當初為了這個商行當家的位置,他和大哥在暗地里爭得你死我活,後來好不容易才把這位置搶到手,現在怎麼可能輕易就將它讓出去,更別說是讓給已和他成為死對頭的大哥了。
石玉峰暗中狠瞪了他一眼。
石玉麟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其他人對這場爭奪戰自然不陌生,只是多數人都明白自身實力比不過老大和老三,所以他們很久以前就選擇做壁上觀,沒想到石先果出了這事,太君的一句話又讓兩人重燃戰火。
華太君當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的斗爭,也清楚她這句話說出來的後果,不過她思慮的只有關于誰才是最適任的問題。
無視那兩人的敵視,她忽然威稜稜地看向一直沒出聲的石先果,沉聲問︰「你有什麼意見?」
眾人立刻愣住,全都望向石先果。至于石先果,自然也呆了呆,但他立刻回過神來,在太君銳利的視線下,他先是屏住一下氣息,接著才慢吞吞地開口︰「我覺得……我的確不夠資格再待在商行。」
「先果!你在胡說什麼?!」一旁的石玉麟怒斥,差點要跳過去封住他的嘴巴。
華太君朝他瞟去凌厲的一眼,接著又馬上轉回石先果身上。
「你認為自己不夠資格,那麼這家里上下,你說說看有誰可以承擔商行當家之位?」好奇年輕一輩的眼光。
石先果沒想到太君真的在問他意見。當作沒看見對面拚命對他擠眼暗示的父親,他深吸了一口氣,回視向太君,終于大著膽子提出來︰「森樹哥。」
他這話一出口,有人立刻倒怞一口氣,也有人瞠目結舌,不過在一陣極短的時間內,現場彌漫一種詭譎死寂的氣氛。
沒有人說話,甚至也沒有幾個人敢看向太君。
而石先果可也是鼓足了勇氣才敢說,所以他既然說了,就沒有縮回去的打算。
「是您問我意見的。我認為森樹哥是莊中的一分子,若他有能力掌理商行,為什麼太君不能將他列為考慮的人選?」一口氣說出來。
「太君,小孩子不懂事,請您原諒他的多嘴……」石玉麟深恐他這番話得罪太君,趕緊為他做補救。
華太君看也沒看他,仍盯著有勇氣在她面前替石森樹發聲的石先果。她的神情平靜得讓眾人更覺心驚膽戰。
「森樹是嗎?」不冷不熱地說出他的名,她的精眸有抹異光掠過。「你從何確定他有掌理一家大商行的能力?」
「因為他……」因為他是龍焰幫幫主的話差點月兌口而出——石先果及時住口,這才沒泄露森樹哥還不打算公開的秘密。在太君精明又懷疑的目光下,他幾乎毫無停頓地繼續道︰「能把當初快倒掉的酒樓救起來,還依照和太君的約定,讓它成為縣城最好的酒樓,由此可見他的能力並不輸給我們任何人。」愈說愈振振有辭。
他也知道森樹哥是龍焰幫幫主之事若被揭穿了,太君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他趕出莊,甚至斷絕關系。因為太君有著嫉惡如仇、是非分明的剛烈陸子,而龍焰幫雖然已經是江湖上令人不敢小顱的大幫派,但它橫跨黑白兩道、亦正亦邪的行事作風,根本就是太君口中的黑幫,所以……
他懷疑,森樹哥把事業做大到黑道去,是不是故意要把太君氣死?
說不定,森樹哥正高興地等著和石天莊月兌離關系的日子到來呢。
本來他以前是覺得森樹哥把才能浪費在莊里、酒樓太可惜,也曾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勸過森樹哥到外闖出一番自己的事業,不過沒想到他還真是替森樹哥多躁心了……唉!現在的情況反而是,他怕森樹哥會就此毫不留戀地切斷和家里的一切聯系……
如果太君能重視森樹哥,能考慮讓他掌理商行,或許他就不會愈來愈不把家當家了。可是顯然太君直到現在還不願意放下對森樹哥生母的怒恨,不原諒她當年拋夫棄子、差點令山莊蒙羞的往事——
「別再說了。」華太君依然臉色平靜,可她冷淡的語氣卻足以令所有人噤若寒蟬。「我莊內所有人都可以競逐商行當家之位,除了他。」
石先果張口欲言,但在他爹對他拚命使眼色的狀況下,他也只好暗嘆了口氣,勉強將到嘴的話吞回去。
太君這邊頑固地听不下任何人的話,看來他最好再去找森樹哥談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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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掌櫃把帳冊拿進房間給石森樹。等他將酒樓近日管理的問題照例向老板報告完了,公事處理畢,他立刻收拾起一臉的正經,換上了欣悅的神情。
「嗯……咳!老板,雖然小的知道您向來不大愛說自己的事,不過這回您也未免太不夠意思了,怎麼連這天大的喜事都不讓我們知道?」小小埋怨。
正低頭翻帳冊的石森樹聞言,眉峰微攏,手上的動作停下,抬頭,立即發現許掌櫃臉上不尋常的興奮。
「喜事?你在說什麼?」捕捉到這關鍵字,他冷靜反問。
他這平靜的反應卻更令許掌櫃以為他是不想說。不過許掌櫃還是笑容不減。「好了,老板,反正現在大家都知道了,你想瞞也瞞不住。恭喜你了,老板。」
他這左一句喜事、右一句恭喜,終于讓石森樹察覺事情大大的不對勁。看來,有人背著他在暗地里做了什麼事。
沒多久,他總算從許掌櫃口中知道——他要成親了。
一弄清楚這樁關于他喜事的來源,他反而一點都不意外了。
那老太婆是嫌日子太好過是嗎?
石森樹初听到這莫名其妙的消息時的詫異心情很快轉為冷定,同時明白這經由石天莊那邊傳來的訊息,也只有出自老太婆的授意才有可能傳出山莊……
不管她是為了什麼原因忽然片面宣告他和傅嫣眉的婚約,總不可能是為他好吧?
「許掌櫃,讓我猜猜看,告訴你這個消息的,是不是小朱?」思路清晰明朗。他微勾起唇角,沒回應許掌櫃的恭喜,反而像是極感興趣似地問道。
許掌櫃愣了愣,然後驚訝。「您怎麼知道?」
他俊顏上迷人的笑意擴大。「沒什麼。只是身為我的手下,我對你們所有人的大小事自然了解得多一點,我是個好老板,不是嗎?」
「……咦?喔……是啊。」許掌櫃如夢初醒。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覺得眼前明明宛如春風和煦的老板,卻令人有種無端發毛的恐怖感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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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陽光熾熱。幾乎教人想躲進地底下的大熱天,卻偏偏有人一邊哼著曲兒、一邊彎身摘花,仿佛完全不把上頭的大太陽看在眼底的悠閑。不過,同樣在這片花海的數尺外、兩棵相倚的松樹蔭下,則是另一個快睡倒的人影。
輕松的哼曲兒聲逐漸接近樹旁,然後,一大把剛被摘下的各式鮮花嘩啦啦往樹下睡掉的人身上丟下。
至于被莫名其妙「傾倒」鮮花的少女,早已睜開了一雙半困半醒的鳳眼,睨向正對她笑咪咪的禍首。
「……你這些花不是要摘給師娘?」坐起,身上的花全落到一旁,她用力一甩頭,清醒七分了。
絕色得足以傾國傾城的白衫女子笑臉收起,瞪了她一眼。「你還敢說!你害我心情不好,摘起來的這些花也跟著變丑了,哪能給我娘!」
小檀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我剛才什麼話也沒說,你自己心情不好關我啥事?」她摘她的花、她睡她的覺,她這也礙著人了?
歐玄燕隨手撥開垂落肩上的發。「是嗎?」伸出蓮足踢了踢她。「我可是確定我心情不好是因為你。艾辰那小子說你一回來就老是在睡睡睡,我派你去辦的事有這麼累人?」
「……你可以自己去試試。」看著她,小檀的黑眸狡黠地眯起。「你不是很想見他?去見一見那個你又氣又愛的男人,省得我必須一直替你看著他,最近還得勞碌命地在外面東奔西跑。你不知道,這真的很累耶!」回來都半個月了,她還沒完全恢復精神。
歐玄燕美目瞬了瞬,接著二話不說轉身走開幾步,回到烈日下,繼續摘花朵。
小檀也若無其事地雙手環胸,朝她說想說的話。「師父是怕惹師娘傷心才從來不提他的事,可師父也是因為師娘,才會在十多年前教他武功,成為他口中的‘恩師’。雖然我不知道師父為什麼要讓我發現他的秘密,還把看守他、再讓你知道他的事的任務交代給我,不過師父仙逝,你對他的關注倒也不曾減低,所以我一直以為你很快就會和他相認……」
「笨蛋。」沒想到歐玄燕驀地輕笑一聲,彎身迷醉似地聞著花香,視線並沒有向她望去。「我的身分要是曝光了哪還有得玩?而且現在精采有趣的才正要開始呢。」腦子里早有了另一個計畫。
听她掩不住興高采烈的語氣,小檀卻無端地背脊泛涼——這跟前兩次她交代任務給她的不妙征兆一模一樣。
「嘖!這種事會說好玩的也只有你。」嘴里忍不住嘀咕。
「小檀……」一聲甜得膩人的呼喚傳來。
頭皮發麻。「喂!你若是想玩有趣的,可以找艾辰那小子,他很閑。」
「哼!他已經在石森樹身上栽兩次了,我當然只能信任你。小檀……」在那頭朝她漾出一抹無敵的媚笑。
小檀面無表情地瞪著她。
「說吧,你又想做什麼了?」
歐玄燕烏亮的黑眸閃過一絲奇異詭譎的光。她笑笑地朝小檀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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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偏西。
小樹林前,一場激烈的廝殺剛結束。原本要偷襲落單目標的這一批盜匪,反而被要偷襲的對象和忽然不知道從哪里沖出來的幾個壯漢打得落花流水、滿地找牙。
七個盜匪此刻全被制住;當他們看到那正朝他們踱近的高大身影時,向來不知道什麼叫害怕的他們,不禁機伶伶地打著冷顫。
這個男人,根本是煞神!
上頭不是說這個男人是石家最沒有威脅、最好解決的一個?騙人!
想到剛才他出手的狠厲,毫不猶豫地砍掉兩個人的手腳,那比他們上頭主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恐怖手段,有人開始簌簌發抖。
有著一張俊美無匹的臉,全身上下卻迸射出一股駭人煞氣的男人,在這批全攤軟在地的歹徒前方停步,目光如炬地在他們臉上轉了一圈,接著忽然將手中的長劍往其中一人肩上直刺去——
「哇!大俠饒命!」已經被打廢兩條腿的尖臉年輕人一聲慘叫。
不過他所預期的痛並沒有出現……只見劍光一閃,他肩上的衣服被削開一大片。
「是十三寨。」一旁正一腳踩著一名盜匪腦袋的大塊頭壯漢瞧了他肩上露出的血色「十三」刺青立刻哼道。
其他三名漢子則靜默警戒地分站在距一步的地方,一邊緊盯著這些沒長眼的家伙。
俊美男人慢慢收回劍,冷眸則釘在那個尖臉年輕人臉上。「上回燒了酒樓大概覺得還不過癮,這次是直接想再抓個石家人挑戰石天莊報復的速度吧?」
樓風腳下一用力,地上盜匪的頸子傳來清楚「喀啦」一聲,人即昏死過去。「這些人你打算怎麼處置?」沒想到正要趕來和他會合就踫上這幾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嘖!他都還沒流到汗就玩完了。
石森樹的唇角略略上彎,但看在被他冰冷眼珠緊盯著的盜匪眼中,卻直像是惡魔的笑。「這樣吧,听說十三寨抓到人通常都是男的割舌、女的奸瀅,我看這兩個一起來好了。」
樓風面不改色。「是。」怞出腰間匕首。
這下,還沒昏的四個盜匪一听之下,臉色死灰,其中兩個更是嚇得尿了出來。
「啊……饒……饒命……大……大俠……」一時之間求饒聲四起。
就在樓風拿著匕首朝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瘦子湊近時,他忽然眼楮翻白,真的嚇昏過去了。
這時,原本冷看著尖臉年輕人沒再說話的石森樹,乍地微揚眉。「這里先交給你!」留下一句,身形在眾人眼前一閃而逝。
樓風只一愣,抬頭發現他去的方向後,馬上知道有人要被「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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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尺外,隱密的樹叢下,一個以為自己躲得天衣無縫的身影,正透過樹葉間隙觀看那邊的後續發展,沒想到本來背對著這里的石森樹突地在場中失去蹤影。
呆了呆,他以為是自己遺漏了什麼,趕緊小心地再把隱礙視線的樹叢撥開一點。
「你在找什麼?我嗎?」一道涼涼的低嗓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身後。
他大驚,猛地轉過身。而當石森樹溫文爾雅的身影果真站在離他三步外的地方,他那厲煞盡除的優雅微笑映入他眼中時,他無法克制地倒怞一口氣,無法克制地抖了一下。
「你……你……」一時說不出話來。
石森樹連俊眸也染上笑意。「二哥,你怎麼躲在這里呢?怕發現別人的秘密會被斷手斷腳嗎?」
石先俊打了個寒顫,想到剛才自己看到的景象了。他真的沒想到會在無意間看見那一幕……他更沒想到,石森樹竟然會有這樣驚人的身手。
他們所有人都被他騙了!
「你……你打算殺我滅口?」石先俊忽然全身戒備起來。雖然不相信他敢這麼做,但才剛見識過他出手狠辣,所以他現在不怎麼敢確定這件事了。而且……就他以前曾經說的,他們從不把彼此當兄弟過吧?
石森樹臉上的笑意不減。「我殺你有什麼好處?不過,若是你覺得活得不耐煩,想要有人替你解決,我倒是可以代勞。」
他早就發現在十三寨人圍上來時,石先俊就出現了。不過即使知道石先俊就在這里看著,他還是沒刻意隱藏自己的身手——距離他和老太婆、石家攤牌的時間也快到了,他不再顧忌了。
聞言,石先俊的臉色微變,反射動作地向後退了一步。費力沉住氣,他試圖冷靜一點。「石森樹,你要是讓太君知道這件事,她一定會立刻把你趕出家門,還有……你跟嫣眉的婚事也會被取消……」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語調略顯高亢。
他就是為了嫣眉才打算在石森樹回莊的路上攔截下他的。
「你說的沒錯。」他不必費神也可以察覺石先俊在想什麼。「所以你若不想要你的嫣眉妹妹和我成親,最好是趕快回去揭穿我的秘密。」一下子挑中他的弱點。
但沒想到他的直截了當反倒引起石先俊的猜疑。「你在打什麼主意?」根本不相信他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果然是個多疑的家伙。
石森樹驀地沉下臉,朝他跨出一步。「是嗎?原來還是讓你發現了。」冷冷道。
他還沒接近,石先俊便警覺地往旁邊竄開。
「石森樹,我警告你,從今以後最好別再踏進山莊一步!」一邊丟下這句話,一邊逃得無影無蹤。
樓風很快地飛奔過來。他當然看到石先俊逃走的身影了。他微詫地望向石森樹。「幫主,你沒阻止他?」那小子看到這一切了吧?
他的視線悠然從遠方收回來,斜睞了樓風一眼,從容一笑,邁步離開。「你不是一直期盼我早點讓石家掃地出門?說不定你的願望可以達成了。」
樓風一怔,但隨即明白他的意思,趕緊追上他的步伐。「幫主,你不會是故意的吧?」雖然他是真的希望幫主可以盡早月兌離石天莊回幫中,光明正大當他的幫主,不過要是真被那老太婆用踢的踢出來,那他們龍焰幫的面子要往哪兒擺?
他開始動起腦筋來。
石森樹回到原地,一見到那幾個十三寨的人昏迷的昏迷、被點袕的被點袕,一個個全被捆在地上,他一臉尋常。
「有從他們嘴里問出什麼?」
樓風的思緒立刻轉回來。「沒有。這幾個家伙的武功只比普通人好一點,看來派他們來的人並沒有對你太防備,所以這些人也只是十三寨里的小角色,知道得並不多。」
咳!幫主可真是把石天莊中不受重用重視的少爺角色扮演得可圈可點啊,連要攻擊石家人的敵手都只派這等貨色來。
稍晚,那幾個人被丟進樹林子里,而石森樹則依原定計畫和樓風他們往十里外、龍焰幫設有分舵的小鎮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