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恩向來是心中一立定目標,她就要拚命去執行,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人,所以,眼見說服不了納藍,她二話不說,馬上就奔向太皇太後的所在。
「春花,你快去跟皇後說,哀家已經歇息了……」
可太遲了,詠恩已經急如星火的沖進寢宮。
「唉!」
太皇太後心知她是自作孽、不可活,人是她找進宮的,要給詠恩當靠山也是她自己說出口的,現在她當然無話可反駁、無路可逃。
「你們都下去吧!」該來的跑不掉,但沒道理讓她的宮女一起被詠恩荼毒啊!「別讓其它人再來了。」
言下之意,太皇太後今日除了接見皇後外,再也不見其它人了。
「是∼∼」
春花心知,自己是救不了太皇太後的,只得和秋月等一干宮女離開,但她們臨走前,卻被詠恩的話嚇得心慌不已,全都躲在門外偷听。
「太皇太後,您會不會覺得您有一點點浪費?」
「不會啊!」她現在都吃齋念佛,沒什麼大花費。
「您看!您只不過是一個人,身邊卻有七、八個宮女服侍,這樣一來,她們會閑到沒事做,每天只能數頭發度日。」她明明就看到許多宮女都是如此這般打發時間的,真是太浪費人力了。
「沒的事!」她跟身邊的宮女生活了大半輩子,可不想失去說話的伴兒。
「像秋月是伺候哀家梳妝打扮的,不是她梳的頭,哀家就會一天都不對勁;銀杏是專門念書給哀家听的,一天沒听到她的聲音,哀家就會犯頭疼;夏蘭則是哀家的開心果,哀家心情一不好,她就會負責裝可愛,說些笑話讓哀家笑口常開。
「而冬梅呢!哀家更是離不開她,因為她會佔算卜卦,哀家每天早上都必須先讓她卜個卦呢!」太皇太後焦急的替身邊的宮女爭取工作權。
「那些都可以由我來替您做啊!」詠恩邊說,邊歪著頭思忖,「您看看,我的頭就是自己梳的,好看嗎?」
太皇太後看著她那登不了台面的民間發式,不禁覺得好想哭,「好、好……看!」好難看啊!
「這麼說,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取代秋月了!太皇太後,您上回不是夸獎我的聲音如出谷黃鶯嗎?想必我也可以接任銀杏的工作。
「嗯∼∼至于夏蘭跟冬梅嘛……小事一樁,我三不五時就說些民間傳奇故事給您听,包您笑口常開;佔卜我也會,不就是隨便說說……」她笑得好開心,「耶∼∼一下就減少四個米蟲了。」
隨著她的話落,門外的秋月、銀杏、夏蘭和冬梅已經控制不住的抱在一起痛哭失聲了。
「呃∼∼」太皇太後趕緊顧左右而言他,「那個……是你今天來找哀家的原意嗎?」
啊!也對,淨顧著說那些旁枝末節的小事,她竟然忘了正事。
「不!太皇太後,那不是重點。」她有別的大條事情要向太皇太後報告。
「哦∼∼那剛才說的都不算。」太皇太後立刻做出裁決。
無所謂,反正她遲早會進行精簡人事的方案。
所以,她對太皇太後的拖延戰術並不太介意。
「太皇太後說什麼就是什麼。」詠恩乖巧的點點頭做了讓步,然後急著說重點。
而屋外的一群人,雖然臉上還掛著淚痕,但已忍不住笑了,暗暗稱贊太皇太後的機智。「姜還是老的辣啊!」
「太皇太後,事情是這樣的……」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詠恩可是卯起勁的細說從頭。
「因為百姓是這般的疾苦……所以我覺得……我認為……如果能改善的話……」
詠恩說了再說,說得口干舌燥,說得喉嚨都痛了。
太皇太後生平從來沒受過這種疲勞轟炸,耳朵都听得快長繭,但見詠恩仍專注的說得意猶未盡,太皇太後也不忍心打斷她的話語,便想先偷偷的打個盹。
卻沒想到,昏睡了近兩柱香的時間,當太皇太後自昏昏欲睡中清醒時,她訝異的發現,詠恩居然還在講不停!
「等等!」太皇太後不得不出言制止她了,「來人,奉茶。」
聞言,詠恩感動得差點落淚。
「太皇太後,您對詠恩真是太好了,不但听得這麼認真,還知道我講得口都渴了。」
哪是啊!太皇太後心虛的看了詠恩一眼,她是覺得吵死人了,才想打斷她的碎碎念,看能不能讓她不再講下去。
「為了報答太皇太後的知遇之恩,我決定將我所經歷過的悲慘事跡全說給太皇太後听。」
喝了茶、潤了喉,詠恩滿心喜悅的又開始將她的生平遭遇全都說清楚、講明白。
嗯∼∼自作自受,太皇太後的心中才出現這個念頭,便又立刻被周公先生抓去談制禮作樂的事了。
等太皇太後再次清醒,天色已暗,而她的身子則被詠恩搖得她都快暈了。「啥事?」
「太皇太後,您要幫人家做主,請皇上收回成命。」她才不想接受皇上下的聖旨,不準她進行改革運動呢!
唉!這兩個年輕人真愛鬧,老是在她耳邊吵,看來,她只能自救了。
太皇太後靈機一動,伸手拉過詠恩,「來!讓哀家教你一招必勝秘訣,包你心想事成。」
「真的?」詠恩頓時雙眼一亮,開心的追問。
「沒錯,歷來的先皇們都是被皇後如此這般的教的。」太皇太後得意的說。
耶∼∼她要學、她一定要學。
「太皇太後您快說!」
「事實上,皇後是不該干預政事的,如果你真有心想幫皇上一些小忙,那就只能使出你的本能。」她言盡于此。
「本能!?」那是指蝦米碗糕?
「利用你的美色,讓皇上對你傾心,如果有成效,你自然可以替他洗腦,教他收回成命羅!」這樣,她也就可以早早的抱曾孫了。
是嗎?詠恩狐疑的看著太皇太後。
突然,一個曖昧的畫面倏地閃過詠恩的腦海。
對啊!那天納藍將嘴壓在她的嘴上時,雖然很用力的將她抱痛了,但她約略可以感受到兩人之間產生的莫名氛圍。
難道……那這就是太皇太後說的含義?
她害羞的再瞅了太皇太後一眼,只是,她的小臉變得一片通紅。
「詠恩∼∼不太懂……」她說得欲言又止。
可太皇太後是過來人,當下就對詠恩的表現心知肚明,「你懂,你一定懂得,快去找皇上作實驗吧!」太皇太後迫不及待的趕她走。
詠恩羞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是!可我……我……」
「皇後,加油啊!哀家給你靠。」太皇太後笑呵呵的拍拍胸腑。
真好,又將一個難纏的燙手的山芋推開了,她的耳朵累了一整天,該休息了。
太皇太後是不是在暗示她……其實,她只要對皇上好一點,那她將來在宮里就算是橫著走路也無妨了?
嗯∼∼這算不算是拿到一張通行無阻的必勝金牌呢?
而且,事實好象也真的跟太皇太後說的一樣耶!那天她跟皇上嘴對嘴時……雖然很羞人,可是,當時她心中的小鹿都差點跳了出來呢!
而皇上樓著她時,身上的體溫好象也比平常高出許多,她記得他的人中上都滲滿了汗珠,她甚至差點忍不住替他恬掉!
誰教二叔老是說,她得好好的伺候皇上,等皇上真的喜歡上她,她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對啊!看皇上親她時急促的呼吸聲,以及他好象吃不夠她嘴的模樣……沒錯,皇上應該是對她有興趣了!
這是不是表示她等于是踏出成功的第一步了呢?
那如果她再多跟皇上在一起做一些比較羞人的事,她是不是就可以更放手一搏,將宮里省下的成本全用在百姓身上呢?
一這麼想,詠恩的心就像是立刻得到全然的鼓勵般。
對!這樣就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以後,她不必再小鼻子、小眼楮的淨做些小事,她要依照二叔說的,眼光放遠、心胸放寬,再次勇敢的踏出改革的第二步。
所以,她再次找來太監總管下懿旨,要求他們將上回那批該開除而未開除的原班人馬聚集在碧壽廳。
「媽啊∼∼又來啦?」御膳房里的廚役們各個嚇得面色慘白,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皇後娘娘究竟要玩到什麼時候才會罷手啊?」御膳房的太監總管也沒一個定數,只能無力的和眾人一起哭喪著臉,邁開虛軟的步伐向集合場所移動。
「不要啊∼∼」此時,一群老太監、小太監全然忘了宮廷惡斗,一個個手牽手、心連心,悲憤得不知該怎麼辦?
「誰去找小順子公公啊?請他快點請皇上來幫咱們做主,皇後娘娘又要動他的人了啦!」
「嗚嗚嗚……」一群老宮女帶著一群小宮女也在哭夭,「你們年輕貌美也就罷了,像我們都人老珠黃了,出宮後能干什麼呢?哇∼∼我們好慘啊!」
「我們∼∼我們也一樣啊!出宮……嗚∼∼能怎樣?不過是被家人再賣到別的大戶人家為婢為奴∼∼更不幸的就只等著被送入青樓……」年幼的小宮女也有一長串的辛酸史。
「小順子公公在哪里啊?為什麼還不來救我們……」
一時之間,碧壽廳里又是一片響徹雲霄的哀嚎聲。
詠恩到達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景象,但她告訴自己不能心軟,必須努力的為他們講解做人的基本道理。
「嗯哼!」她清了清喉嚨,開宗明義的說︰「皇上已說要留下各位,這點本後不得違抗。」
「耶∼∼謝皇後,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瞬間,所有人等知道不必回家吃自己了,全都歡聲雷動,為深明大義的新任皇後娘娘高呼千歲。
「可是,本後有幾項重點必須先對各位說清楚。」詠恩並沒被現場群眾的激情弄昏了頭。
頓時,現場有陷入一片鴉雀無聲的境界。
「首先,加發一個月薪俸的指令取消,不服的人立刻上前報到,可以馬上領著行李回老家去。」她先替社稷省下第一筆毫無意義且實屬浪費的開銷。
「算了!」眾人在一陣嘩然後,還是迫于現實,無奈的接受了。
「沒魚蝦也好,至少還有該領的薪俸。」眾人皆點頭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第二,從此刻起,每個人的薪俸都有變,認真做事的人,自然會隨著工作的質量增加;打混模魚,沒事數地上落葉的人,薪俸減半。」她才觀察了兩、三日,就發現宮中有一大堆的弊端。
什麼!?這麼嚴苛啊!
眾人忍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不知該如何表達他們心中的不滿。
「別懷疑,你!」詠恩指著其中一名太監總管,「你昨天偷挖鼻屎八次、偷躲在御工房里睡覺三個時辰、打了二十三次瞌睡、偷了那邊五個小太監的點心……罰你薪俸減半,降為服侍後宮陳婕妤的專屬太監。」
那名太監總管一听,當場傻眼了,甚至飄出眼淚,「天哪∼∼」
「你!」詠恩又指著一名年齡較大的宮女,「昨日數了四百一十二次頭發、數了七十六次地上的螞蟻、躲在黃公公的門外偷打盹四十三次……罰你和那邊的小宮女交換職務,負責宮里的打掃之職。」
哪有這樣的?老宮女雖然向來仗著自己先進宮,年資久,總是欺負新人,但也罪不至此啊!可為了往後的幸福奢想,她也只得哭著求饒,「我∼∼不敢了啦!」
咦?皇後娘娘還滿公正的耶!
頓時,眾人都膽戰心驚,卻又滿懷希望的直瞅著詠恩,「皇後娘娘∼∼」
「本後行事只講公平、公正、公開,你們日後只要認真的打拚,一定有機會往上爬!但若是被我逮到你們做出偷雞模狗的事,那就殺無赦!」詠恩決定,一等她宣布完畢,就要去找納藍,使出渾身解數讓他一定要听她的。
「怎樣?有意見的人可以站出來。」
就算他們心中怨嘆到最高點,他們也不敢啊!又不是不想活了。
于是,只听見眾人異口同聲的說︰「我們……都會努力打拚的。」然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乖乖打起精神,決定認真的去做事。
「好!我暫時相信你們。」
眾人正想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時,卻再次被詠恩的話嚇的全員昏倒——
「本後可是會隨時隨地在你們的身後替你們打考績,只有達到本後標準的人,才能繼續留在宮中,至于不合格的人……就皮繃緊點兒等著回家吃自己吧!」她說得斬釘截鐵。
啊∼∼還有這種事?
但沒有半個人敢多嘴抗議,畢竟,皇後娘娘剛才可是很明確的舉出誰在偷懶的實例,可見她真的有在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呢!所以,大伙只能含著眼淚、撙著鼻涕,戰戰兢兢的回去認真工作了。
太好了!詠恩看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發奮圖強的神采,她知道,她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而且她深信,這樣一來,宮中的氣象必定會煥然一新。
她更堅信,納藍絕對會以她為榮,甚至可能會以跟她一起玩親親來作為獎勵她的獎品呢!
一听到抓耙子傳來的訊息,小順子真的是氣到沒力了。
這個不知死活的皇後娘娘,她不知道那群人都是以皇上為靠山的嗎?再說,她不知道皇上不準她去動他們嗎?
她竟敢如此的捋虎須!?
哼!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非去皇上面前加油添醋,讓皇上好好的修理她不可!
「不好了、不好了!」小順子拿出最佳演技,連滾帶爬的滾進御書房里。
但他一向听慣納藍對他發出「放肆」的斥罵聲卻沒響起,不禁讓小順子的心頭一涼,感到有點茫然。
他抬頭一看,只見納藍正若有所思的捧著書冊,目光卻是游移在空中。
他的心自從莫名的為詠恩動了凡心後,就一直怪怪的、空空的,仿佛只能裝滿她的身影,否則就有不足的感覺。
「皇上∼∼」小順子不由得再次出聲喚道。
「小順子!」納藍這才發現眼前突然多出一個人,「你又在不務正業什麼了?」
咦?皇上怎麼能這麼說咧?嗯∼∼想來皇上一定是被皇後娘娘洗過腦了!「皇上∼∼冤枉啊!」他開始大力為自己洗刷冤屈。
「別吵!」納藍卻無心理他,他正急著想解開心底那莫名其妙的思緒,「太傅呢?」
真是的,他心中有一拖拉庫的疑惑待解,查太傅卻不知死到哪去了?
「皇上,咱們沒空理那個笨太傅,現在宮里發生大條的事了!」小順子急著告御狀。
「唉!朕現在對其它的事沒興趣,正陷入兩難,你別吵了!」納藍決定繼續研究手中的書冊,試圖了解自己的心到底為什麼會變了!
而且,還變得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一切都是那個烏孫詠恩惹的禍,害他連自己都快不認識了。
可惡!那個皇後是有什麼魔力不成?否則,怎麼會讓他動不動就想到她?
「皇上∼∼」小順子仍不死心,叨叨的念起皇後娘娘剛才所做的好事,他講得精疲力竭、口干舌燥,最後做出結論,「總之,皇上,您得拿出夫權,把皇後娘娘管到死才行。」
嘿嘿!這招夠厲害了吧?
夫權!?好個有力道的字眼啊!他倒是應該去弄明白這字的確實意義,不過——
「小順子∼∼」納藍心情奇佳的叫道︰「朕有事與你分享。」
啊∼∼好啊!皇上一定是想告訴他,皇上會如何整皇後娘娘。
人家他剛才說了皇後娘娘那麼多的壞話,皇上卻半個字都沒反駁,他本來以為皇上是有听沒有到,現在仔細一想,怎麼可能咧!他跟皇上可是一向都站在同一條陣線,屬于相同聯盟的耶!
「是,皇上,您請說。」不論是要如何的胡搞瞎整,他都會全力奉陪,絕對要讓那不明白事理的皇後娘娘哭到不行!
「朕已經找到一個可以令她閉嘴的好方法了。」納藍笑得十分幸福快樂。
皇上是怎麼了?他剛才說了那麼多,怎麼皇上全沒生氣的反應?小順子不可思議的瞪著納藍。
「不過,朕現在只能讓她閉嘴而已,那感覺倒是滿令朕喜愛的。嗯∼∼朕確實很想知道,如果讓她能听朕的話……咦?你剛才說了什麼?」納藍後知後覺的看著小順子問。
這會兒,小順子連眼眶都濕了,「皇上∼∼」
人家他剛才說了很久耶!說得嘴皮子都酸了說。
「看來,朕得盡快找到太傅,看他能不能教朕一些好方法,讓她能對朕言听計從。」好!說做就做,他要立刻去找查太傅了。
看著納藍離開的身影,小順子終于傷心的抱頭痛哭。哇∼∼皇上居然沒理會他,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被皇上當作是透明人看待。
哼!這筆帳他全都要算在皇後娘娘的頭上,他跟她的梁子是結大了。